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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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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秘密

陸雲逍就覺著嗓子裡似乎莫名其妙被噎了一下,暗道幸虧我把這個粽子吃了,不然還不得被噎死?這老頭兒說話也太不講究了,我也沒說什麼啊,急著澄清什麼?好像我懷疑他似得。”

心中腹誹著,但到底是自己父親的好朋友,因此面上還得擠出一絲笑容,淡然道:“宋大人恢復了便好,可是用夏娘子的藥發揮的作用?”

宋儒謙感嘆道:“可不是?哎呀,當年算命的就說我五十二歲這一年命中有劫,除非貴人相助,不然就逃不出閻王爺的手掌心。卻沒想到竟是應在這上面,原來夏娘子竟然就是我的命中貴人,我這次來,便是聽說她在汜水縣協助大人防治疫情,所以特地來感謝她的。”

陸雲逍笑道:“她如今製作新藥,正是忙亂的時候兒,未必有時間聽你謝她,若是真有心,你倒是幫她做藥去吧。”

宋儒謙眼睛一亮,大聲道:“做藥?可是那種新藥?下官在欽差行轅的時候,就經常聽人說神醫娘子要做新藥來治瘟疫,卻不知道效果如何?”

老頭兒的問話帶著些緊張的情緒,畢竟這是他的分內工作,結果最後鬧成這麼個模樣,可以說,就算他重病,也是責無旁貸,如今能把損失降到最低,他自然也是感激夏清語的,只是不知這上上下下吵嚷了兩三天的新藥是不是真的有用。

提起這個,陸雲逍的心情倒是十分輕松,點頭笑道:“新藥的作用很明顯。不但如此,周太醫和桑姑娘他們兩個對疫病的研究進展也很大,用了他們的藥,病患們的癥狀也好轉不少,說起來,這次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大概也是一次教育,聽說兩人都是親自配的藥,這可不是因為夏娘子的緣故?若是平時,您能想像他們倆會這樣親力親為嗎?”

其實對于周陵和桑綠枝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陸雲逍心裡是有些驚訝的,他也不是真心為對方高興,實在是因為他不喜歡這兩個人。但偏偏這兩個人是代表朝廷的,如今他們的藥不遜色于夏清語,這倒是個最好的結果,如此一來,朝廷的臉面也保全了,夏清語也沒給自己打臉。至於那個賭,呵呵,那本就是桑綠枝和夏清語之間的事,周陵既在其中插了手,那麼他判夏清語贏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陸雲逍越想就越開心,卻見宋儒謙的面色陡然鄭重起來,眉頭也緊鎖在一起,因不由詫異道:“宋大人怎麼了?可是想到有什麼不妥之處?”

宋儒謙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方苦笑一聲道:“欽差大人,論理,老頭子我也希望周陵和桑侄女兒能有這個本事,控制住疫情。但……我這人雖然好面子又愛護短,這件事……卻仍是讓我不安,周陵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以他的驕傲,哪裡肯親自給村民們配藥?他能把方子公佈給大家,讓人自己去藥鋪抓藥,就已經是仁慈了。一般來說,他開出了藥方,是會讓藥鋪來配藥,然後賣給百姓的,這其中,自然……咳咳,也少不了他的好處。”

“你是說,周陵和桑姑娘的藥方有問題?”陸雲逍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雖然對周陵沒好感,但他從沒懷疑過對方的醫術,畢竟在京裡聽多了眾人對這位太醫院橫著走的主兒的贊譽,所以周陵比夏清語更快的研究出藥方,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之處。

宋儒謙搖頭道:“這個……下官不敢一口說死,但是……不管是周大人,還是……桑侄女兒,此舉……確實大違他們素日裡行事的風格。”

陸雲逍沉聲道:“既然大人不敢說死,也不能因為您隨隨便便一個懷疑就把他們給定了罪吧?他們的藥分明是有用的,若說他們配藥是為了動手腳,這可有什麼手腳好動的呢?”

宋儒謙搖頭苦笑道:“小侯爺莫非忘了?之前下官的病是怎麼耗到最危險的時候的?若不是夏娘子,下官這條老命,就要交代在自己手裡了。”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陸雲逍猛地抬頭:“宋大人的意思是說,他們用了猛藥?暫時壓制住了村民們的病情?”

宋儒謙垂下眼,喃喃道:“這個……不好說,我這幾天病情好轉,也曾經把此次疫情的癥狀反復研究過,如果是下猛藥,的確會有一定的效果,若是身體強壯的,就此痊癒也不是不可能,可如果是身子弱一些的,那就……後果難料了。”

陸雲逍豁然起身,咬牙沉聲道:“若真是如此,他們可真該死了。已經做出了沒有後患的新藥,為什麼還要冒險用他們的猛藥?不行,我要親自過去看一看,如果他們真的是在用猛藥,那就不要用了。”

“大人莫要生氣,剛才這些,也只是我的推斷,也不一定……”宋儒謙看到陸雲逍臉色不好看,連忙站起身勸撫,只是不等說完,自己就閉嘴了,他嘴上說是不好說,心中卻幾乎可以肯定,周陵和桑綠枝竟然自己配藥,那這藥絕對是有問題的。

陸雲逍只吃了一個粽子便出門了,往城門去的路上,恰好路經夏清語的院子,只見院裡院外燈火通明,人聲嘈雜,許多人還在為製作新藥努力。而另一處院子,陸雲逍原本是要給周陵和桑綠枝用的,卻被他們婉拒,只說要在桃花村,這樣病患們一旦有新的癥狀,也好及時處理。當時覺著他們說的也有道理,所以自然由他們去。如今看來,這樣的仁慈善良,或許恰恰是包藏著禍心也說不定。

“周叔叔,這樣下去不行的,這……這已經是第三個人因為受不了藥效猛烈而死掉了,咱們暫時還可以拿他們是重癥,已經無可挽回來做藉口。可是再過兩日,這樣藉口肯定行不通了,那女人的藥,是連病了七八天的人都可以治好的,而在此之前,這樣的人都是離死不遠了。村民們也不是傻子,現在他們還畏懼著咱們太醫院的名頭,可過兩天,只怕就壓服不住他們了。”

位於桃花村東頭的一座大地主宅院裡,桑綠枝帶著桂花來到周陵的房間商議事情。她甚至顧不上避嫌,自從剛才知道又有一個用了他們的藥的人死去後,她就慌了神兒。

“怕什麼。”

周陵心裡其實也打著鼓,卻看不慣桑綠枝這種沒擔當的樣子,因強作鎮定道:“我們的藥也不是沒有治好的,昨兒不是有兩個人都痊癒了嗎?這三個人死了,也是他們自己不爭氣,不吃點好東西,身體都被病拖垮了,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他們來,能怪我們嗎?”

桑綠枝沒有說什麼,也就在這個時候,就聽院外一陣腳步聲響,接著守門禦林軍的問話聲響起:“是誰?”

桑綠枝的心猛然就提了起來,自從無可奈何之下和周陵商量著用了猛藥,她便成了驚弓之鳥,生怕不知何時,陸雲逍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說她草菅人命,然後把她抓起來。

現在桑綠枝對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經不敢抱有什麼幻想了,如果說一開始她還總是不服氣,但是經過這麼多事後,她已經看出那個男人對夏清語的回護,她以為那夫妻兩個是餘情未了,他們遲早會破鏡重圓,自己從一開始就是被騙了的。

可是她沒有膽量挑戰陸雲逍的權威,她知道自己更沒有立場指責人家,因為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這結果實在令人痛苦,但她不得不把這痛苦咽下去,如今她只想把這件事情順順利利解決後平安回到京城,回到那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家裡,老老實實聽從父親的安排嫁人,哪怕那個男人的門第不是很高,但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在江南鬧出來的這些事情,能好好對待自己,她也就知足了。

“是我。”

院子裡傳來的清冷沉著聲音讓桑綠枝一下就癱在了椅子上,她驚惶的看著周陵,小聲道:“周叔叔,他……是……是他來了,怎麼辦?我們……我們完了。”

“你給我出息點。”

周陵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心想我真是瞎了眼,怎麼就和她合起夥來?女人是最靠不住的,我難道不知的?然而這會兒抱怨也沒有用,只好沉聲道:“你記著,這是疫病,事急從權,就算用猛藥也是無可指摘的,我們畢竟治好了兩個人,這就是我們用藥的理由,你給我好好兒站起來。”

這番話倒的確讓桑綠枝鎮定下來,聽見推門聲,她深吸一口氣,款款站起,轉身看著進了門的陸雲逍與朝雲等人,淡然微笑道:“欽差大人日理萬機,今兒怎麼想起夜探來了?我們這裡又不是匪窩。”

陸雲逍淡淡道:“夜深了,你怎麼還在這裡?”看見桑綠枝。他心裡更是肯定了宋儒謙的猜測,如此深夜,這兩人竟然不避男女嫌疑,在屋裡商議事情,可見他們有見不得光的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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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灰頭土臉

“唔,那個……我和桑侄女兒正商量這疫病的用藥呢,之前我們的藥方雖然也治癒了兩個病人,不過還有需要改善之處。疫情當前,個人勞累與否,倒不是那麼重要了。”

到底是在太醫院裡橫著走的老螃蟹,周陵的口氣十分鎮定,一面還揉了揉額角,表示自己確實為疫情勞心勞力,累得很。

陸雲逍卻沒有心思去看他眼睛裡的紅絲,開門見山道:“我深夜前來,只是為了一件事,我聽說周大人為了百姓們親自配藥,這也難怪你這麼累。我想,既是如此,倒不如請大人將藥方給我,我找人幫你配藥,這樣你也可以歇歇,也不耽誤治療病患,如何?”

說的冠冕堂皇,好像是為了周陵著想,但只從這生硬而不容置疑的口氣中,周陵就能察覺到陸雲逍態度上的強硬和憤怒,他沉默了片刻,方垂眼道:“這藥方是下官悉心研究出來的,怎能落於別人之手?還望欽差大人莫要強人所難。”

陸雲逍沉聲道:“防疫治疫乃是關系天下的大事,周大人應該明白,在這樣大事面前,沒有任何敝帚自珍的可能。夏娘子同樣是研究出有效的新藥,她就沒有瞞著任何人,難道周大人身為太醫,竟連一個女子的氣度都比不上?”

周陵繼續沉默,他著實無話可說,陸雲逍的態度擺明瞭今天晚上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只是他很奇怪:“下官想知道,從前大人都是讓下官自行處理此事,因何今日竟要插手?”

這明擺著就是心裡有鬼了,因陸雲逍心中怒意更盛,雙目緊盯著周陵,沉聲一字一字道:“本欽差做事,似乎沒有向你解釋的必要。”

周陵心裡嘆了口氣:官大一級壓死人啊。而陸雲逍比自己,高了何止一級?別說他如今在江南是擁有至高權力的欽差,就算是在京城,他是從三品官,那也不是自己這個五品禦醫可以抗衡的,所以周陵實在無話可說。

即便如此,周陵也不想坐以待斃,他沉默著,心裡卻還是在轉主意做垂死掙紮,不過這份心思在宋儒謙從陸雲逍身後現出身形之後,便徹底化為烏有了。

“小周,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用了猛藥?是不是綠枝這丫頭把我當初的藥方告訴了你?”宋儒謙嚴肅的看著周陵,其實他都覺著自己問的是廢話,周陵和桑綠枝的表現已經說明瞭一切。

“是猛藥又如何?我治好了兩個人,其他病患的癥狀也在好轉。”周陵心知大勢已去,只好死死咬住那兩個治癒病人,將他們當做自己的保命金牌。

“可是也有三個人死在你的猛藥之下。”陸雲逍猛然拔高了聲音,誰都聽出他是真的怒了。

“那三人本就是病入膏肓,即便不用猛藥,也活不過幾天去。”周陵的態度仍然強硬,堂堂太醫,怎會把升鬥小民的死活放在心上?何況瘟疫本來就容易死人,欽差大人竟然因此而對他動怒,這在他看來根本就是吹毛求疵。瘟疫要這麼容易就治好,還會讓人談瘟色變嗎?

