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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人睽睽]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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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29: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本帖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7-9-14 23:00 編輯

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伊人睽睽

  一切姿勢為cp服務!

  邪魅狷狂風騷的魔教聖女重生到正道,勵志把自己和楊清刷成國民cp:

  據說師叔為人特別好,助人為樂,不拘一格。

  望月:師叔,我想嫁你。你能教教我怎麼辦嗎?

  楊清:嫁不了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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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重生

  望月死了。

  讓各大名門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魔教聖女望月,死了。

  ——怎麼死的?

  「自然是天道輪迴、邪不壓正啊!那妖女行事不端、陰險惡毒,把人當野狗一樣逗弄。聽說啊,是魔教發生內訌,大家對那妖女早心存不滿,在她不及防備時,燒了宮殿,殺死了這個變態老女人!」

  「我三姑的舅老爺的鄰居的侄子的外甥在雲門是外門弟子,那可是實實的名門出身,消息絕對可靠!聽他說,是雲門的姚芙姚女俠在魔教忍辱負重數年,終於尋得機會,一舉挑了魔教在西南的分舵,把那妖女也殺了,為我正道添一份臂力……真是大快人心!」

  ——那個妖女做了什麼事,讓人這樣憤恨?

  「魔女望月,提起她,天下女人都要為之蒙羞!她、她、她男女不忌、陰冷殘酷,專挑名門子弟下手,女的毀容,男的擄走!下到六歲,上到六十,她全不放過啊!我正道不知道多少大好兒女毀在她手中。不光如此,魔教這些年剷除正道的行為,哪次沒有那個妖女的影子?燒殺搶掠、坑蒙拐騙、無惡不作!」

  「對!說起來魔教教主的惡名,都還沒有這妖女的名聲差。弄得大家出門一個個灰頭土臉、戰戰兢兢,就恐被她看到,毀了一生。因為她,這些年,咱們正道的顏值水平直接下降十倍不止……姚女俠是為民除害!」

  ——聽說姚女俠在魔教潛伏五年之久,也曾是那妖女手下,真的能忍心殺自己的上首?

  「你知道什麼?聽說那妖女容貌醜陋,最忌漂亮女子,姚女俠這樣的……你懂的。那妖女狠毒而無能,私下裡,指不定在魔教,怎麼殘害欺辱姚女俠呢。姚女俠如何能對這惡毒女人心軟?」

  「哎……總之,那魔教聖女死了,魔教也能因此亂一陣子。此乃我正道崛起的大好機會。這種變態老女人,死得好!」

  諸如此類議論,傳遍大江南北。

  正道諸門派利用魔教內亂之際,南下進攻,誓要殺殺魔教氣焰,最好讓其土崩瓦解、一蹶不振。一時間,魔教被正道打壓得苦不堪言。而魔教中人頗為機變,見情勢不利於己方,一個個東逃西竄縮著腦袋做人,哪個也沒想著跳出來,為聖女之死討個公道。

  恍惚間,似乎整個天下都因為死了一個女人,而歡欣鼓舞。

  ……

  西南一個小村,午後驕陽正烈,村東一棵老槐樹下,搭了個涼棚。小風徐徐,無事忙的村人圍著一個老伯,那老伯盤腿而坐,敲著手上煙斗,唾沫橫飛間,將那江湖風雲講得宛如親見,聽得眾人如痴如醉。而當是時,外面世界最大的八卦,就是魔教聖女望月的死亡。

  靠著槐樹,立著一清瘦少女。在一眾樸實的村民中,少女雖衣著簡樸,卻爛爛若霞。她負著手,俏生生地站在濃蔭下,膚色白淨如脂,眉若春山遠黛,其下流盼著一雙嬌滴滴的清水眸。於嬌俏中,帶份本不該屬於她的颯然冷感。

  此時聽著老人的故事,少女神情有些古怪。

  她生得如此美豔,周圍除了男人偷偷摸摸看她一眼,女人們偶爾投來的目光,卻儘是鄙夷之色。無論男女,都離她遠遠的,就是講故事,也把少女排出圈子。

  但少女不以為杵,只聽村中老人口中「魔教聖女望月身死」的故事,時不時,眉頭輕蹙。

  「說起來,那老妖婆叫望月,咱們這也有人叫望月,還都是魔教走狗。可見天下的狐媚子,壞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楊望月,你說是不是啊?」剛講到那魔教妖女虐殺美男一回合完結,突有一尖銳女聲揚起發難。

