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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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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試探

從那七個人的口中已經審出他們便是奉了這個季爺的命令對夏清語下手,如今那老傢夥死了,夏清語主僕自然也就脫離了危險,陸雲逍可不覺著自己有替她們貢獻保鏢的責任,賑災隊伍已經到了杭州好幾天,他也該趕過去了。

因此第二天暮雲回來後,陸雲逍打聽了一下江老爺子的情況,便攜了禮物正式拜見。

陸雲逍的身份,江府其實已經心知肚明,老太爺如今病好了,也有心思理事了,於是便知道了江海私自做主參加囤地團夥的事,老頭兒心裡不太痛快,這時候就聽說陸雲逍攜了禮物來見,想著對方住在自己家,此前又不是沒見過面,今次何至於如此正式隆重?再想一想兒子對他的介紹,於是老頭兒就明白了:小侯爺這是準備攤牌了,卻不知他想從江府這裡得些什麼好處。

於是忙命人快將陸雲逍請進來,一面收拾好了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待陸雲逍進來,他便先起身,恭敬跪下,陸雲逍忙扶起他,微笑道:“老爺子何須如此大禮?”

江老爺子正色道:“該當的,老朽不過一介草民,見到當朝欽差如何敢不跪拜?更不用說小侯爺引見了神醫娘子,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是磕頭也是應當的。”

陸雲逍微微一笑:“這也沒什麼,還是老爺子自己的福氣。”心裡卻是有點小驚訝的,他已經猜測到江府可能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卻沒想到老狐貍這麼痛快就承認了。

既然身份已經挑明,陸雲逍索性也就不繞彎子,分賓主落座後,開門見山道:“今年江南的雨水雖然較往年多不少,但比起前幾次,災情倒也不算特別嚴重,只是一路所來,見到背井離鄉逃難的百姓不少,我聽說是因為有人趁這個機會大量購買土地,江家雖是一個商家,然而在江南紮根百年,根深葉茂,因此我來見老爺子,還望您給我指點一下迷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那些購買土地的人,也都是富商巨賈,手裡已有不少田地,何至於又做出這樣事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老爺子沒料到陸雲逍如此直接,當下心裡就是一哆嗦,面上卻仍是表情不變,微笑道:“恕草民老邁昏庸,不能為小侯爺解惑,想起來,就如小侯爺所說,那些人良田千頃在手,何至於貪得無厭?然而商人本性便是貪得無厭,若不是貪婪,又怎可能處心積慮絞盡腦汁賺取錢財?又哪裡能夠積攢家資成為富商巨賈?其實不止商人,這世上的人,又有哪一個沒有貪心的?不過是商人的貪心更強烈些罷了,如此,一旦成功,必然財源滾滾。可這也是商人的致命弱點,春風得意之下,若不知道急流勇退,往往也會一夜之間便再無所有,那就可說是粉身碎骨了。”

陸雲逍慢慢琢磨著江老爺子的話,覺得這老狐貍雖然嘴上說是老邁昏庸,不能為自己解惑,但是這話中含義,又隱有所指,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老爺子並不贊成那些人的囤積土地舉動,既如此,江海卻參與其中,他是不知道所以沒有阻止呢?還是這老傢夥心中有數,故意迷惑自己,暗地裡卻縱容兒子和那些囤地大商人一起,吞併江南土地呢?

陸雲逍心中存了懷疑,看著江老爺子的眼神便帶了一點審視,卻見對方坦蕩蕩看著自己,眼裡全是經歷世事滄桑後的精明。他忽然就明白了:這樣一隻老狐貍,看透了世事,又怎可能成為他自己口中那因為貪得無厭而不肯急流勇退,最後弄得粉身碎骨的笨蛋呢?人為財死這種定義完全不能用在老頭兒身上的。

旋即陸雲逍便想起江老爺子之前的病。細細算來,對方是從山上回來後便開始病的,差不多兩個多月了,而江南洪災,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或許,他因為那個疑心病,所以這兩個多月都沒有管理家族事務,江海才能發揮出重要作用,如今自己上門詢問,一定會引起老狐貍的警覺,一旦江海做的事情被老爺子知道,這老傢夥未必便會允許他繼續參與呢。

這只是陸雲逍的一個直覺,不過他也不是很在乎,以江老爺子的為人,應該並非他所想的那些調查對象,這樣一個精明的老狐貍,為什麼會有那樣可笑的疑心病?只能說明他怕死,非常的怕死,所以喝了蟲子之後,就總覺得蟲子在自己肚子裡折騰,活不成了。既然怕死,那基本上就不會參與一些危險的事,所以,他應該不是需要自己詳細調查的對象。

一念及此,陸雲逍也覺得有點輕松,如果這老狐貍也參與了此事,那還真的不好對付。當然,也不能因為這一面之緣,就完全的對江家放心。已經打草驚蛇了,接下來,就要看江家如何應對處理。

細細沉吟了一回,陸雲逍站起身來,對老爺子微笑道:“多謝老爺子,雖然未曾解我疑惑,一番話卻也讓我受教匪淺,我明日便要趕赴杭州,這些日子打擾府上了。”

江老爺子連忙說不打擾不打擾,又盛情挽留陸雲逍多住些日子,在得知對方“公務繁忙”時,只好遺憾表示“既如此,小老兒不敢拖延欽差大人賑災”,於是扯皮了幾句話,陸雲逍便告辭而去。

眼看就要出院門了,忽聽身後相送的江老爺子沉聲道:“小侯爺的家事,論理小老兒不該多嘴,然而小老兒一生就是這麼個直來直往的性子,一旦說錯了,還望小侯爺恕罪。”

陸雲逍停下腳步,轉身沉著的看著江老爺子,淡然笑道:“哦?老爺子有話,但說無妨。”

江老爺子嘆口氣道:“神醫娘子雖是家族零落,她又操弄醫術,然而我觀她品格,卻是高尚熱烈之人,小侯爺休妻,這實在是……不太妥當。”

朝雲和暮雲在旁邊聽得心裡直吐舌頭,暗道這老頭兒果然是膽大包天,不管你怎麼為大奶奶鳴不平,你就敢在我們爺面前批評他休妻不妥當,您老人家心裡已經把我們爺當成負心漢了吧?不過就是沒直說罷了,其實這和直說有什麼分別呢?難道我們爺還聽不出來?

果然,陸雲逍也沒想到江老爺子竟是為夏清語打抱不平,他本沒必要和這老頭兒解釋。他陸雲逍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何曾需要向別人解釋?然而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他竟淡淡道:“老爺子不必為此事掛懷,你只看到她如今是你的救命恩人,卻不知她和我之間的刻骨仇恨,殺子之仇,其實和殺父之仇一樣,都是不共戴天。”

話音落,他便轉身離去,這裡江老爺子面色微變,喃喃道:“殺子之仇?莫非是那神醫娘子當日害了你的孩子?可是不曾聽說陸小侯爺有兒女啊,是了,大概是想了什麼法子暗害了某些女人的胎兒,只是……神醫娘子能行出這種事來?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啊。唔,還是說,她是被人陷害的?那也不對,好幾年的夫妻,如果真是好娘子,以小侯爺的眼光,不該看不出來啊。”

江老爺子苦苦思索,卻因為完全沒有線索而鉆進了死胡同,最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傢夥終於從死胡同裡走了出來,一拍大腿嘿嘿笑道:“不管神醫娘子從前是什麼人,她現在卻是個好樣的。小侯爺,您也並非沒有半點兒觸動吧?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會請她來給我治病?”

一邊說著,老爺子就開心起來,但是回到屋裡後,他立刻就想起,自己還去替人家操心呢,眼下自己就有個不知道做了什麼動作的兒子要等著他去收拾。因思想著陸雲逍的話,老爺子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過了好一會兒,方對身旁僕人道:“去把幾個管家給我叫過來,我有話問他們。”

“你翅膀兒硬了,這種事情也敢摻合,媽的你老子我還沒死呢,你就急著蹦躂了,你是看我們江家做了上百年的大富商,這家族的日子太好過了是不是?你他媽是我的兒子嗎?說,你是不是我哪個老冤家仇人轉世投胎來禍禍我的?”

陸雲逍說話算話,說一聲走,果然第二天便上路了,作為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要緊跟不輟的桑姑娘,自然也要緊緊跟隨,生怕那只肥鴨子在自己眼面前就飛了,畢竟還沒放進鍋裡煮,就更不要說什麼煮熟了,目前境況還是她燒火棍子一頭熱,能放鬆嗎?

這下好,江家沒外人了,江老爺子疑心病盡去,能吃飯了,雖然聽了管家們的報告,氣得差點兒把飯又給吐出來。好歹這事兒還沒成燎原之勢,老爺子自覺還是可以掐滅在搖籃之中的。不過這一次,必須要借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那個混蛋兒子:媽的江家從白手起家的那位曾祖輩起,就是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奉為禁忌的,也唯因如此,收斂了貪心,才能把事情看得清楚,所以他們才能保持這上百年富得流油的江家,現在他兒子竟然要違背組訓,自己不過是病了兩個多月,那混小子就原形畢露了,怎麼不讓老爺子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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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5: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話中玄機

江海跪在老爺子身邊,像只鵪鶉似得直發抖,終於,老爺子發夠了脾氣,坐下來喝了一杯茶,他才敢委屈辯解道:“爹,兒子也是為了家族好,咱們手裡的土地,不過幾百頃而已,就是比起尋常一個小地主,咱們也略有不如,更不用提那些大家族……”

“要土地做什麼?這會兒是兵荒馬亂的年月嗎?要土地種糧食,全家不至於餓死?如今是太平盛世,商人地位雖然明面兒上還不如那些泥腿子,但幾十年來,已經有許多東西在悄悄改變了,比如從前,你敢穿著綾羅綢緞出去逛大街?如今如何?只要買的起,不觸犯皇家的禁忌,誰管你?更不用提當今皇上雄才大略。我看著這些年朝廷的行事,斷定咱們的大商機就在眼前,我每每感嘆著你小子福緣不淺,趕上了這樣的好時候兒,你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犯了糊塗。囤地?你知道那些人囤地是為了什麼?你就敢去瞎攙和一腳?”

“囤地還能為了什麼?”江海糊塗了,暗道地就是人的命,有地了,可以出產糧食,可以賣糧,您老人家說的大商機我也知道,無非就是當今朝廷風調雨順國富民強,說不定要打仗嘛,到那個時候,咱們手裡地多,賣軍糧更劃算啊,朝廷可從沒有盤剝百姓的先例,何況是您老口中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

正想著,就聽上首江老爺子跺腳道:“囤地是為了什麼?你以為真的就是種地賣糧?糊塗東西,那些人家,隨便做一筆買賣,又哪裡是囤地賣糧所能比擬的?”

江海詫異道:“爹啊,您這話奇怪,囤地不為了賣糧,難道還是為了種金子銀子?那也得金銀會發芽開花……”不等說完,腦袋上又挨了老子一拐棍:“混賬東西,這會兒你倒有俏皮話說。”

江海無奈:“好吧,老爺子您說,那些人囤地是為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江老爺子下一句話,差點兒沒把他兒子氣趴下:好嘛,我挨了一頓揍,鬧到最後您老人家也不知道人要幹什麼,那……那我到底是為什麼挨揍的啊?我就想讓咱們家多點地畝,不行嗎?又不是強買強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買回來的啊,到時候既做大富商,又做大地主,豈不好?

