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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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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南疆飛龍記[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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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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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17: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禍隱南疆


  沐王府跟朝廷雖未對立,但無疑的是並不投機,沒有一個皇帝能忍受沐王府這種跋扈的態度的。

  但這是太祖的諭命,沐王府自己也有足夠的實力,使朝廷一直無可奈何。

  陳紹棠送上的那紙聘書關係極大,那可以保證梅玉今後的行動自由與安全,對他的意義極大。但是沐王府也擔了極大的關係,使梅玉相當的感動,但是也在考慮是否要接受。

  陳紹棠低聲地道:「小侯,你還是接下的好,王府並不需要人手,但聖光寺的確需要,消息拖不了多久,朝中立將知道,王爺這邊可以阻絕去路,桂王那邊就控制不了了。

  「聖光寺目前的人手,絕難維護主上的安全,所以你召集江湖高手之舉,刻不容緩,有一紙聘書,使你方便多了。

  「你可以公開地延聘人手,假道雲南過去,使對方分不清虛實,這是王爺對親戚惟一能盡的力了!」

  梅玉知道建文帝在緬甸落腳的事,王府已經知道了,雲南沐王府經略邊夷各地,這是瞞不過他們的。

  但沐王府能做如此的協助,已經是很難得了,這番好意也不容拒絕,雙手接過道:「在下深憾無法為王爺效力而報厚惠,只有在這上面略效綿薄了。」

  陳紹棠笑笑道:「信函裡還有一紙名單,是王爺派在各地生意的主持人,他們都經管著一筆不算小的買賣,梅小候要錢用,可以直接找他們,只要一次不超過十萬兩,卻可立時支付,超過十萬兩,給他們幾天時間,也一定可以籌措出來。」

  梅玉道:「哪要這麼多的錢?」

  陳紹棠道:「侯爺!身手絕頂的江湖朋友他們的身價也是高的,王爺在用人方面絕不小氣。」梅玉雖然用不到那筆錢,但心中仍是感謝的。

  陳紹棠又朝李景隆道:「李大人,梅小侯現在是為王府辦事了,在雲南當然他能自主,但出了雲南,尚望你多加照料,王爺自然有私函通知鄭公公的,再由鄭公公密奏聖上,相互取得諒解。

  「有些事不是你管得到的,你最好也別太自作聰明了,在你們這個圈子裡,只有鄭公公最接近聖上,你未奉指示,擅自行動,是件最危險的事。」

  李景隆以堂堂侍郎之尊,卻被一個王府值殿將軍指著鼻子教訓,不由氣得直翻眼,但是他不敢再發官脾氣了。鬧起來自己無拳無勇,只有挨揍的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只有認了。

  陳紹棠理都不理他們,只對梅玉一躬身道:「侯爺如果沒有其他吩咐,末將就告退了,侯爺若有所命,只要高聲招呼一聲,我們的人在頃刻間可以趕到。」

  司太極與李景隆只有苦笑,他們知道這是在雲南,沐王府的勢力範圍內,錦衣衛是無能為力的,何況錦衣衛還有一半的人手由鄭文龍統率,那是不歸他們管的。

  梅玉道:「陳將軍,我也要走了,這兩位雖是熟人,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跟他們談下去了。」

  司太極急叫道:「小侯,請留步,我們只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在仰光聖光寺登位的聖僧是誰?」

  梅玉微笑道:「姓李名珠,這人是我保了去的。」

  「他的底細如何?什麼地方人士,家世如何,為什麼能當上西南夷的聖僧?」

  梅玉道:「這個問題我也無法解答,我只負責把人安全送達!」

  「你還保了一口箱子前去,那箱中是什麼?」

  「珠寶,絕世奇珍,價值在百萬以上。」

  「只是珠寶,沒有傳國玉璽在內?」

  「這一點我絕對保證沒有。」

  「傳國王璽藏到哪兒去了?」

  「司太極,這個問題問的不太傻了嗎?我如果知道傳國玉璽何在,早就獻出去發財了,何必還要保鏢求生?」

  「小侯!不!現在該叫你侯爺了,聖上已經下令,把汝南侯給你承繼。」

  梅玉一怔道:「我怎麼不知道?」

  陳紹棠道:「是最近的事,聖上本來對老侯爺十分尊敬,不過老侯爺的言行太過激動,時常語侵聖上,所以經王爺說明後,聖上同意把汝南侯由侯爺繼承。」

  梅玉已經聽他叫了兩聲侯爺,當時並沒在意,現在才知道原故,父親仍在,侯爵卻由他來繼承,這是從所未有的事,因為這侯爵該是父死子繼的世襲的。

  不過,再仔細地一想,朝廷的用意至顯,他的父親對朝廷而言,是當作已故了,如果他不接受,朝廷也可以叫他的父親真的死去。

  他更明白自己的行為對燕王的朝廷而言,十死都有餘,目前全靠著幾個人的關係在撐著,一個是鎮南王沐榮,另一個則是大內最有勢力的內監鄭和。

  沐王是以利害關係去影響永樂,鄭和用什麼方法去說動永樂則不得而知,但這兩個人私下都是同情建文帝的,否則建文帝不可能順利地逃到緬甸。

  建文帝在聖光寺落了腳,地位卻未見穩定,大內還有一批人不死心的。

  因此,建文帝的安全還有賴他的維護,而且刻不容緩,這使得梅玉意識到自己的職責重大,他不能再率性而行了。

  所以他乖乖地又從陳紹棠的手中接過了繼任汝南侯的旨意,只是沒有跪下呼萬歲,因為陳紹棠也不是欽差,這套剛好可以免了。

  回到了九江,仗著他新任汝南侯的爵位和沐王府記室的身份,倒是免了不少麻煩。

  司太極不敢再找他,李景隆也不敢再找他,那兩個人也沒空,他們要深入緬甸,去探聽聖僧是否就是已遜位的建文帝。

  方天傑在鏢局中幹得不錯,結交了一二十個朋友,個個都是好功夫,這是一批不安分的人,好勇逞鬥,一個月不打上一架就渾身難過,方天傑只能交到這種朋友,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人。

  不過這種朋友也有好處,他們講義氣、夠交情,不慕榮利,威武不屈,那是一批很強硬的班底了。

  梅玉轉達了建文帝的要求,方天傑也欣然從命,他的一班兄弟們正閒得無聊,這下可有得忙了。

  不過梅玉不放心,硬把鏢局中的一位老鏢師天智星計全請去同行,計全是廣源中的老人了,武功還過得去,卻最擅動腦筋,遇事冷靜,見事深遠,他把方天傑邀來的那般兄弟都召來了,當面交代清楚,他們這一組自行定名為飛龍組,他自任統領,方天傑是副統領,計全是執法。

  這個飛龍組只受命於聖光寺的聖僧,其他人的命令一概不接受,行事有自主之權,但是要受到執法權監的監督。私下裡,他跟方天傑談過,要他全力支持計全,好好帶領那批人去輔助建文。

  因為梅玉漸漸發現了李至善對建文仍是不錯的。

  但那個人的野心太大,權欲心太重,對建文帝的敬意不夠,老是要左右著建文帝的行動,甚至有時會代建文發佈一些命令,梅玉在緬甸時,就跟他衝突過了,結果不但建文支持梅玉,連他的女兒李珠也都站在梅玉這邊,李至善只有低頭讓步。

  梅玉離開仰光,李至善是很高興的,他也聽過方天傑,只道方天傑勇而無謀,比較好駕馭,但是沒想到梅玉會安排了這一手,安插了一個計全。

  梅玉和計全分析過情勢,也告訴過他說注意的情勢,更有一封私函給建文帝的。

  私函上寫得很懇切,直接指陳出李至善可信而不可靠,要建文帝自己拿定主意,不要太聽他的話,李珠已嫁,現在的身份既已為朱家婦,行事可能較為偏向建文帝,不明白的事可以向她請教一下。

  方天傑有勇有膽,計全有謀,這兩個人的忠心可恃,至少不會成為桀臣悍將,可多予倚賴。

  自己不日將進京一行,那是受鄭文龍交代與鄭和見次面,屆時必能談出個結果來,聖光寺方面恐將仍有騷擾,請建文帝特別小心,李珠武功尚可為保,請他對李珠溫柔些,至少在方天傑未能完全接掌警衛前,對嫂夫人多示溫柔,以慰芳心。

  最後一段話雖是開玩笑,但也說中了建文帝的毛病,這個人就是有寡人之疾,因為他本來就是寡人,從前在京中做皇帝,他宮中有的是女人,仍然不滿足,要溜出宮來玩女人,原因無他,就是外面的女人比宮中的解風情。

  梅玉到過仰光,知道那些蠻女風情,尤甚京師,而且個個貌美如花,風情萬種,要老哥不犯毛病恐怕不容易。只是大內的人也在動他腦筋,為了安全起見,暫時請他小心一點。

  他自己先到南京的家中盤桓了一陣,他的父親老侯爺梅殷已經放回家了,只是侯爵已削,給了他這個兒子繼承,脾氣很大,每天在家裡罵人。

  梅玉見了父親倒是沒有隱瞞,把情形一說,老侯爺才感到很灰心,建文帝自己無意勤王,這些臣子們赤膽忠心又有什麼用,何況,他也不能硬說建文帝不對,燕王勢力已成,為了爭天下而大動干戈,非仁民之道,永樂也是太祖的兒子,比他有魄力,治國較為適當,自家內爭更無聊,眼光放遠看,建文帝不失為賢君。

  畢竟他們這些忠心不事二主的臣子少,不過他也只有訓勉兒子一番,要梅玉好好地匡扶建文帝。

  梅玉在家中住了一個月,他雖然繼承了侯爵,卻沒有多少人敢來沾惹他,因為誰都知道他是在跟當今的皇上過不去,沾上他很可能殺頭抄家都有份。

  但侯爺仍然很帥氣,有幾位國公對錦衣衛的人都要客客氣氣,只有他這汝南侯府,錦衣衛的人訪府問事,還要遞手本唱名求見,見了面也得規規矩矩行大禮。

  因為梅玉很會擺架子,每次見客都在大廳上,高高地供著太祖御賜的上方寶劍,那是老侯爺征東時的賞賜。

  這柄寶劍的權限很大,二品以下的文武官員,可以先斬後奏的,錦衣衛指揮的官階不過三品而已,其他那些下屬更別說了,人人都夠挨斬的資格。

  當局對梅玉的禮遇和容忍也是令人難解的,以他的行為該殺頭抄家十次都有餘,可是朝廷不但沒抄他的家,反而把個已廢的侯爵又還給了他。

  這種情況不但做官的難懂,連錦衣衛中一些執事人員也不懂,他們不只一次地往上報,要求辦梅玉,同文總是一頓申斥,連他們的第一大頭子谷王朱穗也為了這事請稟過成祖永樂帝,居然也碰了釘子。

  永樂帝的批語很妙——汝南侯屢世忠貞,家中不可能有不忠不孝之子弟,梅玉才堪大用,朕豈能為饞言而毀忠良,此事毋庸再議——這份奏章本是秘密的,可是機密院加以公開了,而且上了邸報。

  奏章是谷王上的,批文是成祖親筆,目的是使每個人都知道,最妙的是那一句「梅玉才堪大用」。

  朝廷讓他繼承了侯爵,卻沒有派給他一官半職,讓他在江湖上保鏢也不去管他,有言官也為此上過劾章,同樣的碰了個釘子,永樂帝在那份劾章上的批語就更妙了——梅玉的一切朕都知道,該員未知確訊,僅憑道聽途說即妄作猜測,胡說八道,有虧職責,各予罰俸三月示誡!

  成祖是個很精明的人,做事有他自己的套,很討厭那些言官搬出世人的大道理來囉嗦他,藉著梅玉的事件他也給那些言官們一點顏色看,要他們對不懂的事少亂做主張,尤其這是錦衣衛的事,更不必他們費心。

  其實這都是鄭和在背後做成的,成祖跟鄭和是從小的玩伴和死黨兄弟,兩個人的交情好得不能再好,他們一個當王子,一個當內侍,本來沒什麼厲害關係,可是這兩人就建立了交情,燕王在太祖面前漸漸得寵,勢力日增,鄭和的功勞很大。

  所以永樂稱帝后,鄭和成了第一紅人,任何人都及不上永樂對鄭和的信任,這是親為手足的谷王都比不上的。

  梅玉到了京師,他這個新任的侯爺照道理該先拜表叩謝聖恩,侯旨召見。

  但是梅玉卻不理這一套,他一到北京,就往八大胡同跑,住進了一個叫金鳳仙的紅姑娘香閨。

  金鳳仙是清倌人,落籍不過才半年,身價奇高,多少王孫公子想一親芳澤,都被她的身價嚇壞了。

  奇怪的是梅玉替她梳攏,據說只花了一百兩金子,那雖然也不少了,但是只及她以前所開身價的百分之一。

  小妮子一見梅玉就發了瘋,言誓終身相隨,據說這一百兩金子還是她自掏腰包,拿出來打賞用人使女的。

  他在金鳳仙的香閨中住了五天,第六天,兩個人乘了一輛車上玉泉山去進香。

  玉泉山有座仙女廟,據說很靈,這天為了梅侯爺要進香,居然開了廟門,禁止其他香客進門。

  那些香客中當然有幾個是不好惹的,當時在門上就吵了起來,硬要進去,其中還有湘王朱柏的世子朱年,哪知還沒吵幾句,廟中出來了錦衣衛指揮正使鄭文龍,當場叫人把他抓了起來,打了二十籐條,說他恃勢喧擾佛門淨地。

  鄭文龍出了頭,湘王小子挨了打,這才沒人敢再鬧了,眼睜睜地看著梅侯爺的車子徐徐在門外停了下來,帶著千嬌百媚的金鳳仙進廟去了。

  金鳳仙被引到佛殿中去燒香了,梅玉才到客房,一個微胖白淨的中年人在含笑等他。

  這正是紅極一時的三寶太監鄭和,他先向梅玉作了個揖請安道:「侯爺安好。」

  梅玉也還他一禮:「總監大人好。」

  鄭和此刻身居十數要職,天下兵馬總監軍,禁軍總監,錦衣衛、龍禁衛、金吾衛,他都是總監,所以梅玉乾脆叫他總監了。

  鄭和客氣地請梅玉坐下才道:「侯爺,此刻我們可以放心談話,本座可以保證話不人第三人之耳。」

  連鄭文龍都站得遠遠的,屋中沒有第三者了,梅玉才謹慎地問道:「總監想談些什麼呢?」

  鄭和想了一下才道:「主上安好?」

  「還好,雖然小有困難但總算都渡了過去。」

  「他是真的打算在南疆安身了?」

  「是的,中原已無立足之地,有人也不放心他。」

  「侯爺,說來你也許不相信,不放心他的人不是皇上,而是以沐王爺為首的一批國公爺。」

  這句話給梅玉的震盪是難以想像的,他當然不信,可是他也知道鄭和不會亂說話,頓了一頓才道:「這似乎不太可能,我護送大哥到天南,途中還全虧沐王府的人解圍。」

  鄭和道:「這事咱家知道,但咱家的話也沒錯,侯爺,相信你也明白,今上對他的侄兒並不擔心,他們叔侄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默契似的,他們整個朱家的子孫,都有著一種默契,大家各自製造情勢,發展權力,當誰的力量大時,誰就做皇帝,失敗的一方也甘心認輸的。」

  梅玉奇怪地道:「你怎麼知道的?」

  「開始時諸王爭逐,永樂不是最強的一個,可是他有計劃,有毅力……」

  「最重要的是有你的幫助吧!」

  「這……咱家出過一點力,但不敢居功,聖人自有天助,皇帝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但也不是必定哪一個人該做的,有人有機會,有條件,自己不好好掌握,這不能怨天尤人,做皇帝是一種責任……」

  這番話有很多人都聽不慣,只有梅玉承認它的正確性,因為他跟剛丟掉江山的建文帝最熟,建文帝的心態他也最瞭解,建文帝是自己不想再負這個責任來做皇帝。

  建文帝太重感情,太重面子,朝中許多大臣犯了錯,他都不好意思重罰,國家已經不太平了,他不好意思用重罰。說好聽點他是仁慈,但嚴格說來,他是懦弱,如果歷史倒溯幾千年,回到唐、堯、舜的時代,建文帝會是個好皇帝,但此時此地,他的老叔永樂實在比他強得多。

  鄭和歎了一口氣道:「咱家雖然幫了今上的一點忙,但用心無愧,咱家為的不是富貴,誰做皇帝,咱家的地位都差不了太多。」

  梅玉道:「差多了,公公是當今第一紅人。」

  鄭和莊容道:「侯爺,咱家不否認手中抓了些權勢,但咱家是在做事,不是在攬權,咱家為的是天下,不是為了自己,身為內侍,與富貴都絕了緣,也不會有後人,咱家爭的是什麼?」

  梅玉也不知如何回答了,鄭和為的是什麼,這話無人能答,他是寺人無後無繼,而且明律,太監嚴禁敘品做官,鄭和擔任了好幾個總監,權利不小,卻不是實缺,這個名銜不得銓敘,不載於吏部,可有可無,一旦失勢,就什麼都沒有了,不像他這個侯爵,世代傳襲,除非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否則是永遠存在的。

  鄭和雖然提拔了一部分的家人,那也是假的,據說他原姓馬,家世很差,連入宮都不夠資格,燕王朱棣少年時跟他卻十分投契,把他轉介到一個姓鄭的太監家中認了譜,再為他淨身帶進了宮,所以他這姓都是假的。

  他這樣拚命地求上進,到底為了什麼呢?

  鄭和的神情更為莊嚴:「歷朝以來,數遍歷史,做太監的人除了禍國之外,沒有一個人好名聲的。」

  梅玉道:「這也不然,稗官野史中,宮監頗多忠義之士,像宋朝仁宗時的陳琳,保全幼主,傳說中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家喻戶曉。」

  鄭和一笑道:「咱家想出的不是那種名,咱家認為太監也可以轟轟烈烈地在青史留名的。」

  「這個……公公除非也當上皇帝。」

  鄭和大笑道:「咱家絕不做這種夢,咱家沒那個命,也沒那份才氣,人要守本分,既然淨身為寺人,這九五之尊是注定沒份了的。」

  「將相無種,皇帝也沒限定非要什麼樣的人才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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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17:26 |只看該作者
  梅玉倒不是勸他當皇帝,只是表示自己對皇帝的看法而已,他跟建文帝是拜把子兄弟,卻並不是為了攀權附勢,而是一種真正的兄弟般的感情,不過多少也有點關係,那就是對皇帝這個位置不像一般人那樣有敬意。

  鄭和卻笑道:「侯爺,咱們不抬這個槓,帝位在我們眼中都沒算回事,即使唾手可得,你我都不會接受的。咱家想做個天下第一人,卻不想做皇帝,至於咱家如何做,目前卻還沒決定,那要走一步算一步,目前咱家只有兩個最重要的問題,請你務必要據實以答,咱家才能斟酌情事,妥為應付,第一遜皇帝是否真的落腳在天南?」

  對鄭和,梅玉必須說實話,他也相信鄭和對建文帝不會有惡意,因為建文帝在出去之前,鄭和就放過他們一次了,以後讓他的侄子鄭文龍多方照應,都是暗助著建文帝。

  因此,梅玉點點頭道:「是的,大哥落腳在仰光的聖光寺,不會再回來了。」

  鄭和神色沉重地道:「謝謝侯爺相告,其實咱家和宮中都已得到了消息,只是未能證實而已,咱家第二個問題是遜皇帝有沒有把傳國王璽帶到聖光寺去?」

  梅玉又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他老實話:「沒有,大哥藏了起來,藏的地方很秘密,相信沒人可以找到了。」

  鄭和目注梅玉道:「這地方有誰知道?」

  「目前是大哥和我,將來連大哥都不知道了,因為大哥要我把它換個地方。」

  鄭和居然點頭道:「好,好辦法,這正是咱家擔心的事,如果遜皇帝自己也不知道地方他反而更安全了,因為有些人不死心,非要找到它不可,但只要這東西不出現,遜皇帝就一直是安全的。地方換好了沒有?」