  眾人或複雜、或直白的目光,落在了樹下的少女身上。

  愣一下,接著,聽故事的少女活了過來。在眾人眼中,她受了驚嚇般,濕潤黑眸微微上斜,呆呆看著婦人怨憤的面孔。她無措地咬著貝齒,楚楚可憐地往一個方向掃了掃,顫聲辯解道,「張大哥,你知道的,我不是魔教走狗,我沒有做壞事,我是無辜的……」

  生有如此美貌,當她一臉求助地看向男人時,有誰會鐵石心腸?

  至少那「張大哥」就扛不住美人淚,咳嗽了一聲,貪婪地看一眼美麗的少女,轉頭對自家婆娘粗聲粗氣吼,「亂說什麼?阿月妹妹自小長在咱們村裡,做壞事的是她那個待在魔教的舅舅!阿月妹妹無父無母、孤苦伶仃,你怎忍心如此欺辱她?」

  阿月妹妹……

  婦人被丈夫親暱的稱呼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嘴角輕微顫抖,尤其是她怒視那少女時,竟見在村人沒留意的時候,方才還淚光盈睫的少女眨眨眸子,對她露出一個看好戲般的笑容。婦人更是氣得胸口一陣憋悶——這狐媚子不是好人啊!勾得丈夫神魂顛倒,還對她挑釁!偏偏丈夫不信她!

  罵罵咧咧、雞飛狗跳,再加上少女的時不時煽風點火,村口上演了一齣夫妻反目的好戲。在眾人勸說下,張氏夫妻二人橫眉挑眼地回了家,其他人也搖頭離去。

  「楊望月那小蹄子,真是不簡單。這樣惡毒,什麼都沒做,只不過掉兩滴眼淚,就讓張家鬧翻天了。」

  「你們是不是想多了?就楊望月那軟弱性子,她能有什麼心機?」

  「哼,你們男人,只會看表面!」

  ……等人走差不多了,少女摸摸噙笑的嘴角,也慢悠悠地轉身,往自家走去。旁邊人的各種閒話和異常眼光,她渾然不放在心上。

  做慣了魔教聖女,一個村子的齟齬,又哪裡值得她上心?

  想到曾經的身份,少女長長嘆口氣,頗有些幽怨又無辜。

  魔教聖女望月,逝時年二十五。性格狠毒陰鷙,江湖上人人喊打,名聲比魔教教主還差;

  村女楊望月,現今十五出頭。性格軟弱膽小,自幼父母雙亡,由遠在魔教任職的舅舅撫養長大。

  本應完全無干聯的兩個人,前者身死後,卻成為了後者。

  身死後,望月莫名其妙穿到了這個小姑娘身上。醒來檢查一番,發現是因為有人想強娶,小姑娘太害怕而跳河求死。機緣巧合,楊望月死了,魔女望月卻活了過來。

  為強娶良家婦女這種針眼大的小事求死,實在讓心地不純良的妖女無語。

  對著鏡子審視一二,思忖這楊望月,身形嬌小,容貌明豔,竟與自己原身有六分相似。望月沒什麼不滿意的,便丟開不管了。

  幾日來,望月在村中閒晃,聽四面八方都在討論魔女望月的死,感嘆原來她這樣有名:一朝身死,連這種偏遠小村都八卦得起勁。她自覺正道人虛偽,姚芙更是可惡。做過的事也罷了,沒做過的事,也全安到了她頭上,大約欺負她屍骨已寒、死無對證吧。

  無所謂,她並不在意這些身外名,也懶得跟人對證。

  離家門越來越近,望月也陷入沉思——

  難道前塵滅盡,她要在這個村子裡,頂著楊望月的名,做一輩子村姑?