江老爺子看著兒子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緩緩搖頭道:“阿海啊,你忘了咱們家的祖訓嗎?世上哪有這個道理?好事兒全叫你給占了?我雖然不知道那些人囤地具體是想要做什麼,但我卻知道,他們所圖的,絕不是糧食,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愚蠢?你喜歡地,拿著銀子去別處再買幾百頃,哪怕是上千頃呢,都使得,只是不許再和這裡的人湊在一處了。”

江海心說別處的土地哪裡有江南富饒,因嘟囔道:“爹,您會不會是多想了?我加入他們這麼長時間,若是有什麼想法,早就和我說了……”

不等說完,便聽江老爺子斷然道:“人家沒和你說,那是因為你上賊船隻是上了一半而已,如今你這手裡也不過是幾百頃地,對方也沒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如何會和你說實話?真要到了那個地步,說不準咱們全家都要因為你而死無葬身之地了。”

江海聽見父親說的這麼嚴重,不由嚇了一大跳,因面色也終於肅整起來,看看四下無人,於是大著膽子問道:“爹,您到底都知道些什麼?就跟兒子交個底兒唄。我知道,您老人家絕對不會不許我囤地,但是您卻不肯讓我和他們沾邊兒,還說他們是賊船,那都是江南有名的家族,您老從前也不是沒有過接觸的,甚至有些老人家還是您的好友,到底您老人家知道些什麼?您就告訴了兒子吧。”

江老太爺橫了他一眼:“我連小侯爺都沒說,難道會告訴你?總之,你聽我的沒錯兒。你要記住,我們江家只是一介商人,我們的目標便是在各種事物上賺取應得的利潤,其他的,一律不許摻合,反正不管是誰坐天下,也不可能沒了商人的活路,何苦摻進去這些事情,把自己弄到生死夾縫裡?”

江海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我的天啊,老爺子什麼意思?難道……難道這囤地背後,竟有南邊的身影?若要真是這樣,我果然是找死,不對,難道那些傢夥也是找死?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卻見江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悠然道:“不用多想,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今年風雨多,也不知道海匪們會不會提前登岸騷擾,唉!”

這話題跳躍的有點兒大,江海愣頭愣腦站在那裡,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剛剛還在談囤地的事兒,老爺子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那些天殺的海匪了?等等,他現在不應該關心這個:陸小侯爺身為賑災欽差,卻到自己家住了好幾天,這其中的深意,自己一直想不太明白,所以也只好一直裝糊塗,如今看來,莫非……就是和囤地這件事情有關?

一念及此,江海只覺著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暗道爹爹在這人世間打滾了幾十年,可以說是人老成精,我還是乖乖聽他的話吧,趁著這會兒還沒完全上了賊船,撤資,趕緊撤資。

“奶奶,咱們的庫存全部告罄,最後一份兒治傷寒的草藥,也在吃飯之前賣出去了。”

時近晌午,夏清語和白蔻白薇在菜市場附近隨便找了家面館,要了三碗陽春面,一邊吃一邊說話,從前在侯府時,講究的是食勿言,如今出來漂泊日久,在夏清語的帶動下,兩個標準的封建貴族丫頭早把這規矩丟到腦後去了。

“賣完了啊,唔,讓我想想,之後怎麼辦。”夏清語苦著臉,把最後一點面湯喝完,無言看著外面的大太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也覺著之前把洗腳水全都倒在江南這塊兒有點太過分,從夏清語到了此地之後,就再沒看見下雨,天天都是艷陽高照的。

外面大太陽曬得厲害,屋裡三人也覺著熱,白薇喃喃道:“再有半個多月就要到端午了,都說江南炎熱,到那會兒還不知要熱成什麼樣子呢。”

白薇搖頭道:“端午又算得了什麼?從前陪奶奶出門,偶爾也聽過那些從江南回京的官兒家眷說過,說是每年到了入伏之後,這江南都如同大火爐似得,每年就因為暑熱,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不過是明面兒上為了好看,所以也不說是暑熱死的,只說暴斃而已。”

夏清語嘆了口氣,搖頭暗道:暑熱竟然也能死這麼多人?難怪古代人口總數這麼低,實在是死的人太多了些,暑熱也是暴斃,腸癰也能暴斃,腸梗阻胰腺炎之類的怕也是歸在這一類,肺結核更不用提,是絕癥,尿毒癥腫瘤這時候人們還不知道呢,連產婦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邊上徘徊,暴斃的人這麼多,再加上戰爭等等,人口數能提上去才怪,難怪皇帝都把自己帝王生涯中人口總數增多當成一個彪悍政績來看。

她這裡默默想著,就聽那邊白蔻白薇已經轉了話題,只說這次江南的災情如今看來,還不算十分嚴重,原本奶奶說的疫病也沒有肆虐起來,如今雨又停了,這麼大太陽天兒,正適合種地。到秋天有了收成,說不定還是個豐收年,如此來看,杭州蘇州那邊也就是這麼個樣兒吧,爺這次下江南,委實是個輕松差事。

兩個丫頭說到陸雲逍,夏清語才猛然想起自己是為什麼窩在舟山動彈不得的,因忙問道:“照你們這麼說,賑災隊伍是不是該回京了?”

白蔻笑道:“估摸著快了,只是杭州蘇州那邊的情況咱們不清楚,奶奶要想知道,何不找人問一問?”

夏清語搖頭道:“問什麼?等到欽差走了,還怕這消息不傳遍大街小巷?唔,說起來,咱們回去也該收拾收拾東西了,只要一聽到欽差啟程回京的消息,咱們立刻就往蘇杭進發。”

白蔻白薇點點頭,白薇又發愁道:“雖如此說,只是如今藥賣完了,奶奶打算怎麼做?總不成咱們就在舟山城裡等著爺的消息,虛度時光吧?”

“藥賣完了,咱們就只看病開方子,診金雖然不如賣藥賺得多,但反正咱們也不打算在舟山紮根不是。”夏清語攤攤手,十分無奈地道。她原本想著手裡的草藥賣完後,就去鄉下收購一些,誰知鄉下采藥的人很少,大多數人只知道種地,連草藥都不認識,因此零零碎碎買了些,勉強應付到今天。之後夏清語也不想為這個費精神了,如果去藥鋪買,也便宜不了多少,還不如只看病開方子就好。

主僕三人商量完畢,看著小飯館裡湧進越來越多的人,於是結了賬,繼續出去往她們擺在菜市場邊的行醫攤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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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6: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小侯爺的苦惱

夏清語的診脈技術,比起禦醫院的太醫,還是要差一些的,不過她勝在見多識廣和本來歷史上兩千多年的中醫智慧總結,思想又靈活,因此這醫術比起那些舟山城有名的坐堂大夫,還要高明不少,在這菜市場擺攤子,給那些窮苦百姓治病,完全沒有壓力。

這還是因為江家不知為何沒替她做宣傳,不然的話,只怕這不起眼的寒酸攤子前更要擠滿了人,饒如此,排隊等著看病的百姓也不少。雖然夏清語在整個舟山城名聲不顯,但在這窮人和下等僕役聚集的菜市場周圍,卻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好不容易將排著隊的病患看完,便已經是夕陽西下彩霞滿天,主僕三人收拾了回到客棧,夏清語從隨身行囊中翻出路上買的幾本醫書翻看起來。那邊白蔻白薇正在縫制衣裳,一路南下,幾人在舟山這裡停留的時間最長,也是頭一次擺起了行醫攤子,面對著周圍群眾的怪異眼神,夏清語覺得壓力山大,聯想起之前桑綠枝都是男裝出場,她便靈機一動,和白蔻白薇買了幾塊粗布料子,白蔻白薇的針線活兒都不錯,因回到客棧就忙著裁剪起來,到此時,只剩下最後幾只袖子,縫完三人就各有一套男裝了。

夏清語翻著醫書,卻是想結合現代的醫藥知識,弄出一張適合這個時代的江南人體質飲用的防暑熱的藥方來,白蔻白薇的話提醒了她,雖然她不能一時間就改變這個時代的醫療狀況,但能盡一份力都好,最好是弄了那種便宜方子,將來到了蘇杭,可以熬兩大鍋湯,讓窮人乞丐隨便喝的,哪怕因此而少死一個人,也就不算辜負她這場努力。

一直到吃過晚飯,天黑沉下來,屋裡點了蠟燭,白薇才高興放下手中衣服,對夏清語道:“奶奶快來試試,看合不合身。”說完見主子沒反應,仍是湊著燭火翻著書,她不由得搖頭苦笑,過去將書奪過來,嗔道:“奶奶素日裡還說我們,您湊著燭火看書怎麼就不注意些?煙熏火燎的,豈不更傷眼睛?快,過來試試奴婢給您做的衣裳,看合身不合身。”

“我這不是急著找出方子呢嗎?等到你們那欽差爺一走,咱們殺到杭州蘇州,就要想辦法宣傳自己,為將來的醫藥事業奮鬥了,而我想來想去,這防暑湯子是最容易打響名聲的。”聽說衣服做好了,夏清語也高興,卻不忘為自己辯解一番,因走過去試了試,只見長短肥瘦別提多合體了,不由興奮道:“到底是量身定制的,穿著就是舒服。我原本想著要你們跟我學醫藥,誰知你們竟會這個,如今想來,若是讓你們跟我學醫,倒可惜了的。”

白薇聽見主子誇獎,心中既驕傲高興,又有些酸楚,嘆氣道:“這算個什麼?奶奶就高興成這樣兒,從前在侯府,什麼好衣服沒穿過?奴婢和白蔻這點子手藝也值得提?針線上的人可比我們強多了呢,更不用說外面那些專業的裁縫和繡娘,我們兩個在這方面也就算是沒天分,跟著奶奶學醫,許還是一條出路,不然指望著這個賺錢,那擎等著喝西北風吧。”

夏清語笑道:“我覺得好就行了,管別人怎麼說呢。也罷,日後咱們有了錢,就買那些上好的料子,到時候我的衣服就交給你們了,是了,還要繡花,白薇你別謙虛,你繡的那條帕子分明極精美,只是如今漂泊路上,沒時間,等有時間了,你再給我做幾個荷包,繡幾條帕子,還有衣服上也繡點花兒,還有枕頭,被面兒……”

白薇連忙道:“若真有了錢,那些都有最上等的錦緞,哪裡用得著奴婢繡花?奶奶還是教奴婢弄藥材吧,奴婢知道,醫學這個東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咱們老爺當日那是四十歲後才出師的,奴婢再過四十年,還不知是不是活著呢。不過炮製藥材什麼的倒還好,奶奶只要教了我們,想來不會辜負了您。”

“嗯嗯嗯,你們都是心靈手巧的,就如你說的,摸脈診病那得學幾十年,還不知道能不能成,不過給我打個下手什麼的,肯定沒問題。”

說到這裡,索性把披散著的長發也在手裡盤成一個發髻,看著窗外滿天繁星道:“我現在是壯志淩雲,恨不能插翅飛到蘇杭建立咱們自己的醫館藥鋪,所以,渣男你趕緊回京吧,皇上,侯爺,太太還有你那幾個姨娘小妾肯定都想死你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經成了絆腳石的某位小侯爺,此時正陷在苦惱之中。

到了江南,發現這裡的災情並不如想像中嚴重。陸雲逍和兩位欽差副手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於是把帶來的錢糧發下去,一面打開官倉就地放糧,平抑米價,很快就把災民們的情緒安撫住了,尤其是這幾天的艷陽高照,讓大家對今年的收成又有了希望。

這本是很好的一件事,依著兩位欽差副手的意思,他們就該回京復旨了,輕輕松松一樁大功勞弄到手,怎麼想都覺得這趟公差出的劃算。

可偏偏帶來江南的宋禦醫進言說之前洪水肆虐,如今卻是天氣炎熱,如此情況,很容易有疫病滋生,一旦地方官府疏忽,極易釀成大禍,因此陸雲逍便決定再在江南住些日子,確定災民全部得到妥善安頓後再回去。

他的理由非常有力:欽差在此,地方官府迫於壓力,必不敢懈怠,一旦有疫情,應該也沒人敢欺瞞,如此迅速上報,抓緊處理,一場瘟疫有可能就被掐滅在萌芽之中,如此才算是真正的完成皇上所托,能毫無愧意的回京復旨。

這理由實在是太光明正大了,因此兩位欽差副手雖然有些怨言,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皇帝小舅子思慮十分周密:得!人家皇親國戚都不辭辛苦不怕疫癥,咱們倆外臣還嘰歪什麼啊?一旦惹火了欽差大人,覺著咱們偷懶耍滑,回去再在皇上面前告一狀,那誰吃得消去?