“可是也有病入膏肓的人,用了夏娘子的新藥,卻是逐漸痊癒。”如果沒有黃連素,陸雲逍還真不會因此而大半夜來尋找周陵興師問罪。然而恰是因為有黃連素治癒病人的基礎,他才會這樣憤怒:既然夏清語已經研究出有效的新藥,既然你的猛藥有可能吃死人,你憑什麼還要和她爭一時長短?難道人命竟然不如你一個太醫的名聲重要?

周陵當然是覺著百姓的命不如自己堂堂太醫的名聲和威嚴重要。因聽了陸雲逍的話,他沉默半晌,方輕聲道:“前兩天,下官聽說有個七旬老人染疫,用了黃連素之後也死了。”

陸雲逍越發怒不可遏,這事兒幸虧他聽朝雲說過,不然豈不是被這老匹夫給瞞騙了?連自己都敢蒙騙,可見對方是有多膽大,因沉了面孔道:“你聽誰說的?那人沒說清楚吧?那老人倒真是病入膏肓,那會兒黃連素也是剛剛做出來,他兒子迫不及待就拿著分到的藥去喂他,結果回到家才發現他已經去了,這黃連素都沒吃到嘴裡,你也要把病患的死按在它頭上?真是可笑。”

說到這裡,他正要吩咐左右將周陵綁起,忽然就見宋儒謙湊過來,小聲道:“陸大人,這事兒若是揭發出去,朝廷和太醫院還要不要臉面了?依我的主意,就先將周太醫帶回去軟禁,對外只說又有新疫情,要帶他回去研究。這治理疫情的藥,就定了用黃連素也就是了。事關朝廷臉面,倒不宜將周太醫此時就定了罪名啊。”

宋儒謙是個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的人,陸雲逍卻不是這樣性情,如果只是關系到太醫院的名聲,他才不會理會。然而宋儒謙說的是朝廷名聲,這就不由得他不慎重考慮了。

因想了一想,此地是江南,也是天地會盟勢力最活躍的地區,多少年來,大陳朝廷為了控制住江南,不知花費了多少力氣,饒是如此,卻也無法完全清除天地會盟的殘餘勢力。這件事如果真的傳出去,被那些人攛掇著,豈不是真的要把朝廷臉面丟光?更何況,那個盟主方悠然,還和夏清語有舊,如果到時候他再利用這個,在暗底下掀起風浪,倒是不可不防。偏偏夏清語還是被自己休棄了的,更好做文章了。到時候百姓們誰管自己是不是支持她的?鐵定就把自己劃歸到負心漢一流了。

因前思後想,發現宋儒謙說的還真是沒錯,這事兒萬萬不能捅出去,損害朝廷臉面,給天地會盟可趁之機。於是陸雲逍深吸一口氣,淡淡道:“蘭花村那裡又呈上案卷,似有新疫情,這裡的疫病已經有了黃連素,倒不勞周太醫和桑姑娘費心了,咱們這就回欽差行轅,看看蘭花村那裡的病案是不是疫病吧。”

周陵面色蒼白,心知這都是托詞,只要回到欽差行轅,自己就會被軟禁,將來回京城,這位小侯爺只怕也要在皇上面前參自己一本,因心中發苦,卻又不敢抗命,也抗不了,自己身邊的禦林軍都是歸欽差調動的,就憑這他一個垂垂老朽和桑綠枝那個沒出息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反抗得了陸雲逍。

最終周陵和桑綠枝被帶回了欽差行轅,黃連素作為治療疫病的首選藥物,被迅速分配到江南各地,很快就控制扭轉了疫情。也因為周陵的猛藥被及時禁止,所以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和後果,這也讓陸雲逍大大的松了口氣。

“我知道夏娘子是個很厲害的大夫,卻沒想到,她竟會這樣的厲害。”

站在海岸邊的小丘上,方悠然舉目望著面前的蔚藍大海,在大海對面,便是江南土地,只是極目遠眺也看不到那片陸地的影子。

端兒和米明黃山金剛站在他身邊,聽見他的話,端兒便笑道:“那是自然,公子難道忘了?她可是神醫娘子啊,連公子的必死之病她都能治,何況是疫病?”

米明在一旁嘆氣道:“只可惜,那太醫院的老匹夫竟然抽身而退,不然的話,咱們只要稍加利用,這一次必可以讓朝廷灰頭土臉,若是再幫夏娘子宣傳一下,讓江南百姓把她奉為活命菩薩,以後她……”

不等說完,就被方悠然淡淡看了一眼,這一眼雖然並不怎麼獰厲,但米明卻是嚇得身子一顫,接著猛地單膝跪下,沉聲道:“屬下知錯。”

方悠然沉默半晌,方輕聲道:“三天前我處死方裘的時候,你們都替他求情,但我還是下令將他處死,並且懸屍示眾,你還記得我當時說的話嗎?”

“屬下記得。公子說,我們雖是大逆不道的謀反復國之人,但做事必須有良心底線。方裘訓練水師,功勛巨大,然而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勾結海匪,意圖和海匪結盟,攻陷江南,這事就超出了公子的底線,所以必須嚴懲,並且要盟中所有人引以為戒,謀反可以,復國可以,但是勾結外敵,塗炭蒼生,絕不可以。”

方悠然淡淡道:“起來吧,你記得就好。勾結外敵是我不能容忍的,而夏娘子救過我的性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們不思湧泉相報,你卻還想利用她為我們自己收買人心,從而陷她于危險之境,這個,也超出了我的底線,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米明倒吸一口冷氣,心中也自後悔,垂頭道:“屬下糊塗,只想到夏娘子的父親既是被皇室害死,她又被陸雲逍休棄,想來她對大陳朝廷也定然沒什麼好感,所以屬下方想著可以和她結盟,收買人心,卻忘了如此一來,便等於將她置之險地。公子放心,屬下雖無能,卻絕非忘恩負義之徒。”

小丘上的氣氛一時間就有些沉重,忽聽端兒在一旁輕聲道:“公子,您說不能勾結海匪塗炭生靈,但是……我們志在復國,以大陳如今國力,若要復國,又怎可能不塗炭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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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離別宴

方悠然沉默,好半晌才歎氣道:“你說的沒錯,若要複國,和大陳必有一戰。到那時,仍是免不了生靈塗炭。隻是我想,我們可以內戰,卻決不能引狼入室,大陳滅我大夏,我立誌複國,他立誌保國,這都沒有錯,但若是有一方借助蠻夷外力甚至是引狼入室,那就是這片土地上的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誅之。”

他說到這裏,又對米明輕聲道:“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夏娘子對朝廷,對陸雲逍,確實不可能有好感。陸雲逍隻怕也是對她恨之入骨,然而這一次,瘟疫當前,陸雲逍卻毫不猶豫的支持夏娘子治理疫情,夏娘子也沒有推脫,這是因為什麼?他們摒棄前嫌了?怕是未必吧。隻不過是在蒼生百姓麵前,為了那些無辜性命,他們暫時拋下一己恩怨而已。從這一點上來說,夏娘子的醫者仁心固然讓人敬佩感激,但陸雲逍的氣度胸懷,同樣值得人欽佩尊敬。”

眾人沉默不語,在心裏細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公子說的有道理。隻是米明和端兒心中也有些憂煩,暗道看公子這個模樣,竟是不想輕啟戰端,長此以往,我們要如何複國?明明我們的水師實力比朝廷水師還要高出許多,隻要舉兵,別地暫時不敢說,江南一帶是定能占領的,到那時,我們以富庶的江南為國都,鞏固發展勢力,慢慢鯨吞蠶食大陳的地盤,才有可能複國成功,可公子怎麼就不肯這樣做呢?

方悠然是什麼人?隻從幾個心腹的麵色上,他就知道這幾人在想什麼,他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在心中歎了口氣,暗道大陳如今國富兵強,區區水師比他們強大又有什麼用?更何況太平盛世裏,又有幾個人想跟著你造反?不得民心,如何得天下?這戰端。哪裏能說開啟就開啟?故國辛苦兩百年,才存下了這麼點薪火,總不能一個腦袋發熱,就盡數投進火中自取滅亡吧?

方悠然終究是感激夏清語的。所以這一次本來很可以利用的疫情,他顧忌著對方安危,並沒有出手。但是另有一些人,卻因為此次疫情,而對夏清語恨之入骨。

“宋大人,多餘的話我不說,我隻提醒你一句,這是關係到朝廷,關係到太醫院的臉麵的大事。我周陵並非貪圖功勞的人,可是為了太醫院。這份兒功勞,我們必須要搶過來。”

回到欽差行轅後,周陵雖然是被軟禁著,但看在皇帝的麵子上,陸雲逍並沒有真的不許他出房門一步。隻要他不出欽差行轅的大門,這宅子是隨便他逛的,也因此,在聽說宋儒謙從汜水縣衙回來之後,周陵便立刻前往他的院子,針對這一次防疫的論功行賞問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宋儒謙不言語。對於他這個最好麵子的人來說,太醫院的名聲的確高於一切,然而在這件事情上,他的良心畢竟還沒有被狗全吃掉,因想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搶功勞的事情。我不是沒幹過,但這一次,新藥我們一分力沒出,就要把功勞給搶過來,吃相……是不是太難看了些?”

周陵嗤笑一聲。正要說什麼,就聽門外小廝稟報道:“大人,桑姑娘來了。”

“桑侄女兒?她來做什麼?”宋儒謙皺起眉頭,旋即又無奈道:“既然來了,那就請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桑綠枝款款走進來,先給兩個長輩行了禮,然後便微笑問道:“明日欽差大人就要回來了,不知道宋叔叔和周叔叔關於這次疫情的事,有什麼打算?”

周陵冷哼一聲道:“還能有什麼打算?治理疫情向來是朝廷的事,夏清語不過是一個遊方郎中,肯讓她插手已是給了她天大的麵子,她難道還想貪圖這份兒功勞?這可就是蹬鼻子上臉,不知好歹了。”

宋儒謙皺眉,桑綠枝眼睛卻亮了起來,笑道:“周叔叔真是說到侄女兒心坎上了,平心而論,我也知道這一次都是她的功勞,隻是咱們太醫院,怎麼能丟得起這個人?那些百姓們才不會管宋叔叔生病,周叔叔晚到這樣的苦衷,這事兒到了他們口裏,咱們太醫院必定就成了無能之輩,那女……夏娘子倒是要被那群愚民捧得比雲彩還高,到那時,何止是神醫娘子,隻怕這江南百姓,都要把她當做活菩薩了,這卻是要置太醫院於何地?以後咱們太醫院要向江南這邊的大夫下點什麼命令,還有人肯聽嗎?”