  「還沒有,這就是我要找總監幫忙的地方,東西還藏在大內,只有總監才能接近。」

  「侯爺,你別忘了,皇宮已經搬了地方,遜皇帝的大內在南京,而現在的大內在北京。」

  梅玉歎了一口氣:「沒有錯,東西現在應該在北京的大內,因為它是交給了某一個人,而這個人現在也已經遷進了北京的大內。」

  鄭和哦了一聲道:「今上把南京的人大部分都調到北京去了,宮監的工作不是人人可干的,遜皇帝交付的這個人靠不靠得住?」

  梅玉道:「應該靠得住的,否則他早就把玉璽獻出來了,司太極和李景隆也不會追得這麼急了。」

  鄭和道:「那就請侯爺保住秘密好了,咱家也不想知道,這東西對今上還有些鉗製作用,對咱家卻全無好處,咱家的事功已無可再加了。」

  「可是谷王和李景隆他們找到了,對總監的權限就可能有關係了,我跟大哥商議的結果,認為還是交在你手中較好,也希望你在適當的時候交出來。」

  「哦,遜皇帝也同意如此嗎?」

  「是的,大哥知道你跟燕王的交情雖深,但是你的忠心對著朱家,一直還在誇說你,我只是不懂,這傳國玉璽何以那麼重要,難道不能重刻一個嗎?」

  鄭和道:「這是國家最莊嚴的象徵,怎可輕易重換,除非是換朝代,否則是不容更換的,今上是大明的子孫,也沒有換朝代的理由。」

  「可是照著從前的樣子,密召匠人,再刻一個總行吧!」

  「行是行,不過沒一個匠人敢刻,他們知道這事情關係重大,做完了就非死不可,沒人會自己找死的。」

  梅玉笑道:「世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一定要找人做,倒是不怕找不到。」

  鄭和道:「玉璽的雕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要名家才能勝任,天下夠資格的人不會超過兩三個,所以這兩三個人如果出了意外,必將引起各種的猜疑,目前今上還不願冒險去做這件事,除非他認為找不到了,那時才會採取斷然的措施,禍福後果都在所不計,對大明而言,那可不是好事,茲事體大,不能輕易為之的。」

  梅玉歎了口氣道:「反正大哥要我告訴總監一個人和一句暗語,我現在就轉告給總監知道。」

  他很慎重地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些字,直等鄭和點頭表示記住了。

  梅玉慎重地道:「總監去見那個人時,最好是秘密一點,然後再使那個人永遠失蹤。

  鄭和歎口氣道:「皇帝家的事實似難以理解,更沒想到這位老太妃……她跟今上的嫡母感情最佳,今上也一直將她視同生母,卻想不到……」

  梅玉歎道:「皇帝家的人都是難以理解的,他們有時為了責任而能抹殺親情,這種情節固然可敬,但有時太冷酷一點,我是無法贊同的。」

  鄭和也歎息了一陣,送走了梅玉。

  這次的會晤是絕對的秘密,梅玉也在以後到金鳳仙的香閨去了幾次,那是純粹只為風月,不及其他了。

  沒有幾天,宮中傳出了一位老太妃薨斃的消息,這位老太妃是太祖的妃子,也是燕王成祖的庶母,成祖只下詔令京師守喪三日。

  老太妃年紀不小了,平日身體很不錯,這次聽說是摔了一跤,中風不起,昏迷了一天就薨了。

  只有梅玉心中是明白的,那位老太妃已經把受托所藏的東西交給鄭和了。

  至於她的死亡是不是鄭和所為,梅玉不知道,但建文帝也曾告訴過他,那位老太妃在交出秘密後,也會自尋了斷的,這是帝王之家冷酷的一面,也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一面。

  大明永樂二年冬。

  梅玉還是在九江保他的鏢,他已娶了姚秀姑,正式接下了廣源鏢局的擔子。姚秀!」是再嫁了,所嫁的人又是一位侯爵,這使人很想不透,梅玉是聞名天下的英雄,又是位現成的汝南侯爺,為什麼要娶個寡婦。

  倒是江湖上的朋友對這件事很興奮,他們認為梅玉和姚秀姑是一對很相配的英雄兒女,而梅玉以汝南侯之尊,從事保縹的行業,這是對江湖行的重視。

  所以梅玉的廣源鏢局規模越來越大了,天下聞名的英雄豪傑,也都被他延聘到鏢局中來了,使得廣源成為天下最大的鏢局,也是實力最堅強的鏢局了。

  這當然有一半是靠鄭和的力量,首先是在廷議上,鄭和壓住了言官們的彈劾,鄭文龍一直在擔任著錦衣衛指揮使,管著全國的密探,若非他的默許,是不准一個人造成如此大的江湖勢力的。

  另一部分,則是沐王府為首的一些國公們的捧場與支持,他們有的是統率軍隊的,卻將軍餉交由廣源鏢局搬運,使廣源鏢局的收入增加很多。

  不過,這份收入不是津貼,是廣源的鏢師們以本事賺來的,軍餉被劫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

  尤其是一些跟沐王府有交情的國公將領們,他們的軍餉以前就曾受到過損失。

  劫軍餉的自然是江湖人,可是官府也插了手。

  那是以谷王朱穗為首的另一個秘探的系統,可能也受著成祖的私下授意,要給這些人一點教訓與打擊,明裡撥出了軍炯,再著令一些江湖人去劫了來。

  軍餉是他們自己派了官員來領取的,在手續上,這筆錢已經交給了他們,軍餉被劫,他們自己就得負責。

  劫匪全是高手,而且消息靈通,計劃周密,專揀一些冷僻的地方下手,事後藏匿無蹤,查也無從查起,著令地方負責也沒什麼,最多是當地知縣和衛役倒霉而已,事後只有他們自己賠了出來。

  當然,他們猜到可能有官方的人插手,向沐王府求計,因為他們是以沐王府為首的,沐榮對此也深感困擾,不過想起了廣源鏢局,就把這份工作推薦給廣源鏢局。

  他當然瞭解到梅玉和鄭和的關係非比尋常,廣源的鏢,錦衣衛就不太敢下手了,何況,廣源本身的實力也相當靠得住,果然交給廣源的鏢貨都沒出過事,雖然也有挫折和阻撓,但是廣源事先都能得到消息而渡過難關。

  谷王在和鄭和叔侄倆爭權,都不便明著衝突,只有暗著與廣源鏢局各顯神通了。

  梅玉知道這情形,但是他必須幫著鄭和一點,因為建文帝在聖光寺中還是不太安全,鄭和在主持著密探大權時可以多方曲護,如果換了谷王和李景隆當權,這兩個人將會傾全力來對付聖光寺,以此向永樂邀功。

  建文帝在聖光寺也有一年了,聽說他在這一年中,處境並不是十分愉快。

  那是為了方天傑和李至善時常衝突的原故。

  方天傑不愛抓權,他是個實心做事的人,也一心想把事情做得好,他同去的那班兄弟朋友也是如此,再加上一個老謀深算的智多星計全,一夥人幹得有聲有色,跋扈的僧官,殘暴的土王,欺負良善的惡霸,碰在他們手中就無法可施了,他們的確是在為南疆的夷民們謀福利,聖光寺更受夷民們的愛戴。

  不過,這都是與李至善的策略衝突的,李至善是採取以夷制夷的手段,認為聖光寺只要抓住一批領導人就行了,至於這些人如何去對待夷民,聖光寺不必去干預。

  方天傑要整掉的人,都是李至善的手下和心腹,於是就形成了雙方在權力上的衝突。

  這使建文帝很痛苦,也很煩心,他心中是支持方天傑的,但有時,他不得不幫著壓著方天傑一點,因為整個南疆是李至善一手經營的,整個天南全是他的勢力,方天傑他們要跟李至善爭權是太傻了。

  方天傑傻在要講道理,他當然也佔住了理,但為政之道不能光是講理的,勢比人強進,理是壓不住人的。

  建文帝是有苦難言,他又沒法子明白地告訴方天傑,他在南疆的地位不是至尊至上的,有時必須要買李至善的賬,李至善聰明的是把女兒嫁給了建文帝。

  他是建文帝的岳父,有時乾脆動用到長輩的架子來告訴建文帝該怎麼做。

  當然,他只是個權臣,還不至於成為如曹操一樣的傑臣,在表面上,他還維持著適度的尊敬,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遇有重大事故時,他的決定卻是不容更改的。

  這中間最苦的人是李珠,她必須周旋在老父與丈夫之間,也必須經常地去撫慰方天傑,免得這個忠心的弟兄離心而去,她明白建文帝不是一個可以受擺佈的人,如果李至善太過分地逼走了方天傑,那就是導致翁婿破裂的時候,因為建文帝是會把友情置於利害之上的。

  計全把情況與消息傳到了中原,梅玉認為很嚴重而不能再等待了,他必須要到南疆去一趟。

  行前,他當然也把情況轉告了鄭文龍,鄭文龍立刻到九江來私下見到他,展開了密談。

  「侯爺,家叔對天南的情形很瞭解,也很為遜皇帝難過,他在那邊仍然要受到權臣的欺凌。」

  梅玉淡然一笑道:「我瞭解到李至善那個人,欺凌大哥是不敢的,只不過他是搞密探出身的,懂得掌握情勢,經常以情勢來迫人,使大哥不得不聽從他的話而已。」

  鄭文龍歎道:「家叔說的就是這一點,遜皇帝在中原就是迫於情勢才放棄天下的,但是到了天南,仍然要受到情勢所拘,使家叔也感到愧對泉下的太祖皇帝。」

  梅玉道:「這個……總監想得太多了,也扯不到這麼多,更與太祖皇帝無關。」

  鄭文龍道:「不,家叔也曾答應過太祖皇帝,要照應遜皇帝的,雖然家叔不是受托最重的人,但家叔總是耿耿於懷,想要為遜皇帝盡一份心的。」

  頓了頓,梅玉又道:「我請鄭大人來也是為了這件事,我準備上南疆去,我也知道鄭大人有一批人在李至善那兒,最好請鄭大人能先打個招呼,到時給我一點幫助。」

  鄭文龍忙道:「侯爺準備怎麼做?」

  「李至善管的事情太多了,我準備去叫他歇歇手,少管點閒事。」

  鄭文龍歎道:「侯爺,恐怕事情不是這麼容易,李至善的手下固然有一些是下官的人,但更多的是谷王的人,下官的命令也下達不到那兒。」

  「什麼!谷王的人擠進那個圈子裡做什麼?」

  「控制李至善,控制南疆,進一步去逼遜皇帝交出傳國玉璽來,假如真能做到這一點,倒是大功一件,家叔的優勢恐怕真會被他們取代了。」

  「李至善難道也甘心讓谷王的人進人南疆!」

  「他根本不知道,那要怪方天傑逼他太凶了一點,方天傑帶了一批人去,那批江湖人在南疆對他很不客氣,拔掉了不少他的手下爪牙,他沒辦法,也只有弄一批江湖人去抵制方天傑,谷王的人就這麼進去了。」

  梅玉一呆,道:「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我要趕快上南疆去處理一下。」

  鄭文龍道:「侯爺到南疆去,對那邊的情勢只要委曲求全應付一下,家叔自然會去掃蕩的。」

  「什麼,令叔自己要到南疆去?」

  「是的,恐怕非去一趟不行了,明年是興西南各夷邦交換國書之期,勢必用到傳國玉璽不可,今上已經放下了話,他要各人加緊追出玉璽的下落,否則……」

  「否則他要如何呢?」

  「他只有採取最後的決策,取得遜皇帝的首級,遍示朝中群臣,然後更換傳國王璽。」

  梅玉不禁默然。

  鄭文龍又道:「這樣做是甘冒天下大不韙,而且也將引起很多非議,但在非不得已之下,也不能怪今上如此了,東夷西狄。

  南蠻、北韃,大大小小的番邦加起來有四十七國之多,每一國都要傳國王璽來交換文書,他必須要有所交代。」

  梅玉道:「傳國玉璽已經在令叔手中了。」

  「但家叔卻不能這樣子就交出來,他必須要到南疆一趟,表示是從遜皇帝手中討來的,這才是個理由,把谷王的人手消滅一部分,也為遜皇帝在今上面前留一份交情。」

  梅玉沉默不語。

  鄭文龍又道:「侯爺,家叔此舉雖然有點為己張本,但對遜皇帝而言,卻是有利無弊,若任憑谷王的勢力在南疆壯大,對大家都不好。」

  梅玉想了一下道:「令叔何時可成行?」

  「最遲不超過明年,侯爺先到南疆去控制一下情勢,但是不妨等家叔去到之後再採取大行動,因為家叔可以名正言順地對付他們,侯爺卻犯不上結這個冤家。」

  梅玉只有點點頭道:「好,在下即日成行,也希望今叔能快一點到達南疆去,因為我的耐性也不是很好,很可能會一個忍不住就跟李至善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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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17: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先發制人


  梅玉到達聖光寺一個月。

  他的來到使很多人歡欣,包括了建文帝、方天傑、計全等很多人,甚至於包括李珠在內。

  但也有很多人感到不安,那是李至善和他的人。

  梅玉這次是有了準備而來,他邀了十六個人同行,這十六個人都是他鏢行中就聘的鏢頭。

  鏢頭就是鏢師,但廣源的鏢頭意義卻不同,他們算是鏢局中真正的頭。廣源有十六處分局,每位鏢頭負責一處分局,生意接下來,分局中可佔九成的利潤,總局只抽一成,鏢貨有了問題,賠償是總局的事,索鏢的行動也由總局統一指揮。

  擔任分局的鏢局,可以坐享其利而沒有損失,惟一的義務是要全力參加總局對外的行動,也就是說有哪一家分局的貨被劫之後,大家合力打聽對方而後合力應付。這本來就是義不容辭的事,對大家只有好處,所以每一個人都欣然受聘,不僅鏢師是高手名家,連鏢局中其他的聘僱人員,也都高人一等。

  現在梅玉把十六處分局的負責鏢師都邀到了南疆,這十六個人合起來,就是一股很堅強的力量。

  方天傑高興極了,見了面就道:「二哥,你來得好極了,我和老計受夠了那老雜碎的氣,若不是因為力量不夠,我早就跟他幹上了。」

  梅玉歎口氣道:「三弟,你就是這個火爆性子,我不是叫你凡事要忍耐嘛,一切都要看在大哥的分上。」

  「我就是為了大哥才跟他嘔氣,大哥在這兒處處都要受他的牽制,一點都做不了主,他一開口就說大哥不懂。」

  「大哥本來就不是當和尚的,這不懂也不丟人。」

  「可是他叫大哥不妨多研習經典,做好一個聖僧就夠了,不必為外面的事操心。」

  「外面的事有什麼值得操心的嗎?」

  「太多了,聖光寺是南疆人民之領袖,那些國君、土王、酋長如何理政牧民,都將受聖光寺的約束……」

  「聖僧不就是南疆的太上皇了。」

  「應該是這樣的,只是聖光寺不直接干政,任由各幫自治去,有哪一國的國君太過於殘虐無道,聖僧有權去免除他的職權,另外換個稱職的人上來。」

  「有沒有這樣的國君呢?」

  「剛來的時候我們不清楚,可是過了些時日之後才發現,大部分的國君都很殘暴,苛虐人民,這是因夷的人沒有多少知識,所以能逆來順受,要是換了在我們中原,恐怕每個地方都會有人要造反了。」

  「大哥對此作何看法?」

  「大哥自然很生氣,把這個事去問李至善,那老兒居然說這是幾百年來的傳統,此地的百姓們也習慣了,他們並不以為苦,叫大哥不要管這事。」

  「聖僧既然為人民之首,怎麼可以不管。」

  「他說那些老百姓生時受苦並不在乎,他們嚮往死後能升人天堂享樂,沒有生前之苦,何來死後之樂,聖僧只要告訴百姓們死後在天堂的快樂,以及啟迪他們登天之道就行了。」

  梅玉道:「也就是說要大哥以一個虛幻的天堂去哄騙百姓,要他們乖乖地接受國君們的宰割與剝削。」

  方天傑憤然道:「正是如此,那老雜碎說這些國君們都是忠心擁戴聖光寺的,只要他們對聖光寺的忠心不變,其他的都可以不管。」

  「這是要大哥幫著來欺壓百姓了。」

  「那老雜碎說話更氣人呢,他說大哥在中原就是管得太多,才激起了燕王的靖難之變,而今好容易在天南有一塊安身之地,可不能再弄丟了。」

  梅玉怒聲道:「這是什麼話,他太過分了!」

  「根本上那些國君都是老雜碎捧出來的,那老雜碎才是南疆真正的太上皇,大哥只是個傀儡而已。」

  梅玉並不以為怪,他在鄭和那兒多少也聽到了一點消息,知道李至善跋扈的情形,只是沒想到情況會如此之嚴重。他也跟建文帝作了一番密談,建文帝只有慨然而歎,而李珠卻在一旁落淚。

  梅玉心中有數,只是安慰道:「大哥,相信兄弟一來,事情就會有好轉的,李老伯急功心切,有些地方也許看不到,兄弟跟他談一下就會有結果的。」

  建文帝微怒道:「最好你能談出個結果來,否則我就回到中原去了,我連傀儡皇帝都不願為,難道還要跑到這兒來當個欺心的和尚不成。」

  李珠也流著淚道:「梅叔叔,妾身不是沒跟家父談過,因此得知他老人家很難有改變的,梅叔叔也不必去自討沒趣了,還是在別的地方想法子吧!」

  「小弟不明白,所謂別的地方是指何而言。」

  李珠頓了一頓才道:「梅叔叔在江湖上很得人望,只有廣邀助手,使方叔叔能與家父分庭抗禮……」

  梅玉知道她說分庭抗禮只是不願說出弒父兩字而已,似乎惟一的方法只有以武力解決了。

  但他卻胸有成竹地找到李至善,作了一番密談。

  李至善似乎懂得先發制人,笑著道:「侯爺,大概主上和方老弟對你發過牢騷,對老朽很不滿意吧!」

  梅玉道:「是的,他們不是到天南來享福的,也不是來避難的,雖然他們在中原不見容於當道,可是天下尚大,容身之處很多,他們是希望為芸芸眾生盡一點力,因此他們對老伯的縱容各邦國君苛民頗不以為然……」

  李至善一笑道:「這個老朽知道,但老朽也有老朽的算盤,那些國君越不得民心,對聖光寺的倚賴越重,才能對我們衷心地要求支持,如果他們深得民心,我們就管不到他們了,誰也不願意在背後另外供一尊菩薩的……」

  「這就是老伯治天南之策嗎?」

  「治天南有諸邦的土王國君,老朽只是弄些手段來約束住那些當政者而已。」

  「可是天南的老百姓就苦了。」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佛祖說過,人生即有生老病死之苦,活著就不免受苦,再苦他們也忍得下的。」

  梅玉忍不住道:「那卻不是大哥的希望。」

  李至善道:「主上揭示了他們死後升天之樂,給予他們無限的希望,即是無上功德。」

  梅玉道:「大哥希望他們活得好一點。」

  「不可以,老百姓就是這個樣子的,日子過得安穩了就不安分了,只有整天為生活而忙碌,他們才會老實。中原百姓就因為日子過得太好,才變亂頻生,周朝才八百年天下,孔子就以為是空前盛世,像這些夷人之邦,有的朝代能延續一兩千年的,有些國君之滅乃亡於外患而非內憂。」

  梅玉忍不住道:「大哥就是想頒布聖教之道。」

  「那是主上不懂,看不清楚,而且教化百姓是人君之事,他已經不是皇帝了,自然不必管這麼多。」

  梅玉心中很火,幾乎就想對他鼻子上一拳打過去,但終於忍住了,只是道:「晚輩此番南來,只是打聽到一個消息,據可靠的消息相告,老伯的手下人中,已有不少太內的細作滲人。」