  不!雖然重生成了楊望月,但身為曾經的聖女,她心向黑暗,一心想要再回聖教,重攪江湖風雲。

  但是……望月伸出雙手,指如青筍,根根削長,顏色玉白,柔若無骨。這樣一雙美人手,自然漂亮,可惜太嬌弱,沒有一點習武之氣。

  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偏偏生得貌美如花、嬌怯可憐,怎麼重回聖教?

  而且楊望月已經十五歲了……身為一個「老女人」,她還有習到精妙武功的可能嗎?沒有精妙武功,如何走出生養她的這座「大山」?

  正是低頭沉思之際,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撞來,大力抓住少女手腕。來的是個村婦,膚色黝黑,力氣很大,抓得望月手腕通紅。村婦毫不在意,只一個勁扯著人走,「哎喲,阿月姑奶奶,你可算回來了!陳老爺派人來了一盞茶功夫,連聘禮都擺了一院子!快,聽嬸子的話,可別讓人等急了!」

  來了!又來了!

  兩天一趟地逼婚,對方還是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望月真是……對他充滿惡意滿滿的興致!

  望月擰眉,細聲細語,「嬸子,我、我不想嫁。我舅舅都不在……」

  「阿月,你傻了不成?現在魔教人人喊打,你還敢提你那個舅舅?說不定他……」見少女臉色發白,婦人滿意地收了話,又勸,「阿月啊,陳老爺對你是真心的。這次,不光派下人送聘禮,他都親自來了呢!」

  「陳老爺親自來了?」望月詫異問,目光瑩瑩,微微閃爍。

  太好了。借此機會解決了那陳老頭子,楊望月的那點兒仇,就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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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30: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被帥跪

  陳老爺是鎮上一戶富商,年近六十,府上有嬌妻美妾,日日笙歌。他向楊望月送聘禮,是想要這小姑娘做自己的第十三房小妾。可憐楊望月的舅舅為謀生計,常年不在家,這些日子更因為魔教的式微而不敢回鄉。村西偏僻的破落小房屋,如今只有楊望月一人居住。當陳老爺逼婚,竟沒有一位長輩能為她出面。

  而同村的人,即使有同情她的,一者被自家女眷拴住,二者不敢得罪陳老爺。楊望月被逼婚整整一個月,都跳河自盡了一次,也無人出聲。

  望月重生到這個小姑娘身上,實是太詫異——擁有如此美貌,到底是多軟弱,才活成這麼憋屈的模樣?換做她,就算失了武功,憑這張臉,也能勾得男人們出面,為她擺平這件事……

  和她相比,這個楊望月吧,太沒用。如今陳老爺來家中逼婚,那個大嬸一邊拖著身子瘦弱的少女回去,一邊磨著牙跟望月咬耳朵,「別耍花招,陳老爺已經給夠了你面子。」

  望月眸子一轉,仰臉微哂,「嬸子,你這樣逼迫我,不怕我嫁給陳老爺後,給你使絆子嗎?」

  婦人一僵,吃驚地看去,萬沒想到木頭似的小美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也並非無道理。

  她一時踟躕,聽望月一嘆,「算了,我命該如此,也不掙扎了。至少嫁給陳老爺,日子能好過些。你們也不能天天欺負我了……」

  「阿月,你這話就沒良心了。」婦人臉更僵了,拽著望月的手,不再往前走,「嬸子這是為了你好,哪裡是欺負你?你也知道陳老爺家中有錢,給他做了小妾……」

  「嬸子你緊張什麼?我自然知道你為我好了,」望月噗嗤一笑,「等我日後有好前程,不會忘了嬸子你的。」

  婦人乾笑一聲,望著少女明眸善睞,一時不知她是太傻,還是太靈。分不清望月的意圖,甚至覺得自己此番是不是有些過。婦人遲疑間,望月盈盈一笑,不逗她了。從村婦粗實的大手中掙脫,望月裙裾揚起,娉娉裊裊地躍過籬笆,進了小院。

  不遠不近的,婦人聽到院中姑娘清靈悅耳、嬌俏憐人的聲音,「陳老爺?您怎麼親自來了?望月並非不願意,只是望月年紀小,又沒有長輩在身邊,望月一個女兒家,總是有些羞怯。望月在此為您賠罪,您別怪望月以前不懂事……」