所以欽差隊伍便留在杭州,可是沒兩天,那位大義凜然進言的宋大夫便病倒了,連續拉了三天肚子,一張老臉拉得煞白煞白,原本還算壯實的身子走路都打晃了,自然也沒有精力再去審查地方官府報上來的那些病例是否為疫病。

宋大夫可是堂堂禦醫,竟連自己拉肚子的病都治不好,這不是笑話嗎?老頭兒愛面子的很,寧可活受罪,也不肯請蘇杭二地的大夫來替他診治,好在陸雲逍身邊還有桑綠枝,這位姑娘倒的確是家傳淵源,手底下有兩分本事,她父親和宋儒謙同為太醫院的官員,又是交情莫逆。所以無論是為了太醫院的名聲還是兩家私交,都不可能把這事兒傳出去,因此宋大夫的病沒瞞著她,也請她診治了一番,換了藥方,喝了一天后果然見強。

正當大家放下心來,以為宋太醫很快就能痊癒,完成這次欽差之旅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任務時,第二天壞消息來了:昨兒明明見好的病勢又加重了,好不容易少去了幾趟茅房,好嘛,今天全給找補回來了,而且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這突如其來的一件事,也打了陸雲逍一個措手不及:本來嘛,查察疫病也可以請本地大夫幫忙篩查,然而你欽差隊伍就駐紮在杭州,還來了一位禦醫,本地的大夫們誰敢在禦醫沒發話的時候便自己下判斷?哦,你診出了疫病,是要搶禦醫大人的風頭嗎?若是漏診了疫病,又有誰能負的起這個責任?

所以,被蘇杭二地所有大夫視為馬首的宋大夫病了之後,防疫工作便成了這麼一個扎手的局面,偏偏老頭兒在病榻上還淚眼汪汪看著陸雲逍:“小侯爺,實在不成,就說下官被人刺殺而死吧,下官……下官竟然治不好自己這小小的腹瀉之癥,反正也沒什麼臉活著了。”

小侯爺的臉當時就黑了:哦,你治不好自己身上的病就沒臉活了,那我身為欽差,竟然讓刺客把隨行禦醫給殺了,我還要不要臉活了?這人怎麼這麼自私呢,都不替別人著想一點兒的。話又說回來,就算現在說你被刺殺身亡,那往後呢?你一介禦醫,不至於就拉肚子活活拉死吧?要是痊癒了,要怎麼和人說?詐屍了?所以從墳裡爬出來了?你當大傢夥兒都是傻子嗎?

所以小侯爺現在是氣怒交加又無可奈何:一方面因為潛在的疫病威脅和本地大夫做了啞口葫蘆的狀態;一方面又因為宋儒謙的堅持而沒辦法打破這個局面。好歹也是給父親治過幾回病的老太醫,這麼可憐巴巴的求自己保全他的名聲,能不管不顧嗎?然而,不起疫病也就罷了,一旦起了疫病,就因為你拉肚子,本地大夫集體不敢發聲,最終釀成大禍,那又怎麼辦?就算自己可以替老頭兒背這口黑到發亮的大鍋,萬千百姓的性命呢?都說醫者父母心,你這老傢夥的父母心讓狗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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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決定

朝雲和暮雲也很清楚主子這幾天的情緒實在是壓抑到了極點,估摸著再過兩天,宋老大夫還是這樣腹瀉個沒完的話,主子爺就不會再替他遮掩了,蒼生為重啊,以陸雲逍的性格,能夠等到現在,已經令人咋舌了,如果讓皇上知道,主子都得挨訓。

“爺,您一天沒吃東西了,今晚兒是奴才親自熬得小米粥,又軟又黏,還加了兩勺白糖,您嘗嘗。”兩個小廝走到陸雲逍身邊,陪著笑將食盤放在桌子上,卻見陸雲逍盯著那碗粥,好半晌方沉聲說道:“明日就將宋太醫重病的消息傳下去,要本地大夫負責疫病的篩選,萬不可誤了蒼生百姓。”

暮雲小聲道:“看這個光景,應該是沒事兒的,不然爺也不會因為宋太醫請求就等了這麼長時間,既如此,何不好人做到底?讓人知道宋大夫治不好自己的腹瀉,這的確是太丟臉的事。”

朝雲也在一旁附和道:“沒錯沒錯,都這麼長時間也沒出事兒,想來也是沒什麼事兒了,那瘟疫也不是說有就有的……”

不等說完,便聽陸雲逍煩躁道:“按我說的做。不是因為這些日子沒有事,難道我肯隱瞞宋太醫的病情?然而如今既要回京,總要萬無一失才可以放心回去,我不想等了,也不想繼續這麼姑息下去,不然一旦延誤了疫癥的判斷,我便是罪人。”

朝雲暮雲不敢再勸,朝雲想了想,大膽覷著主子的面色,忽然湊過去小聲道:“爺既這麼說,大奶奶如今就在舟山,您何不請她過來為宋太醫診治?順便篩查一下地方官府呈上來的可疑病患案卷,看看是不是有疫病的可能呢?”

陸雲逍眉頭一皺,聲音更冷:“好好兒的提她做什麼?你皮癢了嗎?”

朝雲心想怎麼著?這就要翻臉?提都不能提了?您忘了?要套江老爺子實底兒的時候,可還是您親自帶著大傢夥兒去救大奶奶呢,為了不欠人情,還給人家一千兩銀子,這也就是您,身上向來揣的銀票多,不然我們都得麻爪子,一千兩銀票啊,加上江家的一千兩,好嘛,大奶奶以後不幹活就能安安心心當個閑散寡婦了呢。

一面想著,就聽暮雲在一旁沉聲道:“爺,奴才們是覺著,此次來江南賑災,若無疫情,自是功德圓滿;若有疫情,卻是幹係重大。宋太醫病重,桑姑娘雖是太醫院正之女,然……然而在這方面的手段,終究……終究還是稍遜大奶奶一籌,所以,為了江南百姓,同時還要兼顧著宋太醫的名聲,倒是請大奶奶走一趟的好。”

這一次陸雲逍不言語了,他心中有數:那個女人再怎麼可恨,人家的醫術在那裡擺著,說讓江老爺子藥到病除,可不就藥到病除了呢,就從這一點,桑綠枝何止是遜色於人家一點兒,根本就是被甩出幾條街去。

見陸雲逍有些意動,朝雲沖“仗義執言”的好兄弟暮雲使了個眼色,繼續上前勸道:“更何況,爺您也請想一想,宋太醫的醫術,在太醫院那也是掛上號的,可這一次,不過是個腹瀉,他自己竟治不好,桑姑娘雖然醫術不如大奶奶,到底是院正之女,她卻也治不好,可見這病蹊蹺,輕忽不得,不然的話,只怕宋太醫就要橫著回京城了,您是沒看見他現在那樣子……”

不等說完,就見陸雲逍煩躁的揮手,不耐煩道:“我怎麼沒見到他那樣子?拉了幾天肚子,這會兒臉色都要放灰了。”話音未落,心中更是煩悶,暗道是了,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我雖然不把他放在眼裡,終究是奉旨隨行的太醫,就這麼死了算怎麼回事兒?爹爹知道,怕也要嘆息一回的。

想到父親純良,小侯爺這個孝子更苦惱了,轉身看著朝雲暮雲,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點頭道:“罷了,既如此,你們就去請她過來吧。”

朝雲和暮雲答應了一聲,朝雲心中卻也有些不把準兒,暗道大奶奶向來是個驕傲的人,只看人家沒隨咱們一起來杭州,就知道還是惱著您呢,上一回給江老爺子治病,那是爺您親自請托,大奶奶不好意思駁您,這才去的。如今您在這裡拿架子,讓我們兩個奴才去請人,人家肯來嗎?

只是這會兒卻不敢把這樣話說出來,陸雲逍聽取了他們的意見,這已經很令二人意外了,哪裡還敢提出什麼非分要求,想嘗一嘗爺那二踢腳的滋味兒嗎?又不是活膩味了。

誰知還不等他們退出門外去,陸雲逍便自己想明白了,沉聲道:“你們回來,朝雲收拾下東西,和我一起去舟山,暮雲你留在這裡,聽兩位大人的差遣……算了,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你也一起去吧。”

兩個小廝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太陽打北邊出來了?爺……爺什麼時候竟然也這樣善解人意了來的?他……他不怕丟面子?

朝雲精明,這話只在心裡打了問號,暮雲那老實頭兒卻是直接震驚的說出來了:“爺,這……這怎麼行?大奶奶是被您休出去的,您……您上次請她,就已經是……是跌了身價,這一回還親自相請,這……這……”

由此也可以看出,暮雲是真正懷抱著“主憂奴辱,主辱奴死”這為奴本分的好小廝,而朝雲,那傢夥雖然也做出和暮雲一樣的忠心樣子,心中卻是暗豎大拇指:爺,您真不愧是爺,太英明太睿智了,奴才崇拜死您了。別說,沖這份兒崇拜,這貨倒也勉強能被劃拉到忠心小廝的行列去。

陸雲逍心中都快嘔血了,媽的明明在沒休掉那個女人之前,是對方天天尋覓著自己的蹤跡,一刻都不肯放鬆,他簡直被煩的要死了。好不容易休了,想著從此後世界清凈了,哪裡想到,不過是被派著做了一回欽差,竟然就和那個女人又扯上了千絲萬縷般的聯系。

小侯爺心裡清楚,當日他那樣快的離開舟山,未嘗不是為了躲避夏清語,結果也很令他滿意:那個女人終究是變了,沒有追上來,從而也證明她不是玩什麼欲擒故縱,這很好,他很高興。可誰知他是怎麼得罪了老天爺?那女人不肯理他了,倒要他一次一次的去求著人家出手,小侯爺真是鬱悶的要吐血了。

可是為了那個沒用的宋太醫,為了那不知道會不會露面兒的瘟疫,這一趟舟山他是一定要回去的,誰讓他是個孝子,又是個負責的欽差呢?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可他媽的自己這地獄也入得有點兒太深了吧?直接就給打到了十八層去。

身為主子,就算一顆心碎成了八百瓣兒,在小廝們面前也不能露出來。所以陸雲逍很冷靜的命令朝雲簡單收拾下,只說明日一早就啟程。舟山離杭州不算遠,快馬不用兩天就到了。看著朝雲暮雲無語的表情,他本來想加一句“不許誤會,爺只是請她來為宋太醫診治,並沒有任何想法。”不過想一想,這一句話實在太畫蛇添足了。至於劃清界限,媽的是你一次一次去請人家出手,你有什麼臉說劃清界限啊?

“奶奶,有些兒奇怪,今天的病人好像不是很多啊。”

坐在夏清語身後的木頭圓凳上,白薇小聲對夏清語說著話,然後目光警覺的四下裡看著,總覺得周圍看她們的那些目光有些異樣,那個胖大嬸,前些天不還很大方的給了自己三個香瓜嗎?怎麼今兒個,看到自己看過去,她就把頭給低下去了呢?