  李至善笑道:「不錯,這個老朽早已知道了,李景隆是老朽的族弟,那些人是他塞過來的。」

  梅玉差點跳起來,叫道:「什麼……」

  李至善笑道:「我們李氏一族是密探世家,李景隆幫谷王朱穗建立第二個密探網,也從老朽手中借調了不少手下子弟去幫忙,老朽要到南疆來創天下,也向他要些人手。」

  「老伯這是什麼意思呢?」

  李至善道:「侯爺別擔心他們會對主上不利,老朽可以擔保絕不會有這種事情。」

  「大哥跟現在的朝廷是敵對的。」

  李至善笑道:「但老朽與李景隆卻不是敵對的,因此我們會互相關照,只要我們李家的勢利不倒……」

  梅玉道:「李老伯,你執掌密探很久了吧?」

  「是的,老朽在太祖定鼎時,就受命擔任南路總監。」

  「可是大哥卻被燕王趕出了南京。」

  李至善道:「那可怪不得老朽,燕王是在燕京發的兵,不在老朽所管的範圍,而且後來老朽奉令專心經營南疆,中原的事已經不管了。」

  梅玉忍不住大聲道:「李景隆和谷王是否就此罷手,讓大哥在此地安身立命了呢?」

  「他們是不會對主上不利的,不過他們究竟是附命於人的,萬一永樂不放過主上……」

  「永樂是絕不會放過的,因為他要得到傳國玉璽……」

  「是啊,假如到了必要時,主上只要獻出傳國玉璽給李景隆,讓他交了差,主上就可保無恙了。」

  「李景隆有這麼大的權力嗎?」

  「李景隆若是找到了傳國玉璽,建立大功,就可以把密探的勢力一把抓住,足夠保護主上了。」

  梅玉實在聽不下去了,冷笑一聲道:「那時候就是你們李家大小一把抓了,中原、天南,都是你們的天下了。」

  李至善更為得意地道:「那時主上穩坐天南,再也不必擔心了。」

  梅玉冷笑道:「問題是大哥對目前的生活並不滿意,對於如何治理南疆,他有一套理想。」

  李至善道:「主上那套理想只是癡人說夢而已,他要施行的聖王之道,首先各邦的國君就會反對,而聖光寺的地位就是靠著各地的君主支持的。」

  「老伯不是說聖光寺的地位在南疆至高無上的嗎?」

  「這話也沒錯,那只是指對他們有好處時才如此,假如要剝奪他們的權限時,他們就不再臣服了。」

  「老伯經營南疆多年,原來基礎就這麼薄弱。」

  李至善拂然道:「侯爺如果覺得老朽辦事不力,不妨自己來接手辦辦看。」

  梅玉終於跟他頂上了,厲聲道:「在晚正有這個意思,大哥有幾項政治改革的方案,過一兩天我就向緬甸的大緬君提出來,著令他從事改善。」

  李至善急忙道:「侯爺千萬不可如此。」

  梅玉冷笑道:「我倒不相信誰敢不遵,如果他稍有違抗,我就請大哥立刻廢了他。」

  「侯爺這樣一來,我們在南疆就站不住了。」

  「站不住就再回中原去,大哥說他不是到南疆做和尚的,也不是來苟且偷生的,目前他就有離去之意。」

  李至善急了道:「那怎麼行,此地的一切規模都是主上所創,他怎能丟下不管。」

  「有李老丈在此地管,根本用不到大哥費心。」

  「老朽一切都是為了主上。」

  「那老丈何不讓大哥去多操點心,也能管點事情,老丈不覺得自己攬事太多,太辛苦了一點嗎?」

  說完這句話,他丟下發呆的李至善就走了。

  他的內心也充滿了激憤,尤其是聽說李景隆與他們李家同出一族,他更有一種受愚的感覺,所以他回到自己的住所時,還是氣呼呼的,巧的是李珠也在此地,她非常關心梅玉與李至善的談話,所以來聽消息……

  梅玉一見她就更火了,怒沖沖地道:「大嫂,做兄弟的斗膽問你一句話,你到底姓什麼?」

  李珠不禁一怔,知道他這一問必然是有原故的,因此道:「婦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妾身現在自然姓朱,就是未嫁之前,因家父之故,也是在為主上盡瘁。」

  梅玉道:「那你為什麼不說出你跟李景隆是一家人?」

  李珠一震道:「妾身怎麼與李景隆那賊子一家了?」

  「這是你老子親口告訴我的,而且李景隆原籍安徽鳳陽,跟你是同出一族。」

  李珠驚道:「關於李景隆的事,妾身的確一無所知,聽叔叔的口氣,似乎李景隆與家父已有連結。」

  「不錯,他們不但有連結,而且早有聯繫,密探工作是你們李家的祖傳家業,一直在你們的掌握中……」

  「這個妾身卻不知道,密探事業是家傳的,本有傳子不傳女的規定,家父無兒,妾身才幫著照管一些,也只是南路的事務而已,其餘還有些什麼人負責,妾身一概不知。」

  梅玉歎了口氣,知道她說的是真話,於是道:「兄弟相信大嫂的話,不過大嫂最好心裡作個準備,大哥不甘久作人傀儡,而令尊看來也難以改變他的作風,衝突在所難免,大嫂何適何從……」

  李珠淡然道:「梅叔叔不必問了,家父早已不把我當女兒,而我一直是主上的人,無所謂適從。」

  「好,大嫂回去告訴大哥,他今後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與老三一定是毫無條件地支持他。」

  李珠是流著眼淚走的。

  梅玉又著人把方天傑請了來,計全是跟方天傑寸步不離的,也跟著來了,他們在聖光寺的賓舍中,展開了一陣長長的密儀。

  等他們作成了決議,將氣勢洶洶地去到國老府第,準備對李至善再展開一場談判,他們打算要李至善即刻交出手中的人事控制權,他也一定不肯答應的,只要他一拒絕,梅玉立刻打算用強力脅迫他同意。

  李至善手下固然有一批人,可是他大部分的實力都散佈在南疆各處,國老府中倒是沒太多的人。

  國老是南疆各邦對李至善的尊稱,每一個人都稱他為國老,意思也就是承認他為每一邦的國之大老。

  他以密探的手法,支持著每一個城邦部族的統治者,也控制著每一個統治者。

  國之大老,倒是名副其實,他是南疆最有權力的人。雖然尚有聖光寺,他的命令必須假聖僧以行之,但實際上每個命令都是他的意思。

  他的國老府在仰光,警備森嚴不下於任何一個地方,比諸皇宮或聖光寺猶有過之。尋常人等不准靠近府第圍牆三丈之內,否則被巡邏的武士看見了,就是一頓鞭子。

  但今天,國老府的威信似乎受到了考驗。梅玉、姚秀姑、方天傑、計全四個人身後,跟著六名武裝鏢客,直趨國老府的大門。

  門口的人自然是認識他的,因為梅玉白天就來過一次,在這兒跟李至善弄得不歡而散。

  門口有四名武士值崗,倒都認識他的,連忙把他們引到客廳中坐定,然後一人去通報了。

  茶也上了,水果也獻了,等了好一陣子,卻始終不見人過來,梅玉未免不耐煩了,到門口召來一個僕人,叫他去催駕,那僕人奉命而去後,居然也未見回報,梅玉覺得更不對勁了,又抓住一個僕人道:「國老到底在哪兒?」

  那僕人道:「國老住在後面,小人也不知道他何以遲遲未出。」

  「走,帶我到後面找他去!」

  「侯爺,您請多原諒,國老的規矩很嚴,後進是他老人家研商機密的所在,外進的人,未經奉召,禁止擅人,小人可不敢帶您前去。」

  梅玉沉聲道:「好,那就不麻煩了,我自己找他去。」

  那個僕人似有阻止之意,可是看梅玉沖沖的樣子,也不敢多說了,梅玉衝到後進,卻見門關著,他上前敲了幾聲,裡面居然連個應門的人都沒有,梅玉一生氣,抬腳把門端開了,一直衝到後面,卻只看見幾個僕婦慌慌張張地在整理房間,地上滿是零亂的紙張。

  梅玉問道:「李至善呢?」

  那些僕婦嘰嘰喳喳地回答了一陣,梅玉一句都聽不懂,好在計全來此已有年餘,對夷語已稍通解,連比帶問又扯了一陣才道:「李至善走了,帶了一批文件,帶著他幾個心腹辦事的人走了。」

  「走了,走上哪兒去了?」

  「不知道,他走得很匆忙,也沒說要上哪兒去。」

  梅玉恨恨地道:「這老兒倒狡猾,他知道我要對他用強的,居然先溜了,我看他能躲上哪兒去。」

  他發出了信號,埋伏在國老府四周的人都進來了,那是為了怕李至善的手下反抗而設的伏兵,現在沒有用了,找到大家一問,誰都沒有看見李至善離開,很可能在他們未曾到達前,李至善就走掉了。

  這老頭兒這一手還真厲害,他不聲不響一溜,來個避不照面,梅玉倒是束手無策了。

  不過梅玉也不是個容易死心的人,他知道李至善躲起來是避免跟自己正面衝突,但南疆的控制權仍然在他手中,梅玉決心在這上面爭取一下。

  首先,他請建文帝以聖僧之名,召來大緬君阮成基。

  結果阮成基稱病不至,只派了手下的丞相胡炳。

  胡炳是中原人,祖上遷居緬甸已有四代,一直都在大緬君手下為臣,很受信任。

  梅玉見了胡炳,倒也不覺意外,他也認為大緬君來的可能性不大,因此笑著道:「聖僧請大緬君來,原是有重要事情宣佈的,丞相來了也是一樣。」

  胡炳問道:「不知聖僧有所賜示。」

  梅玉道:「聖光寺決定取消國老的封號,停止國老的一切職權,以後你們可以不必再聽他的了。」

  胡炳一怔道:「這是為什麼呢?」

  「原因很多,但是不必向丞相—一解釋。」

  胡炳沉思片刻再道:「茲事體大,待下官歸奏大緬君後,再作決定。」

  「丞相的意思是說聖僧的諭令還不能算是決定。」

  「是……是的,國老乃吾國之大老,與聖光寺毫無棣屬,照一般的情形說,聖僧是無權任免國老的。」

  梅玉冷笑一聲道:「那誰才有權力呢?」

  「嚴格說來,誰都沒權力,國老乃我西南諸邦共上的尊號,不能由一邦一國來取消。」

  「但是你們可以單獨地撤銷封號,否認其地位,聖光寺自然也會再個別知會各邦的。」

  「那當然可以,恐怕不太容易,因為每一個國君對國老都十分崇敬,不會接受這個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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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18:10 |只看該作者
  「聖光寺聖僧的諭令也不行嗎?」

  胡炳連連點頭道:「是的,西南諸邦之所以尊敬聖光寺,完全是因為國老之故。」

  梅玉道:「這麼說,假如國老發出一個通知,要各國國君撤消對聖光寺的承認,反倒是行得通了?」

  胡炳道:「是的,這倒是非常可能的。」

  「國老在西南諸邦的權力,竟是大於一切了?」

  「可以這麼說,西南諸邦受國老恩惠深重,大部分國脈都是賴國老建立的,因此大家都惟國老是重。」

  建文帝已經在座上氣得發抖了,但梅玉卻很沉著地道:「丞相雖是在異邦為相,卻是十足的漢人……」

  胡炳道:「是的,緬甸雖為西夷,但歷來國君及官宦臣室,差不多全是漢人,極少有土者稱王的,所以緬甸才世代屈服中華……」

  他不知道梅玉何以要離開話題,但仍然是有問必答。

  梅玉笑笑道:「很好,丞相對中華的賬房先生這個職位應該是知道的。」

  「這個下官自然知道,賬房先生是替東家管理錢財的。」

  「不錯,有些地主土地很多,要請好幾個賬房先生替他管理個戶,按時收租……」

  「這個下官知道,在緬甸也有很多這種情形,下官家中就有五名賬房,司理錢財租谷等事務。」

  「原來丞相家也有賬房先生,那就省得我解釋了,你們所說的國老,只是聖僧家的賬房先生而已,受我太祖皇帝之命,監理西南夷邦而已,你們卻將他當作真正的主人了,大緬君如果不清楚,丞相輔國有責,該告訴他誰才是真正有權司令的人。」

  胡炳沒想到梅玉會有這番話,只有硬起頭皮道:「這個下官不清楚,因為國老監政之後,也沒有告訴過我們還要受誰節制。」

  梅玉冷笑道:「別人說不知道尚情有可原,惟獨你丞相不能說不知道,因為你的職責必須要知道很多事情,才能輔佐國君理政而不致犯錯,看來大緬君該換個丞相了。」

  胡炳這才知道事情不對勁,連忙道:「是,是,下官回去後,立刻向國君請辭相職,下官很慚愧,未能盡所職,請容下官告退。」

  梅玉沉聲道:「胡炳丞相還想回去?」

  胡炳急了道:「下官乃代國君前來……」

  梅玉冷笑道:「很好,聖僧宣召,大緬君居然敢抗命不至,你既是代替他前來,也代他把懲戒帶回去。」

  他說動就動,長劍一揮,寒光照眼,直攻面前。

  胡炳倒是個會家子,手頭頗為來得,看見梅玉的態度有異,已經作了準備,連忙抽身後退,向外逸去,同時口中大聲呼他的衛士進來保護。

  他帶來七名近衛,都留在大殿外,招呼即至,可見他也有了戒心。

  但梅玉的安排卻十分周密,姚秀姑的神彈馳名天下,早就在暗中準備著了。

  胡炳才返了兩步,避過了劍光,後腦上已著了一彈,委身踣地,他的衛士才衝進來,姚秀始的神彈連發,有三個人門面著彈倒地,梅玉挺劍刺倒兩個人,另外兩個人則被方天傑帶人搏殺了。

  解決七名衛士不過才眨眼光景,梅玉把昏迷的胡炳一把提了起來,長劍輕佻,已經把他援手經脈挑斷,胡炳痛醒過來,面對著殺氣騰騰的梅玉,再看到七名衛士的屍體,不禁魂飛天外。

  這七名衛士都是特選的好手,滿以為能夠倚賴他們保護自己的,哪知道眨眼間就全軍覆沒了。

  他哀聲叫道:「小侯饒命!小侯饒命!」

  梅玉冷笑道:「你倒不必求饒,我絕不會要你的命,可是你這奴才太可惡了,你以為你這丞相是李至善提拔起來的,就瞎了眼睛一心想巴結他了,居然連真正的主上都敢不認了,你這雙狗眼留著也沒有用。」

  長劍再挑,扎進了他的右眼,胡炳痛得倒在地上,雙手經脈俱殘,想去揉那只痛眼,卻力不從心,痛得亂滾。

  梅玉卻不放鬆他,厲聲道:「你別裝蒜,還有一隻狗眼挖了就放你回去。」

  胡炳只有爬起來,叩頭如搗蒜地哀懇道:「小侯,小人該死,有眼無珠,不明事理,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小的也是身不由己。」

  梅玉冷笑道:「你又在鬼話了,李至善自己溜了,哪會來威脅你,這分明是你自作主張。」

  胡炳哀聲道:「國老雖然避到逞羅去了,可是他的勢力仍在,是他著人警告小的和國君的。」

  梅玉冷笑道:「這或許有所可能,胡丞相,這就是你做丞相的職責了,你回去對大緬君分析一下利害所關,叫他在聖僧與國老之間作一個選擇,如果他決定投向聖僧,明天在早朝上對朝臣公開宣佈,撤銷國老的一切尊銜,然後來聖僧寺叩詣聖僧,領受諭示,如果他不來,明日午時,我就率人進攻皇宮,那時將雞犬不留。現在滾!」

  胡炳不敢多說什麼,叩了兩個頭,爬起來急急地去了。

  建文帝這時才恨恨地,道:「李至善這狗頭太可惡了,以前每年他都秘密進京一次,領走三百萬兩銀子,作為鎮撫西南夷之用……」

  梅玉道:「這一點他倒很稱職,西南諸夷他安撫得很好,連諸夷的國君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建文帝怒道:「可是他卻將西南諸邦建成他自己的勢力了,他領了皇家的津貼,卻在發展私人的勢力。」

  梅玉道:「這倒難怪,人到了那個積蓄就會禁不住為自己打算了,大哥昔年立朝,這種臣子多得很。」

  建文帝不禁默然,而後輕歎道:「我知道,我最失德之處就是親小人,遠賢臣,這倒不是我故意要做一個失德昏君,孰知孰奸我是十分清楚的,小人固然可恨,但至少可厭,而那些忠臣卻既可惡又可厭……」

  梅玉道:「忠言多為逆耳。」

  建文帝歎道:「二弟,我們相處不以富貴權勢計,因此你該相信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可是那些忠臣的奏事態度,實在叫人受不了。他們在朝廷上,或是在秦章上,往往把我罵得體無完膚,然後再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我如不聽他們的,就是不納忠言,他們就聯合了一批人來諫評我,小人結黨,這批清流忠良,何嘗不也是成群結黨,一樣想把持朝政……」

  梅玉不禁默然,他對於大臣之間的派黨也很清楚,有時兩派人在廷議上爭得面紅耳赤,那已經是意氣或權利之爭,而不是為了國計民生了。

  建文帝登位後,對老臣諸多禮遇,原是一番恭敬之意,可是這般老臣們就借此倚老賣老,處處都是要佔先,對皇帝也越來越不客氣。

  建文帝實在氣不過,有時私下出來找到這批小兄弟,經常去找那些老傢伙的麻煩,出他們的丑。

  有一次一位閣老在廷議上倚老賣老,把建文帝好好地訓了一頓,建文帝實在火大,出宮後打聽得那個閣老在秦淮河上召妓泛舟,乃與梅玉等故意找上去,借爭風吃醋為由打了一架,把那位閣老打下了秦淮河。

  事後,梅玉為此挨了父親的一頓打,但那位閣老也沒敢聲張,他到底不敢把這種事大張旗鼓地做文章。

  不過他也上了一本,劾奏汝南侯梅殷教子不嚴,縱子嬉游,請予嚴懲。

  這次建文帝可找到機會了,把他的奏章批了幾句妙語——汝南侯教子不周固為該懲,閣老入花叢在花街揮拳與子侄輩毆鬥,又該當如何處分?」

  他下旨把奏章和御批張貼在午朝門外,讓群臣公開傳誦,這一來那位閣老才自己感到無趣,但仍是裝糊塗,建文帝見他實在不堪,終於又下了一封手渝,著令他自行告老休致。

  這位閣老是一個派系的首領,驟遭此故,自然有他的黨羽出來求情,說他公忠體國,老成持重,才堪惜重,請皇帝繼續為用。

  這封奏章是由六位大臣共同聯名的,哪知道皇帝動了真怒,在早朝中當眾擲回奏章,加了兩個字的口評——無恥,同時將聯名的人各降一級,罰俸三月,這才使得朝野震動。

  大家終於知道皇帝不可以欺侮威脅了,尤其是那些老臣,知道皇帝不再尊重他們了,自己也老實得多。

  現在又聽了建文帝對忠奸之間的慨歎,梅玉也覺無言,良久才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在對李至善這件事情上,大哥已決定不再姑息養奸了。」

  建文帝苦笑道:「現在已不是我姑息他,而是他在控制我,我只是他抬出來的一個傀儡而已。」

  梅玉道:「這個大哥倒不必擔心,小弟自有應付之策,大哥如已下定決心,小弟就付之行動了。」

  建文帝道:「行動,行動,立刻行動,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扳倒這個老賊,我對受人利用已經無法忍受了!你全權指揮,人手都由你運用,包括我跟你珠嫂在內,都聽你的驅策。」

  梅玉的確把建文與李珠都用上了。

  當天薄暮時,他與建文、方天傑三騎,直抵緬君皇宮,建文帝身著鮮紅法衣,手執金輪法杖,寶相莊嚴,後面跟著近百名士兵。

  到了宮門口,就有人高聲喊道:「聖僧親臨,探視緬甸國君疾恙,速開宮門迎迓法駕!」

  守值宮門的衛士長嚇壞了,親自出來,躬身見禮道:「聖僧不是說要明日上午才來的嗎?」

  梅玉冷笑道:「聖僧什麼時候來,還要你管?」

  「不……不是這個意思,小的是說因為聖僧說明日上午光降,國君正召集群臣,商討接待事宜,此時毫無準備。」

  梅玉沉聲道:「聖僧是為探病而來,降福國君,一切法器都是聖光寺中自行攜來,宮中不必準備。」

  那衛士長嚅嚅地道:「是……小的即刻去稟告國君,以便前來迎接。」

  「國君有疾在身,可以不必來接駕了,開門!」

  衛士長嚅嚅著不敢發令開門,梅玉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國君不下詔諭,聖僧就不能進去了?」

  「不,不是,只是小的守衛宮門,實在不敢做主……」

  「很好,你不敢做主,我來做主好了。」

  他伸手要去拔劍,那衛士長忙往一邊閃去,但是梅玉只虛作個姿勢,倒是方天傑在一旁早作準備,一支匕首早已藏在身後,飛快地掃過他的喉間。

  鮮血濺射如雨,屍身撲倒在地,梅玉厲聲喝道:「不敬聖僧者,殺無赦,開門迎迓法駕。」

  宮牆中有些侍衛要去開門了,卻又有另一名軍官喝道:「未得國君詔令,任何人不得擅開宮門。」

  他才喝完這一聲,噗地一聲,人又撲倒了下來,那是姚秀姑和李珠已先由別處越牆而人,掩進了宮門,姚秀姑劈面給了他一彈。

  這名軍官一死,宮中頓時大亂,有人急急逃了進去,李珠和姚秀姑雙雙執刀迫向那批衛士道:「還不快開門!」

  幾名衛士六神無主,戰戰兢兢地抽開了橫栓,大開宮門,建文帝和梅玉等人策馬而人,直到大殿前才下馬,建文帝昂然直入,到了裡面,只見大緬君和一干大臣都在聚議,包括受創頗重的胡炳在內。

  見他們大批湧入,殿中諸人俱皆色變,大緬君阮成基面無人色,顫抖著上前跪下道:「小王叩見聖僧法駕,並恭請聖僧法安。」

  那些臣屬中有的也跪了下來,有的則仍頑固如故,梅玉冷笑道:「你們不叩見聖僧,犯了大不敬之罪。」

  一個官員道:「聖僧地位雖高,但只司掌民之教化,卻管不到我們,為什麼要我跪下見他!」

  梅玉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國老,而且今晨國老又曾傳言,說聖光寺今後只管教人民如何禮佛,其餘的事一概不得干涉……」