桑綠枝這番話當然是出於私心,然而她說的這些卻是事實,即便誇大一點,但想也知道,太醫院這一次真的是顏麵掃地,因此就連宋儒謙,都是一臉的黯淡愁苦。周陵心中暗喜,暗道這桑綠枝是桑院正的女兒,桑院正和宋儒謙那可是莫逆之交,如今有她幫腔,還怕這老匹夫不就範?到那時,我們一起去欽差大人麵前分說厲害,這話的份量自然也就更重一些。

正想著,便聽宋儒謙沒好氣道:“這些後果我不是不知道,但那又如何?即便你們能堵得了那些大夫們的嘴,你們就能顛倒黑白硬把功勞搶到自己頭上嗎?別忘了這件事小侯爺可是從頭到尾清清楚楚的,你們覺得以他的性子,能幫你們這樣顛倒黑白造謠汙蔑嗎?”

這也正是周陵最擔心的,所以他才想和宋儒謙一起去找陸雲逍,用朝廷和太醫院臉麵這兩頂大帽子,迫使對方行一點方便,因聽了宋儒謙的話,他便連忙道:“小侯爺雖然性情剛正,卻並非不知道變通之人。隻要把這件事的利害得失分說清楚,相信為了朝廷,他是不會在乎那女人一點名聲的。”

宋儒謙冷笑道:“你說的倒輕巧,難道你忘了當日你要去抓人時,是誰急急趕去攔了你?又是誰拍板決定這次疫情棄猛藥不用而用黃連素?小侯爺對夏娘子的回護,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雖然他休了夏娘子,但俗語說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們可是做了五年的夫妻,能允許你隨隨便便從夏娘子身上搶功勞?”

這話正戳中了桑綠枝的心窩子,隻聽得她咬牙切齒。不過想起這幾天打聽到的消息,她又昂首挺胸道:“這一點,宋叔叔且不必擔心。我已經得到消息,說是他們兩個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後來夏清語被休,就是因為她害了小侯爺的骨肉。這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小侯爺之所以對她還有回護之情,並非是什麼夫妻之恩,隻是為了這江南百姓不被瘟疫荼毒而已。由此也可看出,小侯爺實在是個將朝廷百姓看得比一切都重的人,如今這事兒關係到朝廷威信和太醫院的臉麵,隻要咱們把利害關係分說清楚,小侯爺定不會因為一己之私而幫助那女人的。”

“明明是咱們要行那卑劣之事,卻說人家是為了一己之私,你們還講不講道理了?”宋儒謙苦笑,心中卻也明白桑綠枝說的沒錯,為了朝廷,陸雲逍是連自己的利益都不會在乎的人,又怎可能真的去為一個被他親手休棄的女人而損害朝廷和太醫院在民間的威望。

聽見他這話,周陵和桑綠枝心裏雖然不痛快,眼睛卻都亮了起來,因為宋儒謙這話雖不客氣,卻已經有服軟之意了,他們正要再接再厲的勸說,便見老頭兒搖了搖頭,擺手道:“罷了,我這人雖然愛麵子比性命還重要,但我這條老命到底是夏娘子救過來的,你們讓我顛倒黑白是非也無妨,但是要我顛倒救命恩人的黑白是非,這我做不到。你們口口聲聲把朝廷和太醫院的臉麵看的比一切還重,那你們就去找小侯爺吧,在這件事上,我隻聽小侯爺的命令。”

雖然到底沒勸得這老家夥一同去勸陸雲逍,但得到了他這句承諾,周陵還是很滿意的。轉念一想,宋儒謙做的沒錯,若是他真的去勸陸雲逍,倒顯得他無情無義,隻怕小侯爺心中不喜,再上來火氣不肯聽勸,那效果倒是適得其反了。

因便笑道:“既如此,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欽差大人忠心體國,定然會理解我的一片苦心,為了太醫院和朝廷的名聲,我做一回壞人又如何?”說完便站起身告辭離去。桑綠枝見他走了,也不想在這裏呆著挨訓,於是也連忙告辭。

陸雲逍絲毫不知道欽差行轅裏還有這樣一場陣仗等著自己,疫情終於徹底控製,他的賑災之行也算是劃上了完美的句號,接下來,就該啟程返京,向皇帝複旨了。

因此他的心情非常好,在汜水縣衙的最後一晚,堂堂欽差大人竟在縣衙宴請了此次的有功之人,無論是禦林軍,還是大夫學徒,悉數得到邀請,這在平時,可是完全不能夠想象的。

敬了一圈酒,看夠了那些受寵若驚的表情,陸雲逍誌得意滿的回到廳中,這裏的人就不多了,隻有陸雲逍和夏清語以及閔老大夫劉老大夫四人,朝雲暮雲和白蔻白薇在一旁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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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卑鄙心思

兩位老大夫此時也出去和那些同行在一起喝酒談笑了,夏清語是女人,這會兒卻是要避嫌疑,所以仍然留在廳中。當然,這個藉口得到了兩個小廝和兩個丫頭的一致鄙視:避嫌疑?這會兒您想起避嫌疑了?此前和這些大夫們做新藥的時候,怎麼就忘了?分明是想趁著爺出去敬酒的時候,專心致志橫掃桌上這些珍饈佳餚,還好意思把冠冕堂皇的藉口說的這樣大義凜然。

正想著,就見陸雲逍回來。夏清語嘴裡正塞了一塊魚肉,見他回來了,連忙含糊不清問道:“這就回來了?你不是說要把所有人都敬到嗎?怎麼這麼快?你不會只是走個過場吧?”

陸雲逍淡淡道:“統共不到一百人,需要多少時間?”一邊說著,就坐下來,再看桌上空了一半的盤子碟子大碗公,小侯爺的眼睛就有些發直,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夏清語咬牙道:“我去了這麼一會兒,菜就沒了一大半,你好意思說我回來的快?是不是我回來的再慢些,這桌上就連湯都剩不下了?”

白蔻白薇都羞愧的扭過頭去,夏清語卻是快速把魚肉咽下,然後一臉坦然的點頭道:“是啊,我就是這樣打算的,只可惜,被你看穿了。哦!我知道了,你之所以這麼快就跑回來,就是因為識穿了我的計謀,所以不想讓我如願對吧?切,你好歹也是堂堂欽差,侯府世子,七尺男兒,和我一個女人爭吃的,好意思嗎?”

陸雲逍覺得自己百煉成鋼的定力在被休後的夏清語面前還真有些不夠看,他用力撫了撫額角,把凸出來的青筋給摁回去,這才深吸一口氣道:“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會和你爭吃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吶,這是你說的啊,你不會和我爭吃的。”夏清語高興了:嘿嘿!渣男愛面子,那自己怎麼著也得成全他啊,不然豈不是玷污了他堂堂欽差侯府世子七尺男兒的名聲?

陸雲逍一愣,咬牙道:“好,我不吃,我看你能不能把這一桌子吃完?撐不死你。”

“吃不完可以打包啊。”夏清語才不在乎,眉頭一挑,又夾了一筷子粉蒸肉:“別說,你是從哪裡定的席面?這味道正經不錯。”

“打包”二字再次戳了小侯爺的心窩子,他深吸一口氣,不停在心中告訴自己冷靜,要冷靜,反正這是最後一夜,過了今夜,自己就不用再和這個可惡的女人打交道了。

如此一想,陸雲逍果然便平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方開口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回欽差行轅,然後啟程回京。你是下定決心留在江南了?放心,我會為你在皇上面前請功。”

夏清語笑道:“請功不請功的,我無所謂,這件事往大裡說,那是為了蒼生百姓;往我真正的私心裡說,反正你給了銀子,咱們這就是銀貨兩訖。這功勞你盡管安在自己頭上,我沒意見。那個……你真的明天就走?那太好了,我就不去相送了,患難過後,又是相看兩厭,正是相見不如不見。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這個渣男對社稷百姓還是不錯的,所以我就勉勉強強祝你一路順風吧。”

“相看兩厭,相見爭如不見。”陸雲逍喃喃念了一遍,然後展顏一笑:“你說得對。”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夜深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好,我也吃飽了。”夏清語用手絹擦擦嘴巴站起身來:“你稍等,朝雲,去找幾個結實的大紙袋來,把桌上剩菜給我打包。”

陸雲逍:……

“周大人,這事兒實在是太為難了。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唔,我看這樣吧,等欽差大人回來,您和他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幫忙敲敲邊鼓,如何?”

周陵有些不屑的看著面前這只老狐貍,暗道王雙元啊王雙元,你忘了當初求我去給你最喜歡的那個小妾治病的時候了?要不是可憐你,就憑你一個妾,給再多錢,能請得動我這堂堂禦醫過去?如今我需要你幫忙了,你就打算這樣幫我?媽的,敲邊鼓?你倒是會找好差事,欽差大人要是和顏悅色到你可以敲邊鼓了,我還用得著你?

心裡火大,這話卻沒說出來,畢竟副欽差的意見還是很重要的,雖然這只老狐貍不肯直接幫著說好話,但總好過他在旁邊說壞話。

周陵並不是個習慣於忍氣吞聲的人,但他怕自己當場爆發,真把這老狐貍得罪的話,到那時他不但不幫著敲邊鼓,還要搗亂,那就糟糕了,畢竟這事兒自己其實也不是就有十拿九穩的把握的。

正陰沉著臉想能不能再把王雙元往自己這邊拉一拉,就聽門外有人喊:“欽差大人回來了。”這讓屋裡兩人都是一驚,他們沒想到陸雲逍會回來的這麼快,於是互看了一眼,便不約而同起身迎了出去。

賑災之事順利解決,江南百姓恢復了從前衣食豐足的生活;囤地的事情在他過問插手之下,也讓那些鉅賈大豪收斂了不少,而且還得到了一點有用的線索;延後忽然爆發的瘟疫也在自己和夏清語的努力下迅速控制,並且得了瘟疫的病人都在黃連素的作用下慢慢痊癒。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的賑災行動都堪稱完美,所以陸雲逍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回欽差行轅之後,他和兩位副欽差和氣的商量著啟程回京得日期和路線,然後又請大家用宴,連之前被他軟禁的周陵都出席了,畢竟是皇上倚重的太醫,在事情得到妥善解決後,陸雲逍並不想和他撕破臉,他是正直不假,但能夠讓皇上都欣賞重用的人才,不可能不懂為官之道,更不可能缺少圓滑。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忙碌了一個多月的朝雲和暮雲都驟然有了一種放鬆的感覺:總算可以回京城,終於能夠鬆口氣了。

哥倆坐在廊下感嘆的聊著天,話題基本上是圍繞著陸雲逍和夏清語分開之後又在江南相遇合作的這一段奇妙緣分,正聊得歡快,就見周陵和桑綠枝以及王大人聯袂而來,兩個小廝連忙起身,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之色,暗道這會兒他們不忙著收拾準備回京,跑到爺這裡幹嗎來了?