  這樣熨帖的話,從妙齡少女口中說出,當即哄得院子裡本已不耐煩的陳老爺眉開眼笑。楊望月是難得的美人,楚楚可憐地躲在角落裡落淚能勾起男人暴虐的慾望,言笑自如地與人周旋時,眉角眼梢絲絲縷縷的風情,也讓人心生憐意。

  只是在陳老爺看不見的地方,望月露出嫌棄的表情來。她望月就算虎落平原,也斷不會委身這樣的男人。曾經她的未婚夫高高在上,而今……望月眸子微冷,旋即掩住眼底之厭。

  望月三言兩語,便把陳老爺哄了下來。讓這一干送聘禮的人留在房舍用晚膳,並言親自下廚。拽望月回來的嬸子覺得這個姑娘變得有些奇怪,恐怕有陰謀,但她剛想提醒陳老爺,又思及望月之前問她的「怕不怕」,話又重新嚥了回去。

  如果望月真的做了陳老爺的十三房小妾,在陳老爺耳邊挑撥一二,婦人自覺自己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因此當晚,即使望月再三留膳,婦人還是魂不守舍地離開了。

  而望月站在小廚房,望著一堆柴火和煮水的大鍋,拄著下巴想:這個老頭子這麼煩,如何才好永絕後患呢?

  ……

  淺淺狗吠,一排排青灰色的屋宇,在夜霧漸起中,被襯得顏色幽深。這裡是魚水之鄉,行在村中,能聞到夜間水稻香、芰荷香,伴隨著清涼水汽。月華晶瑩,風靜靜地吹著,照拂在一行人身上。

  為首的年輕公子,墨簪束髮,白緞束袖錦衣,板帶束腰,領口和袖口有形狀複雜的流雲紋。他身形頎長,容顏秀麗。與月光同行,悠然中,白衣青年翰逸神飛,若雲中白鶴。

  他身後相隨的同伴們,幾男幾女,與他著相同款式的白衣,只在襟口細微處的流雲紋隱有區別。

  這一眾出色的青年男女,走在村中,璀璨仿若明珠,讓村長每瞧一眼,謹慎就多一分。

  眼下村長正弓著背,陪為首的年輕公子說話,「……楊公子,雖然你已經多年不回來了,可咱們村子還給你留著房屋。咱們可從沒忘了你啊。就是這房子吧,咳咳,多年沒有人打理,有些、有些……」

  容顏出眾的年輕公開口,琅琅然,語速輕慢,內容卻簡潔清晰,「村長有心。在下只是順路回來看看,並非是苛責您什麼。原想說老房子經年無人居住,賣掉也好,不用特意修葺……」

  他聲音清冽如泉,語調低雅,說話時,兩頰各有一泓酒窩。這樣寬和淡然的態度,讓村長鬆了口氣,感慨如此風韻,不愧是名門子弟。

  正說叨著,一恭敬跟在老村長身後、保持著禮貌笑容的白衣小公子目光忽地一凝,指著遠方,急叫道,「師叔,你看那邊!西邊好像著火了!」

  兩邊樹木屋宅一片幽黑,遠方的天幕藏著噴薄的紅光,在眾人眼中展開,那火紅焰火鋪天蓋地,龍蛇飛舞。滾滾濃煙,烈火焚燒,熱烈而幽冷的顏色,照在所有人的視線深處,心跳不由跟著一駭。

  「壞了!那好像是楊望月她家!」村長愣了下,才驚道。

  身後的同門師侄們一亂,為首的年輕公子語速仍不緊不慢,對村長點下頭,「莫要驚慌,我等這便去救人。」

  於剎那之間,他白袖一展,身形如鶴般,凌空躍入長夜,與他那緩慢的語速形成鮮明對比。而跟隨他的同門們,毫不猶豫地一同跟去。幾下里,一道道白影如飛而去。原處,只餘村長一人張大嘴,半晌才喃喃,「不愧是名門子弟,救人於水火間,何等熱心……啊!我得趕緊通知村民們去救火,可別出了人命!」