“嗯,天近晌午,我看咱們也回客棧去吧。”

夏清語也察覺到不對勁兒了,這兩天不斷有之前診治的病人回來復診,然而今日卻是一個都沒看到,而桌子前也沒有一個病人,這和從前那排著長龍的熱鬧場景相差太大了,若是她還察覺不到危險,她就是豬。

白蔻白薇巴不得主子說這一聲兒,於是連忙將桌上的針囊水囊等收起,三人正要回客棧,便見從北面道上走過來一群衣衫不整的壯漢,雖然這些人步伐不整如同散沙一般,但他們的目標卻十分明確,是奔著這行醫攤子來的。

夏清語目光一凝,暗道壞了,奇怪,這幾天也沒什麼事,怎麼今兒就會讓一群無賴給盯上了呢?雖然來舟山沒幾天,但這些人身上很明顯具備著地痞無賴的共同特質,在任何一個城市裡,都不會缺少這樣的群體,所以哪怕是夏清語這個穿越女,也能立刻就認出他們的身份。

“快走。”

夏清語拉著白蔻白薇,就要腳底抹油溜走,卻不料那些無賴大概是察覺到了她們的意圖,竟然精神一振,搶前幾步將她們三人圍了起來。

“你們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要做什麼?”

夏清語是真緊張啊,她因為不放心那個客棧,所以銀票和珍珠等貴重東西全在白薇身上那個小包袱裡,這些無賴若是要搶劫,她們估計沒什麼反抗之力,就要讓人一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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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7: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上)

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夏清語心中喟然長嘆,此時她終於發現自己留在舟山是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治好了江老爺子,江家卻並沒有替她們宣傳,這大概就是因為江家知道她們身上有錢,不想讓她們多惹麻煩。然而所有人卻都忘了,自己治好了江老爺子的事,不但是那些主子們知道,就是僕婦們,也都有知道的,萬一誰把這事兒當成新鮮故事說出去,或者是誰被人拿了把柄,把自己三人賣出去,那都是再正常不過了,留在舟山,就如同是把三頭最肥壯的豬傻傻的留在豬圈裡,可不是就等著人來宰殺吃肉呢。

所以夏清語很明智的做了這個決定:錢沒有了可以再賺,也許將來能靠醫術結識什麼大人物呢?興許還能報復回來。而人沒有了,才是真正的一切都玩完。

“是夏娘子吧?”

為首的一個無賴終于在人群後施施然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夏清語和白蔻白薇,接著一雙眼睛便亮了起來,暗道媽的,別說大哥起了歪心思,這三個小娘們兒正經不錯,穿著男裝還這樣清麗,嘿嘿,這若是能弄到手,又能賺錢又能享樂,真是一舉兩得啊。

“是我。”

夏清語的手在袖子中握的泛白了關節,表面上卻是一派鎮定,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亂,就像那個她在微博上看過的笑話:遇見狼不要跑,要用眼神盯著它,狠狠地盯著它,這樣死也能死得有尊嚴點兒。

不管有沒有用吧,這個表現的確是讓那個無賴肅然了一些,他上下打量了夏清語一番,沉聲道:“久聞神醫娘子的大名,所以我們大哥派兄弟們來,請娘子去給他看病。”

媽的騙鬼嗎?真要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吧?

夏清語在心中狠狠唾棄著無賴,然後用清脆的聲音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不去。”

“娘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個無賴大概也沒想到這嬌滴滴的小娘子竟會如此乾脆,當下一張臉就沉了下去:“我們大哥是誠心相邀。”

“是夠誠心的,派了這麼多人來圍著我們三個小女子,你們大哥真夠出息的。”夏清語冷哼,心裡默念:盯著他,惡狠狠地盯著他,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一點兒。

“夏娘子,實話告訴你,去不去,由不得你。”

無賴小隊長的面孔猙獰起來了,到底是從小兒就在棍棒短刀中廝混打滾兒的,這一陰沉了面孔,身上倒有點兒看門狗的氣勢,頓時就讓白蔻白薇的身子有些發軟。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這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我們……我們娘子治好了江老爺子的病,你們別太過分,不然江家不會放過你們的。”

雖然害怕,白薇還是哆嗦著反抗,抬出了江家的名號。然而夏清語心裡卻清楚:江家不過是個富商人家,既然當初給了那麼貴重的診金,日後就未必還會願意為自己等人強出頭,這樣的無賴隊伍不算小,說不定就是整個舟山的地下勢力呢。

果然,就見那無賴小隊長呵呵笑了起來,搖頭道:“姑娘莫要用江家來嚇唬咱們,實話說,咱們和他們家是井水不犯河水,想來江家也未必就願意為了你們而來得罪咱們,救了江老爺子?一千兩的診金也足夠抵消這份救命之恩了吧?”

這話一出口,遠近人群頓時有些騷動,人人都被那“一千兩的診金”給震住了。夏清語面色蒼白,暗道媽的,果然是那一千兩銀票壞的事兒,我早該想到的,財不露白,既然在這裡收了那許多錢,就該早早離開才是,我他媽就是一頭豬,我和那渣男置什麼氣?就跟著他走又能怎麼樣?沒面子就沒面子唄,總比沒命了強吧?

再次痛恨自己不是特種軍醫,不然怎麼著也能帶這兩個丫頭殺出一條血路。但是夏清語作為一名穿越女,在這樣的情形下,難免還是忍不住生出一點兒期待:如果這是一本小說,通常來說,只要作者不是蛇精病,應該都不會讓她在這裡掛掉的,而讓她不掛掉的唯一辦法,除了穿回去,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概率,都該是英雄救美的戲碼了。

想到英雄救美,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上一次危難關頭時陸雲逍的挺身而出。夏清語有些難過,懷疑自己是史上最弱最沒用最倒楣的穿越女,這還不到十五萬字,就要被英雄救美兩次?像話嗎?而那個渣男現在正在杭州賑災呢,用腳趾甲想他都不可能腦子抽風再跑回來幹這種活兒。那從天而降的英雄還會有誰呢?

腦海中不期然閃現出一個挺拔的俊雅公子形象:項公子啊,他會湊巧路過嗎?

夏清語的目中閃現出希冀的光彩,但很快這光彩就滅了,因為那些無賴已經站在了她們身邊不足三步遠,這大熱天的,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的汗臭味兒,讓三個愛幹凈的女孩兒差點嘔了出來。

都這時候兒了,夏清語終於認識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穿了,而不是在經過藝術加工的小說裡,如果是小說,這會兒從天而降的英雄早該下來了。

“請娘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無賴小隊長臉上的笑容越發欠揍,這個時候兒了,就算是江家來人,他們也得把大哥點名要的這三個女人給帶走:多好啊,神醫娘子,又能暖床,又能給幫裡賺錢,聽說還會做藥材,真要讓她和大哥拜了天地,那還愁斧頭幫不財源滾滾嗎?媽的這哪是女人?這分明就是一隻下金蛋的母雞,還是那種能下幾十年金蛋的長壽母雞。

如果這些無賴只是要勒索自己手裡那些錢,夏清語還肯“留得青山在”,但很明顯,這幫無賴不但要錢,還要人,這貪心都夠天打雷劈了,夏清語能如他們的願嗎?媽的誰願意整天和一群身上散發著汗臭味兒的無賴打交道?這些人明明比渣男還要渣無數倍。

看來只有玉石俱焚了。

夏清語悲憤的想著,主意打定,就要從白薇身上解下那包袱,那裡面有當初項廷芳給的三個盒子,反正砸死一個算一個。

還沒等伸手呢,忽聽身旁白蔻用顫抖而輕蔑的聲音道:“你們……你們知道我們奶奶是誰嗎?”

無賴們都哄笑起來:“是誰?不就是救了江老爺子的神醫娘子嗎?我們知道,那又怎麼樣?”

“混賬東西。”白蔻氣得小臉兒鐵青:“我們奶奶原本是前太醫院院正的女兒,壽寧侯府世子的原配夫人,就算如今被休,也不是你們這些無賴能打主意的,你們敢擄走奶奶,便是不把壽寧侯府放在眼裡,我們爺如今在杭州做欽差,如果讓他知道你們這樣放肆,他一個人就能把你們全滅了。”

出乎所有人包括夏清語的意料,無賴們真被白蔻這幾句話給鎮住了。

歸根結底,這些地痞無賴雖然彪悍,但到底都是在舟山底層打滾的人,他們的世界或許黑暗和血腥,但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江湖人物和官府,這也不過是一群見不得光的老鼠罷了,再怎麼黑暗和血腥,也是一群老鼠。

老鼠能知道天上神獸們之間發生的事嗎?當然不可能,他們連蒼鷹都只能仰望,神獸,那都是傳說級別的了,哪怕其中一隻神獸落入凡塵,也不是他們這些老鼠可以歡呼雀躍一擁而上分食的。

所以聽說夏清語曾經的身份竟是如此顯赫,無賴們是真的被鎮住了。但是很快的,那無賴小隊長便重新兇悍起來:“壽寧侯府又如何?小侯爺又如何?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這女人既然被他休了,就和他再沒有任何關系,他會替你們出頭?笑話。兄弟們,別怕,今兒請不回神醫娘子,大哥也不會饒了咱們,上。”

神獸落入凡塵,老鼠們是不敢分食,但如果這只神獸弱的毫無反抗之力,而天上又不可能有別的神獸下來相救的話,那情形就必須另當別論了,須知老鼠這種動物,是最貪得無厭的。

“完了,果然到最後,還是要玉石俱焚。”夏清語悲憤的喃喃著,然後眼睛一紅,一發狠,把白薇身上包袱解下來,高高舉起,對那無賴小隊長道:“給你錢。”

那無賴小隊長雖然下了命令,其實心中也發虛,正和旁邊手下商議著事情,就聽見夏清語這一聲,下意識一抬頭,便見一個包袱落下,當即腦袋上便挨了重重的一下兒,下一刻,眼前冒出了無數金星,耳朵裡也仿佛飛進了幾十隻蜜蜂般嗡嗡嗡的響個不停。

但終究是還沒有倒下去,夏清語為自己這弱到家的渣戰鬥力默哀,而回過神的地痞無賴再也顧不上什麼小侯爺的原配夫人,嚷嚷著就要強行架她們回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便聽一個平靜冷清的聲音道:“光天化日之下,鬧市之中,竟然就敢強搶民女,這是都活膩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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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7: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英雄救美(下)

這聲音既不尖銳也不高亢,甚至是有點低沉的,在這沸反盈天的時刻,本應被那鼎沸人聲給淹沒,然而奇怪的是:它不但出現了,而且是如此的清晰澄凈,襯得那一片嘈雜聲都成了蚊子哼哼一般。最重要的是,聲音裡那股自然流露的氣度和威嚴,不是久居高位之人,就是刻意裝也絕對裝不出來。

圍觀事件發展而憤憤不平的平民也好,那些正在動手動腳的無賴也好,此時就全都被這聲音給震住了。不約而同向後望去,只見圍著他們的窮苦百姓也一邊回頭一邊向兩旁避開,不一會兒,原本擁擠不堪的鬧市場中便出現了一條避讓開的道路。

就在道路盡頭,一名青衫公子手持摺扇,風姿瀟灑的站在那裡,他的周圍是穿著襤褸衣衫的百姓和散亂在地的垃圾,以及那散發著各種味道的攤子,更映襯得他豐神如玉俊雅不凡,如同濁世翩翩佳公子。

優雅高貴的氣度掩不住年輕公子面上籠罩著的寒霜,一時間,不僅那些平頭百姓心頭生寒,潮水般退去,就是那些整日裡逞兇鬥狠的地痞,也覺著呼吸艱難膽上生毛。

無賴小隊長一見兄弟們的氣焰被人家這麼隨隨便便一站就給打壓下去,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上前硬著頭皮道:“公子……公子你是誰?奉勸……奉勸你莫要……莫要多管閑事……”

“他就是我的前夫,你剛才說的‘壽寧侯府又如何?小侯爺又如何?’那句話中的男主角——陸小侯爺。”清脆的女聲傳來,這種時候不趕緊補一刀,也就不是夏清語了。

陸雲逍眉頭微微一挑,摺扇輕輕拍打了兩下手心,漫步上前。不過是走了這麼幾步而已,他身上曾經剿匪殺人的那股銳氣便盡數湧出,只嚇得地痞們不停後退,而無賴小隊長則如同一個女人般尖叫起來:“你……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你不是不知道壽寧侯府如何,不知道我會如何嗎?我今天告訴你。”

陸雲逍風輕雲淡的說完,目光復雜的看了眼這小隊長額前一個大紅包,然後搖搖頭。一扇子下去,小隊長的世界黑暗了。

轉回頭,看著夏清語懷中緊抱著的那個包裹,毫無疑問,這就是造成小隊長額頭紅包的兇器,他暗中嘆息了一聲,心想雖然很多地方都變了,然而這份兒潑辣兇悍卻是沒變,不過在這個情境下,確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局面。這樣做倒還顯出一份兒勇敢,比在府裡只會打丫頭小子的狠辣順眼多了。

夏清語看著面前如同九天謫仙般的小侯爺,心情也是十分復雜。

就在剛才,她也曾經幻想過英雄救美的場面,然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執行者竟然還是這個渣男,如果這真是一本小說,作者君到底是怎麼想的啊?難道渣男竟然不是炮灰而是男主角?不然的話,解釋不出他為什麼總是閃亮登場啊。那也就是說……自己才是炮灰?泥馬這事實太讓人淚奔了,明明她才是開著金手指跨越不知多少光年的時空翩翩而來的穿越女不是嗎?