他們雖然是小廝,卻是陸雲逍身邊的心腹,因此周陵等人也十分客氣,問明瞭欽差大人就在書房中,於是整整衣冠,肅容走了進去。

恰好另一位副欽差也在,陸雲逍正和他說著汜水縣的一些事,見周陵等人過來了,就請他們坐下,然後吩咐朝雲上茶。
熱愛八卦的朝雲巴不得有這一聲,連忙顛顛跑去廚房弄了上好的茶葉,偏偏水正燒著,又略等了一會兒,那水才滾開,忙取了泡好茶葉,就風一般趕回來。

饒如此,卻還是漏了前情提要,進門後只見自家爺面無表情,周太醫似乎之前正說著什麼朝廷臉面和太醫院的威信之類的話,見他進來,便閉口不言。

陸雲逍是個心機深沉的,喜怒不形於色於他來說是和吃飯睡覺一般尋常的事,除了被休後的夏清語,還真沒幾個人能激的他真情流露。因此周陵說完了事兒,目光直視著欽差大人的面色,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大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不知道,朝雲這個伺候了主子好幾年的小廝卻是知道,同情的看一眼周陵,暗道這位太醫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明明爺之前心情很好的,怎麼這一會兒工夫,就成這模樣了?嘖嘖,看來這禦醫是要倒大黴了,爺那眼睛裡往外冒冷氣呢。奇怪,關系到朝廷臉面和太醫院威信的事兒,至於讓爺這麼火大嗎?還是說,問題不在周太醫身上,是島上那些反賊趁這受災的時候兒出了啥麼蛾子?不對啊,那可不該由他這個太醫來說。再者,方悠然又不是吃素的,他在爺嘴裡也是個雄才大略的人物,哪可能受災時沒有動作,卻在爺圓滿賑災後蹦躂出來?等著挨老百姓的踹嗎?

心思電轉間,已經替眾人分好了茶,這廝八卦心切,分完茶後大著膽子往陸雲逍身後一站,竟是不顧自身安危也要聽這一個大八卦。

周陵看了朝雲一眼,但見陸雲逍都沒表示什麼意見,他卻也不好說什麼,因端起茶杯借著吹茶的動作掩飾自己內心忐忑,忽然就聽陸雲逍淡然道:“這麼說,你搶這份兒功勞,竟還是為了朝廷臉面和太醫院的威嚴著想了?”

周陵連忙放下茶杯,起身一臉肅然沉聲道:“是。還望大人三思,這件事情實在是關系重大,不可不謹慎處理。”

“那依著周大人的想法,是要怎麼處理呢?”陸雲逍倚在椅背上,手裡輕輕用茶杯蓋子撥著茶,似是有些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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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雷霆震怒

周陵愣了一下,接著心中便泛起一陣狂喜:欽差大人這麼說,是同意了?唔,可是他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對勁啊,太平淡了這。話又說回來,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再說他對那個夏清語,也的確還有一點餘情未了,要搶她的功勞,心中肯定還是有些不願意的吧?也恰是因為如此,才說明欽差大人無奈之下真是準備聽我的話了嘛。嘿嘿!這下好了,私情和國事,自然要以國事為重,卑鄙又何妨?在國事麵前,任何卑鄙手段都可以使用。好,真是好,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得皇上如此器重,拿得起放得下,該剛正的時候剛正,該卑劣的時候也是一點兒不含糊,這可真是太好了。

這一刻,周陵簡直要把陸雲逍當做自己的知己了,心中狂喜,麵上卻越發要顯出幾分無奈痛苦和大義凜然,他沒有立刻接陸雲逍的話,一是要在心裏分析對方這話的意思;二來,也要利用這個機會表現一下自己為了朝廷為了太醫院不得不做一個卑鄙壞人的痛苦和迷茫;再者,這麼卑鄙的辦法,自己也不能張口就來啊,總得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才更好打動人不是?

於是,在過了盞茶功夫後,周太醫方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痛苦”的自汙:“欽差大人,我……我想,這新藥的事情,除了汜水縣那寥寥幾個大夫和桃花村的一些村民外,其它人多是不知道內情的,他們隻知道有新藥。到時候,就由欽差大人和兩位副欽差上報皇上,隻說這新藥是太醫院和桑姑娘一起製作出來控製疫情的,再由朝廷明文昭告天下。如此一來,百姓們自然就以為新藥是太醫院製作出來的,如此,大家隻會感念皇上的仁德。對太醫院也定會更加尊敬信任,日後再有疫情,心裏也不會就慌亂到絕望的地步。這樣的話,雖是奪了夏娘子的功勞。但是卻換來這千萬民心……”

周陵一麵說,一麵就認真看著陸雲逍的麵色,企圖察覺出一點蛛絲馬跡,果然,在他說到這裏後,就見欽差大人的眉毛動了動,麵色也陰沉了幾分,他連忙識時務的住了嘴,把話鋒一轉,小聲道:“自然。下官也知道,夏娘子是欽差大人委托治理疫情的,如今咱們要把功勞挪到自己身上,實在是對不住她。隻是我也想過了,夏娘子在民間。生活未必寬裕,下官可以給她一筆錢,另外,桑姑娘也在這裏,回去後可以由她向桑院正進言,日後夏娘子行醫,太醫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行些方便。如此,也就不算很虧欠她了。”

周陵自認為這番話真是十分為夏清語著想了,任何一個大夫,若是能和太醫院掛上鉤,那還不得拍手稱慶啊?何況自己還會給她一筆錢,嗯。就算不多,幾十兩銀子,對於一個漂泊四方的女人來說,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吧?他並不知道夏清語手中已經有幾千兩銀子的身家,想也知道。桑綠枝怎麼可能把夏清語治好江老爺子這樣的風光事跡到處宣傳?所以可憐的周太醫對此還毫不知情。

陸雲逍聽到這話,倒是忍不住微笑了起來,目光抬起,打量了一直垂首坐在一旁的桑綠枝,悠悠道:“桑姑娘會向桑院正進言麼?我記得你和夏娘子那個賭還沒有清算吧?你之前對她,好像也不是很友好,讓你向你父親進言,你甘心情願嗎?”

桑綠枝心中一沉,萬萬沒料到陸雲逍竟然會主動提起那個賭,他這是什麼意思?替那個女人討債來了嗎?

一念及此,桑綠枝便覺得心裏發苦,表麵上卻是沉靜抬頭,一臉凜然道:“我和夏娘子的賭,是我們私人的事,我自會在離開江南之前找她了結,這個,欽差大人不必擔心。至於向家父進言,就如大人所說,我之前和夏娘子,的確是有點個人恩怨,然而我雖是女子,卻也知道輕重,這點個人恩怨,在國事麵前,實在算不得什麼,所以,隻要欽差大人同意周太醫的想法,我自會向家父進言。”

周陵見陸雲逍剛才竟然笑了,還不知道他是怒極反笑呢,隻覺得這事兒大有希望。因連忙也趁熱打鐵道:“欽差大人剛才說下官是搶功勞,這個……下官即便不想承認,卻也無話可說。隻是,這卻並非是為了下官一己之私,實在是,這件事情,不能由朝廷來做,不能由太醫院來做。大人放心,夏娘子那裏,太醫院是絕不會虧待她的……”

“夠了。”

周陵正說得得意呢,就聽見一聲暴喝,他驚訝的看向陸雲逍,就見一向從容優雅的欽差大人猛然站起身來,將手中茶杯向地下一摔,頓時發出啪的一聲響,接著那茶杯碎成了幾十片,茶水四溢,在青磚地上慢慢蜿蜒出幾道奇奇怪怪的圖案。

“欽差大人。”周陵把目光從地上茶水抬起,迷茫又震驚的看向陸雲逍,他不明白剛剛還說的好好兒的,明明對方還笑了,怎麼這才一會兒工夫,就……就變臉了呢?

前文說過,陸雲逍是個深沉的人,定力堪稱出色,喜怒從不放在臉上。他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經曆過多少事,然而能像今日這樣把他氣到目眥欲裂的,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摔了茶杯,心中怒火卻沒有半點減輕,舉止優雅的小侯爺此時就像個被不入流的小偷偷了錢的江洋大盜,一臉凶悍的來到周陵麵前,揪住他脖領子照著那張還算英俊的臉就是一拳,一邊咬牙切齒的吼道:“為了國事?為了朝廷?為了皇上的體麵?他媽的,這麼卑鄙的行徑,倒都是為了朝廷和皇上,你自己卻成了一個不惜自汙的無私臣子。媽的你沒為這場瘟疫出一點兒力,把太醫院的臉都丟幹淨了,你既然這麼大義凜然處處以朝廷和太醫院為重,那你怎麼不為了朝廷和太醫院去死?你怎麼不以死為自己的無能謝罪?”

陸雲逍的吼聲回蕩在大廳內外,他的舉動更是把桑綠枝和兩位副欽差驚得目瞪口呆,就見小侯爺一拳一拳轟上周陵那張端正麵孔,一邊還大吼道:“周陵,你給我記著,我他媽這不是在揍你,我是在替朝廷和皇上感謝你。有你這麼忠心為國的官員,朝廷和皇上不好好兒感謝你,誰知道以後你還會有多少借口以權謀私?誰知道太醫院會讓你整成什麼烏煙瘴氣的鳥樣……”

一時間,大廳內除了陸雲逍的怒吼聲和拳腳帶起的風聲,竟然再沒有半點聲音。別說副欽差和桑綠枝驚得大腦一片空白,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就是朝雲,跟了陸雲逍這麼些年,被他視為心腹,也都被嚇的張口結舌:媽呀爺什麼時候當著人前就罵這樣的髒話?這……這是連風度都不顧了啊。天啊,周太醫雖然卑鄙,但……但但但也沒到要以死謝罪的地步吧?爺那拳頭都帶起風了,是真的要把人打死嗎?

“爺……”

這聲音不是嚇懵了的朝雲喊出來的,而是聽到屋裏動靜不對,所以衝進來的暮雲叫出來的,暮雲雖然不如朝雲機敏,眼力卻好,當下衝進來叫了一聲後,接著努力辨認了一下,赫然發現主子手中那跟個破麻袋似得東西竟是太醫院的周太醫,這小廝一下子就急了,連忙上前抱住陸雲逍,一邊大叫道:“爺息怒啊,周太醫不管犯了什麼錯兒,爺都該上折子稟報皇上,然後交由有司衙門定罪,爺不能打死他啊……”

“咕咚”一聲,卻是桑綠枝身子一軟,從椅子中滑到了地上,她一開始隻以為陸雲逍是被周陵激怒,所以忍不住揮拳相向發泄怒氣。然而從暮雲這一聲喊,她才知道對方真的是想活活打死周陵。連周陵他都敢毫無顧忌的打死,那自己……一直站在周陵這一邊的自己還有好嗎?

好在被暮雲這一聲喊,陸雲逍似乎終於恢複了理智,提著腦袋已經被揍得比豬頭還大的周陵向門邊一扔,他頭一次在下屬官員的麵前露出了皇親國戚驕橫的一麵:“來人,把這卑鄙小人給我拖出去綁了,若是活著,就等回京我奏報皇上之後再給他定罪;若是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這樣的人渣活著也是禍害。”

兩位副欽差一起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暮雲,隻可惜這小廝雖然阻止了主子下毒手,卻對整件事情一無所知。因看向朝雲,心想你是死人啊?怎麼就由著爺把人揍成了這個樣兒?若是真打死了,你怕那些禦史不來參他?

被暮雲一瞪,朝雲終於也回過神來,連忙湊上來小聲道:“爺,周大人雖然人品低下卑劣,但……但他畢竟還沒有這樣做,這……這也算是罪行未遂,爺莫要和他太較真兒了。”

“罪行未遂?”

陸雲逍的目光冷冷在兩位副欽差身上掠過,隻看得他們都不由自主低下頭去,他譏誚一笑,沉聲道:“如果不是我忍不住氣動了手,兩位大人是不是就要附議周陵的主意了?是不是在你們心中,為了朝廷和太醫院的體麵,奪一個弱女子的功勞實在算不得什麼無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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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我才不是為了她

“大人,下官並不敢這樣想。周陵人品低下,竟然想出如此卑劣歹毒的計謀,下官剛才也是氣得目瞪口呆,一時間都忘了反應。”

這會兒不表忠心,更待何時?王大人和劉大人心裡非常清楚:周太醫是治好了皇帝的病不假,但是再怎麼,他也只是一個太醫。能和小侯爺這個被皇上捧在手心裡欣賞重用愛護著的國舅爺比嗎?