  梅玉用手一掃,只發了一個口令:「殺!」

  這是謀定而動的一個命令,令發之後,那些人也有了抗拒的準備,可是梅玉自己沒動員,方天傑也沒動,動手的是他帶來的一批暗器好手。

  他們穿著聖光寺中的護衛裝束,實際卻是方天傑與梅玉由中原聘來的江湖好手。

  這些人有幾個是以暗器成名的,出手又狠又辣,種類既多,勁道又足,空中只聞颼颼聲響與不斷的慘叫聲,片刻時分,地上已躺滿了死傷的人。

  抗而不脆的文武群臣約有二十幾個人,這時已無一倖免,阮成基嚇得直叩頭道:「聖僧饒命!聖僧饒命!」

  胡炳是第一個吃足苦頭的人,他也是第一個跪下的人,因為他已領略到梅玉的手段,說殺說殺,立刻就付之行動,梅玉率眾來此,大事已經不妙,見機率先下跪,也把大緬君拖得跪了下來。

  這時胡炳道:「小人把聖僧的諭示轉告國君後,國君立刻就召集群臣,宣告法諭了……」

  梅玉道:「等一下,是宣告法諭,還是召他們來商討應付之策。」

  胡炳道:「是宣告法諭,不過那些人十分頑固,屢諭不聽,他們都是國老死黨,主張率軍跟聖光寺一戰,正在這個時候,幸好聖僧法駕蒞臨。」

  梅玉冷笑道:「丞相本身是擁護聖僧的了。」

  胡炳道:「小人先前愚昧,及至受小候教訓後,已經衷心擁護聖僧了。」

  忽然,一個聲音道:「他胡說,他自己才是國老的死黨,那些被殺的大臣都是他的黨翼,他們全是國老的心腹,把持住國中的大權,連我伯父都要受他們的控制。」

  說話的人是一個少年武官,才二十來歲年紀,卻是宮中的禁軍統領阮大器,是國君阮成基的侄子。

  梅玉哦了一聲道:「將軍這話當真!」

  「千真萬確,家伯父雖為國君,但凡事都要聽他們的,尤其是這胡炳,更是跋扈得很,處處地方都要抬出國老來壓人,結朋成黨,把持住國政。」

  梅玉冷笑道:「他們才幾個人,竟有這麼大的本事。」

  阮大器道:「他們的人數不少,本國軍隊總計為十萬丁壯,由十位將軍率領,有七個是他們一黨的人。」

  梅玉看看那堆屍體中,竟有八名武官,乃問道:「就是這些嗎?」

  阮大器點頭道:「是的,七名總兵,一名是禁軍副統領,他們都是國老的死士,也是胡炳的黨翼。」

  梅玉看向胡炳冷笑道:「丞相很威風啊!」

  胡炳這下子才是真正的臉色如上,只有吶吶地道:「小的該死,小的也是奉令行事,不得已的。」

  梅玉沉聲道:「在中原的淵源而言,你是我大哥的臣屬,以緬甸的淵源而言,你是阮氏的家臣,這兩者的根本你總知道吧!」

  胡炳叩頭不止。

  梅玉沉聲又道:「二三其德,亂臣賊子,饒你不得,殺!」

  方天傑手起劍落,把胡炳的首級砍了下來。

  梅玉又對阮成基道:「國君!」

  「小王在,小王敬候吩咐!」

  「李至善的這批黨翼首領都已被殲,你該知道以後怎麼做了。」

  阮成基可憐兮兮地道:「小王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難道胡炳沒有把聖僧的法逾轉告給你?」

  「那倒是說過了,可是沒有用的,國老的勢力太大了,十萬軍隊有七八萬是聽他的。」

  阮大器道:「伯父,他們的總兵已然被誅,那些軍中的低級軍官是受您的俸養,應該是效忠您才對,您將這八名悍將的首級懸在宮外示眾,同時小侄帶領部下,保護您到軍中去,從新宣示政令,擺脫國老,選任新的總兵,詔立統帥……」

  「這……太危險了,萬一他們不服從命令反起來怎麼辦,你的御林軍能抵得住嗎?」

  「小侄相信足可一戰,而且還有三撥人馬是支持您的。」

  「以三敵七這個仗怎麼打?」

  阮大器道:「不能打也得試一下,否則如何善其後。」

  阮成基道:「這個用不著我們來善後,人是聖僧和梅小侯殺的,善後的工作由他們來做好了。」

  梅玉冷笑道:「國君自己什麼也不做了?」

  「是的,小侯見諒,小王確是什麼也不能做,如果你們能驅走國老的勢力,小王自然惟命是從,如果你們抵不過國老,我只有繼續聽國老的。」

  阮大器道:「伯父,您究竟是一國之君,凡事應該自己拿個主意,不能事事都聽人家的,你不肯去宣召那些軍隊,請下詔給侄兒,由侄兒前去如何?」

  「不行,你也不准去,要是逼反了他們,怎麼辦?」

  阮大器轉向建文帝躬身道:「請聖僧示諭。」

  建文帝對這個小伙子倒是頗為欣賞,微笑道:「阮大器,你的父親是前任國君對嗎?」

  「是的,先君薨後,因微臣年幼,群臣聚議,乃擁家伯父即位。」

  梅玉冷笑道:「群臣原來支持的是你父親,但是李至善運用手段,硬把這個最沒有用的老大抬了出來,而且你父親在不久後,就暴疾而死,據說是死於謀殺……」

  阮大器道:「這個……末將年幼,對往事不清楚。」

  「但你伯父卻是很清楚的。」

  阮成基連忙道:「不是我下的手,那是國老派人做的,因為我的弟弟不太聽他的話,跟他不合作。」

  梅玉一歎道:「國君,我想也不會是你的主意,但是像你這樣優柔寡斷,實非人君之器,你這個侄兒也長成了,你本身也沒有後人,這王位遲早也是他的……」

  阮成基道:「是的,我也無意久居,早就想遜位給他,都是國老和胡炳那些人不同意,說要等他滿三十歲。」

  梅玉道:「現在反對的人都死了,你早點把大權交給他吧,也可以享享清福,我相信你這個侄兒不會虧待你的。」

  阮成基雖然捨不得放棄王位,但他卻更怕死,目前的情勢已不容他推辭,只有萬分無奈地寫了遜位的詔書,遜位給他的侄子阮大器。

  阮大器即日就位視事,第一件事就是詔告國內,取消了國老的封號和一切權勢,並下令通緝李至善。

  接著是重申對聖光寺對聖僧的擁戴和崇敬。

  最後他封前王阮成基為安樂王,食采百里,安享天年。

  阮成基不過才六十歲,精神力氣都還不錯,並沒有到退休的年歲,他的職位是國君,也無所謂退致,若無外力的干預,他可以一直幹到老死。國君退致,就是權力的轉移,這是極為明顯的事。

  阮大器接掌國政卻沒有多少妨礙,雖然大部分的武將都是國老提拔起來的人,但他們未必就忠於國老。

  阮大器一登基,他們有六個人就立即表示了擁戴之意,兩個人不表示意見,只有兩個人認為要等國老的指示。

  阮大器親率御林軍,在聖光寺的指示下,發兵征討,其實也沒有經過戰爭,兵臨對陣時,那些人的部屬就縛了主將請降,阮大器等於是不戰而克。

  他能如此迅速地統一了緬甸,實在大出李至善的意外,李至善逃了出去,躲在鄰國逞羅觀望,以為梅玉他們在緬甸會碰個大釘子的。

  緬甸是他最初經營的勢力範圍,從廷臣到國君,他已能控制九成,哪知道梅玉他們竟輕而易舉地擊敗了他。

  綜合原因倒很簡單,第一,梅玉他們推出了阮大器主政,他本來就是前王的王儲,一脈相傳,容易得到軍民人等的擁護。第二,阮大器還是以尊奉聖光寺為至尊,這本是李至善自己推行的政策,所以並沒有造成什麼變故,只是在中間剔去了他這個國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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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18: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魔女柔絲


  緬甸的局勢定了下來,聖光寺的地位得到了新的肯定,比以前更受尊崇了,但是建文帝也相當地開明練達了,他絕不去擾新君的人事和行政,使得雙方的關係處得十分融洽,比以前更為密切了。

  這使李至善很不安,因為他在緬甸所用的人,有一大半倒向了阮大器和梅玉,有一小部分的人則逃到暹羅,使得李至善傷透了腦筋。

  這些人的來到,他不能不管,勢必要為他們安插,可是這些人插進暹羅,又必須分去了原先人的權利,這造成了雙方的不開心。

  因為從緬甸過來的人,本來是獨佔一方當老大慣了的,現在跑出來寄人籬下,心惰上自然不會痛快,牢騷一多,紛爭日起。

  這些問題倒還小,最嚴重的是李至善在暹羅的控制體系並不完善,也不十分得人心,最大的缺點是約束太多,人沒有一點自主。

  緬甸的權力轉移後,展現的新貌是較李至善那一套好得多,這使部分的人心開始偏向了建文帝的那一邊。

  建文帝本來是打算一鼓作氣,著令阮大器率軍攻向暹羅去征討李至善的,但梅玉卻勸阻了這個計劃。

  他留了姚秀姑來作為建文帝的護衛,自己則悄悄地溜進了暹羅,因姚秀姑那一手神彈名滿江湖,震懾天下,在西南夷區是出了名的勾魂令,李至善屬下的高手有不少人喪生彈下,有她坐鎮,至少刺客們不敢輕易地到聖光寺來冒犯。

  他自己則約了三個人,都是久居西南邊夷的老江湖,不但地形極熟,而且也通曉當地的土話,他到暹羅來是想作一個徹底的瞭解,看看有什麼方法,可以瓦解李至善的勢力。

  暹羅的人種很繁雜,最多的是水擺夷族,其次則是苗人,而且兩族之間,又分為很多小部族,有些還是未開化的土人,深居蠻山之中。

  水擺夷聚居水邊而得名,是較為開化的土人,受漢化很重。

  梅玉是以一個販貨的商人身份前來的,暹羅境內,盛產寶石和珍貴的藥材,販到中原可獲巨利,只不過路途遙遠,強梁猛獸,路途崎嶇難行,不太有人肯冒生命的危險來從事而已。

  不過既有暴利,總有不怕死的人去追求,這樣的人自然都是身手不凡,會幾手功夫的才行。

  他們一行四個人,看來倒是很像,帶著兵器也不會引人注目,梅玉所邀的三個人,以前就是幹這一行的,也跑過好幾趟暹羅了,路上還有熟人,所以就更不會引人注意了。就是這樣,不動聲息地來到了都城曼谷。

  曼谷的循南河畔,也不過是人口較多,略有一些市鎮商店而已,與中原的一個市鎮差不多。

  梅玉到此地來的目的是要找李至善,他發現李至善的權力中心是集中一人之身,只要能制住李至善或刺殺他,那股勢力立將瓦解了,因此才到這兒來找機會的。

  來到此地之後,他自己住在一家客棧中,讓三個同伴出去打聽李至善的動靜。

  他知道了李至善在國老府中深居簡出,幾乎什麼地方都不去,府中戒備森嚴,周圍五十丈內,就禁止人接近,而他的府第中,將近有五百名衛士,分成四班,日夜巡邏駐守,比中原的皇宮大內還要緊密。

  這個消息以前或許能難住了梅玉,但是近年來他跟姚秀姑結合後,在鏢局中留心江湖事務,各種的經驗已經很豐富,沒有什麼能難住他的了。

  一天晚上,他出現在國老府不遠處的花美人家中。

  花美人是一對土著姐妹花,姐姐叫花美,妹妹叫花麗,兩人都是二十多歲,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土女,但父母已死了,父親原先是皇宮中的武士,這姐妹倆都沒嫁人,又都出落得花朵似的,她們家就成了一大批光棍兒的天堂。

  花家不是酒樓,但她們家中廚房連夜不斷火,廳中從沒斷過客人,她們家也不是賭場,但家中的賭局是日以繼夜,從沒斷過。

  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梅玉選中了此地展開了他的行動,他看中的是兩個青年武士。

  他們也是兄弟二人,一個叫馬大江,一個叫馬大海,他們是國老的護衛領班。

  國老府中的武士,在不輪值的時間,有不少是往這兒跑的,所以梅玉也找上了此地。

  他仍然是以一個販貨商人的身份,在人堆中湊熱鬧押了幾手牌九,然後湊到馬家兄弟身邊,輕聲道:「我從京裡來,想跟兩位聊聊。」

  說完手中亮出一塊銅牌,馬家兄弟見了那塊牌子後,神色動了一動,都站起了身子,退出了賭局,走到院子裡去了。

  梅玉也不動聲色地跟著出來,走到他們身邊,那兩人已經拱手說道:「兄弟馬大江、馬大海。」

  梅玉是知道他們身份的,自己也沒有隱瞞,低聲道:「在下梅玉,跟三寶公是很好的朋友。」

  他是在鄭和的手中得到的資料,來到緬甸之後,他曾經著人給鄭和捎了一封信去,告訴他建文帝的決心與打算,也希望鄭和能給予照顧。

  鄭和回信來了,對建文帝在西南夷立腳一事,表示十分欣慰,不過也同時地警告他,說李至善其人不可靠,鄭和在朝中自當盡量為建文帝掩飾,如果李至善有什麼不安分的行動時,叫梅玉可以找馬大江、馬大海兄弟。

  他們是鄭和的本家侄子,老早就奉命投身在李至善手下,他們會給予梅玉任何的一項支援。

  鄭三寶原不姓鄭,這個姓是永樂為他所找的出身,他本身姓馬,在京師姓馬的是一家大族,鄭和的子侄輩極多,也由他安插到很多地方,形成了一股無微不至的情報網。

  梅玉打聽到馬家兄弟是此間的常客,所以找來聯絡了,銅牌是鄭和給他的聯絡暗記,那是鄭和私人所建的一個系統,但是極有份量的。

  當馬氏兄弟一見到銅牌,立即就報上了名,在密探這個圈子裡,有種不成文法的規定,身份低的,必定要先行報名,表示接受指揮。

  他們看見了銅牌,已能確定身份,可知鄭和給梅玉的這一方銅牌是具有相當權威性的,所以他們在聽見梅玉的報名後,也並不驚奇了。

  馬大江問道:「小候是為了李至善而來的?」

  「是的,我要找他談談。」

  「那恐怕不容易,他跑到暹羅來就是為躲開小侯,他已為小候的英勇嚇破了膽,說什麼也不肯見小候的。」

  「我知道他在躲我,所以我主動來找他,請二位多予幫助。」

  「我們弟兄已得家叔指示,但凡小侯所命,殺身在所不辭,只是我們勸小侯,不必找他談了,他不可能有所改變的,西南夷是他的勢力範圍,他怎肯拱手讓人。」

  「那不是他的,是官家的,只是委託他經手而已。」

  「小侯,我們懂這個道理,但他卻不明白,他認為這控制系統是他一手建立的,也是屬於他私人的。」

  「說得通最好,說不通就只有宰了他!」

  馬大海道:「小侯如果不計他的生死,事情就好辦了,他在女王的夏宮。」

  梅玉一怔道:「他不是住在國老府中?」

  馬大江笑道:「他從來也沒有住在國老府中過,一直都在夏宮中,跟女王打得火熱。」

  「怎麼,他跟女王有一手?」

  「這已經不是秘密了,差不多的人全知道,女王自從喪偶之後,深宮寂寞,遇上國老後就放不開了。」

  「怎麼可能呢?李至善已經六十多歲了。」

  「六十多歲不算什麼,他的身體一向很好,以前他就有六個姨太太,個個被他擺佈得服服貼貼,這老傢伙是有一手兒。」

  「他既然不住在國老府中,幹嗎要門禁森嚴?」

  「那是為了做掩護,使人以為他仍在府中,其實警戒也只是外面緊張,真正內府輪值的親信武士,天天在睡大覺,倒是在夏宮輪班的人辛苦多了。」

  「夏宮在哪兒?」

  「就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也在循南河畔有一大片好亭園,就是李至善幫女王設計監造的。」

  「那兒的警衛嚴嗎?」

  「並不很嚴,不過外面有女王的御林軍駐守,一般人等無法前去而已。」

  「你們兄弟呢?」

  「我們是輪值一天,休息兩天,這兩天正值休息,要到後天才會去報到呢!」

  梅玉想了一下道:「不輪值就不能去了?」

  「那自然不是,有人跟裡面的宮女勾上了,整天賴在宮裡的也有,不過這種人並不多,要找女人外面也方便得多,這兒的水擺夷家姑娘,個個都貌美如花,熱情如火,漢家兒郎吊她們尤其容易,每個人在這兒都有五六個相知的女人。」

  梅玉笑道:「那倒是艷福不淺了,不怕麻煩嗎?」

  「什麼樣的麻煩?」

  「我是說一個人娶得了這麼多的老婆嗎?」

  「誰會娶她們,大家在一起合得來就玩,合不來就分手,沒有嫁娶那一套。」

  「她們肯嗎?」

  「此地女多於男,差不多是五與一之比,女人能找個男伴就心滿意足了,還有什麼不肯的。」

  「那真是男人的天堂了。」

  馬大江苦笑說:「剛來時,大家都是這樣想法,日子久了,也就平常了,這兒的女子雖然溫柔美麗,但是由於民智未開,一個個又笨又蠢。」

  「我聽說她們頗為聰明。」

  「不是那種意思,她們由於風俗習慣使然,不事掩飾,在家中時經常脫光衣服,毫無風情。」

  「無邊風月,竟說是不解風情。」

  馬大江苦笑道:「小侯,我也不知怎麼說才好,總之,這些夷女除了能陪你睡一覺之外,簡直沒有半點情趣……」

  梅玉要打聽的也不是這些,因此略頓了頓道:「我要到夏宮去,制住李至善,徹底解決一下問題。」

  馬大海道:「要使聖光寺一統西南夷,只有除去這老兒,否則別無解決之道。」

  梅玉道:「必要時我會如此做的,現在的問題是我要如何去?」

  「小侯帶了多少人來?」

  「三個,但我只打算一個人進人夏宮去。」

  「那恐怕有點麻煩,李至善身邊至少有十個人左右,寸步不離的。」

  「他跟女王在寢宮中的時候呢?」

  「護衛們只守在寢宮外面,不過必須要先對付這些護衛,才能夠進人寢宮,小侯要以一敵十。」

  梅玉笑道:「不是以一敵十,是以三敵八,假如利用二位也參予輪值的時間,出其不意,暴起發難……」

  「這一來,敝兄弟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二位如果不是打算一輩子留在此地,就不會在乎身份暴露了,令叔三寶公在中原手掌大權,正在用人之際,二位回中原也更有發展!」

  馬氏兄弟對看一眼後,馬大江又道:「小侯手執家叔的三寶令,如同家叔親至,我們自然是服從指令,如若小侯不太急,則請緩兩天才入宮,等我們輪值的時候,因為同一班的弟兄至少有一半以上跟我們交情很深,到時候動之以言詞,很可能草木不動,就能把小侯送進去。」

  梅玉也道:「我不急,能夠從容一點計劃準備,自然是好得多,那就等兩天好了。」

  他們又回到廳中去賭了幾手,好像攀上了交情,告別分手。

  第二天馬氏兄弟到客棧來,帶了個小包袱,裡面是幾具黃金佛像。

  宮中的侍衛偷了宮中的古玩出來賣到民間,雖然是犯法的事,但是行之者眾,倒是能掩人耳目,他們的行動雖然秘密,還是會被人知道的。

  但是國老府的武士在宮中偷摸點小零碎出來換銀子,已是司空見慣的事,這些武士們個個在外養著七八個姑娘,花費自然也大,手腳不乾淨更是天公地道的事。

  因為有了那幾尊小金佛為掩護,國老府的人以為馬氏兄弟跟梅玉之間,只是暗中的交易而已,倒是沒有特別的注意。

  甚至於馬氏兄弟以後又跟梅玉接觸,也總認為不足重視了,這使梅玉有機會對夏宮有進一步的瞭解,馬氏兄弟連裡面的地圖都畫了交給他。

  終於到了馬氏兄弟該回夏宮去輪值了。

  梅玉也在那天黃昏,帶了他的三名同伴,上了一條預先準備好的小船,沿著循南河慢慢地放出去。

  他們穿了黑色的衣服,在夜色中是很好的掩護,夏宮附近也被劃為禁區,尋常百姓不得靠近,只有女王的御林軍會巡邏過來,不過一明一暗,要躲開巡邏隊是很容易的事,何況是這些身手矯捷的江湖好漢。