  ……

  此時的望月,正站在院中火海裡,滿意地看著火光衝天。圍著屋子一圈,被望月堆了不少稻草,如今正燒得熱烈。一道屋門相隔,屋中諸人的飯菜裡,被望月下了些巴豆,現在,他們正一邊哎喲哎喲捂著肚子,一邊用盡全力撞門。

  陣陣慘叫聲和求救聲,從火光深處傳來。

  望月則從小廚房裡拖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擦把額上的汗珠,睜著一雙明眸,沖火海裡的人嫣然一笑,「我才是壞人。我愛殺人就殺人,愛放火就放火——然後我就可以走了。」

  少女背著包袱,用濕帕子摀住鼻子,拉開院子後面的柵欄,抬起腿,正要從後門離去。卻忽聽到清楚的聲音從前院傳來,一個接一個,「師叔,火裡還有人!」

  「嗯,」一道清涼溫淡、卻有些熟悉的男聲響起,「先救火。」

  這、這、這個聲音……

  望月自己尚未想清楚,身體反應快於大腦,幾步跳過籬笆,扒在房屋一角,偷偷摸摸地往前院望去。她看到火海前,來了一眾男女,見到大火也不退縮,而是快速去救火。但望月看的不是他們,而是為首的那個人。

  看到那道頎長挺拔的白色身影,望月大腦轟的一聲,一下子就感覺頭暈眼花、手軟腳軟。

  立於火中的青年,幽靜的眼睛,冷清清的,河流一樣,溫潤又不落塵埃。在那平靜的河流深處,望月彷彿看到,大漠荒原,銀星爛爛。

  望月趴在屋角,幾乎走不動路。火海明紅,夜深漆黑,她只看到這個男人。發著光一樣,佔據了她全部的心神。

  楊清!

  這個人是楊清!!!

  望月咬唇,原先狠辣瀟灑的氣勢,一下子被粉紅色少女氣息代替。她走不動路,也放棄思考,只痴痴看著這個男人:你看這個人多好看,娃娃臉,小酒窩,眼睛亮。和上次見時,一模一樣的好看呢……

  也許是她目光太灼熱,火中立著的青年側頭,向這邊看來。

  楊清在看她!

  被男人的俊美直面擊中,全身血液逆流,望月腿軟,跌跪下去。這時,她那放空的思緒才回來一二分,有些後悔:她才「殺人放火」,就碰到楊清……以楊清的性子,該不會把她當惡人,從此厭惡她吧?

  望月素有急智,一把將背上的包袱丟到火中。火燒得差不多了,她撲在地上滾一圈,塵土滿面,火焰飛竄。在聽到漸近的腳步聲後,她露出一雙眼睛,焦急地向來人伸手求助,「救命啊!」

  對上年輕公子溫涼幽邃的目光。

  忍著心頭激盪,望月厚著臉皮做戲,「著火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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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愛你要說出來

  楊清,那是雲門的高嶺之花,常年不下山,俗稱「吉祥物」。

  作為白道之首,雲門和魔教勢不兩立。

  望月慕少艾時,曾於雲門挑釁,在山下初遇楊清。少年頎皙靚俊,風采卓然。望月當即驚為天人,死皮賴臉地要嫁給他。從開始到現在,楊清在望月眼中,就是一塊鮮嫩的五花肉,不停地喊著「來啊」「來啊」。她見到他,就走不動路。

  可惜望月心悅楊清,楊清卻以她「心狠手辣」「不足以交」為由,別說給她追慕的機會了,連見都不肯見她。雲門在正道未必世人皆服,全天下的白道都在看楊清和魔教聖女的笑話,楊清乾脆閉關不出,任望月在雲門山下轉來轉去,也休想見他一面。

  一個在魔教為虜的姚芙,一個苦求無門的楊清,讓望月對雲門恨到了骨子裡。

  這些年,望月未嘗不憋著一口氣:你瞧不上我是吧?你不給我機會是吧?那我就滅了雲門,把你搶回聖教,為所欲為!

  ……然而她尚未實現偉大抱負,就栽在了姚芙手裡,香消玉殞。

  現在換了一個身份,卻「輕易」見到了曾經遍尋無路的楊清,望月失落:楊清是真的厭惡她吧?不然為何她一死,他就下山了呢?

  可楊清怎麼會來這個小村子?