“三個弱女子,還隨身帶著這樣龐大的財物,是生怕死得不夠快嗎?夏清語你從前分明還有點機靈勁兒。怎麼如今卻變成了豬腦子?”

沒讓白蔻白薇感動多久,自家爺便露出了欠扁的驕傲模樣,而那些無賴,在聽見對方的身份後就全都萎了,這會兒正拖死狗似得拖著生死不知的無賴小隊長潮水般撤退,生怕跑晚了。也會被小侯爺揪著告訴他們壽寧侯府世子爺如何如何。

“你不是去杭州了嗎?怎麼會去而復返。”

夏清語甩甩胳膊,剛才被那些混蛋架的有些疼。但是比起白蔻白薇,女主角就從容多了,雖然陸雲逍的及時出現讓她有些感激,但並不能扭轉她對渣男的觀感。就如同陸雲逍也不會因為她的改變就抹去對她的憎恨一般。

陸雲逍咳了一聲,借著剛才的“救命之恩”淡定開口:“你們在這裡已經不安全了,不如去杭州吧。”

“什麼意思?”夏清語眉頭一皺,直覺這傢夥是專門來找自己的,去杭州?莫非他又有調查對象得了什麼疑難雜癥?

陸雲逍沒答她的話,而是向周圍那些畏縮著的百姓看去,被他的目光一碰,原本就有愧於心的群眾更退後了,一個個垂下頭來,如同罪行敗露的囚犯。

“這些人,值得你天天在這裡風吹日曬的給他們治病?”陸雲逍冷笑,那些無賴他不會放過,但是這些圍觀咒罵卻不敢上前打抱不平的百姓們,同樣讓他不齒而憤怒。

夏清語看見他的神情,便明白他心中是怎樣想的。撓撓頭,她情不自禁的辯解道:“那些地痞在舟山頗有影響,這些百姓哪裡敢招惹他們?平時被他們欺負也只有忍氣吞聲,這個時候又怎麼敢出頭?”

陸雲逍有些詫異的看向她,好半晌,才不屑笑道:“你何時也變得這樣寬容了?可惜,該寬容的時候兒不寬容,不該寬容的時候,卻一味的婦人之仁。”

夏清語被他那不屑的目光給惹火了,頓時把救命之恩給忘到了九霄雲外,冷笑道:“我便是這樣的人。小侯爺出身富貴,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討好你,所以我偏偏不想包容你;而這些百姓,老老實實過日子,納稅供養朝廷官府,還要受盡這些地痞無賴的盤剝,卻又何嘗有人願意替他們付出一點憐憫之情?所以我就偏偏願意包容他們,你能把我怎樣?話說回來,舟山官府受百姓供養,卻放縱這些地痞無賴橫行,他們對得起這些用血汗錢養著他們的百姓嗎?官府如此不作為,你身為欽差,是不是也該行駛一下尚方寶劍的權力?”

陸雲逍聽到夏清語反駁,神情起先還是不在意的,但漸漸就變成鄭重沉肅,到最後,眉眼間甚至添了幾絲欣賞之色,可一聽到最後一句話。他的神情便繃不住了。

“你胡說什麼?看戲看多了吧?哪裡來的尚方寶劍?我只是奉旨賑災而已,又不是巡視天下整肅官場。”陸雲逍怒瞪著夏清語:果然,不管怎麼變?還是這樣愚蠢不懂事。

唔,沒有尚方寶劍嗎?

夏清語心裡吐了下舌頭。暗道看來的確是戲曲聽多了,一聽見欽差倆字兒,天然的就把這詞兒和尚方寶劍聯系到一塊兒去了。

這樣想著,心中就覺得有點發虛,但面上卻哪裡肯示弱,因掐腰怒道:“沒有就沒有,你嚷什麼?就算沒有尚方寶劍,你既然是奉旨欽差,地方官貪汙受賄,縱匪行兇。難道你不管?”

陸雲逍沉下臉:“糊塗,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這種話隨便說出來,便是誹謗誣陷,你可知誣陷朝廷官員。該當何罪?”

“但那些地痞無賴橫行是事實,你也親眼看見了,最起碼有幾十個人,這還是因為我們三個弱女子,未必能引起人家重視,如果真重視了,會拉來多少人?陸雲逍。你也是做官的,你拍著良心說,沒有官府縱容,這些地痞無賴能成這樣的氣候?”

陸雲逍不做聲了,好半晌,才沉聲道:“這件事。我會命人去查,如果真是舟山知府不作為,坐看地痞勢大,橫行鄉裡欺壓百姓,我自不會姑息。”

夏清語的氣於是全消了。點點頭:“嗯,這還差不多,像是欽差說的話。”

“暮雲,你去辦這件事。”陸雲逍轉頭對暮雲吩咐了一句,然後轉過頭來看向夏清語:“去杭州吧。”

“什麼事兒?”疑惑,太疑惑了,渣男真是來請自己去杭州的?天要下紅雨了嗎?

“當然是治病。”

果然啊,又是調查對象病了。夏清語以為自己明白了陸雲逍的難處,同時心中又有些詭異,暗道我們不是仇人嗎?不是應該見面分外眼紅嗎?那為什麼我總是落難被他救,他又總是只能信任我?月老伯伯你是不是在天上沒事兒幹想耍我們玩兒?告訴你,想都不要想。

心中糾結沒半點兒擺在臉上,夏清語爽快點頭:“好。”反正這地兒也不能呆了,渣男既然送了這麼舒服的一個臺階,不下白不下。

於是除了苦命的暮雲又跑去辦差外,五個人便在圍觀群眾沉默的目送下往客棧而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菜市場裡才又炸了鍋。

“臥槽啊太好了,小侯爺啊,我的老天爺,那是小侯爺,欽差大人,你們這輩子除了戲臺上的,見過活的欽差和小侯爺嗎?”

“你這麼一說,咱們剛才好像……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兒?”

“什麼事兒?臥槽跪拜,我們剛剛當著欽差小侯爺的面兒,竟讓忘了跪拜,天啊,欽差降罪下來怎麼辦?你們沒看他連斧頭幫都不怕嗎?恒三兒那平時耀武揚威的王八蛋讓他一扇子就敲得生死不知啊。”

“等等,這麼說,斧頭幫完了?那幫子天殺的以後再也不會來收咱們錢了?”

“好像應該大概差不多吧。”

“謝天謝地,咱們可總算能喘口氣兒了,欽差小侯爺真是功德無量。”

“屁,你難道沒聽見?關小侯爺什麼事兒?人家因為咱們一開始做縮頭烏龜,都生氣了,幸虧夏娘子幫咱們說話,小侯爺才讓人去查的,要謝也該謝夏娘子。”

“唔,也是,不過夏娘子是什麼人?為什麼她說話小侯爺會聽啊?”

“你是聾子嗎?沒聽見人家說?那是小侯爺的前妻,原配夫人。”

“我聽見了,可我也聽見說她被休了啊,既然是被休的,小侯爺為什麼還這麼聽她的話呢?”

“這……我……我怎麼知道?也許人家夫妻兩個就……就愛這麼玩兒?不許啊?”

“不是我不許,關鍵是,侯爺不會允許吧?再說了,聽說這位小侯爺是皇貴妃的親弟弟,小侯爺的皇帝姐夫能讓小舅子和發妻這麼玩兒?”

“我……我哪知道?你小子管這些閑事兒幹什麼?小侯爺夫妻兩個鬥氣,和咱們有什麼關系?斧頭幫是不是會被滅了,這才是咱們關注的重點好嗎?”

“我覺得這個不用擔心吧?恒三兒說出了那樣的話,欽差小侯爺還會饒過他?還強龍不壓地頭蛇,呸!他在小侯爺這條龍面前,也能算條蛇?他連泥鰍都算不上,不對,連蟲子都算不上,欽差小侯爺要滅他們,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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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8: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路上趣事

菜市場百姓們的議論,陸雲逍和夏清語毫不知情,五個人只是回客棧收拾了下東西,也不等暮雲了,便租了輛馬車,往杭州進發。

路上聽陸雲逍說了宋太醫的病,夏清語也不由得重視起來,她有和陸雲逍等人同樣的疑惑:“怎麼回事?宋太醫不是太醫院得用的大夫嗎?一個腹瀉竟然治不了?”

陸雲逍咳了一聲,淡淡道:“也許是當局者迷?不是說過嗎?算命的也從來不給自己算命。”

夏清語黑線:“這個和那個是一樣的嗎?好吧,那你知不知道?宋太醫具體都有什麼癥狀?他排便的顏色,性狀……”

不等說完,就見陸雲逍瞪了她一眼,面上似乎有些微惱之色:“都過了晌午了,前面有個飯莊子,雖是開在官路旁山腳下,許多山珍河鮮的味道卻不錯,我們便在那裡用飯。”

“銀子你出吧?”夏清語立刻被轉移了思路,卻沒深想陸雲逍為什麼會打斷她。

“我出。”這倆字兒說的有點咬牙切齒,不是因為自己出銀子,而是……這女人怎麼真鉆到錢眼裡去了?

“哦,那就好。”夏清語眉開眼笑:“對了,你剛才還沒說呢,宋太醫的排便……”

“你以為我堂堂欽差,會去看一個太醫拉肚子的汙穢東西?”陸雲逍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蹦出來當觸角用了,毫無風度的大吼:很快就要吃飯了,這個女人是在挑戰自己的底線嗎?

“喔。”夏清語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大夫不在意,但是很多人,尤其是這古代的人,尤其尤其陸雲逍還是這古代社會的高階掌權者,在他吃飯前問這種話,是有點那啥……

不過夏清語一點兒也沒有覺得不安和後悔,能夠氣得渣男如此風度全失,她很有成就感。最重要的是:等下渣男如果真被惡心的吃不下飯,那剩下的東西自己就可以打包,到了杭州還能吃兩天,唔,渣男是小侯爺,應該一向都很喜歡擺譜吧?不會只要四五道菜填飽肚子就行了吧?