陸雲逍大概也是揍了周陵一頓,心氣順了些,因此即使知道這兩個傢夥是見風轉舵,也沒有戳穿,只是哼了一聲,淡淡道:“維護朝廷和太醫院的體面威信固然重要,但這要靠你們自己爭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若是都像周陵這般,動不動就想著奪別人的功勞為自己所有,以這個來維護朝廷和太醫院的體面,那這份兒體面,我看還是不要的好,我想,皇上大概也不希望朝廷的體面是這樣得來的。”

兩位副欽差早就站起了身,此時微微躬身諾諾應是。卻見陸雲逍又把目光轉到剛剛從地上爬起的桑綠枝身上,盯了她許久,直盯得人家這一朵嬌弱的白蓮花又忍不住身子發軟,想往地上出溜,他才冷笑一聲道:“桑院正真是家門不幸,竟然養出了你這樣一個女兒。我活了二十多年,從不打女人,但今天差點兒就為你破了例。你給我聽清楚了,你和夏娘子的那個賭,當日我是證人,如今既然你輸了,就利利索索的把這個賭結了,若是還想攛掇著你這周叔叔耍什麼花樣,我不介意為你破例。”

這最後一句話如果不聯系前文,還當真是有點曖昧,只是桑綠枝此時早已是心碎欲絕羞憤欲死,因垂首委屈哭道:“是,我……我知道,我會找她把這個賭結了。”

說到這裡,便覺著一陣委屈心酸,因悲從中來,更是淚如雨下,當真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連朝雲暮雲都覺著爺這麼毫不留情的對待一個女孩兒家,確是有些過分了。但陸雲逍卻似鐵石心腸一般,竟絲毫不為所動。慢慢走回椅子上坐下,銳利目光在眾人面上掠了一圈,方揮手道:“行了,你們下去吧。朝雲,夏娘子還在汜水縣,你去通知她一聲,叫她過來收賭帳。”

“是。”

朝雲低眉垂眼的答應著,心道狠,太狠了,我們爺這是往桑姑娘心裡插了一刀,接著他還使勁兒絞了一絞啊。嘖嘖,以後再有誰敢和我說我們爺是風流人物我跟他急,有這麼不懂憐香惜玉的風流人物嗎?

待到所有人都退下了,暮雲才從朝雲口中知道了事情真相,眼看著好兄弟急急去尋夏清語了,他想了想,便重新去廚房端了茶過來,進門後見陸雲逍猶在生氣,這忠厚小廝連忙道:“爺別氣了,為那麼個卑鄙東西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陸雲逍冷哼道:“我自然不會為了這麼個卑劣玩意兒生氣。我只是想,太醫院如今成了什麼地方?怎麼連這樣的渣滓都冒出頭來?”

暮雲笑道:“周太醫治好了皇上的病,又怎麼可能冒不出來?爺看他可像是一心鉆研醫術淡泊名利的人?”

陸雲逍愣了一下,接著嘆氣道:“你說的沒錯,恰是他這種人,才容易冒頭呢。”說完手指敲了敲桌子,沉聲道:“一想到皇上和貴妃的安危竟然是和這樣的人渣息息相關,我心裡就不舒服。你道我剛才為什麼揍他個半死?難道只是因為他要搶那個女人的功勞?哼!這主意雖然卑鄙,但我又怎會為了那女人就大動肝火?我生氣的是,他今日既然會為了一份功勞便有這樣卑鄙主意,那麼來日是不是有人許以他名利富貴,他也敢暗害皇上和貴妃?如此貪婪小人,怎可留著為禍?”

暮雲心想:爺啊,您就不用多解釋了,奴才都明白,說是不為了大奶奶,這話您都不覺著誅心嗎?奴才知道您不是對大奶奶還有餘情,您只是看不得別人當著您的面兒就敢這麼算計她罷了。

心中想著,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能順著陸雲逍的話道:“是,爺說的都對。回京後只要您稟報了皇上,想必皇上也不會留這麼個人在太醫院裡了,所以爺就放心吧。”

“嗯。”陸雲逍點點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苦澀卻有回甘的茶味兒讓他心情舒暢了些,抬起眼,小侯爺忍不住微笑道:“我如今倒是有些兒好奇,不知道那女人會要什麼做賭注了。當日她們打賭,還是我提的建議,這賭注要等輸贏見分曉後再說。唔,要不要去看看呢?”

暮雲斜睨了主子一眼,暗道爺啊,您要是不怕跌份兒您就去唄。嘖嘖,也不知道是誰在昨晚才和大奶奶說過相見爭如不見的。

正想著,便聽陸雲逍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罷了,既是相看兩厭,何必再相見?”

暮雲忍不住就肅然起敬了,暗道我果然還是低估了爺,真不愧是我的主子,到底這點定力和決心還是有的。想到這裡,正要贊嘆幾句,就聽陸雲逍又自言自語道:“反正朝雲那廝不會錯過這件事,嗯,我可以等他回來問問結果就好了。”

暮雲於是就把那幾句贊嘆的話重新憋回了肚子裡:鬧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要關心啊。

“收賭帳?你們爺竟然還沒忘了這一條,嘖嘖,我是不是該去好好謝謝他?”

進了欽差行轅,看著四周還算熟悉的景象,夏清語的心情別提有多燦爛了:算陸雲逍那傢夥有良心,她這些日子忙著做藥和規劃未來,壓根兒就把這件事給忘到了腦後去,不是他提醒,這個賭還真是虧大發了。

桑綠枝早已經等在房裡,既然陸雲逍發了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桑姑娘已經有了要被狠狠宰一刀的覺悟,只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因有心要吵鬧一場,然而想起之前周陵被打的死活不知的模樣,心下又不禁膽寒起來。於是在屋裡踱來踱去,忽一眼看見在門邊站著的阿醜,不由就是氣往上湧,過去一腳踢在他膝蓋上,怒吼道:“你在這裡木頭樁子似得做什麼?看我怎麼丟人現眼嗎?”

阿醜沒言語,只是將身子挪到門外,桑綠枝忽地想起當初把他留在桃花村那個小院裡刺探消息的事來,再想一想,這混蛋不但沒探聽消息,反而在自己和周陵上門的時候,他竟也沒跟著自己走,反而還在那裡幫著人家忠心耿耿的幹活兒,於是氣更不打一處來,伸手一指院子的青磚地,咬牙吼道:“給我去那裡跪著,我不叫你起來不許起來。”

阿醜對這些遷怒早就是習以為常,聽見這話,也不出聲求饒,就如同沒看見太陽有多猛烈似得,下了臺階走到院子裡直挺挺跪下,這裡桑綠枝看見他抬頭挺胸的跪姿,更是惱火,咬牙切齒道:“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知道你要看我丟臉,哼!我就讓你更丟臉。”

桂花心中同情阿醜,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知道自家姑娘正是在氣頭上。因只好默默祈禱,暗道夏娘子啊,你趕緊過來吧,怕是要把這事兒完了,阿醜才能起來呢。

被她在心裡念叨著的對象此時正在和朝雲白蔻嘮叨著要什麼樣的戰利品。依照夏清語的心思,當然是要銀子最好了。白蔻卻是比她還狠,嘿嘿笑道:“若是要銀子,奶奶能要多少呢?那是個離家出走的,身上難道還能帶著萬兒八千銀票不成?叫奴婢說,她不是和江家關系厚密嗎?江家雖是在舟山,然而在杭州蘇州也必定是有人脈的,倒不如讓她給咱們一個鋪子,反正奶奶是要開醫館的。”

別說夏清語,就連朝雲這個臉皮厚心腸黑的都嚇了一跳,看著白蔻道:“好嘛,你如今跟著奶奶,倒是學的心狠了。一間鋪子?杭州蘇州那繁華地段上的鋪子,比黃金還貴吧?你怎麼好意思出口的?”

白蔻翻了個白眼,冷哼道:“當日那桑姑娘都好意思開條件讓我們奶奶輸了就不許回京城,還要立刻滾出江南,你怎不問問她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狠的話?這會兒倒怨我心狠,比起她,我算是菩薩了。”

朝雲還要再說,卻見夏清語擺擺手,沒好氣道:“行了,這事兒我自己考慮,你們兩個都給我消停些。”話音落,三人已經到了院子外,朝雲抬頭看了看院門上嵌的白石匾額,笑著道:“就是這裡,大奶奶請進。”

“好。”夏清語心中高興,興沖沖跨進門,一邊想著這麼大的太陽,曬得我頭都昏了,必得多給她要些銀子才成。

剛想到這裡,便愣住了,目光落在直直跪在院中的阿醜身上,她轉頭看著朝雲,疑惑道:“這……這是做什麼呢?”

朝雲也愣住了,撓撓頭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哎喲阿醜,快起來,這麼毒的太陽,你這是曬了多長時間?桑姑娘也真是,無緣無故又罰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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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你想賴賬?

桑綠枝也沒想到朝雲竟然會跟著夏清語過來,見他去扶阿醜,心中略覺不安,暗道這下壞了,他定然以為我是狠毒之人。本書由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在陸雲逍面前,早已經沒什麼形象可言了,就是讓朝雲知道自己狠毒又如何?這會兒還需要在乎這個嗎?

於是便倚在門邊,淡淡道:“他是我的奴才,我想怎麼罰他就怎麼罰他,你憑什麼就叫他起來?”

朝雲一愣,抬頭震驚的看著桑綠枝,他知道這女人不是個善茬兒,然而從前她對自己可沒有過這樣放肆的時候,怎麼這會兒竟是如同一個毒婦般,連形象都不要了?

桑綠枝看見他震驚的模樣,心中便是一陣快意,冷笑道:“從前不過是看在你們爺的面子上,給你幾分薄面,你還真以為就能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了?你以為你是誰?你也不過是你們爺的奴才,哪裡輪得到你來管我罰不罰奴才?”