  火災後翌日,坐在床邊小凳上的雲門小師弟江岩生得清秀,正保持微笑、態度良好地跟病人講八卦,「姑娘不知道?師叔他就是這村裡人。楊家村楊家村,師叔不就姓楊麼?聽說他輩分挺高的,你們村裡年紀大的,都認識他。」

  望月愕然:什麼?高嶺之花原來是從一個小村裡走出去的?

  篤篤篤,敲門聲起。

  江岩和望月一同往門口看去,聽到青年溫淡的聲音,「是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望月頭皮一麻,她那不合時宜的少女心又開始作祟:緊張得手心出汗之餘,慌張捂臉低頭。不行,不能讓楊清看到現在身有恙、顏憔悴的她。楊清該看到最漂亮的、最明豔的望月,而不是被火燒得狼狽的姑娘。

  江岩沒注意到望月的反常,聽到敲門聲後,正興高采烈地去開門,「楊姑娘,是我師叔來探病啦!我師叔是這世上最好說話的人。有什麼難處,只要我師叔在,定能幫你解決!」

  俊雅青年跟著歡快的小師侄進來探病,師侄絮絮叨叨地小聲道,「師叔,楊姑娘受傷其實不嚴重,但你別為難她啊。你不要跟她說昨晚的火,早上我一提,她臉色就不對勁,肯定是嚇壞了。楊姑娘失魂落魄了一早上……楊姑娘,呃!」

  那養傷的姑娘,將自己整個頭顱用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雙烏靈鳳眼。

  楊清沉默而探究。

  江岩炯炯有神:楊姑娘你怎麼了?剛才不還談笑風生麼,為什麼我師叔一來,你就把自己包成「重度燒傷」了?你這樣,有考慮過我在師叔那裡的信譽值嗎?

  在楊清進來的那一瞬,望月手指發麻、心臟急跳、頭腦暈乎,感覺整個屋子都亮了。

  少時第一次見他,那少年又高又瘦,一張娃娃臉,眼睛很亮很迷人;笑起來有酒窩;氣質還特別乾淨通透。

  少年時的楊清,與現在的青年身影重疊。擁有娃娃臉的他,明明已經二十五六,看上去卻連二十都不到。他的眼睛還是那麼好看,像星星一樣。氣質比少年時更好了,一看就是君子如玉——

  靜水流深,聞喧享靜。空山鳴響,見慣司空。迷人的男人不出現,你也知道你要他。

  「楊姑娘?」江岩的聲音打斷望月的沉思。

  少女回神,晃著笨拙的腦袋,「楊公子,我臉上有燒傷,怕驚了您,只好擋著。公子勿怪。」

  楊清表情禮貌的好像馬上要回「不敢當」,但他實際說的是——「嗯。」

  望月:……雖然不懂他那聲「嗯」算什麼反應,可他聲音好聽啊。

  此時,因楊清說完了,而望月被他的聲音吸引住犯痴,兩人均不說話,現場陷入了謎一般的尷尬中。

  在師叔跟某妖女過招之際,江岩先疑惑回想:楊姑娘臉上哪裡有燒傷?然後察覺到室內不尋常的靜謐,他猛咳嗽兩聲。

  楊清收到師侄的示意,大概也覺得自己反應太淡吧,於是看著少女那一層又一層紗布纏著的腦袋,他平和道,「姑娘不用怕嚇著在下。江師侄說姑娘傷勢不重,既如此,還是透透風,對養傷比較好。」

  少女張開兩隻手摀住臉,「小女子毀容了,不想楊公子看到我慘淡的容顏,只想楊公子記得我最美好的模樣。請楊公子成全小女子的這點兒心思,莫要我拆下紗布。」

  「……」她這反應,讓屋內其餘兩人都愣住了。

  沒有聽錯吧?「記得我最美好的模樣」,這簡直像告白啊。

  青年那溫涼平淡的目光,終於認真落到了少女身上。似審度,似驚訝。楊清的目光是月光與水,不熱烈,不輕慢,你知道他在看你,他讓你沉醉。在少女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之際,楊清慢慢說,「恕在下直言,在下只能看到姑娘臉上的兩個洞,姑娘你有必要捂臉麼?」