事實上,陸雲逍真不像夏清語想的那樣具備紈絝子弟的必備惡習——擺譜。到了那開在路邊的別致飯莊裡,小二隻從這位爺的衣服料子便看出其高貴身份,更不用提那行止氣度,於是連忙讓進了二樓雅間,正要向客人介紹這飯莊裡拿手的幾道菜,就聽陸雲逍淡淡吩咐道:“蜜蠟蒸熊掌兩對,一份兒火腿扒鹿筋,用新鮮蘑菇煨兩只野山雞,再來個紅燒麅子肉,如果有新鮮羊羔,烤兩只腿子,要十成熟的,但不許失了嫩勁兒。”知道夏清語等人是女子,不習慣吃略生的東西。

說到這裡,就看了夏清語一眼,淡然道:“你還想要些什麼?這都是他們家的拿手菜,不過這裡蔬菜少,或許你要點兒河鮮?”

小二忙在一旁笑道:“喲,原來爺是咱們家的熟客,怪不得對咱家的招牌菜瞭若指掌呢。若要河鮮的話,恰好前幾天來了個湘潭的廚子,他的剁椒魚頭是好的,就是有些兒辣,咱們這邊的人吃不太習慣,但有好這一口兒的客人卻是贊不絕口,也巧了,今日廚房裡剛送來十幾尾新鮮的大鰱魚。”

夏清語一聽見剁椒魚頭,眼睛就亮了,連忙道:“既如此,那就來一份兒吧,有小白菜豆腐湯麼?再來一個。”陸雲逍點的全是肉食,不喝點兒清淡的湯怎麼行?

“有有有,那小白菜都是咱們自家後院裡種的,可嫩呢。”小二連忙答應著,夏清語算了算,這些東西也夠幾個人吃了,倒不好訛的太厲害。

陸雲逍卻又開口了:“有度數低的水果酒或是桂花釀什麼的,也來一壺,主食就弄你們店裡的招牌核桃燒餅好了。”

小二終于記全了,轉身下去。這裡朝雲和白蔻白薇靜立在兩位主子身後,都有點兒茫然無措的感覺,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啊?主子明明恨爺(奶奶)恨得咬牙切齒入骨入髓,怎麼……怎麼這一相處起來,竟……竟是這麼副情景呢?在侯府裡那會兒,若能這麼相處著,哪裡就至於到了休妻的地步。

因一時間小廝和丫頭們都沉默了,這靜謐氣氛終於讓陸雲逍和夏清語心中也升起了一點兒尷尬的感覺。於是陸雲逍將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一聲道:“你怎麼惹上了舟山的那群地痞無賴?江家也是的,就沒個人去幫你一把?好歹還救了他們家老爺子的命呢。”

夏清語皺眉道:“我說我沒惹過那些地痞你信不信?至於江家,他們也未必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就算知道了,給了那麼多診金,也兩清了,何必為了我去得罪那些地痞無賴,你看著那些人是污泥裡打滾兒的蟲子,不知道他們這樣和氣生財的商家,也是怕這種蟲子呢,一條上去咬一口,蟲子多了,也要撕下一大塊肉來。我只是懷疑,這信兒是從江家的人裡傳出來的。”

陸雲逍點頭道:“這也正常,下人們或讓人捏了把柄,或賭博輸了錢,知道你得了那麼些診金,把你賣出去,都是有的。是你自己太愚蠢,得了那麼些錢不趕緊走,還留在舟山。”

夏清語翻了個白眼,冷哼道:“我為什麼留在舟山?你不知情?實話和你說,我原本就打算去蘇杭一帶的,偏偏你去了,我可不要你說我是跟著你。”

“這倒是你能做出的事,一向都是這麼逞強狠毒。”陸雲逍也哼了一聲,卻聽夏清語冷笑道:“我狠毒?你不如回去問問你那好姨娘,看看她那孩子是怎麼沒的。罷了,如今你怎樣看我,又有什麼關系?愛怎麼想便怎麼想吧。”

陸雲逍沉聲道:“如此最好,我雖然請你去杭州,卻是為了宋太醫和百姓,並非心中原諒你。夏清語,我是永不會忘了你與我之間這份兒殺子之仇的。”

“彼此彼此。陸雲逍,我去杭州看病,也不過是因為醫者仁心,不能見死不救,更不想讓疫情發生甚至蔓延。你的始亂終棄,我也將永世銘記絕不忘懷。”

兩人的話語都是帶了絲咬牙切齒的味道,房間內氣氛為之一變,朝雲沒料到夏清語會如此強硬,白蔻白薇心中也自惴惴不安。

卻不料那曾經的夫妻兩個又不言語了,過了好一會兒,陸雲逍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這些日子都是晴天,依你看來,發生瘟疫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不好說,若是大雨天氣,疫病的病源反而不易存活,恰是這樣天氣炎熱溫暖的時候,如果真有疫源,反而容易傳播。”夏清語正色解釋著:“所以我還要到杭州,看一下附近醫館治療過的病例,才能大致判斷一下。”

朝雲和白蔻白薇囧囧有神看著兩人轉眼間又平和下來,心想我去啊,怎麼爺和奶奶如今都是這樣難以琢磨啊?最重要的是,他們……他們還這麼一致,一致的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喂!你們兩個真是恨對方恨得牙根兒都癢癢,反目成仇的曾經的夫妻嗎?

桑綠枝的心情不好,很不好,以至於看見身邊不遠處的柳樹,她都恨不能將那迎風招展的碧綠枝條一把火燒掉,省得礙眼。

阿醜默默來到她身邊,就見姑娘一雙丹鳳眼透出淩厲憤怒的光芒,咬著牙問他道:“小侯爺去舟山找那個女人了,你知不知道?”

阿醜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點了點頭。

“你……你混蛋。”

桑綠枝氣紅了眼眶,看看四下無人,隨手折下一根柳條便劈頭蓋臉抽了過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我的奴才?你為什麼不攔著他?你讓他去找那個女人,是不是想著讓那女人來給我難堪?我……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和爹爹說收留你……”

桑綠枝一邊抽著阿醜,一邊聲音嘶啞的低吼,只嚇得一旁站立的桂花腿都發軟,卻又不得不拉著自家姑娘的手:“姑娘,仔細手,別讓這枝子劃破了。何況這裡雖然是您的院子,萬一有人經過看見了,再到小侯爺面前嚼舌頭……”

前面的話都不足以讓桑綠枝消氣,不過這最後一句話卻當真管用。桑綠枝雖然還是氣得渾身顫抖,卻終於停了手,恨恨看著阿醜,咬牙切齒道:“你說,你為什麼就讓小侯爺去找那個女人?你……你是不是就存心和我作對?”

阿醜仍然不言語,桂花急道:“你啞了嗎?姑娘生氣,你就不會認個錯兒?”說完又對桑綠枝道:“姑娘大人大量,莫要和這呆木頭一般見識。”

阿醜仍是微垂著頭,過了一會兒,方輕聲道:“是,奴才錯了。”

桑綠枝其實知道自己是遷怒,阿醜是個什麼身份?莫說他一個奴才,就是當時自己在陸雲逍面前,又怎可能干涉他的決定?因看這倔強奴才認錯了,她便氣呼呼哼了一聲,任桂花扶著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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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勸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內,阿醜才輕輕抬起頭來,露在外面的一隻漂亮桃花眼裡慢慢浮現出一絲諷刺神色:不讓小侯爺去找夏娘子?你有那個本事治好宋太醫麼?你分辨得出方圓幾百里,哪些病癥是正常,哪些有可能是疫病的根源麼?沒有這份兒本事,你憑什麼攔著小侯爺?真是可笑可嘆可憐。

那個女人要來了,怎麼辦?為什麼她總是陰魂不散的跟著小侯爺?為什麼小侯爺也要去舟山請她過來?請大夫?誰信啊?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別的大夫了嗎?為什麼偏偏要請她?

桑綠枝這些想法當然是很不講理的,好大夫是有,甚至可以說她也勉強能算得上好大夫,無奈之前周家媳婦是被夏清語救活的,讓多少個大夫束手無策的江老爺子也是夏清語給治好的,雖然事後一聽見那個過程,陸雲逍便知道夏清語是做了手腳的。江老爺子沒起疑心,他可不認為這世上還有能讓蟲子主動鉆進去的藥丸。

但你甭管人家做沒做手腳,江老爺子疑心盡去,之前要死不活的樣子一掃而空,第二天就容光煥發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陸雲逍不去找夏清語,難道就在這裡等著宋太醫活活拉肚子死掉?

理智上桑綠枝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但感情上她就是接受不了。她是為了逃婚才離家的,這樣的行為,若是放在別的大家閨秀身上,抓回去了打死都不過分,她也不過是仗著從小兒母親早逝,父親寵愛她,絕不捨得打死她,所以才敢做這樣的嘗試罷了,其實心中何嘗不是惴惴?

誰知上天保佑,竟讓她在路上遇到了陸雲逍,雖然小侯爺是娶過妻子的人,然而他休妻了,那就立刻又回到京城鉆石級別單身漢的行列了:論模樣,論家世,論前途,論能力,論才華,論武功……別說京城了,整個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和他相比?

所以知道了陸雲逍的身份後,桑綠枝一顆女兒心便系在了他的身上,這姑娘也有自己的打算:逃婚的行為是要被打死的,就算是爹爹寵愛她,回去後也定有嚴厲懲罰,但是若能在這一路上和小侯爺對上了眼,回家後父親知道這件事,不但不會罰她,只怕還要誇她有本事呢,如此兩全其美之事,她便是削尖了腦袋,也定要爭取啊。

原本都是很順利的,陸雲逍雖然有些冷淡,但是對她一直十分尊重,桑綠枝也自覺在對方面前的自己實在是可人兒。哪裡想到,自從到了舟山,和那個夏清語再遇後,事情便脫離了她的掌控,陸雲逍竟然和他的前妻始終維持著聯系,還派暮雲暗暗保護她,這些陸雲逍沒告訴她,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那可是曾經的夫妻啊,萬一一個不慎,讓他們死灰復燃了,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不容易終於離開了舟山,看陸雲逍也沒有什麼懷念的意思,桑綠枝這剛松了口氣呢,誰知宋太醫這倒楣傢夥又病了,明明就是簡簡單單一個痢疾,竟然怎麼治都不好,他還偏偏要面子,不肯讓人知道這事兒,從而連篩查瘟疫的事都耽誤了,結果讓陸雲逍不得不再回舟山請夏清語過來。如果不是兩家向來交好,宋儒謙也一直疼愛桑綠枝,她都要懷疑這老傢夥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對,要給陸雲逍和夏清語製造破鏡重圓的機會了。

坐在桌邊慢慢想著這些心事,桑綠枝煩躁的恨不能拿根棒子將宋儒謙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傢夥一棒子砸死,他一死百了,自己也落個清靜。當然,現在還趴在床上有氣無力直哼哼的宋儒謙絕對想不到自己竟會無辜躺槍,被他那個世侄女兒認為是擋路的石頭,竟差點兒惡向膽邊生了。

“姑娘,喝口茶潤潤喉嚨吧,您也別上火,奴婢有時候和朝雲聊天,知道小侯爺對那位夏娘子有多大的恨,他們那是殺子之仇,哪裡能解的開?”

桂花遞了一杯熱茶過來,卻聽桑綠枝咬牙道:“你個傻子,那不過是胎兒罷了,又沒落地,小侯爺又沒見到他的面兒,這也算是殺子之仇?”