  四個人循著地圖,慢慢地模進了宮中。

  所謂宮,不過是屋子多一點而已,這所夏宮是皇族們用以避暑度夏的。

  暹羅氣候炎熱,冬日只如中原的初秋,也不過是早晚微涼而已,在盛暑中,炎陽如火,酷熱難耐,好在地近水源,百姓們沒事就泡泡水。

  夏宮中自然也少不了處處清流和一些高大的樹木,這兒不但是房屋多,也多園林,不過逞羅較中原落後很多,建築的材料也差,磚瓦太貴,多半是以竹木架草為之。

  宮中固有一些磚石的宮殿,但大部分建材還是木架疊草,這種屋子方便處是通風,缺點是易燃,住在裡面要小心火燭。

  梅玉來到一座高大的木屋前,知道那是女王用的花廳,這時是一片黑暗中。

  他依照計劃,在這兒點上了一把火,屋子是干竹木材和乾草兒,很容易燒著,火勢一發就不可收拾。

  火一起就亂了,大家都叫著、吵著,很多御林軍和武士們都來救火了。

  梅玉卻趁亂帶著三名同伴,迅速來到一棟宮室前面,那是宮中惟一用大石塊建的建築物,十分高大巍峨,具有氣派。

  那是女王的寢宮,李至善在監造時就有私心,所以十分賣力,現在也成了他住的地方了。

  梅玉來到這兒,馬大江已經迎了過來道:「小侯,我已經跟輪值的弟兄們說好了,只有兩個人不合作。」

  地下躺著兩條屍體,那是不合作的結果,證明他們這兒辦事很順利,於是向他點點頭。

  馬大江又道:「國老和女王都在裡面,宮中只有一些宮女,沒有第二個男人了,小侯請進去吧廠「外面失火,沒有驚動他們嗎?」

  「有的,他派宮女出來問了,知道是花廳失火,因為離這兒還算遠,所以也沒有在意。」

  「好,我進去了,假若我堵不住,馬兄是否能……」

  馬大江道:「我們這兒的八個人全都豁出去了,小侯放手行事好了,我們都會追隨到底的。」

  大門是裡面深閉的,但是馬大江他們在這兒輪值很久,早就動了手腳,用一把匕首輕佻,把門閂給挑開了。

  梅玉帶人進去之後,又把門給閂上了,、就是為了防止宮中鳴驚,召來其他的援手。

  梅玉等四人一直向前行去,這座寢宮的範圍還真不小,裡面是白石鋪地,銅燎中燃著熊熊火炬,卻不見半個人影。

  當他們來到一間巨大的石屋中時,才聽得一聲鑼響,霎時間火炬更明,又有幾十支火把亮了起來。

  火把是執在一批年輕女孩子手中,她們個個裸著上身,腰間繫了一條布帶,帶上中間垂了一些絲穗,遮住了下陰,這是她們身上惟一的遮掩。

  這批女孩子總數四五十名之多,個個身材玲瓏,姿容秀麗,每人手執著兩支火炬,慢慢地向前靠近。

  然後又是一聲鑼響,李至善跟一個中年宮裝美婦,緩緩地出現在一座高起的石台上。

  看到李至善那樣從容,梅玉倒是頗為地吃驚,這老兒竟是一片胸有成竹之狀,他仗恃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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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梅玉由於近幾年的江湖歷練,也變得沉穩多了。

  他不慌不忙地微一躬身道:「小侄問候老伯,這一位是女王千歲嗎?請恕在下冒昧進宮,在下有一點要事,必須與李老伯面談,但一直找不到李老伯,只有擅闖了。」

  女王倒是很客氣地回了一禮,笑道:「這位是小候梅將軍吧,久聞小侯文武全才,是位絕品風流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李至善卻有點沉不住氣道:「梅玉,老夫已經把緬甸讓出來給了你們,你仍追到這兒,不嫌太過分了嗎?」

  梅玉笑道:「李老伯之言欠通,西南諸夷本就在聖光寺的轄治之下,我大哥既膺聖僧之號,自然是諸邦的領袖,怎麼說是老伯讓出來的呢!」

  李至善怒聲道:「他這聖僧是老夫捧出來的。」

  梅玉沉聲道:「整個計劃、人員、經費,俱是太祖皇帝所頒賜,老伯只是受命主其事而已,那可不能算是老伯私有的,老伯對事權還沒有弄清楚。」

  李至善道:「屁的事權,太祖也沒有帶一兵一卒出來打天下,他只是運氣好,風雲際會做了皇帝,老夫承認經營西南諸夷是出於朝廷的指命,但中原的皇帝都換人了,朱允炆不再代表朝廷了。」

  「但卻是聖光寺的聖僧。」

  「老夫不認賬。」

  「這個聖僧雖是老伯擁上台的,卻是太祖皇帝所命,由不得老伯不承認。」

  李至善哼了一聲道:「梅玉,這不是抬槓能解決的問題,梅玉,說說你的來意吧!」

  梅玉略頓一頓才朗聲道:「小侄奉大哥之命,來向老伯正式提出照會,解除國老在西南諸夷邦之間的一切權利,對諸夷內政不得再予干擾。」

  李至善冷笑道:「這個正式文書都已送達,西南各邦也都知道了。」

  梅玉道:「可是老伯仍然在干預各邦的內政。」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叫干預內政,老夫只是以客卿的身份,對國君們作一些建議而已,人家自己喜歡聽老夫的,聖光寺可管不到。」

  梅玉沉聲道:「李老伯,你不必巧言飾變,你以密探刺客威脅各邦朝廷……」

  「沒有的事,眼前就有一個明證,萬麗妹女王是暹羅國君,她可以親口證明老夫是否威脅過她。」

  女王但笑而不答。

  李至善道:「麗妹,你親口告訴他一聲,你是否受到威脅?」

  哪知女王只一笑道:「小侯,你要聽我的答案嗎?」

  梅玉道:「女王千歲,在下是專為對付李至善而來的,你如是受到威脅,可以不必怕他,儘管說出來好了。」

  女王微微一笑,道:「小侯,暹羅是個小邦,難以與天朝上邦抗拒,妾身又是女流之輩,無力自保,必須要有個強而有力的依靠者,這麼一說,你必能明白了。」

  梅玉點點頭道:「在下明白,女王是說你本身沒有一定的立場。」

  「是的,我也代表暹羅的朝野立場,我們沒有多少保護自己的能力,只求不被併吞而已,誰能保護我們,我們就依附誰,小侯明白了嗎?」

  「是的,千歲陛下,在下明白了。」

  「那就不必再聽我的證明了,國老沒有威脅我,而且是在保護我。」

  梅玉一笑道:「如果沒有了他的保護,女王會受到誰的侵害呢?」

  女王也笑道:「這可很難說了,弱國弱女,外有強鄰,內有悍臣,處處都是威脅。」

  梅玉點頭道:「在下懂得了,在下會稟告聖僧,為女王去除威脅的。」

  女王笑了一笑,不再說話。

  李至善這時才又笑道:「梅玉,你聽明白了。」

  梅玉道:「明白了,李老伯,西南夷邦的禍亂之由,都在你一個人身上,只要除去你,問題都解決了。」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說得也不錯,不過這都是廢話,西南夷是老夫一手經營安撫的,朱允炆那小子忘記來投奔老夫時的狼狽相了,老夫把女兒嫁給他,一手把他抬到了聖僧的寶座……」

  梅玉實在懶得再回到這個話題上了,那是個永遠沒有結果的爭論,他只冷冷地道:「李老伯,如果你執迷不悟,小任只有得罪了。」

  李至善冷笑道:「你能摸到這兒,證明你還有點辦法,但是你以為老夫毫無防備,那就大錯特錯了。」

  梅玉自然知道他有了防備,但實在看不出防備何在,於是試探性地向前走近了兩步。

  就在兩步的距離,局勢呈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那些手執火炬的女孩子,忽然像飛也似的射來兩人。

  她們手中的銅燎帶著熊熊的火焰,攻向了梅玉的面門。

  梅玉心中一直在防備著,但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女孩子的行動會如此快捷。

  她們說動就動,一飛就到了面前,他用劍朝外一封,卻聽見鏘鐺聲響,劍刃砍在銅燎上,雖然擋住了,但那些女孩子的攻勢並不止於此,一個女孩子飛起一腿,掃撩了過來。

  她們的下體只遮著一片寸來長的絲穗,這一飛腿踢出時絲穗蕩了開來,整個下體都露了出來。

  梅玉本也及時劈出了一拳,但見拳勢所及,正是那女孩子的下體,他是個君子,這一拳說什麼也打不出來的。

  他的手勢略略一頓,那女孩的腳卻毫不留情地踢了過來,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腮幫子上,把他踢得滾倒在地。梅玉正想翻身躍起,卻被一個女孩子丟開了火炬,緊緊地抱住了。

  那女孩子對擒人很有一套,不但雙臂緊緊地匝住了他,兩條腿也緊緊地纏住了他。

  梅玉正待掙扎,可是身上已被許多只手臂抓住了,都是女孩子,每個人握住他一條肢體,或纏或抱。

  梅玉掙扎了一陣,兀自甩不脫。

  他再一看與自己同來的三名同伴,有兩個跟他的命運相同,被十來個女孩子纏住了。

  只有一個人心手俱狠,居然揮刀,砍殺了五六個女孩子後,突圍而去。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梅玉,你終於嘗到了老夫的厲害,老夫訓練了這六十四名天魔女,不知扳倒了多少武林好手,現在你認輸了吧!」

  梅玉瞪了他一眼,道:「李老伯,你抓住了我沒什麼可喜的,大哥已經準備發動緬軍,對暹羅展開徵伐。」

  李至善笑道:「緬甸會為朱允炆發兵?」

  梅玉道:「絕對沒問題,你要知道緬甸新君是聖光寺扶植上去的,對聖僧是十分崇敬的。」

  「但是他敢輕易發兵攻戰嗎?」

  「新君登位,極意想表彰事功,他對出兵的事極感興趣,而且緬甸練軍日久,將領都極思一戰,這次是被我壓了下來,前來跟你試圖談判,如果你不接受,則一戰難免,你知道要造成多少人死亡……」

  李至善哼聲道:「就算他們發兵,老夫也作好了準備,暹羅的軍力不少於他們……」

  「但你們沒有將才,而我三弟方天傑精通兵法戰略,那是你們無法比擬的。」

  李至善怒聲道:「他精通兵法但是沒有帶過兵,沒有正式經過作戰,只會紙上談兵有什麼用,緬甸如果敢發兵,老夫自有把握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梅玉,你現在已是階下囚,老夫不跟你多囉嗦,押下去!」

  他不敢跟梅玉多談下去,因為他已發現女王臉上浮起憂色,知道這個問題是不宜再談下去。

  梅玉和兩個同伴被捆綁了起來,推送到一問黑暗的牢房中,也沒有解綁,就把他們推了進去。

  這間牢房暗不透光,又相當潮濕,梅玉進來後,靠在石牆上,默默地運氣,似乎想掙斷繩索。

  他的同伴之一郭南祥道:「小侯,別費事了,這是天蠶絲所編的繩子,十分堅韌,靠人力是掙不斷的。」

  梅玉道:「總得想個辦法,我們不能束手待斃呀!」

  郭南祥道:「李至善那老兒不敢殺死我們的,他口中雖說不怕緬甸用兵,心中還是怕的,因為女王不會贊成交戰,他一定要以小侯為質,脅迫主上不敢用兵。」

  梅玉一歎道:「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大哥為人情義極重,很可能會接受他的威脅,這次我實在太莽撞了,但也沒想到李至善訓練了這一批厲害的女孩子,該死的馬氏兄弟,也沒有先透露一點。」

  「恐怕他們也是不知道,李老兒是密探出身,他的許多安排,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梅玉忽然感到有人摸到了他的身邊。

  由鼻子裡的氣味,他能夠感受到來者是個女人,倒是有點兒詫然地問道:「是誰來了呢?」

  黑暗中響起一個清嫩的女音道:「小侯,你的聲音小一點,不要把守衛驚動了。」

  「你是誰?怎麼來的?」

  「妾身萬麗花,乃暹羅國王次女。」

  「啊!原來是公主,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特地來幫助小侯脫困,也為小侯解釋一下家母的困境,暹羅上下都不想與聖光寺為敵,無奈國事為國老把持,無以自主。」

  「這怎麼可能呢?令堂為一國之主,應該具有絕對的權威,怎麼會受制於國老呢?」

  「是真的,家母雖為一國之主,但朝中群臣多半為國老所植的黨翼,把持住朝政,家母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這情形跟緬甸差不多,梅玉倒是不懷疑了,頓了頓道:「令堂和李至善之間關係頗為密切……」

  「在人淫威之下,苟且偷生而已。」

  「女王是否希望我協助她驅除國老的勢力。」

  「是的,小侯在緬甸所做的一切,家母十分的羨慕,日夜期盼著小侯也能夠為逞羅國舒困。」

  「可是我來了,令堂卻叫人把我抓了起來。」

  「小候誤會了,那六十四名天魔女並不是家母的人,她們全都是國老處心積慮所訓練的禁衛。」

  「她們是宮中的宮女嗎?」

  「不是,她們都是民女,自幼由國老施以訓練,長大技成後,才送到宮中來做宮女,她們在宮中很跋扈,連家母的行動都常受她們的干擾和監視。」

  「李至善在暹羅的勢力竟有如此之深嗎?」

  「是的,文臣中一半是他的黨翼,武將中六位總兵有五個是他的親信部屬。」

  「難怪這老頭兒如此囂張,原來他的勢力已這麼大了,要想對付他,勢必要出之一戰了。」

  萬麗花歎息一聲道:「這卻是家母所權力想避免的,家母本人不辭一死,但一動戰亂,總難免生靈塗炭,暹羅全國軍民不過幾十萬人,其中還包括有一半的未開化的夷族,一日發生了戰亂,則國族立亡……」

  「李至善的勢力強大若此,若不擊潰他,他是不肯放手的,令主可有什麼計劃?」

  萬麗花沉默片刻才道:「李至善勢力雖強,但權集一身,只要能除去了他,他的手下不攻自潰,家母也可以著手整頓了。」

  梅玉也歎了口氣道:「我原也存了這個打算,可是這老兒太難纏了,我,連手都沒動,就給他擒住了。」

  「小侯,你想當面擊殺他,或是制住他,自然是不容易,如果只要除去他,應該有很多機會的。」

  「什麼樣的機會?」

  「這個……妾身倒沒有一定的計劃,比如說,在百步之外,密遣神射手一兩人,暗攜強弓,一矢而噎之。」

  「嗯,這個辦法不錯,不過要找機會。」

  「只要有此存心,機會總有的。」

  「身在囹圄中,有什麼機會可言。」

  「小侯,妾身就是為你解困而來的。」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這是在夏宮的地下暗牢中。」

  「怎麼整天都是暗無天日呢?」

  「這裡深入地底十丈,不通天光,不過也幸虧李老兒將各位囚禁此地,否則妾身真不知道要如何解救呢!」

  「關在此地對公主有什麼方便的?」

  「這所地牢乃我五世先祖時所建,當時建來是為避難之用,所以另外設了一條秘密的通道,這秘道僅有歷來的國王才知道,妾身也是不久前才由家母處得知。」

  「公主是由秘道處進來的?」

  「是的,地牢外面有禁軍和天魔女守,十分嚴秘,若非經由秘道,妾身實在無法進人。」

  「那我們也要由秘道離開了?」

  「是的,否則就要通過重重的關口。」

  「哪條秘道也就保不住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說著已經把梅玉手上的繩子用寶刀割斷,而且也點起了一個小小的火摺子。

  火光中,但見萬麗花是個十八九歲的美麗少女,面貌與女王頗為相似。

  梅玉把郭南祥等三人也迅速地解放了,由地牢中出去。只見通道的門緊閉,萬麗花特別示意他們放輕腳步,以免驚動外面的守衛,然後走向通道的另一端,來到一面石牆前,只見她在那些磚塊上按了一陣,磚牆齊中翻轉,露出另一條通道。

  梅玉讚道:「這機關真是巧妙,只可惜要被發現了。」

  萬麗花道:「可能性不大,機關的開關是八個數字,必須要順著次序觸摸才能打開,李至善除非是把整座地牢拆掉才會發現地道,否則只好去瞎猜疑了。」

  「這條地道通到哪兒?」

  「通到我的住處附近。」

  緩緩走到出口,卻是一個乾涸的枯井,重見天日後,已經是他們被擒的第三天了。

  四個人都吁了一口氣。

  萬麗花道:「小侯,你們被擒之後,宮中的侍衛們有一部分也跟著反叛逃走了。」

  梅玉一歎道:「我知道,那是馬大江和馬大海兄弟們,是他們將我們放進寢宮的,這下子害了他們了。」

  「小侯倒不必替他們擔心,這些人居此多年,地理熟得很,逃出去後就不見了蹤影,國老很震怒,派了很多人巡視皇城搜索,卻連一個都沒抓到,他又十分擔心,現在已經把他的親信衛士,全部調來夏宮中擔任警衛。」

  「這麼說我們不容易逃出去了?」

  「要出去很容易,我還有一條秘道可以送你們出去,這也是一條緊急時逃生的秘道,但是門戶都是在內關閉,你們出去之後就無法再回來了。」

  梅玉道:「我們要再回來幹嗎?」

  「刺殺李至善呀,這老兒上次被小侯闖入也嚇破了膽,現在他整天住在夏宮中,警衛重重,假如你們出去了,根本就沒機會再見到他,除非是領兵討伐,就沒有其他方法能擊敗他了。」

  「我們留在宮中能不被發現嗎?」

  「可以,在我住的地方就被劃為禁區,等閒不得進人,住在那兒的人都是我的親信,你們可以藏身。」

  「李至善對你為什麼這樣客氣呢?」

  「因為我是王儲,未來的女王。」

  「你不是排行第三嗎?」

  「是的,在姐姐中我排行最小,但我國傳儲與長細無關,是母后在佛前占卜抽中的,母后在她四十歲生日那年,當著群臣在佛祖前占卦求示,我的兩個姐姐都是三卜不中,而到我的時候卻是三卜皆中,在我們五次的傳儲大典中,這是從沒有的事,全國一致認為這是天意。」

  「李至善對你如何?」

  「他不喜歡我,比較喜歡我姐姐,因為我姐姐聽他的話,但是那次占卜大典上,天意表現甚明,他也不敢逆天行事,只有盡量想法子討好我,不過我仍是不喜歡他。」

  梅玉默然不語,他沒想到暹羅國中的內情也是如此的複雜,而這個女郎之所以冒死幫助他們,一半也為了她自己,她跟李至善的立場是對立的。

  走出了枯井,萬麗花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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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窮途末路


  萬麗花的寢宮在夏宮的一角,也有一片很大的宮室和庭園,園裡有二十多個女孩子擔任雜役操作,那倒的確是個隔絕的世界,園子外編草為籬,邏卒都不准走近。

  不過這份寧靜沒有維持多久,門上一名侍女已慌慌張張地來通報:「公主,禁軍統領王將軍帶了兵,一定要進寢宮來搜查,說是天牢中逃走了四名重犯。」

  萬麗花臉色一變道:「你沒有告訴他說這裡是禁區,禁止他們前來的嗎?」

  「婢子說了,但王將軍說,他們這次是奉了國老和女王的諭令,搜查全宮每一個地方,不得有任何遺漏。」

  萬麗花沉吟片刻才說道:「好,你去帶他們先搜別處,最後才到浴池去,我在那兒等你們。」

  那個宮女銜命去了。

  萬麗花說道:「小侯,看來大家都得到浴池去躲一下了。」

  梅玉道:「躲得過嗎?」

  「躲了再說吧,你們可以拿著兵器,實在藏身不住時,就只有拚死一戰,殺出重圍了。」

  說著,把他們帶到了浴池。

  那是一個十多丈見方的大池塘,塘旁還栽了花草,萬麗花拂開了一叢水中的荒蘆草,把梅玉等四個人藏在裡面後,迅速脫光了自己衣服,也叫她的那些侍女們脫了衣服,一齊浸在水池中,而那邊的大隊軍馬已經開了過來。