  江岩暈倒:……

  望月傻眼:……

  看他們反應如此,楊清頰畔酒窩露出,「看來姑娘記住在下最糟糕的樣子了。」

  聞言,江岩和望月恍然——楊清是在拒絕望月吧?你想讓我看到你最美好的樣子,無非傾慕我;我讓你看到我最糟糕的樣子,便是委婉的拒絕了。

  被同一個人拒絕這種事,其實習慣了後,根本算不了什麼。望月連失望都沒有。

  她頗為激動,怕楊清誤會般,「不不不」連連擺手,誠懇道,「你不糟糕,你特別好。你看你,」她舉例子,「你是第一個把我眼睛比作『洞』的人哦。你文采好,有狀元之才!」

  楊清微愣,再看了望月一眼。想來他拒絕人拒絕得熟練,卻從沒有姑娘有勇氣回話。

  而望月的強大內心,又何止如此呢?

  被青年打量,她低頭,似開心,似羞澀,「楊公子,你長得好看,人還這麼好。」悄悄飛個媚眼,壓根沒聽懂楊清的言外之意似的,「你有情人嗎?有未婚妻麼?有妻子嗎?」兩手點啊點,暗示滿滿,「我都沒有哦。」

  楊清:……

  通俗的說法是,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姑娘,帶給了他震撼。

  江岩更加瞠目結舌,滿眼都是「臥槽我聽到了什麼」「師叔真是藍顏禍水連受傷的小姑娘都不放過」之類的神情。

  他被望月的直白嗆得劇烈咳嗽,引起了其餘二人的注意。望月面對楊清有多少女心,面對他就有多嫌棄臉,「你怎麼還在這裡?」

  滿室粉紅中,他好像確實有點多餘哈。

  江少俠讚嘆地看楊姑娘:看上師叔不奇怪,這世上對師叔一見鍾情的姑娘多的是。可楊姑娘了不起在,她頂著一個粽子腦袋,一點不自卑,她沖師叔飛媚眼啊!

  再看師叔:被一個「粽子」飛媚眼,也沒被嚇住,了不起!

  最後,望月也沒有等到楊清的回覆,因更多的雲門子弟來探病了。作為壞人,她這人根本無感動心,絲毫不感謝對方救火之恩,反覺得他們麻煩。特別是師侄們來後,楊清告辭,望月立馬蔫了。而江岩解釋「楊姑娘被昨晚的火嚇到了」,這幫師兄弟竟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個理由。

  白道的少俠們好單純。

  見望月無精打采,眾人也不打擾她,跟隨江岩退了出去,留給楊姑娘安心休養。而屋子裡,望月坐在床上,回味著方才所見到的真人楊清。雖然他沒有被她打動,但是呢——

  他正眼看她了;

  他跟她說話了;

  他露酒窩了;

  ……是真的楊清!

  不是她臆想出來的!

  望月感動得都要哭了!

  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全身激動得發抖——真的,沒有體會過這種心情的,根本理解不了她此時的激動。

  她要博得楊清好感,讓楊清和自己說話,對自己笑,跟自己走。她要和他在一起,與他做情人,迎娶他,給他生孩子,陪他一起到老……誰能想到呢,外人眼中陰狠無情的魔女望月,此時想男人,已經想到了幾十年以後,計劃到了幾十年以後。

  正在屋中歡喜著,望月忽聽到外面院子裡傳來吵鬧聲,越來越近——

  「楊望月這個賤蹄子呢?給我滾出來!」

  「放火要燒了我家老爺,她怎麼這麼狠心!」

  「賤人,你居心何在!」

  ……

  「你、你們是誰啊?」有村人害怕問。

  來人冷笑,「昨晚的火,鎮上的陳富商!殺人奪命,罪孽深重,楊望月必須給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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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31: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男人

  原本打算放一場大火,將所有人燒個乾淨,自己瀟灑離開,解決楊望月的恩怨情仇。不料楊清意外出現,將她迷得神魂顛倒,沒來得及在放火後潛逃,也捨不得逃。

  聽到院中越來越大的吵聲,望月下床,趴到紙窗上往外看。院中來了十來個小廝,還有一個衣料好些的中年管事,正諂媚地扶著一個穿金戴銀的女人。那女人面孔如何看不清,渾身金光閃閃,正站在院中,罵罵咧咧,口口聲聲叫楊望月這個「賤蹄子」出來。