桂花笑道:“反正朝雲暮雲的意思,小侯爺對她是恨之入骨的,姑娘何必擔心?再說了,宋太醫的病,那麼多人都沒治好,怎麼她來就能治好了?這和那個周家媳婦可不一樣,周家媳婦那會兒,姑娘也未必治不好,不過是血光之地,您又是黃花大閨女,看見那情景豈不羞臊?她一個婦人,到底經歷過些事,穩重自然是有的,救了周家的也不為奇;至於江老太爺,奴婢也奇怪,那麼多大夫都束手,她用兩天配了藥丸,就好了?難道那是靈丹妙藥不成?奴婢想著,這裡面或許有什麼機巧的地方是咱們不知道的,不代表姑娘就不如她。”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桑綠枝,她走的時候,總算是找到江老太爺的丫頭打聽清楚了夏清語是怎麼讓老太爺疑心盡去的,當時聽了,差點兒嘔出來,因再也不願意去回想,反正從此後也不可能有什麼交集。偏這會兒聽了桂花的話,她忍著惡心細細思想了一回,腦子裡也開了竅,暗道是了,那不過是個巧辦法,又不是真治病的藥丸,只是去老爺子疑心的,這只能說她腦子聰明,竟然能想出這麼個匪夷所思的辦法,並非就能證明她醫術高明。桂花說的周家媳婦也有道理,當時我進去,看見那羞人場景,滿屋血光,哪裡還能動彈的了?輸給她也不為奇。這一回卻不同,宋叔叔那是實打實的痢疾,要治好它,必得有真正非凡的醫術,這一點,那女人難道就能比我強?她爹都被砍頭了,然後我爹才能取而代之,這樣來說,豈不是我爹比她爹強,那沒道理繼承了我爹醫術的我會比不上她吧?

一念及此,總算是舒展了面容,看向桂花笑著道:“果然還是你對我忠心,這話真正沒錯。我就不信,論醫術,我會比不過那個女人,分明從前和她說過那一回話,她是極瞧不起女孩兒學醫的,既抱著這個態度,她又哪裡能用心鉆研?”

“姑娘說的這話就沒錯了。”桂花松了口氣,心裡直念阿彌陀佛,不料下一刻,卻聽主子冷笑道:“前兩次她不過是趕得點兒巧罷了,既如此,這一次我便和她真正決個勝負。”

桂花差點兒沒一屁股坐在地上,結結巴巴道:“姑娘……姑娘什麼意思?您……您還要和……和她置氣?”只是置氣還好,姑娘不會是又要和人家打賭吧?上天保佑,可千萬別興起這個糊塗念頭,上次輸了,臉上很好看嗎?她大概沒注意,自己可是看過了,一起走的時候,小侯爺那眼神都有些不屑,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可見你上次打賭就不明智,這一次難道還要丟人?

然而桑綠枝卻只想著這一次憑實力決勝負,自己必定不會再丟人,只是想一想夏清語賭輸後,拿著她那包裹灰溜溜離開江南的蕭瑟身影,她心中便被得意的情緒漲滿了,因微笑著道:“我和她置氣做什麼?這一次,我和她要憑真本事來分個勝負,只是不知道,她這一回敢不敢和我打賭了。”

桂花都要哭了:姑娘,奴婢安慰您的那些話,真的就只是安慰而已啊,您……您不要當真啊,就算是取巧,怎麼人家就那麼容易兩次都成功了?這也是一個本事啊。姑娘,拜託您,有點自知之明吧,胡鬧很好玩兒嗎?被打臉的滋味很好受嗎?到時候奴婢也跟著丟人不說,還要做您出氣筒,你說要早知道能是這麼個結果,我還不如不安慰的好。

桂花讓自家這個自信心過度膨脹的姑娘整的欲哭無淚,那邊桑綠枝卻是興致勃勃取出了銀針匣子,走出門奔著宋儒謙的房間就去了。

要說作為太醫院的副院判,宋儒謙這老頭除了護短護得令人發指和太好面子之外,其他方面真沒什麼壞毛病,加上他醫術高明,所以就是皇上和後宮嬪妃,對他也是十分尊重的。這一回竟然被一個小小的痢疾給坑了,這純粹是一輩子打雁,反而讓雁給啄了眼睛。

老頭兒一邊拉著肚子,一邊躺在床上還在那裡唉聲嘆氣,心想這次是丟人丟大發了,傳回京城,太醫院那些老傢夥們的下巴都要笑掉了吧?唉!老天啊,您不會讓我成為史上第一個拉肚子拉死的太醫吧?要是這樣,您當初就不該讓我生出來。

正想著,就見桑綠枝一臉亢奮的奔進來,那雙眼閃爍著的綠光差點兒嚇得老頭兒一高兒蹦起來,只是身子實在發虛,剛抬起來就“吧唧”一下又摔回去了。

“侄女兒,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宋儒謙說話都結巴了,實在是膽戰心驚啊,這是他的那個世侄女兒吧?不是讓狐貍精附體了吧?自己都這樣兒了,她之前還知道安慰安慰自己,這回怎麼就跟要吃了自己似得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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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28: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欽差行轅

“宋叔叔,我給您再細細診一回脈,實在不成就用下針,看看是不是能強一些。”桑綠枝努力抑制著胸中澎湃的熱血,不由分說便給宋儒謙把脈,一邊得意地想:嘿嘿!不管怎麼說,這是我的世叔,還是太醫院有名的大夫,就不信我們兩個人加在一起,還比不上你一個夏清語?真那樣,我們兩個還活著做什麼?不如買塊豆腐撞死得了。

宋太醫實在是沒有反抗的力氣了,趴在床上欲哭無淚的讓他這個好世侄女兒給用了針,原本肚子就一直疼,這再用了針,老頭兒眼淚都下來了,暗道報應啊,都是我平時給別人用針的報應,如今我也嘗到這滋味兒了。

正想著,便見服侍他的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廝一齊奔進來,看見桑綠枝,嚇得連忙見禮,一邊老老實實低著頭不敢看對方,話也不敢說了。倒是桑綠枝大大方方道:“慌慌張張的,有什麼事情稟報?”

一個小廝這才道:“小侯爺回來了,聽說是特地為大人去舟山請的神醫娘子,大人,小侯爺對您的關懷真是非比尋常。”

宋儒謙倒是有自知之明,哼哼道:“非比尋常麼?或許吧,那也是看在他老子的面上,不然這個傢夥眼裡還有誰?”話音落,忽然想起小廝先前的話,不由就是一愣道:“神醫娘子?什麼神醫娘子?別不是什麼騙錢的神棍吧?”

小廝忙笑道:“小侯爺是什麼人?如果真是騙錢的,哪裡能騙得到他?”

宋儒謙咕噥道:“那可不一定,他雖然厲害,終究又沒在紅塵裡打過滾,哪知道這些三教九流有多少手段?神醫娘子?哼!聽著這名兒就不靠譜,從古至今,哪裡有什麼女子名醫?更別提神醫了,是哪個不要臉的婦人,竟敢以此身份自居?”

見老頭兒對夏清語的印象不好,桑綠枝心裡真是如同吃了人參果一般舒暢,連忙笑道:“叔叔有所不知,這個神醫娘子我卻是認識的。便是之前被砍頭的那個夏院正的女兒……”因把夏清語的來歷說了一遍,然後又冷笑道:“因著這些取巧手段,她就覺著自己沒有什麼病不能治了,便把自己真的視作神醫,這真可說是坐井觀天,叔叔不用生氣。”

宋儒謙果然生氣了,病得半死不活,鬍子卻翹的很有精神,冷叱道:“真是混賬,怪道在京城時就聽說她不知好歹,驕傲跋扈,哼!她爹爹是怎麼死的不知道嗎?竟然敢這樣招搖過市。”

在這一方面,夏清語真是比竇娥還冤枉,什麼神醫娘子?那都是陸雲逍這混蛋順嘴說的,她從來沒在意過,卻沒想到她沒當真,這裡卻有人當真了。

桑綠枝聽見老頭兒惱怒,心裡這個高興和感激啊,暗道真不愧是我的叔叔,到底疼我些,知道我的心思,接下來,咱們兩個努努力,爭取讓這病在咱們倆手裡好了,決不能再讓那女人搶了風頭,如果她真又用對了藥,您……您也得裝著繼續拉下去。

當然,這話現在還不能出口,但桑綠枝卻明白宋儒謙是個什麼樣的人,心中早已打好了利用這老頭“愛要面子又護短”的主意。因此聽了小廝稟報,她也不急躁,反而款款起身道:“不管如何,都是小侯爺的好意,我和她從前有過幾面之緣,在路上也說過話,這會兒倒不好不出去,叔叔先躺著,我去迎迎。”

宋儒謙有氣無力地揮揮手,桑綠枝便來到了前院,這是杭州一個大富商的宅院,十分精美寬敞,所以欽差隊伍在這裡駐紮之後,便把這個給陸雲逍留著做欽差行轅了,那會兒他人還沒到呢。

穿花繞樹來到前院,只見白蔻白薇身上背著兩個包袱,手裡捧著幾個大紙袋,怎麼看怎麼都像逃難的,實在是和這欽差行轅不合拍。

“好精緻的園子,奇怪,以園林聞名的不該是蘇州嗎?”夏清語四下裡看著,心中也不住贊嘆。旁邊陸雲逍看向她的目光卻帶了點異樣,暗道不僅是性子變了,這儀態怎也不像從前般沉穩了?從前她去哪裡,都是目不斜視的,怎可能這樣東張西望,看著便不像大家子裡出來的女孩兒。

心中疑惑一閃而過,轉念又一想:是了,她如今已經不是大家閨秀了,原本性子就潑辣,破罐子破摔之下,哪裡還會守這些大家閨秀的規矩?這樣倒也沒什麼不好,比從前更顯靈動活潑了些……唔,這和我好像沒關系,多想無益。

朝雲已經找丫頭給夏清語安排屋子了,這裡的丫頭都是原本就在這宅院裡的,預備著隨時服侍那大富商,如今欽差駕臨,留的都是面目姣好又有眼色的,因此雖然對那三個女人好奇,卻都沒多問,連忙去收拾房間。

夏清語原本不想住在這裡,不過又一想,可以省幾天住宿費,何樂而不為呢。杭州的客棧,肯定比舟山那邊的還要貴吧。更何況,既然是渣男請自己來看病,安排食宿也是應該的,那麼多界限都過了,再過這一點又何妨?反正無論怎樣,也改變不了兩人心中視彼此為冤家仇人的念頭。

“夏娘子。”

桑綠枝把心裡的怨憤努力化作臉上春風,款擺身段走了過來,剛剛稍微觀察了一下這女人的言行舉止,信心就又都回來了:這女人是破罐子破摔了吧?當著小侯爺,連點大家閨秀的風度儀態都沒有了,她以為她是那些市井間當街賣酒的女人嗎?

走到近前,桑綠枝疑惑地站住了,今天依然是艷陽高照,卻又有一絲微風流動,可是這……這隨風飄散的都是什麼味兒啊?好像是剩菜?哪裡來的剩菜?

正疑惑著,就見夏清語也微笑還禮,然後對白蔻白薇道:“行了,咱們的屋子應該收拾出來了,快去安置下,尤其是這些剩菜,趕緊熱熱,幸好昨晚兒用客棧裡的鍋開起來了,不然這會兒應該餿了。”

陸雲逍狠狠瞪了夏清語一眼,當初在那路邊飯莊用完飯,這女人要打包的時候,小侯爺真的是被嚇傻了。從小到大,他什麼時候丟過這種人?偏偏這女人怎麼說也不聽,到底還是讓小二拿了好幾個大紙袋子,把剩下能裝的菜肴都裝起來。雖然過了一天,但他發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坐在椅上看她裝菜時那絕望的心情:這女人絕對是用這種法子來報復他,絕對的。

所以這會兒一聽見夏清語這話,小侯爺立刻就勾起了那難堪的回憶,冷哼一聲,連說話的興致都沒有了,轉身便回自己屋裡洗浴去了:沒辦法,現在還要用這個女人給那老頭兒治病,篩選疫癥,就隨她去吧。

因為情緒極度低落無奈,所以陸雲逍連不遠處的桑綠枝都沒心情搭理,眼神都沒給一個就走遠了。這裡桑綠枝方才回過神來,吶吶問道:“小侯爺怎麼了?”