  萬麗花坐在水中,她那美好的胴體離梅玉不過三尺,玉影綽約,但梅玉心中卻沒有激起綺念,因為氣氛很不對。

  那王將軍來到池邊,躬身行禮道:「公主,請恕末將冒昧,末將實在是奉有諭令……」

  「誰的諭令?無非是李至善的一句話而已。」

  「宮中走脫了要犯,國老要末將仔細地搜查,也是為了公主的安全,那批犯人是十分危險的。」

  「既是十分危險,為什麼還讓他逃脫了?」

  「公主說的是,這梅玉倒是神通廣大,國老將他們因在天牢之中,門戶未開,他們竟然不見了。」

  「那一定是看守的人私下縱走了。」

  「應該不可能,守兵全是我禁軍中的忠心弟兄。」

  「看守禁宮的侍衛也是國老的親信,結果他們都把梅玉放進了寢宮,王將軍,我看你這些弟兄們的忠心還有待加強。」

  「是,末將一定再加強考核!」

  「好了,你在這兒也搜查過了,假如沒什麼疑問,就請出去吧,我要起來了。」

  王將軍的眼睛在水池中搜索著,那些侍女則瑟瑟地排成一列,靠在池邊,她們個個都有慌色,彷彿侷促不安,因為她們都是赤身裸體,在一群大男人的注視下,那倒是很自然的。其實在她們身後,藏著梅玉等四人才是她們驚慌的原因。

  萬麗花對王將軍的眼睛似乎很惱火,沉聲道:「王將軍,你似乎對浴池很不放心,要不要叫人也下來看看。」

  「請公主恕罪,末將職責在身,不得不冒犯一下。」

  他揮了揮手,立刻有兩名手執長矛的軍士走向池邊,跨步下水。

  梅玉沒想到這個統領會派人下來,自己等人萬萬藏不住了,正待持劍衝出一拼,但萬麗花在水中赤裸裸、水淋淋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王一彪,你欺人太甚了!給我殺!」

  嗖嗖連聲急響,是幾名手持弩弓的侍女上前,手中弩矢突發,那兩名執矛的軍士立刻被擊著了,倒在池畔。

  王將軍駭然道:「公主,這是做什麼?』」

  萬麗花怒道:「王一彪,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侵入我的浴池不說,還敢侵犯我的身體,太大膽了吧!」

  「公主明鑒,末將只是命人到池中搜查一番。」

  「你看到池中有犯人嗎?」

  「這個……末將擔心他藏身池底。」

  「你敢確定嗎?」

  「末將就是要求證一下。」

  「好,你只要敢踏入池中一步,我立殺無赦……」

  「公主,末將是奉了諭令!」

  「你還知道諭令,那很好,浴池畔那塊牌子上,也貼著母后與國老的諭令,寫得明明白白,任何人未得本宮允准,擅入浴池者,殺無赦……」

  「這個……末將已經先向公主請示過了。」

  「幄,這一說倒是我的耳朵有問題了,我怎麼沒聽見你作過請示!」

  「末將向公主告過罪。」

  「只是告罪而已,卻不是得到我的同意。」

  「末將有職責在身。」

  「我也有職責在身,我的職責是維護皇室和皇族的尊嚴,別說是你,就是國老來了,諒他也不敢在我入浴時,侵入到浴池中來,現在我命令你立刻滾出去……」

  「公主,末將是公事。」

  「別忘記了,你這御林軍統領是退羅國朝廷所頒,你的公事居然行到我這皇儲頭上來了。暹羅那兒,我立刻找他講道理去,如果他認為是我的錯,要殺要剮任你們處置,如果他認為你太過分,我就非要堅持砍下你的腦袋。」

  她憤怒得如同一頭母獅,倒是把王一彪嚇著了,而且他也明白,只要真吵到李至善面前,倒霉的一定是自己,萬麗花畢竟是暹羅的王儲,而且得到朝野一致的擁戴,李至善為要收攏民心,不會去開罪她的。」

  因此王一彪忙賠笑道:「末將該死,末將不敢再吵擾公主,這就帶人退去。」

  萬麗花仍是怒叫道:「王一彪,你現在跑也嫌遲了,我一定要在李至善那兒跟你鬧個沒完沒了。」

  王一彪只有匆匆地命人抬走了兩具屍體,狼狽不堪地退出了浴池。

  梅玉等人這才有機會喘口氣,在水池中爬了出來,萬麗花由侍女手中取過一件外袍披上了,不好意思地朝梅玉一笑道:「剛才我一定是很凶很蠻,叫小侯見笑了。」

  梅玉忙道:「哪裡,哪裡,公主智勇雙全,若不是那一陣發怒,我們就無法藏身下去了。」

  萬麗花笑道:「我也是急了,浴池不大,若由他們仔細搜查的話,大家都要受苦了,我倒無所謂,李至善不敢對我如何的,我這王儲由朝臣共選,他也更換不了我,否則他早就著手了,倒是小侯,這次他絕不會再放過你的。」

  梅玉道:「他也不敢殺死我的,否則他在抓住我的時候就下手了。緬甸阮氏的軍力雖然與此間相等,但是要打起來則是他吃虧的多,因為安南的李氏是受鎮南侯沐王爺的節制,而沐王爺卻是支持我大哥的。」

  萬麗花笑道:「就算他不敢殺害小侯,但若落進他的手中總不是件好事,而且,他也不會再把小侯關進天牢,我也沒有第二條暗道可以來救你了。」

  梅玉道:「是,是,公主二度救援之德,梅玉沒齒難忘,永銘心田。」

  「小侯不必說這些,我救你也是為了自己,那些客套話都不必說了,現在宮中和城裡一定搜查極嚴,你們一時無法離開了,還是在這兒躲一躲吧,經過剛才那一鬧,李至善一定也不敢來煩我了,這兒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我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啊!」

  「要刺殺李至善,只有在此地等機會了。」

  「可是我必須要出去聯絡一些人,特別是馬大江和馬大海兄弟及一些人,他們為了我而叛離了李至善,逃匿在外面,我不能置之不理。」

  郭南祥道:「小侯,聯絡的事可以交給兄弟等人去辦,我們等三人出去聯絡人手,找人也方便,且不如小侯目標明顯,不如小候在此地候消息,兄弟等三人出去聯絡人手,等候機會。」

  萬麗花道:「對,這樣子最好,郭壯士他們可以從秘道離開,必要時也設法從秘道再進來,我會派宮女出來跟他們聯繫,小侯的確不宜在外活動。」

  梅玉想了一下,也知道這個辦法最好,他自己的目標太明顯,到哪兒都躲不開巡邏者的耳目,倒不如留在這兒等機會,宮中藏一個人也比藏四個人要簡單得多。」

  郭南祥等三人在天色將黑時,由幾名宮女帶著由秘道出宮去了。

  寢宮中只剩下了萬麗花跟梅玉兩個人了。

  梅玉忽然感到頗為不安,因為他發現萬麗花的眼中閃著情愛的火焰,而且寸步不離地粘著他。

  西南水擺夷對男女的禮節極疏,男女相交,情投則合,情違則散,沒什麼牽扯,即使論及婚嫁,也沒什麼太大的拘束力。

  所以他們男女的交往都很自由,女的看中了男的,自動獻身相許,也是很平常的事。

  因此到了晚上,萬麗花光著身子鑽到他的榻上時,他只能說:「公主,我是個有妻室的人。」

  「那有什麼關係,我國女多於男,一個男人可以娶好幾個妻子呢!何況,我也不能嫁給你,我是王儲,皇室是不能嫁人的,我有我的職責,將來要做女王,治理國事。」

  「女王不嫁人的嗎?」

  「是的,女王只能招贅王夫。」

  「很抱歉,我也不能人贅為王夫。」

  「我知道,我也不要求你人贅,那是沒有出息的男人幹的,王夫在朝廷中全無地位。」

  「那我們這樣子……」

  「沒有關係,不必論嫁娶,、也一樣可以歡合的。小侯,我不是一個很隨便的女孩子,我一直在等待著一個能令我心儀的男人,我終於等到了你,你也不必為不能娶我而煩惱,我母親有三個女兒,都不是跟現在的王夫生的,甚至於她現在跟李至善在一起,王夫也無權干涉。」

  「這王夫不是你的父親嗎?」

  萬麗花笑道:「不是,現在的王夫是在我出生之後才人贅的,小侯,中、夷的習俗不同,我不去批評這些習俗的好壞,只是告訴你,我今夜獻身給你,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的。」

  梅玉不是柳下惠,他對萬麗花說不上喜歡,但他欠這個女孩子一份情,使他不忍心拒絕。

  過了一個綺麗的夜晚,第二天上午,郭南祥叫人遞了個信條進來,說已經跟馬氏兄弟取得了聯繫,大家都很好,只是搜查很嚴,活動不易。李至善十分緊張,已經把邊郊的兵都下令調到京城來,防備緬甸進軍。

  而邊報傳來,緬甸新君阮大器也的確在號召全國兵馬集結都城,操演戰技,由新任大元帥方天傑擔任領軍,練習行軍佈陣的戰法,看樣子是準備對暹羅大舉撻伐。

  這個消息對李至善是十分震驚的,對暹羅的朝野亦然,固然緬甸要搬出的口號是討伐李至善。

  只要暹羅驅逐李至善,戰端立弭,於是暹羅的朝廷上立刻起了爭執,李至善的部分心腹,自然是主戰的。但有部分的人卻反對說,如果緬甸只是為國老宣戰,那應該由國老自己解決去,不要禍延國人。

  這種言詞見諸於朝廷,自然使李至善很惱火,但是他卻不敢拿出以往的手段來鎮壓了,因為反對他的人竟以武將居多,其中有幾個還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被自己視為心腹的親信,想不到竟會在重要的時候背叛自己,一面固然感到憤怒,一面也感到驚心。

  他沒有參加廷議,聽了廷議的結果,忍不住就在寢宮中發脾氣。

  女王在旁道:「國老,這不能怪他們,他們有他們的立場,師出講究有名,這一仗打得太沒道理,叫他們跟緬甸去拚命,只是為了鞏固你的權力,這理由實在太牽強了一點。」

  李至善怒道:「這般忘恩負義的東西,竟然忘了是誰把他們提拔起來的。」

  女王歎了一口氣道:「他們沒有忘,只是國老自己忘了,他們做的是我暹羅的官,他們的爵祿是我授給他們的,他們自然是應該聽我的。」

  「聽你的,麗妹,是你授意他們背叛我的?」

  「國老措詞太不當了,他們是暹羅的臣民,服從我這個國君的旨意,怎能算是反叛呢?」

  「麗妹,是你在跟我搗亂。」

  「我也沒有,但我是反對戰爭的,從一開始我就反對。國老,有一點你要弄清楚,這是我的國家,要我的國家為了你而與別國交戰,我絕不會同意的。」

  「麗妹,別忘了,是我把你扶上皇位的。」

  「這句話我反對,是我們祖先的傳統把我扶上了寶座,你對這一點卻是無能為力的,我若不具有皇儲的身份,誰也沒辦法使我當上女王。」

  「那至少是我幫你穩住了政權。」

  「這一點我也不領情,我國傳國自有一套規則,我這女王是無人能替代的。」

  李至善惱羞成怒地道:「我使你的事權一統,令出必行,這總該有吧!」

  女王平靜地道:「這倒不錯,可是所謂令出必行,每道旨令都是你事先擬妥了告訴我,再由我宣佈而已,都不是我的意見。」

  李至善道:「麗妹,你這話欠公平,我每件事都是徵得你同意的,凡事都先經過跟你商議的。」

  「那只是對你有益處的事,對你有損害的,你就千方百計地加以破壞。」

  「麗珠,憑良心說,你不是一個很有魄力、很能稱職的國君,.有些地方你的看法太膚淺了,我的堅持是為了你好,為了全國的好。」

  女王毫無表情地道:「有些是如此的,所以最後我低頭,有些是兩者均可的,我也尊重你的決定,免得傷了感情,但有些事卻是與國有害,與你有利的,我就會堅決反對到底,目前對緬甸用兵就是一個例子。」

  「你要弄清楚,這是鄰邦興兵壓境侵略你們。」

  「不,他們是來征討你的,而且他們是以聖光寺名義發兵,老百姓都向著他們,我不能做違天違民的事。」

  「麗妹,我若垮了台,你理國就沒有如此順利了。」

  「但不會比現在更壞,現在名義上我可以做十分的主,但其中九分卻要聽你的,沒有了你我會好得多。」

  「麗妹,你完全不念我們的感情了。」

  女王冷冷地道:「國老,我是女王,女王是不容許有私人感情的,我的丈夫除了擁有一個王爵的名銜外,沒有一點實權,女王不允許以私人感情來干擾國政。何況,你我之間也沒有什麼感情,你取悅我,只不過想控制我、利用我,你也不是真正的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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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19:33 |只看該作者
  「那我喜歡誰呢?」

  「你惟一喜歡的人是你自己,此外你沒有喜歡的人了,也沒有人喜歡你,現在要討伐你的人,是你的女兒和女婿,從這一點就可以看清楚你的為人了。」

  李至善大怒道:「麗妹,我可以叫你立刻下台!」

  「你不能,除非你殺了我,但繼任的王儲是麗花,她比我更為討厭你,你將更難控制大局。」

  「我也可以殺了她!」

  「你不敢!一個國君死了,你還可以說是暴死,但先後兩任國君暴斃,立刻會引起猜疑,全國的文武大臣,都將照例因失職而處死,我國祖先訂下這一條律法,就是為防止權臣逼宮,所以全國大臣,沒有一個會支持你。」

  李至善忍無可忍,只有拂袖而退,氣沖沖地退出了寢宮,因為他看出女王已有決裂之意,就不敢住在這兒了,多年相處,他深知女王的性格,那是一個冷靜而理智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不會為感情而迷失,為了職責她很可能會親自動手來對付自己的。」

  她可以殺李至善,但李至善卻不敢殺她,因為王儲萬麗花跟李至善處得更壞,一定會為女王之死而追究,假如再殺死萬麗花,則按照朝律,朝中一大半的大臣都將引咎而自裁,除非他們能對天下百姓作一個明白的交待,那樣一來,李至善將無容身之地了。

  在夏宮中已經不安全了,李至善只有率著自己的人退回了國老府。

  他手中還有一批武士和侍衛人員,武官將領中,還有一半的人是支持他的,李至善相信還能控制大局。

  但是,接下去的情勢卻使他更為震驚了。

  女王萬麗妹在夏宮的銀安殿中,召見禁軍統領王一彪,李至善的撤走,使得王一彪感到局勢不太樂觀。

  因為李至善是他的靠山,仗著李至善,他在宮中很跋扈,現在李至善走了,他的氣焰低了一些,但他還是很放心,因為禁軍在他的掌握中。

  見過女王后,他又向在旁坐的萬麗花見了禮。

  萬麗花道:「王將軍,我在母后面前,對你正式提出了控告,告你在三天前傲慢無禮,恃強侵人我的浴池,還派人意圖侵犯我的身體,你不否認有這回事吧廣王一彪知道事情遲早必然爆發,所以胸有成竹地回道:「末將乃是奉命行事,履行職責。」

  女王道:「奉命,你奉了誰的命令?」

  「國老和陛下的。」

  「哀家可沒有下過任何命令,叫你去侵犯公主,倒是曾經明令公佈,公主的浴池乃屬禁地,嚴禁任何男子人內,違者殺無赦。」

  「微臣乃聽國老轉述陛下口諭。」

  女王怒聲道:「國老能代表哀家頒下口諭嗎?王一彪,你這禁軍統領到底是怎麼當的呢?」

  王一彪道:「末將這個統領是國老提拔的。」

  「很好,國老已經回到國老府去了,你也到國老府去向他報到吧,宮中的禁軍統領哀家會另外派人。」

  王一彪知道這也是必然的結果,他也不在乎,禁軍雖然只有五百多人,卻都是自己一手精選的,別人來接替也指揮不動,所以他毫不擔心。

  只見他微一躬身道:「微臣深憾未能為陛下繼續效勞,微臣告退了。」

  他一揮手,帶進來的二十多名親兵一起轉身後退。他十分放心,知道宮中沒有人能夠留下自己。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攻擊會來自旁邊的那兩名宮女,她們穿著長袖的宮裝,一抬手,抽中居然探出了兩具機弩,又準又疾,嗖嗖幾聲響。

  但見有五六支箭刺在他身上,兩支中在肩頭,兩支射中胸前,而且還有一支直鑽進他的咽喉。

  王一彪撲身倒地,那二十名親兵都慌了手腳,拔出兵器向外衝去,才到宮門前,屋簷上跳下了一批勁裝武士,手握利刃,迎面展開了搏殺。

  這批人是由馬大江和馬大海兄弟率領,原來也是在宮中當侍衛的,只不是棣屬於李至善手下而已。

  上次他們跟著梅玉反了,逃逸出宮,現在又悄悄地回到了宮中。

  整個行動都是有計劃的,那些禁軍們只學過長槍大戰的沙場戰技,對於近身搏擊,比侍衛們自然差多了。

  馬氏兄弟雖只有八個人,卻十分膘悍,不過才一盞茶的工夫,已經把二十名禁軍全部搏殺。

  這二十名禁軍都是隊長級的中級幹部,王一彪帶來是為壯自己聲勢的,卻沒有想到被人一舉盡殲。

  馬大江、馬大海弟兄動作不但快而且狠,他們迅速地裊下了王一彪和二十名隊長的首級,首先擁著萬麗花來到禁軍營中,出示了首級,召降了那批禁軍,而且立刻指派了馬大江暫代統領的職務,馬大海擔任副手。

  取得了禁軍全部眾宣誓效忠之後,暹羅女王萬麗妹御駕親征,率同了公主萬麗花與新任統領馬大江、馬大海,浩浩蕩蕩地殺奔國老府而來。

  梅玉自然也參加了,他雖然沒有什麼職銜,可是他的地位超然,連女王都對他言聽計從,他才是大軍實際的指揮官。

  實際上,也非得要他來指揮不可,馬氏兄弟根本不懂得軍事,女王也不懂,只有公主萬麗花略解一二。

  梅玉是世襲的汝南侯世子,他的父親梅殷多年治軍,他的家學淵源,軍陣之事懂得很多,以兵法而言,他不如方天傑專精,因為他喜歡遊俠,大部分時間用在舞兵弄槍、揮拳與結交江湖朋友去了。

  可是最近兩年來,他歷練江湖,又娶了江湖經驗極豐的妻子,以江湖為輔,指揮這種小規模的部隊作戰,尤見得心應手。

  他把五百名禁軍,分成三路,自領二百人為中軍,配合了女王與馬大江,叫馬大江率一百名,各持強弓勁弩,圍住了兩側門,公主萬麗花率軍兩百圍住東側門,等三面包圍停當,他才擂鼓鳴金,直撲向國老府而來。

  國老府根本還沒接到禁軍兵變的消息,守門的頭目叫孫德福,還以為禁軍統領仍然是王一彪,他跟王一彪是很熟的人,連看都沒看,就笑著向滿身戎裝的馬大江笑道:「老王,你怎麼把人都帶出來了,莫非你在宮中也不得意,被那老梆子趕了出來!」

  他口中的老梆子自然是指女王而言,一旁的女王因為也穿了戎裝甲冑,一時不易辨認,卻聽得懂老梆子三個字的意義何指,不禁大為震怒,厲聲道:「孫德福,你胡言亂語,冒讀之罪不可恕,統領,殺無赦。」

  孫德福這才發現女王也來了,倒是有點驚慌,但也不十分在意,笑笑道:「原來女王也來了,你是來找國老的吧,對不起,國老吩咐過,說這幾天不太平靜,他的事務太多,無暇顧及宮中,宮中的事請女王自己費心了,女王也不必進去了,國老不見的。」

  女王怒聲道:「哀家乃一國之王,召見國中任何臣民,誰敢說不見的。」

  孫德福笑道:「女王,咱們都是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在這個國家中,究竟是誰做得了十分的主,你也明白,國老說不想見你,他就不必見你,老王,你們還是保護女王回宮去吧,這幾天,亂民鬧得厲害,國老正在全力清肅中,你根本不應該叫女王出來的。」

  他還沒認出禁軍統領已不是王一彪了,仍在自說自話。梅玉在旁手執長矛,突地一矛刺出,穿透了他的前胸,將他挑了起來。

  孫德福痛極而呼,門中的人看出不對,都紛紛拔出兵刃結成一排。

  梅玉將孫德福一抖,由空中掉落地面,已經氣絕不動,然後厲聲喝道:「李至善叛逆有據,奉女王指令,已革除國老頭銜及所領一切權限,現由女王親率御林軍前來捉拿,爾等從速放下武器,聽候發落,叛逆之罪,概予不究,否則即以叛逆論處,格殺勿論!」