她說到這裡,就把怨毒的目光落在阿醜身上,咬牙道:“給我好好兒跪著,記著,我不叫你起來你就不許給我起來。”她說完,便得意看了夏清語一眼,見她只是呆呆的看著跪在那裡的阿醜,於是心裡終於不那麼鬱悶了,暗道你想讓這個幫過你的奴才看我被你要賭注的模樣?呸!做夢吧,恰恰是我要告訴你,敢和我作對,都沒有好下場,這個奴才沒有,你也一樣沒有,陸雲逍總不可能護著你一輩子,而我卻是太醫院院正的女兒,等回了京,我想收拾你,不過一個小指頭的事罷了。

夏清語的確是有些發蒙,她怔怔看著跪在那裡的阿醜。阿醜就是那麼跪著,挺著直直的身體,他的目光十分平靜。並沒有任何怨恨不甘痛苦,更沒有向自己和朝雲投來哀求的視線。不期然的,她腦海中便浮現出曾經和陸雲逍說過的玩笑話。她記得陸雲逍曾經說過,如果自己真的欣賞阿醜。還有一個現定賭注的的賭在等著自己。

當時夏清語的確因此而動過心,但很快這事兒就被她忘到腦後去了,阿醜始終是桑綠枝的人,不管怎麼樣,人家主僕間也不是沒有一點感情的吧?別自己自以為是的把人要過來,倒成了好心辦壞事兒。

所以在這一路上,她心裡想著的就是跟桑綠枝要多少銀子合適,壓根兒就沒想過把阿醜要來。然而此刻,看著面前那個戴著半片醜陋面具,平靜如山的男人。她忽然改了主意。

“夏娘子,你總盯著我的奴才做什麼?”桑綠枝不屑的看著夏清語冷笑:“難不成你只看見他這一半臉俊俏?你是不知道他另一半臉是什麼樣子的吧?若是看到,大概你就要嚇得逃跑了。”

夏清語抬起頭來,她平靜的看了目光如毒蛇的桑綠枝一眼,然後轉向朝雲。微笑道:“老實說,我一直覺得阿醜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明明還算年輕,看他這半臉,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十歲,但是他的眼中,好像什麼都沒有,那是一種……看透了滄海桑田後所余的平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一半面孔被毀時給他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以至於他連生死萬物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我很憐惜他,也很欣賞他。”

這番話不對桑綠枝卻對著朝雲說,似是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她用的是憐惜這個詞。不是可憐,同情,憐憫,那些詞雖然是憐惜的近義詞,但情感其實還是有些不同的。憐惜這種情感,通常是對自己喜愛親近的人才會用,憐愛珍惜,最起碼朝雲就知道,自己同情阿醜,但這份情感談不上憐惜。

朝雲又一次摸向了自己的後腦勺,結結巴巴道:“奶奶,您……您為什麼……這……這麼說啊?”他心想您就算真的憐惜欣賞阿醜,也別說出來啊,這不是幫他,是害他呢,桑姑娘聽見您這話,可不是要起勁兒禍禍他了?

正想著,就見夏清語一揚下巴,驕傲道:“當初我和桑姑娘打賭,欽差大人可是親自為我們做證的,贏的一方可以向輸的一方索要任何她拿得出來的東西,阿醜雖然是人,但既然是桑姑娘的奴僕,我想她是完全有權力處置的,既如此,桑姑娘,你就把阿醜給我吧。”

“什麼?”

桑綠枝和朝雲白蔻一起大叫,夏清語卻是神情平靜,只是微微挑起秀氣的眉毛,似笑非笑看向一臉不敢置信神色的桑綠枝:“怎麼?不行嗎?別告訴我你不能把阿醜給我啊。”

這一下,就連仍在跪著的阿醜也驚訝的抬起頭來,不過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復了平靜淡然,只是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握成了拳頭,顯示出他的內心並非沒有一點激蕩。

“不行。”

桑綠枝很快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夏清語的要求:能有一個任打任罵任勞任怨還從不開口辯解的奴才是那麼容易的嗎?更何況,她知道夏清語為什麼要阿醜,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想給,既然這個女人打賭贏了自己,讓自己心裡不舒服,那自己就要讓她也嘗嘗這個滋味兒,要銀子沒辦法拒絕,但你竟然瞎了眼,敢要我的人,豈不是給你自己找不自在?活該,哈哈哈……

桑綠枝在心中狂笑,心情也驀然轉好,為了表示自己不是耍賴,她攤開手,淡然道:“你不會以為阿醜的賣身契我會隨身帶著吧?他的賣身契在京城家裡呢,所以,你若是要別的,我能拿出來就罷了,要阿醜,抱歉,恕我做不到。”

“原來是因為賣身契啊。”夏清語點點頭,表示理解這其中的為難,但是旋即她就笑開了,悠然道:“沒關系,當日咱們打賭,陸雲逍就在旁邊,他是證人。今日你把阿醜給我,改日回京之後,你把阿醜的賣身契給他就是了。”

“你……什麼意思?”桑綠枝瞪大眼睛,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見夏清語驚訝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桑姑娘竟然不懂?就是在這裡,我把阿醜帶走,至於他的賣身契,等你回京後打發人送給陸雲逍就完了,其他的,沒你什麼事兒了,咱們的賭債也就兩清,從此後誰也不欠誰的。”

她說完,生怕桑綠枝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似,轉過頭對朝雲道:“這話你替我帶給你們爺,就說桑姑娘把賣身契送過去後,讓他直接撕了吧,另外,奴籍也麻煩他走走門路,給阿醜注銷了。唔,這話你可以幫我帶過去吧?”

“這個……帶話當然沒問題,只是奶奶,其實也不用撕毀或者注銷奴籍的,那個……到時候您在這裡落腳後,打發人去侯府報個信兒,奴才派人把阿醜的賣身契送過來……”

不等說完,便見夏清語搖搖頭,微笑道:“我不想讓阿醜再做奴才了,不管他會不會留在我身邊,總之,你就幫我把這話帶給你們爺就成,其他的,不用你管。”

“那……行吧。”

朝雲只覺得奇怪,暗道奶奶真是太大度了,這……好好兒的要人不要錢,如今連賣身契也不要,她就不怕阿醜跑了?唔,不對,聽她這話裡意思,她根本不在乎阿醜會不會留下來服侍她,她就是想讓這小子回復自由身,這就難怪她不在乎賣身契了。只是……只是她怎麼會變得這樣好心?在府裡那會兒,她什麼時候還把奴才的賤命放在眼中?怎麼……怎麼這被休後,就變成菩薩心腸了?難道是自己吃了很多苦頭,所以一顆心也軟了?

朝雲百思不得其解,那邊桑綠枝已經要氣炸肺了,話說到這份兒上,她是再找不到理由不把阿醜給夏清語的,畢竟當日打賭時,陸雲逍也在一旁作證。只是她就是不想讓這個女人如願,因此不管不顧的揮著手大叫道:“不行,就是不行,阿醜是我用得順手的人,你別奪人之美,你……你隨便要什麼,就是不能要他。”

“你想賴賬?”

夏清語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無蹤,冷冰冰看著桑綠枝:“要不要我請陸雲逍過來給我評理?不過桑姑娘應該也知道吧?你們就要啟程回京,他這會兒恐怕不大得閑兒,若是真因為這事兒而把他叫過來,萬一惹得他心煩了,還真不知會出什麼事情呢。他雖然不打女人,可如果有的女人太討厭,討厭的超過了他的底線,那傢夥會不會維持這種風度還真不好說。”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來的路上朝雲早已經繪聲繪色的把陸雲逍痛揍周太醫的事情告訴了夏清語。說一點兒感動都沒有,那是假的,不過也就是這樣了。夏清語很清楚,陸雲逍之所以會這樣暴怒,固然有自己的一點原因,然而最主要的,還是他受不了這種卑鄙小人罷了。

但是眼下,這事兒帶給她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最起碼剛剛還大吼大叫如同潑婦的桑綠枝這會兒就萎了,看著她那一臉如同吃了大便似得鍋底黑臉色,夏清語心情真是好極了,這種時候再想起陸雲逍,她就覺得渣男似乎也不是那麼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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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北匈可汗

“看來桑姑娘也是不想麻煩欽差大人對不對?既如此,那我就把阿醜帶走了。”因為心情好,於是對陸雲逍的稱呼就變成了“欽差大人”,聽得朝雲在旁邊直吐舌頭,暗道誰說爺和奶奶個性一點兒都不像的?他們倆明明都擅長變臉功夫。

桑綠枝確實不甘心,但她更不敢讓陸雲逍過來,對方之前在揍完周陵後說的話,還在她耳邊餘音繚繞呢,以至於她一點兒都不懷疑夏清語這是在嚇唬自己。到最後,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帶著阿醜揚長而去。

看見自家姑娘面色陰狠的轉身回房,桂花臉色一片慘白,盡量把自己縮到角落,一點兒聲音不敢發出來,好在桑綠枝這會兒也沒心思拿她出氣,才讓小丫頭逃過一劫。

而清雲院的陸雲逍聽了朝雲的稟報後,也是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夏清語真把阿醜要走了,這女人竟然會舍了銀子,要走一個沒什麼用的奴才,還是一個毀了半邊臉的奴才。她就是單純的好心?還是因為要阿醜有別的用處?

一邊思慮著,腦海中不自禁便浮現出阿醜那一半沒有毀掉的容貌,那是極清俊秀美的半張臉,五官精緻如畫,一瞬間,陸雲逍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爺,京城來的人,皇上有密旨給您。”

正輕輕敲著額頭試圖把這一絲不快趕出腦海,就聽暮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陸雲逍抬起頭,果然就見一個風塵僕僕的禦林軍副將走進來,先行過參拜大禮,然後才恭恭敬敬用雙手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旨。

陸雲逍接過來打開一看,眼睛刷的就亮了,微微點頭,對暮雲道:“你給劉副將安排個休息的地方,他明天和我們一起返京。”

暮雲答應一聲出去了,這裡朝雲連忙閃身進來,看見陸雲逍面上笑容,他連忙近前陪笑道:“可總算是看見爺露出笑模樣了,也不知皇上給了爺什麼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是一個好消息。”

陸雲逍輕輕將密旨折疊,慎重揣進懷中,微笑道:“皇上得到確切消息,北匈可汗巴圖明已經秘密潛進我大陳境內,雖然不知他所圖為何,但皇上要利用這個機會,將他一舉擒獲,如此一來,北疆之患將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完美解決,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朝雲整個人都愣住了,接著才一個高兒跳起來,嘿嘿笑道:“天啊,那個巴圖明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竟然敢跑到咱們大陳來送死?太好了,嗯,奴才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就是讓爺這一路北上,也多注意打探這個巴圖明的行蹤對吧?”

陸雲逍點點頭,但隨即面上笑容斂去,皺眉道:“巴圖明絕對不是得了失心瘋,自從五年前他以未及弱冠之齡登上汗位後,短短五年來,北匈的國力兵力便比過去強盛了幾倍,這是一頭猛虎,絕不是缺心眼的野豬,能讓他不惜孤身犯險來到大陳的,必定是有天大的圖謀,我要提醒皇上,不能只看到這其中的好處,也得多注意一下巴圖明的目的。”

朝雲見他鋪開了摺子,連忙笑道:“奴才覺著,皇上英明神武,這問題他也肯定會想到的,倒用不著爺特意提醒。再說了,就算提醒,咱們明日就啟程回京,回到京城,爺見了皇上,有多少話不能說的呢?”