“他錦衣玉食慣了,所以對我在路邊那個飯莊裡打包的行為很是不齒,偏偏又沒辦法管我,所以大概有些不高興。”夏清語笑瞇瞇道:“其實有什麼不高興的?又是熊掌又是鹿筋,那道新鮮的蘑菇煨野山雞也美味的很,我竟從沒吃過那樣的鮮滋味兒,核桃燒餅也是我沒吃過的香甜,又沒動幾筷子,倒是花了六兩多的銀子,就這樣扔在那裡?暴殄天物也不是這麼說的。”

桑綠枝再次石化,愣愣看著夏清語,倒吸了一口冷氣:“所以……所以你就給打包帶過來了?”那個路邊的飯莊她是知道的,在整個江南地段都算是有名,那裡的東西也的確好吃,但是……也不至於就……就把剩飯剩菜給打包了吧?這女人到底還記不記得她是什麼身份?

夏清語可不會這樣想,在現代的時候兒,就算一個小飯館,飯菜吃不完也要打包的,何況是這些珍饈美味,因見桑綠枝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她,如同看一個瘋子似得,她也不以為意,淡淡一笑便和來請她去房間的丫頭一起走了。

這樣一個女人,我竟然還覺得小侯爺和她有破鏡重圓的機會?我一定是失心瘋了。桑綠枝在心中悄悄對自己說,但是不知為什麼,心頭那抹陰影卻依舊是揮之不去。

“奶奶,原來拉肚子竟也能把人拉成這樣兒,看看那位老大人,臉色都放灰了,比先前江老爺子的情況還嚴重幾分似得。”

到自己的房間裡略微佈置了一下,夏清語便和白蔻白薇趕過去給宋太醫診治了,雖然已經對情況作了很壞的估計,她們卻也沒想到,情況竟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重。

夏清語的神情也鄭重起來,因當時安慰了宋太醫幾句,又把他這兩日吩咐身旁小廝記錄的脈案要來,只說要回來好好想一想,便和兩個丫頭離了宋太醫的院子。

此時走在路上,聽見白薇的話,她就嘆了口氣,喃喃道:“任誰像他這樣拉五六天,也不成人形了。這還幸好是一位禦醫,知道補充一點糖鹽水,又用幾種藥物壓制住了,不然,若是普通人,沒有這些常識,哪怕是送去醫館看過,這會兒怕也是保不住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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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難得的關心

“還有這樣厲害的?”白蔻悚然而驚:“素來只聞說疫病才這樣厲害,哪裡想到尋常拉肚子也能到這個程度?奶奶,那位老大人真不是疫病嗎?”

“我還要進一步診斷。”夏清語用手指撫了撫額頭,接著站定腳步,看見前面有一個婦人正提著一桶水,於是連忙問道:“大嫂,欽差大人是住在哪個院子裡?”

那婦人愣了一下,看夏清語的穿戴打扮,並不比自己高貴多少,然而對方問話的語氣卻是如此平常,臉上神情也十分平靜。那婦人原本不想告訴的,可聽到白薇說“我們是欽差大人請來給宋太醫診病的,這會兒要去向他稟報。”那婦人便想起今天中午聽閨女說起的話,於是連忙指了路,又殷勤的親自帶路,將她們一直送到清雲院,看著她們進去了,這才離開。

“大奶奶來了。”

暮雲還在舟山沒回來,陸雲逍身邊的人只剩下朝雲,正要安排人擺晌飯,看見她們,忙讓進來,陸雲逍正在看書,此時把書合上,正色道:“你去看了宋太醫?情況如何?”

“不太好。”

夏清語開門見山,就見陸雲逍的面色微微一變,沉聲道:“連你也沒有辦法麼?”

“好在他是太醫,總算用了些藥,沒讓病情太惡化,所以我還要仔細琢磨琢磨這脈案,看看安排方子。只是有一條,我問過宋大人,他倒沒有怎麼嘔吐,可是排泄物什麼的,都妥善處理了嗎?”

陸雲逍的面色再次黑成鍋底,沒好氣看著夏清語:“你是存心報復我的吧?看著要吃晌飯,又問這些東西。”

“我是認真的。”夏清語生氣:“你在杭州到現在不回京,為的是什麼?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

陸雲逍悚然一驚,這是只有自己和皇上才知曉的秘密,就算是江家,自己雖然稍微試探了一下,料著他們也未必就能看透,這女人怎麼竟然知道了?

驚訝之下,鍋底臉都有些變白了,聲音也尖銳起來:“你……你都知道了什麼?”

夏清語被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茫然道:“我能知道什麼?你難道不是因為疫病才拖延至今還沒走嗎?”

陸雲逍松了口氣,心中有些懊惱,暗道自己是怎麼了?在這女人面前怎麼也這樣沉不住氣了?若非這事兒沒人知道,自己這表情恐怕就露了餡兒,還好,她什麼都不知道,露餡兒了也無妨。

“嗯,這倒也是。”伸手拿杯茶喝了一口,鎮定了下心情,但是隨即那只手便是一緊,差點兒把被子給捏碎了:“你……你是什麼意思?你懷疑宋太醫得的是疫癥?這……這怎麼可能呢?蘇杭附近目前還沒發現疫情。”

夏清語心裡知道陸雲逍恐怕還真如自己猜測的那般,身負著秘密任務,不過這些和她無關。聽見陸雲逍問起,她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我現在還不敢確準,但是如此嚴重的腹瀉,即便不是疫病,也要做好它轉為疫病的可能。”根據宋太醫的口述和脈案,夏清語雖然還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診斷,卻也明白這不是普通急性腹瀉或者痢疾,很有可能是在現代被稱為“中毒性菌痢”的嚴重腹瀉,如果真是這樣,那“中毒性菌痢”在古代是一直被視為疫病存在的,傳染性很強。只是宋太醫目前還沒有“中毒性菌痢”的明顯癥狀,但誰也不敢保證是不是那些藥物把這癥狀壓下去,而在藥物作用逐漸微弱後,這些癥狀是否會反彈。

果然是架空時代啊,連個腹瀉也是這樣的九曲十八彎,最重要的是,可以確診的手段真的太少了,沒有任何化驗作為診斷依據,她一時間還真得很不習慣。

夏清語心中嘆氣,而這時陸雲逍也不敢再抱怨了,忙命人把宋太醫身旁的小廝叫來,聽他恭敬道:“我們大人從一開始就有這方面的擔心,所以凡是他的物品,都命小的們妥善處置了,每日屋子也必以醋薰蒸,小的們也每日裡謹慎小心,只是到如今,並不見有疫病的癥狀,小的們和那院裡服侍的人也未染病,所以大人覺著這未必是疫病,只是仍然命小的們不許懈怠,所以請小侯爺放心。”

陸雲逍這才松了口氣,揮揮手打發小廝們出去,朝雲又進來請示擺飯,夏清語便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回去再研究一下宋大人的脈案和癥狀,斟酌著開方子。”

陸雲逍起身相送,回來見廳裡已經擺好了晌飯,一共八個冷盤,十六個熱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原本陸雲逍奔波了這兩日,只覺著饑腸轆轆,可此時再看這些飯菜,腦子裡不知為什麼就總是夏清羽說過的那些話,竟是一點兒食欲也沒有了,揮揮手便把一桌飯菜賞給了朝雲和下人們。

朝雲連忙勸說,陸雲逍哪裡耐煩聽,倒是想起一事,沉吟了下,淡淡道:“她如今離了府裡,看著倒像是八輩子沒吃過好飯菜似得,把這裡的菜各撿一半送過去,她們如今雖是客居此處,廚房那邊未必重視,這會兒正是依靠她的時候,若她真能為我分憂,就吃我一些飯菜也是值得的。”

朝雲默然,心想爺啊,您什麼時候也添了嘮叨毛病?不過是送幾個菜過去罷了,您和奴才一個勁兒解釋什麼?

嘴上卻是什麼都不敢說,按照陸雲逍吩咐的去了。過了約莫兩柱香的功夫,回來稟報道:“都送過去了,大奶奶讓回來謝謝爺。”

“嗯,她吃著還喜歡嗎?”

陸雲逍面上沒有表情,好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朝雲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囧囧,想了想笑道:“很是喜歡呢。如爺說的,大奶奶和白蔻白薇如今食量竟不小,有了她們從路邊飯莊打包的剩菜,廚房那邊也送了幾道精緻菜肴過去,加上咱們的,她們吃的很是香甜歡暢。”

陸雲逍嘴角抽了抽,愈發覺得饑腸轆轆,心中不由大恨,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揮手不耐煩道:“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吃吧。”

“聽說夏娘子在舟山活人無數,神醫娘子這名聲是越來越響亮,如今小侯爺特意請您來給宋叔叔治病,這真的是麻煩您了。”

半下午的時候,桑綠枝邀請了陸雲逍來到夏清語院中,只見她正坐在院子裡紫藤樹下仔細的翻醫書,夏日微風吹拂而過,讓她額前掠起幾縷亂發,鼻尖上一點兒汗珠,她卻不肯擦去,愈發顯得神情認真。

她越是這個樣子,桑綠枝越是不爽,暗道我還當你有多少厲害手段,原來卻是在這裡翻醫書,難道不知臨時抱佛腳多是沒用的嗎?因此話語中便帶了些諷刺。

陸雲逍微微皺眉,賑災事宜大部分都完畢了,他如今也算清閑,但這並不代表他就願意被桑綠枝牽著鼻子走,不過是因為對方建議來這裡,才勉強答應了,畢竟他也想看看夏清語有什麼好辦法。

聽見桑綠枝的話,夏清語才抬起頭來,起身給他們讓座,微笑道:“活人無數什麼的,實是無稽之談,我不過是擺個行醫攤子,養家糊口罷了。桑姑娘從宋大人發病時就在他身邊,不知如今可有什麼見地?”

哼!想考我嗎?桑綠枝心中冷笑,面上卻淡然道:“先前聽說娘子很是重視,把宋叔叔的病當做疫病了,我卻不這樣認為。宋叔叔年紀大了,素日裡飲食不忌,方有此劫,偏生他之前跟隨欽差隊伍下江南,奔波勞碌,病了之後還要看各地進上的一些醫案脈案,篩選疫病,更失於調理,才致有今日之禍,和疫病無關,他做的那些,不過是老人家謹慎罷了。”

夏清語皺眉道:“桑姑娘的父親也是太醫院院正,可說是家學淵源,診病怎可如此武斷?宋大人的病遷延不愈,即便先期不是疫病,後期也難說,正該嚴密防範細細梳理才是。”

“哦?倒不知夏娘子梳理出了什麼?”桑綠枝冷笑,夏清語其實只是不滿於她行醫這種草率態度,在現代時她就最討厭那些仗著碩士博士學歷自恃過高又馬虎武斷的年輕大夫,對那些人說話向來是犀利不留情面,這個桑綠枝,她雖然沒什麼好感,可因為對方是姑娘家,這還算是留面子了呢。

但桑綠枝當然不會這麼想,她的聲音都有些尖銳,眼前這個棄婦竟敢在陸雲逍面前批評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待聽夏清語順著過往脈案一條條跟她分析時,她心中更是憤怒不耐到了極點,因打斷夏清語,冷笑道:“娘子這些不過是老生常談,我又怎可能不知道?這樣吧,想來你心高氣傲,是不服我的,既如此,不如咱們各自開方下針,看看誰能最後治好宋叔叔,如何?”

夏清語愣了,下意識的就問出一句:“你……還要和我打賭?”泥馬這女人不會是被*狂吧?已經被打了一次臉,她還不吸取教訓?被打臉很舒服嗎?更何況,不是說那個病的半死不活的老頭兒是她世叔嗎?都病成那樣兒了,隨時能死的,她就不擔心?還要利用病人和自己爭這口氣?真是世侄女兒嗎?不是仇家的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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