  那些人哪裡將御林軍放在心上,發喊一聲,居然想殺過來。

  梅玉早經準備,前排不動,後排的弓箭手則猛起發弓,每五六人對準一名對象,一聲令下,百弩齊放,那十幾個人怎麼也沒想到會遭此奇襲。

  因為他們以為御林軍中的親兵隊長都是李至善的人,沒想到那二十名隊長早已被捕殺撤換了。

  變起非常,除了一兩個見機回頭急溜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已被射成了刺蝟。

  大軍很順利地殺了進去,在第二道門前,他們卻沒有那麼順利了,而且那邊的防衛也較密,兩扇大門深深緊閉著,馬大江叫了一陣,裡面完全不理,圍牆卻高有兩丈許。

  梅玉曾經叫兩名勁裝武士跳起來想進去奪門,可是才躍落牆頭就被人殺退了下來,可見裡面的防備很嚴。

  梅玉冷冷笑道:「李至善,你別以為龜縮在內,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會後悔的。」

  裡面仍然不理,梅玉向天發了一枚號炮,那是一個信號,只見左右兩邊飛射起不少的火球。

  那是左右兩翼的攻擊者施出的火箭,這也是梅玉老早就吩咐備妥的,在前桿上綁了布卷,浸透桐油,點上了火後,凌空發射進去。

  這些火箭不必取準,但是為數極多,總有幾支能射中一些可燃物,裡面頓時引起一片大亂,而正面的人也開始找到了一些重物,開始撞門。

  三面都發動了,使得人心惶惶,而梅玉真正的攻擊卻是放在幾名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身上,他們乘著混亂之際,越牆而人,殺退了守門的幾個人,打開了門,梅玉率眾一哄而人,同時左右兩邊也把東西側門攻開了,三軍會合了。

  國老府中的武士也有三四百人,個個身手矯健,論理足抵梅玉這五百御林軍,可是他們在梅玉有計劃的圍殲之下,被殺得很慘,死傷了一大半,又投降了一部分。

  不過在這些人中間,卻沒有找到李至善,據說他在攻擊最強烈的時候,還在中堂指揮部,等到大軍攻擊,卻不見了人影。

  梅玉破屋而人,在中堂裡發現了一條秘道,順著密道搜索出去,竟然到達湄南河的一條小支流畔,那邊有著一間船屋,卻已無人,顯見得李至善是在危急中帶了兩三個親信,在此地上船走了。

  國老府的背面臨湄南河,梅玉在佈防時十分小心,吩咐兩翼的攻擊者務必防備對方由河上逃走。

  萬麗花也頗有心計,尚未發動攻擊前,就派人出去把後門的兩條大船船底鑿通,船揖弄斷,務使對方無路可退。

  事實上這一著也頗為有效,有百餘人就是逃上了船,困死河中無法行動而投降的,卻沒有料到狡兔三窟,李至善會安排另一條秘道,逃到兩里外的一條支流上,再駕小船而逃生的。

  後門雖有大船,卻只用來轉移注意,才使他成功地脫身。

  暹羅的朝野間,幾人歡樂幾人愁,昔日親國老的人都被貶了下去,輕則削職除權,重則人獄處死。

  梅玉對那些投降的江湖武士更絕,除了馬大江、馬大海兄弟帶來的一批京中的人外,其餘一律挑斷腳筋,廢了武功,然後各給資遣銀五百兩,叫回中原過日子的,這筆錢夠賣幾十畝薄田安分度日了,留下在暹羅也可以過日子,但沒有武功,他們再也不能夠作怪了。

  馬大江還勸他道:「小侯,你這麼做太狠了,廢了他們的武功,叫他們以後的日子豈不很難過。」

  梅玉的答覆卻很決斷,「不見得吧!有成千上萬的人不會武功,照樣生活得很好,這些人仗著武功被李至善用了多年,在邊夷養成了不可一世的驕習,他們不會老實下來的,聖光寺今後將不干預各國內政,只是在精神上給大家一個引導,所以,我也不想給大家留下一批禍害。」

  馬大江不禁默然。

  梅玉又道:「馬兄,你們的事業在中原,此地可以不必戀棧,我希望密探也好,江湖人也好,都能在邊夷絕跡,為人間留一片樂土。」

  馬大江苦笑道:「小侯,敝兄弟是受家叔指派來此,未經奉調,可不敢擅離。」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會知會你們的表兄鄭文龍,他主管你叔手下的密探事務,由他調你們回去。」

  「小侯,我們是為了鉗制李至善而來的,在此人未曾解決前,我們的任務未完成,也無法回去交差。」

  梅玉笑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把他手下的武功廢掉,逐漸削弱其爪牙,使之無能為力。」

  「小侯,這是沒有用的,他的羽翼勢力在於各處的總兵將領,有一大半都是他提拔起來的人。」

  「對這些人我比你瞭解,他提拔起來的人,未必是他的衷心支持者,你要明白,那些是暹羅的臣民,不是李至善的人,李至善已不是國老了,他們未必再聽他的。」

  「可是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把柄握在李至善手中,會受他的威脅的。」

  梅五想了一下道:「有辦法可以對付的。」

  他對付的方法很絕,即日發一道通令給全國的總兵,告訴他們,如果有受李至善威脅之事,限期向聖光寺自首,也由聖光寺一肩提承,絕不再追究,如有隱瞞不報,一旦揭發,罪加一等……同時也叫他們盡全力搜捕李至善及其餘黨,如有緝獲,升上將軍,拜全國兵馬大元帥職。

  這一著的確厲害,李至善連一處都不敢投奔了,不管那些人對他如何支持,都沒有暹羅朝廷所頒的獎賞來得高。

  結果雖然沒有抓到李至善,但已有六位總兵向梅玉所派出的私人代表輸誠示忠,說出他們受李至善的脅迫內情,罪行不大,無非是虛報員額之類的事,這種罪名可大可小,認真辦起來可以砍頭,馬虎一點也就過去了。

  在暹羅如此小國,兵員本就不多,十名總兵,全部將兵也不過數萬人,這種行為就不太可恕了,梅玉果然赦免了他們的罪,既往不咎,但嚴誡以後不得再犯。

  梅玉在暹羅雷厲風行的計劃還收到了另一個效果,那就是對李至善餘黨的肅清。

  由全國各地總兵軍鎮處解來的細作耳目爪牙為數計百名以上,以及三十九名散落在各地的所謂監視人員,這些監視人員都是具有武功身手的江湖人,他們是李至善的死黨,也都是他旗下的密探,平素對那些將領們頤指氣使,李至善一倒,首先遭殃的也是他們,除了二十九名被活捉外,還有三十多人則被殺死了裊首送京去。

  李至善在暹羅鐵桶似的控制下,一下子就冰消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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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20: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海上屠鯨


  暹羅女王萬麗妹重新表示了對聖光寺的擁護和服從,大家也開始了新的秩序,那是一個令每個人都滿意的秩序。

  聖光寺對國政的確是採取放任的態度,絕不像李至善事事干涉,相反的,聖光寺還盡到了輔導協助的責任。

  國君的政令有所疏漏或不及之處,聖光寺會派遣高僧為代表,婉轉地向國君陳說解釋,提出修正,臣屬如果對國君有抗頑不服的企圖時,聖光寺也會加以疏導。

  聖光寺是講道理的,處事的態度也是公平的,立場總是以全民的福祉為主,所以他們所執持的道理,有時雖兔不了對某一兩個人有損失,卻也使人無以為駁,當然,光憑道理還不足以壓服人的。

  聖光寺另有一股使人信服的實力,他們的護衛就是那股力量的主流。

  這股人是梅玉邀來的江湖好手,為數不過百來人,卻真正地盡到了監督的責任,他們平時散佈在各處民間,搜集有司官吏們的施政情形。

  小有不法者,他們通過聖光寺,直接提出警告,飭令改過,若是再估惡不悛,聖光寺則搜集證據遞交朝廷,依法予以懲戒。

  這情形與李至善的控制略有相似,只不過李至善是以利害為前提,聖光寺則是以法理為尊。

  情勢是穩定下來了,但是聖光寺仍然有著隱憂,那就是李至善不見蹤影,他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他在西南夷的控制被奪,也不會甘心的,但是他能躲到哪裡去呢?

  還有,建文帝在聖光寺中為聖僧的消息,畢竟是很難瞞過人的,中原的大明朝廷是否就不聞不問呢?永樂帝已登基,而且把都城遷到燕京,改稱北京,意在有別於金陵的南京,大事整修宮殿,作萬年江山的打算了,但他對這個流亡的侄兒是否就能放心了呢?

  建文帝很關心這件事,梅玉也很關心這件事,他對建文帝的保護仍然很周密,時時在提防大內的刺客。

  好在京中有著一位極為有力的內應靠山——三寶太監鄭和,他的侄子鄭文龍執掌錦衣衛正指揮使,控制著一半以上的密探大權,消息自然十分靈通。

  梅玉他們找不到李至善,大內密探卻有本事找到了他的蹤跡,這老兒十分狡猾,他早已在海外覓妥了另一處的勢力範圍,秘密設置了不少人手,用他一貫的手法,控制了海外的一些島國。

  在暹羅更向西南有爪哇、蘇門答臘及馬六甲等諸島國,更行西南則為天竺,古時有高僧法顯,就是由海上經由這些島國,遠赴西天取經而回。

  他的事跡不如唐三藏之眾為人知,主要的原因有三,其一是他取回的經籍俱為梵本,而他本人又未加翻譯,未能流傳,其二是他是私人行動,未若唐三藏為唐太宗御派,第三個原因最重

  要,就是三藏之行,因有吳承恩撰西遊記小說,使之廣傳民間,流傳天下之故。

  李至善聽說蘇門答臘有一個叫高港的地方,當地的大酋長叫陳祖義,是李至善的外甥,曾以全力支持他在當地的發展,已經成為各部落間最有力量的一部了。

  最近聽說他在那聯合諸部,加強了戒備,而且大量地建造戰舟,有幾個不跟他們合作的酋長,都已先後被他吞併更換掉了,聲勢洶洶。

  這些島國因為遠處海外,從來也沒有臣屬於哪一個大國過,而且島上多半為野人生番,大部分都是些海客漂流而去,在那兒教化生番,組織成國,所以人種各異,最多的還是漢人和天竺人,其中尤以漢人的勢力最大。

  李至善把勢力伸到這兒來,又儼然成為一代霸主了,他大概不能忘記被驅出西南夷的仇恨,亟思報復,所以才練兵造船,大概準備發動攻勢了。

  這個消息是很令人震驚的。

  爪哇及蘇門答臘、馬六甲、婆羅洲等群島,為數不下千餘,每個島大小雖不等,但大者並不小於暹羅、緬甸等國人口,加起來幾近百萬之眾。

  這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不過暹羅和緬甸深感恐懼,連安南也大感不安。

  他們都不約而同向聖光寺求援問計,聖光寺接獲消息也深感困擾。

  李至善的蘇門答臘遠隔大洋,必須靠舟舷為渡,他那兒的人員雖多,但是舟只有限,不可能來得太多,這邊以逸待勞,先聚重兵以擊之,倒是不可怕。

  但惟一傷腦筋的是攻擊來自海上,無法臆測方向,也不知道對方登陸的地點。

  中南半島三面是海,海岸線很長,地勢又是山巒起伏,叢林密生,交通不便,大軍調動很困難,不若對方在海上靈活,大軍集中在一地,他們可以避重就輕,到乙地登峰攻擊,勢將防不勝防。

  這下子連梅玉也沒轍兒了,他只有消極地派出一些漁船在海上遠眺,發現有大批的船隻時,立即回報。

  這個法子實在不算好,但總是聊勝於無。

  忽然,一個消息傳來,那是馬大江傳來的秘密消息,說司禮監鄭和上海路出海而下南洋,率精兵兩萬七千餘眾,對西南夷群國,將—一遍及。

  這個消息早就有傳聞了,是說永樂帝聽說建文帝遠避海外後,將遣專人來擒捕。

  錦衣衛中另一個體系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他們的人員沒有到達西南夷,就被鎮南王府沐家的人給堵回了頭。

  由陸路入西南夷,一定要經過雲南,那是沐王府的地盤,沐王府對大內秘探毫不買賬,碰上了一定是悄悄地抓起來,來個無聲無息地失蹤,朝廷也不便動問,因為朝廷跟沐王府有個不成文的約定,不去干擾雲南的行事,沐王府的條件就是效忠永樂,永鎮雲南。

  他跟鄭和的關係不錯,鄭和手下的密探可以出人云南而無禁,但必須先向沐王府報備。

  對另一體系的人,他則毫不容情,更由於鄭和的私下知會,那些人想躲過沐王的追索也很難,縱然漏過三兩個,到了西南夷也起不了作用。

  永樂帝是不是真的對此不在乎,沒人知道,但他卻也悄悄地留了一手,以發展水師為名,在福建造了大洋船兩百多艘,這些船隻在永樂縣督造後,朝廷才宣佈有出使西洋之舉,欽差卻點了鄭和。

  表面上的理由是宣揚國威,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清楚是要他去找建文帝。

  找建文帝幹什麼,是抓他還是殺他,抑或是另有打算,卻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出使之前,永樂帝把鄭和召人內殿,屏退左右,君臣二人足足談了有兩個更次,這次談話的內容十分機密,事後君臣二人都極口迴避,不肯洩漏。

  夠資格問的人已經不多,卻沒有一個人夠資格追問到底,所以那是一次最保密的會談。

  不過鄭和倒是遣派了馬大江給梅玉遞了一個消息,說他是特地討了這次欽差的任務,最主要的是要利用朝廷的力量,為建文帝清除障礙,對付李至善。

  他叫梅玉放心,此行絕不會對建文帝不利,只是要建文帝表現得合作一點,安分地株守西南夷聖光寺,縱另有所圖,也不妨留諸異日,至少在目前不能有任何跡象顯露。

  他也提出了一個請求,此行將以征服蘇門答臘及馬六甲諸島國,緝捕李至善為要,但是對當地的情形過於隔閡,希望梅玉能率人先行潛人該地,刺探消息以為接應。

  這是個極端的好消息,梅玉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對於鄭和的請求,更是欣然從命。

  他選了一條海船,帶了一批好朋友會合了馬大江、馬大海兄弟,他們是鄭和的侄子,也是大內密探負責將來與鄭和聯繫的。

  建文帝對這位老弟一再為他冒險犯難很覺過意不去,特別派遣了自己的妃子李珠同行,給姚秀姑做伴。

  那自然是一句說詞,主要是因為李珠是李至善的女兒,以前曾參予李至善的工作,十幾歲時曾經到過蘇門答臘的高港,在那兒住過半年,地理較熟,再者,她對李至善的心腹手下也較為熟悉。

  如果,不能憑她的影響力,說服一些人投過來,至少也可以認出一些人,設法加以俘虜,逼問出一些口供來。

  鄭和預定在永樂三年冬天啟行,梅玉他們在秋天就出航了。

  西南諸夷在明室而言,日之西洋,實際上就是今天的南洋。

  梅玉與鄭和私相約是要對付在蘇門答臘的陳祖義,也就是要對付他的後台李至善,所以梅玉在秋末就乘了一條大商船出發。

  他們都是以海客身份為掩飾的,他們的海船上載了綢、布匹、瓷器、農具以及刀劍弓箭兵器等,這是外海夷島上最缺乏的日常用品,然後換取海外特產的藥材、香料和一些特異的海產,把這些帶回中原,也都可以獲取巨利,來回都有很高的利潤。然而從事這類生意的海客卻不多,最主要的是因為風險太大。

  海上有不測風雲,這是一種無可抗力的天災,再則是人為的,如海上的強盜及海島上那些未開化的蠻人等,碰上了也都有性命之虞,不過,這究竟還可以預防的。

  預防的方法無他,憑仗武力征服對方而已,因此這賴海生活的水手,不但航海精通,而且個個都還要有一身不錯的武功,以備戰鬥時之用。

  梅玉的這條船叫神龍號,船上有四十名熟練的水手,還有幾門火炮,常來往於南中國海之間,頗有名氣。

  船主也姓馬,叫馬清,早年是縱橫七海的大海盜,後來受了朝廷招安,洗手不再打劫,專做海上的運銷生意。

  他自己不做生意,專門接受人家的僱傭,往來南中國海之間,由於他的水性精,地理熟,所以生意極好,儘管他的報酬高得嚇人,仍然有人爭相聘雇。

  但實際上,他真正的身份,也是隸屬於大內密探,他是鄭和的本家兄弟,早年因為鄭和的關係和央請入了江湖,只是借海盜以隱身而已。

  鄭和掌了密探的大權,他也順理成章地受了招安,以更為方便地為鄭和工作。

  這次鄭和就派他作為先行的部隊,一則固然是要他支援梅

  玉,但也未嘗不是鄭和的私心。

  密探的圈子裡傾軋得厲害,誰都想樹下一些私人的勢力以自保,在建文帝主政時,由於不太管事,由得大家各自去發展,永樂帝繼位後,對樹立私人的勢力將遭大嫉,他比較信任太監,因為太監不容易建立私人勢力,但鄭和卻不同,他看得準而遠。

  在朝廷上,建立勢力將為永樂所不容,他卻不能沒有保障,只有把勢力擴展到海上去了。

  李至善手中的這些勢力,早就使鄭和的心動了,也一直想抓在手裡,也因為期之必成,他才把族弟馬清的這條船給派了來,供梅玉指揮。

  梅玉是忠於建文帝的,鄭和對建文帝也有一份感情,他也不在乎將南洋的勢力置於建文帝的名下。而他仍能在暗中掌握,更妙的是在建文帝名下,可以祛永樂帝之疑,使永樂帝身邊那一批容不下建文帝的人,稍有忌諱。

  論縱橫運用權術的手段,鄭和無疑是個絕頂高明的人物,他能在面面俱顧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神龍號載滿了貨物出海了,貨是馬清從中原運來的,但梅玉上了船後,馬清立刻將貨物清單交給他。

  梅玉道:「馬兄別客氣,貨是你的,在下只是提個名義而已。」

  馬清道:「小侯,貨也不是我的,是三寶哥叫人裝上船,指明交給你的,小侯理應全權做主。」

  「我根本不懂得做生意。」

  「這與懂不懂生意無關,小侯既是貨主,對全船就能全權指揮,進退全由你作決定。」

  「這……在下不明白馬船主的話。」

  「我舉個例子好了,假如我們遇上了風暴,是否要拋棄掉貨物而來保全性命安全,哪時就要貨主來決定。」

  「這應該是由船主來作決定的。」

  「不然,我們既然受雇,冒死拚命是我們的職責,是否棄物要由貨主作決定,我們是無權要求的。」

  「這就是說貨主不同意,你們就得拚死撐下去。」

  「不錯,我們收取了報酬,就有責任保障客貨的安全,哪怕是拼了命也是應該的。」

  「只是限於遇上風暴才有這種情形嗎?」

  「不,還有就是遇上了海盜,要戰以保貨或是捨棄貨物以保性命,也概由貨主決定。」

  「捨棄了貨物能保全性命嗎?」

  「能的,只要不加抵抗,海盜們只劫走財貨,通常是不傷人命的,但如若有抵抗的行為,落人了他們手中,那就很難說了。」

  「你們不是有火炮,足以擊退來犯的敵人嗎?」

  「我們是有這個能力,但是要尊重貨主的意願,畢竟這是帶點冒險性的。」

  「以前遇到過海盜嗎?」

  「遇到過三次。」

  「結果如何呢?」

  「貨主都捨不得放棄貨物,這是一筆不算小的資產,他們寧可冒險一拼,幸好是我們都拼贏了。」

  「馬船長,你實際上是很有把握的。」

  「『但我仍然要給貨主一個選擇的機會,因為我們不能替別人決定生或死,戰鬥是一定會有危險的。」

  梅玉哈哈大笑道:「馬船長,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兩天之後,梅玉也遇上了選擇的機會了。

  不過這次馬清破例地向他作了一個消極的建議:「小侯,我

  看你這次還是放棄貨物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正做生意的,不在

  乎這點損失。」

  梅玉陪著他走上甲板,眺望著遠山出現的三點帆影,皺著眉

  頭道:「對方有三條船?」

  「是的,他們所懸的是海鯨旗,那是南海最大的一股海盜.