陸雲逍一想:也是,皇帝姐夫那是什麼人?比自己還精明的,他能想不到這個問題?於是收了摺子,接著見暮雲走進來,稟報說一切都安置妥當,他便把這事情說出,朝雲和暮雲是他的心腹,既然是要訪查巴圖明的蹤跡,就必得動用皇家密探,指望著陸雲逍一個人四處傳信收信是不可能的,這方面暮雲又遠比朝雲能幹,因把這事情也說給他聽了。

暮雲那般沉穩的人,聽見這話也不由得一陣熱血沸騰,陸雲逍一看他也有信口開河之勢,連忙揮手阻止,對兩個小廝道:“行了,你們去收拾吧,明天就要回京,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兩人依言退出,這裡陸雲逍便自己坐在椅子中,腦海中回想著已知的巴圖明的資料,以期通過推測這北匈歷史上最年輕有為的可汗的性格來找出他潛進大陳可能的目的和路線。

北匈可汗巴圖明是在十八歲那年繼承汗位的。傳說此人生性殘酷嗜殺,有萬夫不當之勇,幼年便隨北匈國師學文習武;十三歲隨軍出征,跟隨北匈老將巴爾藍夜剿滅了北匈周圍的江之和魯南兩個小國;十五歲掛帥,不到兩年時間,就將北匈境內不服可汗的部落全部收服,可以說,這是一位能征善戰,允文允武的少年可汗,就連自己那英明的皇帝姐夫,也絲毫不敢因為對方年輕就小瞧他。

不過巴圖明成為可汗後,卻不知為什麼一改從前的暴虐冷酷作風,他允許周邊小國向他稱臣,而不再施行從前鐵血滅國的政策,據說這個改變乃是受他的閼氏所影響,聽說北匈閼氏是一個賢德善良的女人,她雖然不是任何國家的公主,卻依然得到了北匈子民的愛戴。

只是大陳皇帝和陸雲逍卻對這個小道消息全都嗤之以鼻,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和巴圖明是一路貨色,胸中都有著淩雲壯志,這樣的人,又怎可能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根據巴圖明的性格和以前那些“斑斑劣跡”,他們有理由相信,那頭貪吃的猛虎已經不滿足於剿滅那些小國,他應該是把目光投向了富饒遼闊的大陳和國勢強盛的西夏,而這幾年的懷柔舉動,不過是為了迷惑這兩個國家的皇帝罷了。

蕭關作為臣民口中的英明天子,當然不會上這種當,也所以,才會有他在禦花園中對陸雲逍說的那番話,就如同巴圖明對大陳抱有巨大的野心一樣,大陳皇帝對北匈那片廣袤的草原和豐富礦藏也早已是垂涎三尺了。

正推測著,忽聽外面朝雲的聲音報說宋儒謙來了,陸雲逍這才向椅子背斜斜一倚,暗道這老傢夥從回了欽差行轅後就沒來見過我,今天跑來是做什麼?總不會也是想說周陵那些話吧?奇怪,他就不怕被我打死?

一面想著,就見宋儒謙已經走進來,他便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淡淡道:“宋大人怎麼有空過來我這裡?你不用照顧周太醫了?我聽說他沒死不是嗎?”

宋儒謙苦笑一聲:“大人,怎麼聽您這話的意思,周太醫沒死您好像還挺不開心的?”

“嗯,是有點兒。我倒真盼著他死了,豁出去回京我讓皇上打一頓,也省得他這個害群之馬繼續在太醫院裡橫行霸道的。”陸雲逍終於坐正了身子,宋儒謙的話表明他不是沒有眼色過來找踹的。

宋儒謙抹了抹額上的汗,暗道這就是皇親國戚的霸道啊,以後誰再特麼說壽寧侯府的陸小侯爺驕傲清高正直仁義從不仗勢橫行我跟誰急,瞧瞧瞧瞧,現在不是拿出國舅爺草菅人命的嘴臉來了?

心中這樣想,嘴裡當然不敢真的這麼說,又不是活膩味了。因便坐下道:“大人,我知道周太醫之前的事兒做的不對,只是他所思所想,好歹也算是有一點道理,我不信大人您會看不出來這其中利弊……”

陸雲逍一揮手,制止了宋儒謙的求情,冷冷道:“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我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弊。”

“那大人為什麼還……”宋儒謙是真的震驚了,他知道陸雲逍其實能想通這其中的關節,但他沒料到對方竟會這麼痛快就承認,既如此,他打周陵就有點霸道冷血了。

陸雲逍也知道宋儒謙是怎麼想的,考慮到此人雖然愛面子又護短,但總算在這件事的立場上沒有和周陵沆瀣一氣,還算有點兒良心,更何況他又是和父親有些交情,因此小侯爺站起身,淡然道:“這些我全都知道,但我也知道,周陵並不是真為了這些才要去搶夏清語的功勞。他就是喪盡天良,想把夏清語的功勞占為己有,想憑借這份功勞在太醫院更上層樓。什麼朝廷體面太醫院的威嚴,不過都是他為了遮掩一己之私的藉口罷了,所以我不但要揍他,還要往死裡揍,宋大人明白了嗎?”

宋儒謙看著陸雲逍,明明這年輕人臉上微微綻著笑容,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身子有點冷:原來是因為這個,原來他是真的對周陵起了殺機,就因為周陵的貪婪卑鄙,好吧,說起來這也正常,如果自己是夏清語,恐怕也恨不得周陵趕緊去死,但是……這事兒由陸雲逍來做,就是讓人忍不住膽顫心寒。

到這個地步,宋儒謙也知道求情是沒用了,因隨便拉扯了兩句閑話,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清雲院,他想他回去後一定要告訴太醫院的同僚們:媽的以後惹誰也千萬別惹到這位小閻王的頭上去。對了,還有桑老哥,得讓他好好管教管教那個任性的女兒才是,不然只怕倒貼再多的嫁妝,都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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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找鋪子

“你親眼看到的,欽差隊伍離開杭州了?”

夏清語和白蔻白薇現在還是住在客棧中,因為阿醜跟著來了,於是便多訂了一個房間,從這一點上說,阿醜的待遇比她們三個加起來都要好,因為他是單住。

“是,我親眼看到的。”

夏清語不太瞭解阿醜,如果是桑綠枝在這裡,她就一定會覺得驚訝,因為阿醜在她面前向來惜字如金,例如這個問題,他既然回答了“是”,就絕不會再多說半個字。

“太好了,總算這事兒是塵埃落定了。瘟疫也沒有肆虐起來,如今稀稀拉拉幾個病患,應該也很快就會康復的。”夏清語大大的松了口氣,把胳膊往椅背上一放,然後頭枕了上去,嘟囔道:“真是的,為了這場瘟疫,好好兒一個端午節也沒過,粽子都是陸雲逍送過來的,咱們都沒自己動手包幾個。”不管怎麼說,陸雲逍也是揍了那個周陵,所以渣男二字現在就不是那麼好出口了。

“奶奶,端午節沒過就沒過唄,怕什麼?一年裡節日多著呢,再過三個多月,就是中秋了,到時候咱們自己做月餅,江南這邊的水果也多,咱們買些葡萄鴨梨,一邊賞月一邊吃,豈不好?”

“月餅啊。”夏清語的口水快要流下來了,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嘿嘿笑道:“沒錯沒錯,我竟忘了月餅這回事兒,唔,不知道這裡的月餅是什麼餡子的,嘿嘿!到時候我要弄雲腿餡的,五仁餡的,蓮蓉蛋黃餡兒的,還有棗泥,豆沙……”

白蔻白薇愣愣地看著自家主子在那裡扒拉著手指頭如數家珍,就連一向平淡如水的阿醜,眼睛也有點發直,最後直等夏清語念叨完了,白薇才咳了一聲,小聲道:“奶奶,離做月餅還有三個多月呢,在這之前,咱們是不是該把落腳的地方找好?如今咱們手裡也算是有點錢了,不如去找家鋪子,奶奶不是要開醫館嗎?最好地方能大一些,咱們還可以順便經營點藥材。”

“對啊,我怎麼把這件事兒給忘了。”

夏清語一拍腦袋:“好,既然欽差都回京了,那咱們今天好好休息下,明天就去街上踩盤子……”不等說完,就見白蔻白薇都伸手扶額,無奈叫道:“奶奶,拜託這種話您少說幾句吧,讓人聽見,還以為咱們是強盜土匪呢。”

夏清語嘿嘿笑了兩聲,沒理會兩個丫頭,而是轉身認真看著阿醜,沉聲道:“當日把你要來,只是看不得你在那女人手底下受欺負。現在想想,這事兒其實……不知道做的對不對,我心裡並不把你當做奴才的,就像對待白蔻白薇,我也只是把她們當姐妹待。實在是……那個情勢下,我若不把你要來,你就逃不開那女人的毒爪。那個……阿醜,你不要生氣悲觀,以為我也是不把你當人看,才會把你當做賭注般從桑綠枝的手裡要過來。”

阿醜露在外面的容貌是很俊俏,但從來都是沒有什麼表情的,但此時,他優美的唇角竟然微微上翹,露出一點笑容,然後輕聲道:“我雖笨,卻不是好歹都不分。”

“啊,你能理解就太好了。”夏清語拍拍巴掌,然後又正色道:“當時我和朝雲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其實我不想你給我做奴才的,你的賣身契和奴籍都有陸雲逍幫忙銷毀,所以從現在起,你就是自由身,可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之所以現在和你說,是因為欽差隊伍不走,我怕你又遇上桑綠枝,你太聽話了,萬一我放你自由,結果你又被她誑了去受苦,這我可受不了。”

阿醜澄澈的目光中添了一點溫柔,看著嚴肅認真向自己解釋的夏清語,忽然又是輕輕一笑,搖頭道:“我暫時……還不想回家,也沒有地方去,既然奶奶要了我,我自然就是你的人,你把我當奴才也好,不當奴才也好,反正我就想替你做事,你供我吃飯穿衣就好,我不要月錢的。”

這可以說是夏清語聽到阿醜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就連桑家,他們買了阿醜三年,也沒有人聽他說過這麼長的話,所有人都以為這個被毀了容貌的奇怪男子是天生沉默寡言,卻不知他並非不愛說話,只是沒有遇到值得他多說話的人而已。

杭州和蘇州都是夏清語最喜歡的城市,蘇州有舉世聞名的園林,杭州有浪漫唯美的西湖,所以當初在決定去哪個城市開醫館的時候,她還曾經猶豫不決過。

只是沒想到,連串事情的發生,就將她留在了杭州。而且幾天大街小巷的逛下來,她才發現杭州的園林並不比蘇州少,但那都是私人園林,自然不可能出現售票參觀的事情,所以她也只能望園興嘆。

每到這時候,她就想起白蔻白薇曾經說過的侯府那座園子,聽兩個丫頭的描述,那還是陸明珠剛剛成為皇貴妃時,因為無上恩寵,所以第二年的正月十五,方求了皇帝下特旨許她回家省親。

據說,皇貴妃在家不過是住了半天,然而為她造的省親園子卻是整整建造了將近一年,整座園子說是天上仙境都不為過。

這話聽得夏清語口水橫流,暗道這不就是架空版紅樓夢嗎?元春那還只不過是一個賢德妃而已,這陸明珠可是真正的皇貴妃啊,相當於副後的說,那園子的規模肯定要比大觀園還要更加宏大吧?可惜不對外開放,離府之前也不知道有這麼處所在,渣男給的限制時間又太短,不然說什麼也要逛一逛再走嘛。

當然,現在夏清語是不去肖想那座園林了,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大街小巷那些或出租或出售的鋪子上,只是幾天走下來,並沒有讓她看中的地方。

依照夏清語的心思,是盼著能找到一個大宅院,也就是前面開醫館藥鋪,後面是私人住宅的地方,如此就可以將自己四人的衣食住行一次性全部解決掉。

這樣的地方不是沒有,然而卻都是在偏僻的地段。大奶奶如今手裡有錢心裡不慌,當然想找一個好地角了,反正手裡有幾千兩銀子呢。

這一天又是一無所獲,眼看天近黃昏,四人不得不往回走,經過富貴大街的時候,夏清語忽然停住了腳步,死盯著遠處一家店鋪的招牌,眼睛都挪不開了。

富貴大街當真是名副其實,在整個杭州城那也是排的上號的商業繁華地段,當然,能在這裡開鋪子的,那都不是簡單人物,站在街口看過去,就能看到二三家醫藥鋪子,這都是在杭州城頗有口碑的大醫館和百年老字號,所以最開始,夏清語真是想都沒想過要把這裡作為自己事業的起步點,不是買不起,而是因為競爭太激烈了,自己雖然是神醫娘子,但真正認識她的人卻沒幾個,她也不想用這種名號來賺噱頭,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神醫娘子,而不可治的病又何其多?萬一讓大家對她抱有過高的期望,最後卻發現她也只是尋常大夫,那種失望心理甚至可以毀掉她的事業。

如今站在這裡,她也不是看中了哪家鋪子,她盯得那塊招牌,是“樓外樓”的招牌。

“一直只知道杭州的樓外樓出名,在京師,在路上,都不斷聽人提起過,只是咱們還沒有吃過這裡的飯菜呢,不如……進去嘗嘗?”

夏清語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轉頭看著白蔻白薇和阿醜徵求意見,卻見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搖頭道:“奶奶對吃的真是上心,一頓晚飯罷了,前幾日不都是湊合著在客棧裡吃的嗎?怎麼今兒卻想起去樓外樓了?那裡一餐飯,沒有個二三兩銀子能下得來嗎?快走吧,再晚了,天都黑了,這裡離咱們客棧還遠呢,又沒帶燈籠。”

以往要是這麼說,夏清語也就打消主意了。然而幾日忙碌奔波下來,並沒有找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鋪子,她這會兒正覺得有些沮喪。因此饞蟲在心裡一翻騰,這忍耐力就有些下降,掙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讓饞蟲占了上風。此時聽見白薇這麼說,便昂起頭道:“怕什麼?沒有燈籠就買兩盞,反正杭州城晚上有夜市,要到後半夜才宵禁呢,咱們吃一頓飯能用多少時間?這幾天一無所獲,要是再不吃點好吃的,我鬥志都要垮了,決定了,就去樓外樓吃飯,你們都是我的手下,自然要聽我的。”

白蔻搖頭笑道:“罷了,奶奶也只有這個時候兒才能想起自己是主子,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難道我們就不盼著吃好的嗎?”

阿醜也有些好奇的看著夏清語,雖然相處了好幾天,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並不十分瞭解這位新主子,只覺得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女子?如此堅強,樂觀,從容,又醫術超群,偏偏還很謙虛,總之,夏清語是個他從沒見過的多樣化的女人,但是這些並不會讓人心裡產生只可遠觀的肅然崇敬之情,而只會覺得她十分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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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0:1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好地段
      
就如此時,四人終於到了樓外樓,因為有三個女人,所以夏清語這鐵公雞今天還真是豁出去出了一點血,她要了樓上一個雅間,坐定後就捧起桌上用娟秀小楷寫的菜單和白蔻白薇嘰嘰喳喳商量起來。

三個女人研究了好一會兒,終於敲定了飯菜,這時候夏清語又問阿醜喜歡吃什麼,以往這種問話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阿醜的語氣全是“隨便”,然而今天,不知為什麼,他微微垂頭不語,似是猶豫了一會兒後,才小聲道:“好像有烤羊腿,我們可以要一盤嗎?”

“烤羊腿?”

夏清語眼睛又放光了,深吸了幾口氣,果然于周圍的飯菜香氣中聞到了一縷燒烤的焦香,她沖阿醜豎起大拇指:“好樣的,還是阿醜你的鼻子靈,哎呀從來了……這裡,咳咳,我還沒吃過燒烤呢,什麼一盤?烤羊腿都是論條的,咱們乾脆要一整只來。”

“一整只?”白薇嚇了一跳:“奶奶,咱們哪吃得完啊?”

“吃不完帶回去嘛。”夏清語一點兒也不覺得在樓外樓這種高級地方談論打包是不是太損傷形象,直接拍板做了決定:“就要一整只烤羊腿,我饞了。”

白蔻白薇和阿醜都忍不住笑起來:這位主子當真是率性可愛。連阿醜這樣淡然沉默的人,自從和她們在一起後,話也多了不少,此時聽見夏清語說她饞了,他就忍不住笑道:“既如此,奶奶不該在杭州,你應該去揚州才對。”

“為什麼應該去揚州?”

夏清語不解,白蔻白薇也不明白,卻聽阿醜微笑道:“常聽說揚州小吃是天下第一等的,奶奶如此好吃,豈不是應該去揚州?”

白蔻笑道:“罷了罷了,似奶奶這等吃貨,去揚州?只怕開醫館藥鋪的錢還不夠給她買吃的……”

不等說完,就被夏清語輕輕捶了一拳,聽她佯怒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個胡吃海塞的?要真那麼吃,我如今還能保持這楊柳細腰的身材?”

白薇也笑道:“吃貨還是奶奶自己說的呢,再說,奶奶身段雖好,這腰嘛……”

“腰怎麼了?”夏清語怒瞪,企圖用主子威嚴壓迫忠心耿耿的丫頭莫要直言不諱,只可惜,她素日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此時這份壓迫根本沒用,就聽白薇咯咯笑了兩聲,然後才搖頭道:“腰自然是楊柳細腰,不過這楊柳怎麼著也要是長了十年的楊柳樹才對。”

“我去啊,叔能忍嬸都不能忍了。”夏清語拍桌子,作勢要收拾白薇,恰在此時,就聽見外面小二悠長的聲音響起:“客官,菜來了。”

於是幾人立刻正襟危坐,這邊小二進了門來,手裡托著一個大木盤,目光卻忍不住在幾人身上掃了一下,暗道我在這裡幹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樂呵的客人,尤其還是幾個女人,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什麼時候女人也可以這樣放肆了?

心中想著,面上卻仍是帶著笑容,將飯菜一一放下,一邊報著菜名:“這是東坡肉,這是醋溜小白菜,這是西湖醋魚,我們店裡的招牌菜……”

等到將飯菜都報了一遍,小二才又笑道:“還有一條烤羊腿,那卻要在火上再烤一刻鐘才能全熟,客人耐心等一等。”

夏清語連忙道:“等一等不怕,但是要好好兒的烤,外焦裡嫩才最好。”

小二傲然一笑道:“客人放心吧,咱們這店裡烤羊腿的大廚還是當年從北匈逃回來的,他原本就是個廚子,被虜去草原後,還是做廚子,學了不少北匈那邊的吃食,別的也就罷了,咱們中原人吃不慣,但就是這燒烤,那真是不服不行,他的烤羊腿在我們店裡可是招牌一絕,若是客人多的日子,幾位這個時候兒來,根本就吃不到……”

一番話聽得夏清語兩眼放光,嘿嘿笑道:“何止是燒烤?其實北匈那邊的火鍋也很出名啊。”她還記得在自己那個歷史上,涮肉就是蒙古人發明的,想來這裡應該也不會例外。

果然,小二聽了這話便笑道:“小的知道客人怎麼想的,但不瞞您說,別看鍋子是從他們草原上傳過來的吃法,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在這方面他們還真不行,主要是沒有咱們這裡那麼多材料,客人若是想吃鍋子,當去對面那家‘鴻運來’,那是蜀地人來開的店,他家尤其是辣鍋子,當真一絕,即便咱們江南人不喜歡吃辣,他那裡的人流也是穿梭不絕,由此可見其紅火了。”

小二這一打開話匣子,便滔滔不絕將這條街上的點心鋪子,火鍋店,綢緞莊等等給介紹了個遍,只聽得夏清語眼睛發亮,一邊嘆氣道:“可惜啊,這裡沒有適合的鋪子,不然我也不管什麼競爭了,就把鋪子開在這裡才好。”

小二聽了這話,倒是一怔,接著苦笑道:“看不出客人原來還有這個抱負,只是這裡的鋪子不說日進鬥金也差不多了,但凡不是急用錢,誰會那麼傻把鋪子盤出去啊?”

夏清語點頭,忽聽阿醜淡淡道:“日進鬥金嗎?那為什麼我們過來的時候,看見有個店面很大的鋪子是關著門的?”

夏清語和白蔻白薇都愣了,她們只顧著感嘆這條街的繁華,還真沒注意到有這樣一家關門的店面,一時間心裡不由的升起希望,但轉念一想,誰會把這個地方的鋪子關著?真不做生意的話,租也好賣也好,哪個不賺錢?倒在這裡浪費?大概不過是主人家有事關門罷了。

那小二也愣了一下,然後才恍然道:“客人是說那家鋪子啊,說來也真奇怪,那家鋪子到底是個什麼來歷,連我也不知道,聽老闆說,它一直都在那裡的,也不知道主人是誰,許多人看著眼紅,想要打聽主人家出手買下,可就是找不到,大傢夥兒看著那麼大一塊地方浪費著,心中也著急,可除了眼睜睜看那鋪子慢慢破敗,誰也沒辦法。”

“這麼神秘?”夏清語來了興趣:“不會是鬼屋什麼的吧?”

小二笑道:“客人說笑了不是?咱們這地界兒,那是人氣最旺的,憑它什麼冤魂厲鬼,又哪裡敢往咱們這裡來?大傢夥兒私底下揣測著,那鋪子主人大概是在外面遇了什麼事兒,再沒回來過,所以這塊地方也就只能這麼著了,也許再過個三五十年,有那有勢力的,能和官府套上交情,查一查這地的來歷,若超過百年以上沒人申報的話,強征了也是有的,但現在嘛,怕是還不行,萬一強征了,人家原主人冒出來怎麼辦?咱們的知府大人還是很清廉的。”

夏清語點點頭,這裡小二八卦完了,也覺神清氣爽,去廚房為他們看烤羊腿了。四人嘆息了一陣那無主商鋪,只說不知道是主人家發生了什麼變故,以至於這樣大好的鋪子竟荒廢了,又約好吃完飯從那裡經過時,要好好兒看一看,正說的熱鬧時,就聽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音,當中夾著怒吼喝罵。四人座位是臨著窗子的,連忙伸頭去看,就見樓外樓外面的十幾盞燈籠下,不知為何聚集著十幾個人,正對當中一個瘦弱的身影拳打腳踢。

“怎麼回事兒?這人吃霸王餐了?那也不至於就這麼毒打人吧?會出人命的。”

眼看夏清語心中的正義蟲又開始蠢蠢欲動,伸胳膊挽袖子頗有想下去打抱不平的念頭,白蔻白薇連忙一把抱住了她,勸道:“奶奶,咱們如今是在杭州,本來就人生地不熟的,何苦管閑事?更何況,既然沒錢,老老實實吃個饅頭就是,還非要跑來樓外樓吃霸王餐,被打了也是活該,再者說,您看人家這架勢,絕不像是吃了一頓霸王餐就這樣,應該是屢教不改了吧?”

阿醜也走到窗前,默默看著那一團亂,這邊夏清語果然冷靜下來,撓頭道:“我……我就是挺反感的,一頓飯,也不至於把人往死裡打,再說,這樣打下去,真會出人命啊。不行,還是得下去管管。”

白蔻白薇這回就沒怎麼攔著,知道主子只要冷靜下來,行事便會圓融的多,大不了就是替這人付一頓飯錢唄,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兩個丫頭還是亦步亦趨的跟著,生怕夏清語沖撞了什麼不該沖撞的人,陸雲逍都回京了,到時候連找個替他們出頭撐腰的人都沒有。

這樣想著的時候,兩個丫頭都忽略了自己心中已經將那個不是主子的爺當做了強大依靠的事實。不過她們並沒有走出房間,因為門先被小二用身子給推開了,他雙手吃力地托著一個大盤子,上面是碩大的一條羊腿,看上去總該有十幾斤重的樣子。

“客人,烤羊腿來了,你們運氣真好,曹廚子說了,這是烤的最肥嫩的一條羊腿。”小二笑嘻嘻地表功,但夏清語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羊腿,匆匆說了一句“放下”後,便想繼續出去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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