  盜首叫赤鯨陳友義,他們的堂號叫赤鯨幫,全有四五百人眾,實力很雄厚。

  「你以前接觸過嗎!」

  「沒有,我們大家都有個耳聞,他的船看到我的神龍號,就調轉走開了,大概也是避免跟我對上,這次他們有三條船隻結在一起,實力足夠吃我了,所以才迎了上來。」

  梅玉想了一下,道:「陳友義和陳祖義是什麼關係?」

  「這倒沒有聽說,因為陳友義行蹤不定,很少有人見過他,也很少有人知道赤鯨幫的事,只知道他的總壇設在蘇門答臘的一個島上。——

  「我倒覺得他們一定關係密切,陳祖義是李至善的外甥,也是李至善在南海中培植起的一般勢力,陳友義很可能也是他的另一個外甥,我得向珠大嫂請教一下。」

  他們向李珠詢問的結果,證實了梅玉的猜測。

  陳祖義是李珠舅母的兒子,陳氏是一個大族,子弟眾多,陳祖義那一代是義字排行,所以李珠雖然不記得有陳友義這樣一個表哥,但幾乎可以肯定是陳祖義的同族,因為陳氏有很多弟兄在南海做海盜的──那是陳家的事業。

  梅玉道:「馬船長,如果陳友義和陳祖義是同族的堂兄弟,那我們這次海上的遇合,就不是棄貨能夠解決得了。」

  「這不太可能吧,我的身份很秘密,沒人會知道的。」

  「李至善是搞密探出身的,不要忽視密探的能力,他們中間頗有一些人才的。」

  「小侯以為他們是存心對付我而來的。」

  「我想是的,否則三條海盜船隻結行動的事很少會發生的,在南海中航行的都是普通的商船,根本不需要如此巨大的人力來對付,我認為他們是衝著神龍號來的。」

  「不會是為了對付小候的吧?」

  「這次我相信不會,因為沒人知道我上船,我們每個人都經過了喬裝才登船的,走得十分秘密。再者如果是為了要對付我,用不著海上攔截,在高港的邊岸上以逸待勞,捉我不就容易多了。」

  馬清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梅玉又道:「假如對方是專為對付神龍號而來,則我們棄貨投降仍然得不到安全了。」

  馬清只有苦澀地一笑道:「小侯,很對不起,害你受到牽累了,不過小侯放心,我們力量尚可一拼的。」

  梅玉道:「海上戰鬥我不熟,由你去指揮,但等到雙方要接觸時,你把指揮權交給我,我們來漂漂亮亮地打他一仗,叫對方片甲不回。」

  馬清立刻下去指揮了,其實他的那些水手們都是老經驗的戰士,早就把火炮準備妥當了。

  馬清也很沉得住氣,他在發現對方時,就掉了方向,對方也銜尾急迫,但是那三條船由於船行速度較快,距離迫近了,而且不斷地打出要前面落帆停船的信號。

  追逐了一陣,馬清下令打橫船身,看來是好像知道逃不了而準備投降了。

  來船很快地就接近了,到距離五十丈左右,可以看清對方船

  上人的面目時,突然轟轟連聲,火光直射。

  神龍號上有十二門火炮,炮座下有輪子,可以推動安裝,事

  先他早已把十二門火炮推放到一邊,一聲令下時,十二門炮齊

  吼。

  每四門炮瞄準一條船,一發過後,迅速裝填,再度擊發,如此連續下去,每門炮都放了五發,已經有六十發炮彈發射,因為距離足夠,沒有一發落空。

  六十發炮彈平均落在三條船上,造成的損失是相當可怕的,其中的兩條船還起了火,另一條船則整個翻了過去。

  海面上只見螞蟻般的人頭在浮動,赤鯨幫的三條船都毀了,他們迅速由大船上解下了小船,飄流在海上,而且也向神龍號劃近,每條小船上都爬滿了人,為數總在百來人。

  馬清哈哈大笑道:「這批王八蛋,今天總算嘗到厲害了,狗膽不小,居然敢來找馬老子的麻煩……」

  梅玉也到甲板上觀戰,見狀不禁駭然讚歎道:「馬船長,你這陣火炮真叫厲害,每炮五發居然沒有落空的,實在叫人佩服。」

  馬清笑道:「這是我重金聘一位荷蘭的技士,特地鑄造的,這位技師是鑄火炮奇才,他所監鑄的火炮,口徑不大,射程極遠,最難得的是準度,在五十丈到七十丈內,可以擊中一條牛,他所製造的炮彈不但穿透力強,而且還能發火爆炸,我的神龍號能夠橫行七海,就是靠著這幾門火炮的威力。」

  「既然大家都知道這些火炮的威力,為什麼赤鯨幫的人不加預防呢?他們集結了三條快船,未作還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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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20:18 |只看該作者
  馬清笑了一下道:「他們也有火炮的,只是一般火炮的射程,只在四十丈內有效,我的火炮是精製的,可及遠七十丈,通常我也是將距離拉到四十丈左右才發火,就是不讓人知道我的火力詳情,再者,一般的情形下,我的船上只陳列了四門火炮,其餘八門都藏在艙底壓艙,必要時才推出來,陳友義是以一般的狀況來瞭解我,所以才吃了大虧。」

  「那幾條小船來得較近了,船上的人數多出我們兩倍之多,馬船長,你的火炮能擊中小船嗎?」

  馬清笑道:「沒問題,我能擊中七十丈外的水牛,那小船總不會比水牛小吧!何況他們已劃到了三十丈左右,閉上眼我也能擊中它。」

  馬清是個很幽默的人,他說閉上眼,就是真的閉上了眼,然後做了個攻擊的手勢,火炮又開始發火了,

  發射火炮的炮手可沒有閉眼,他們瞄得很準,轟然聲中,夾雜著陣陣的慘叫聲,炸死的人屍飄浮在海上,還有不少人則在海上拚命地游,本來他們都手執兵刃,一付準備拚命的樣子,現在卻可憐地高舉著手,哀懇著這邊的大船救命。

  馬清對梅玉道:「小侯,你現在負責指揮了。」

  梅玉朝他笑了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梅玉也不多作客套,只是問道:「船長,你船上的水手們弓箭技能如何?」

  「他們是千挑百選的好手,什麼技能都可以來一點,海上作戰,弓箭是第一戰技,他們都能在百步之內,箭無虛發射中飛鳥。」

  「這就行了,我要他們全體各攜強弓一把,長箭一壺,集中舷邊候命。」

  馬清很快轉達了命令。

  梅玉自己居高眺望,看到那群游水的海盜快要接近,為數約在七八十左右,梅玉朗聲發令道:「每人先選好一個目標,瞄準要害,務期一矢擊斃,只要對方還有一口氣在,就立刻補上一請菏。現在箭上弦,等候命令發射。」

  四十名水手,四十把強弓,一齊瞄準海上,等那批海盜游到離船十丈左右時,梅玉一聲令下,但見矢飛如雨,嗖嗖聲響中,又是連聲慘叫。

  那些海盜們沒想到在他們表示投降之後,對方仍然會出手猝殺,想要逃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每個人都被長箭刺心,有的立刻就斷了氣,有的則還在掙扎著,但梅玉不放鬆,繼續下令攻擊,那些射手們遵令又補上了一箭。

  這次都是取立刻致命的地方,不是一箭穿喉,就是矢貫頭部眉心,沒有多久,海上又浮滿了屍體,當他們真正斷氣時,屍體又緩緩下沉。

  梅玉的命令是海上不准有一個活人,而那些水手們也執行得很徹底。

  現在海上也見不到一個活人了,只有幾具未沉的屍體飄浮在水上。

  梅玉才下令放下兩條小船,命馬大江、馬大海兄弟這十名水手,駕一條小船,下去檢查屍體,不管是否死亡,先梟下首級再說。

  馬清道:「小侯太小心了,這些人挨了一箭之後,應該是活不成了,我們的箭鏃上還塗了一種夷所制的毒樹汁,見血封喉,不可能再有活人的。」

  梅玉笑道:「小心總是好的,我的信條是不放過一個敵人,不容有一絲疏忽的。」

  他的小心倒還真有道理,有四具屍體居然在小船靠近欲待梟首時,居然動了起來,而且向下潛去。

  大船上還有二十名水手持弓等候著,他們的反應很快,浮屍才動,亂箭即至,立即又有三個人被射死了。

  只有一個人動作快,潛入了水中,但梅玉卻吩咐兩條小船分開十丈,守著海上不動,沒有多久,那人憋久了氣,才伸出頭來想透口氣,已經被人發現了,立刻有十幾名水手跳下海去,把他捉了上來。

  有認得他的人立刻叫道:「他就是陳友義!」

  梅玉笑道:「我想也應該是他,把他押上來吧!」

  小船靠上大船,把陳友義綁妥押上了大船。

  陳友義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皮膚黑黑的,十分精壯,上了船就破口罵道:「馬清,你這狗雜種,好毒的手段,老子一百二十九名弟兄,全部死在你手裡,你造了這麼多的孽,不怕天譴嗎?」

  梅玉笑笑道:「陳友義,別怪馬船長,他只是受我僱傭,真正做決定的是我,我要你們雞犬不留。」

  「你……你又是哪頭蒜?」

  「我叫梅玉,世襲汝南侯。」

  .『啊!你是梅玉。」

  「不錯,相信你對我不會太陌生,李至善一定是提到過我,把他從緬甸和暹羅趕出來的就是我。」

  陳友義默然片刻才道:「梅玉,你太過分了,我舅舅已經把那兩個國家讓出來給你們了,你還不滿足……」

  梅玉道:「不是我不滿足,是他太不滿足了,他是我大哥的家臣,他卻利用我大哥的經費和支援,建下他自己的勢力……」

  「我舅舅只是奉旨經營西南夷,蘇門答臘那邊都是他自己經營出來的,緬甸和暹羅已經交給你們了。」

  「他在那兩個國家的勢力不是自己心甘情願交出來的,而是被趕出來的,他經營蘇門答臘的錢也是我大哥撥付給他的,這些道理都不必說了,說也說不清的,你們也都不是講理的人,我現在掌握著優勢,你就只有聽我的。」

  陳友義低頭不吭聲了。

  梅玉道:「陳友義,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活下去?」

  陳友義想了一下道:「人沒有想死的,可是我想活也活不下去了,我帶了一百多名手下弟兄出來,卻沒有一個活著的……」

  馬清哈哈大笑道:「那要怪你們太自不量力,我這條神龍號縱橫南海,你居然想來尋我的晦氣。」

  陳友義剛要開口,馬清又道:「你可別推賴說是無意碰上的,你老遠就看到了我的神龍旗號,立刻追了上來,這證明你是存心來找我的,對不對?」

  陳友義頓了一頓,乾脆點頭道:「不錯,我們有人在暹羅知道你的船帶了一批貨南航,我是存心來截你的神龍,赤鯨是南海的兩塊天,我們總要碰一下的,只是沒料到你船上的火力如此厲害。」

  梅玉道:「閒話不必談了,我是到高港去對付你的舅舅李至善的,所以我必須盡屠你的手下,不放一個人生還,免得有人洩了消息,高港是你哥哥陳祖義的天下,換言之是李至善的勢力範圍,如果知道我在船上,我們可能登不了岸,我們必須要保持機密……。」

  陳友義臉色一變道:「你們要去高港?就憑你們這條船上的幾十個人?那不是拿雞蛋碰石頭……」

  梅玉道:「我知道你哥哥是高港的大酋長,手下有兩萬多戰士。」

  「還有其他各族,他們都聽我哥哥的,如果集合起來,將近有五萬甲兵。」

  「他們都是未開化的蠻人。」

  「不管他們是否開化,也不是你們這幾十人能敵的。」

  「我們不止是幾十人,也有幾萬人,三寶太監鄭和即將領軍遠征南海,我們只是打個頭站,到時做接應而已。」

  陳友義的臉色大變,可見他也知道了消息,現在又得到了證實而已。

  知道了鄭和即將率師來襲,陳友義的態度轉變了,他對雙方的大勢都很清楚,他的兄長陳祖義在高港,雖然號稱有兩萬大軍,那只是唬唬人的,實際上真正受過訓練的步卒不過五千人,其餘都是些蠻人,平時放之山野,任之自由生活。

  陳祖義只是把他們的頭目酋長召集了略施訓練,然後在必要時,再叫這些頭目們,召集了部屬,發給甲冑武器,讓他們穿戴起來,排成隊伍呼喊逞威。

  這些兵是不能打仗的,既不懂陣法,也不懂漢語,甚至於連如何使用武器也不知道。

  陳祖義只有五千人,這五千人是受過訓練的,陳祖義在蘇門答臘時常召集那些土王酋長們開會,點閱軍隊。

  他把所有的蠻人都裝備起來,湊成兩萬的浩蕩聲勢,然後以受過訓練的五千人調出來表演陣法攻戰,這才一舉地鎮懾了那些小土王。

  因為這些土王中,最強者如婆羅州、馬六甲、文萊等島國,也不過才幾萬人,扣除掉老弱孺,能夠作戰的壯了也就不多了,誰也無法與陳祖義的聲勢相比,他們只有乖乖地以陳祖義馬首是瞻,奉之為尊了。

  陳祖義是個大老粗,他只是李至善的外甥,此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行,他惟一的本事就是養女人和玩女人。

  在華麗的皇宮裡,極盡其奢侈之能事,他並不在乎花錢,因為蘇門答臘的物產極豐,礦產有錫和金砂,另外如魚翅、香料。

  藥材等,這些東西在中原都是珍貴的奢侈品,但在島國上,利用無知的土人,只要花極低廉的代價就可取得,錢賺多了反正也沒用,由得他花去。

  李至善只要他聽話,肯做一個傀儡就行了。

  高港原是陳祖義帶了一批海盜前來,佔地為王打下的天下,原來只不過是拿此地做一個落腳點而已,因為此地有一個很大的港灣,可以迫進大船,腹地廣闊,人員輻揍,十分理想,他把這兒當了盜穴。

  後來李至善認為此地大有可為,幫他策劃,加以財力和人力的支援,使他成了高港的大酋長,吞併了附近十幾個小部族,儼然成為一方之雄了。

  李至善在此地經營甚是有辦法,從中華閩浙等地,調了不少人過來,也鼓吹了不少人移民此間。

  這些漢人來此之後,闢地為畝,居然漸成氣候,人越聚越多,力量越來越大,終至使陳祖義成為蘇門答臘最大的一部。

  不過他仍然沒有放棄海盜的生涯,仍然派船出去,劫掠那些飄海的夷商,以及未經納貢的商船。

  所謂納貢,是按年向高港陳氏繳納定額的保證金,換得一面旗幟,遇有赤鯨旗號的海盜船,立刻懸上旗幟,可免被劫之災。

  陳祖義自己不出海了,把海盜船交給他弟弟陳友義率領,規模也越來越大,由一條船發展到三條船,水手由四十多人發展到兩百多人,已是南海中的霸王。

  哪知上得山多終遇虎,碰上了神龍號,被打得全軍覆沒,陳友義也死心塌地降了神龍號。

  那也是梅玉答應他的,只要他歸降,從此臣服聖光寺,他就可以接替陳祖義的位子,陳友義盤算了一下倒是答應了。

  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部屬全亡,僅剩他一個人回去,陳祖義也饒不了他。

  他宣佈了投降之後,倒是真心地合作,帶著神龍號慢慢地航向了高港。

  由於消息已洩,要喬裝商船人港登陸之舉已不可行,必須另行設法,也幸好有了陳友義的合作,他們把大船駛向了高港外的另一所小島。

  島在蘇門答臘附近二十多里處,划小船可抵高港,島已被劃為禁區,土民、漁民都禁止前往。

  那是赤鯨幫的秘密據點,赤鯨船幫平時棲息在此地,劫到的財物藏在此地,人員的休息、訓練也在此地。

  陳祖義雖然在蘇門答臘稱王,但是他既已公開地立國稱王,到底得做做樣子,不能讓海盜船公然地人港停泊的。

  島上有近百個人,其中九成是女人,那是海盜們平時消遣解悶的,而不是眷屬,海盜們在島上時無拘無束,極為放浪,誰也不願意把眷屬放在這個地方。

  這些女人都是虜來的女奴和劫其他部族的土女,由十來名年紀較長的海盜們管理著她們。

  陳友義帶著神龍號進了灣,那些海盜們還帶了大批的女奴到岸邊歡迎。

  看見只有一條神龍號進灣,其餘三條赤鯨船不見蹤影,那些海盜們還不感到奇怪,只以為神龍號是被捉獲的。

  直等陳友義下了船,他們看到跟著下來的人,沒一個是自己的同伴,才知道不太對勁了。

  但是,夾在人群中的梅玉和馬清也都展開了行動,一擺手中的兵器,立即開始屠殺,只要是男人都不放過。

  他們都是早年陳祖義的部屬,自然也可能有李至善的手下監視者在內,李至善是搞密探出身的,他的信條就是不信任任何一個人,包括自己的親人、妻子在內。

  事實上他的顧慮也沒錯,李珠是他的女兒,但李珠卻背叛了他,陳友義是他的外甥,現在也背叛了他。

  親人果真是不可靠的嗎?這倒也不然,只不過一個有野心的人,整天都在猜疑別人,自然也得不到真心對待的。

  梅玉殺死這些島上的海盜時十分徹底,陳友義是知道數目的,也清楚每一個人,他一個個指名找了出來,加以圍殺。

  雖然有些人求饒乞命,有些人被殺得很冤枉,但是梅玉仍然下令屠殺,因為他們不能冒險,不能有一點洩密,他們要在這兒待下去,爭取時間。

  鄭和已經揚帆出海,大軍即將來到,他們既配合為內應,就不能洩漏半點風聲。

  事實證明梅玉的顧慮還真不錯,有兩個人居然刀法凌厲,身手高明,馬清帶來的這批手下都是精選的好手,卻仍擋不住他們拚命突圍,居然被他們突破了重圍,搶了條小船,飛也似的向海上劃去。

  幸虧姚秀姑在大船上擔任警戒,她的神彈又疾又遠又准,弓弦響處,把那兩人打成一死一傷,梅玉還不放心,仍叫人去梟下了首級才算為止。

  馬清冷笑向陳友義道:「你說島上的人都是些老頭兒,沒什麼好手,現在怎麼說,我看這些老頭兒一個可以頂你五六個呢!」

  陳有義駭然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舅舅帶來的不錯,不過他們一向只是在廚房裡工作,擔任大師父,菜燒得還可以,我不曉得他們會有一身好武功。」

  馬清冷笑道:「李至善是什麼人,怎麼會事事都讓你先知道,這兩個人是監視你的,當然更不會告訴你。」

  「那也不必隱藏武功呀,在赤鯨幫中,人人會武,武功愈好愈受重視,他們何苦要屈身為廚師呢?」

  「那樣子才不受注意,如果他們顯示了武功,固然會受到重視,你也會事事防備他們,失去了監視的作用了,他們藏身於不受注視的工作,才可以瞭解你們的言行動態。」

  「我對舅舅一向就十分尊敬的,他還有什麼好防的?」

  「幸虧是如此,否則你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我相信你們之中不會是個個如此聽話的,那些人都不得善終了吧!」

  陳友義默然不語,顯見得這種事不但發生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島上的男人殺光,女人也不完全可靠,她們有些是我們捉回來的,也有一些是舅舅從高港送過來的,我一直懷疑中間有舅舅的細作。」

  「你由何而產生懷疑呢?」

  「因為有些事,我們只是在那些女人面前提起過,但舅舅也知道了,所以我認為這些女人也可能有問題。」

  梅玉倒是作難了,他不在乎殺人,但殺死一大批無力抵抗的女人則是另一回事了,但他又不能冒險留下這批人,他想到島上一定有什麼方法與高港聯繫通消息的。」

  想了一下後,他才道:「附近有什麼無人的荒島?」

  「那自然有,這兒鄰近大大小小有上千個島,大部分都是沒有人的。」

  「陳友義,我說的沒人,是真正的沒人,連土著都沒有一個,島不能太小,上面要有淡水可以生存,還不能距高港太近,必須要大船才能前往的。」

  「有的,而且還多得很,肉桂島就是一個,那個島上原來有一族土人,可是島上盛產肉桂和燕窩,我們為了獨佔生產,把那土族人都趕走了。」

  「是趕走了,還是全部殺光了。」

  「都不是,那族人為數約在兩百上下,我們把他們全部遷到另一個島上去做苦工,開採錫礦去了。」

  梅玉冷笑道:「你們倒真會打算盤。」

  陳友義道:「小侯,沒辦法,這批工人又笨又懶,我們曾經想教他們文明的生活,可是他們根本不想學,只有強迫他們做苦工,他們才會工作……」

  梅玉也只有長歎了。

  把島上的女人全部裝上神龍號,費了一天的時間,駛到了肉桂島。

  梅玉下去視察一下島上,倒是十分滿意,島上還有以前土人所留的草蓬和洞穴可避風雨,也有極為簡單的生活用品。

  他留了一些食物下來給那些女人,叫她們在島上自謀生活,說明要半年後才來接她們,在這半年內,她們每個人都要學習收集香料和燕窩。

  半年後將為她們擇人而嫁,各人所收集的桂皮和燕窩就將成為各人的嫁妝。

  南洋土女嫁人是嫁妝厚薄為擇偶條件的,嫁妝豐盛者,可以先挑選男人。因此,梅玉相信這批女人會很安分而努力工作的。

  她們本來是女奴的身份,已失去了嫁人的條件,梅玉給了她們一個新生的希望,難怪她們欣喜若狂了。

  神龍號重新駛回了海盜們藏身的小島,那兒已經沒有一個人了,他們把神龍號作了妥善的掩護收藏後,就開始分批駕了小船,潛人了高港。

  有陳友義帶領,他們倒是很容易地避開了邏卒的耳目,登陸後也找到了很秘密的地方藏身。

  現在梅玉等人只要見時機成熟,便有收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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