  村西原本荒僻,此時卻因為這一行人的高調,院門口聚了不少村人,且越來越多,正對著院中指指點點,也不知對著誰。

  屋中的少女站在窗下,手扣著窗櫺,眸中頓時冷下,有陰沉戾氣升起,腦海中浮現幾百個剷除這些人的辦法。但轉瞬冷靜——她不能現在殺人。楊清正待在這個村子裡,她不能讓他再說出她「心狠手辣」「不足以交」的話。

  院中那得意的陳富商婆娘見人一直不出來,更得意地大罵。恐怕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因為顧念一個男人,他們已經在妖女望月的死亡名單上溜躂了一圈,重回人間。

  屋門突地從裡推開,一個「粽子」頭出現在門口,打斷了女人的高罵聲。

  陳夫人瞪眼,看這個造型詭異的「粽子」。不是說老爺迷上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女嗎?眼下這出來的人,穿著寬大的衫子看不出身材;臉被紗布層層包著也看不出容貌。只跟魂一樣幽幽出現在門口,臉上唯一露出的眼睛像黑洞一樣,盯著院子裡人。

  這形容未免可怕!

  少女開口,「你們是誰?」

  人一說話,陳夫人放下心:咳咳,聽這一把嬌嫩的嗓子,是人就好。

  輸人不輸勢,陳夫人重新將頭高高揚起,以輕蔑的語氣說,「你就是楊望月?」

  那少女趔趄兩步,靠在門上,似被她嚇著,聲音也帶著抖音,「怎麼,陳老爺燒了我的房子還不夠,連我的命也要拿去嗎?他不光自己來鬧,連女人也要來我這裡鬧嗎?我這屋子都被燒成這樣了,屋不成屋,門不成門,你們還要怎麼逼我?!這是我舅舅留給我的房子。明日他回來,我如何向他交代?你們連個生路也不肯留給我嗎?!」

  陳夫人一下子傻了:我說什麼了我?

  陳夫人帶來的一群嘍囉們傻眼了:這姑娘怎麼跟受刺激了一樣?

  而院外村人的聲音,一下子就亂了:

  「原來如此。我說阿月妹妹這麼膽小,怎麼敢燒院子,原來都是那陳老爺做的。」

  「呸!不是好東西!昨晚大火,我就覺得蹊蹺了。」

  「就是欺負楊望月孤身一人唄。昨天放了火,今年連婆娘都跑出來鬧了。」

  陳夫人見他們胡說八道,一下子急了,「胡說!我家老爺昨晚是被火……」

  「對!他是被火激得更瘋狂了!」靠在門上的少女癱坐在地,雙肩顫抖,看上去比她更激動,「他逼我做妾,我不從就要燒我的房子。他還要往我身上扯人命官司!我知道你們要怎麼做,你們要逼我承認是我放的火,逼我承認是我想殺人,逼我說陳老爺才是受害人……隨便你們吧,我無所謂了!我楊望月只此一身,被逼死也是活該。反正我們村裡人都是窮苦百姓,跟你們耗不起。你們想怎麼對我們窮人就怎麼對,想給我們安什麼罪就是什麼罪。但逼死我們,你們良心安嗎?」

  院外聽著的村人被激起了民憤。這些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陳老爺也不是好人,不知貪了這些人多少東西。大家平時忍氣吞聲,今日被楊望月挑明,胸口那把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是啊,你們就仗著有錢有權,不把我們當人看!」

  「去年收租,扣了我半年的錢。我都不敢說!」

  「阿月妹妹不要怕,我們給你做主!」

  陳夫人更迷瞪了:什麼什麼?我什麼時候欺負你「們」了?!

  被院外的聲音吵得有點心慌,額上滲了汗,陳夫人向同樣呆愣的管事遞個眼色。這管事立即明白,氣勢很強地走過去拉少女,「真是小瞧你這個丫頭片子了……」按他的想法,是說兩句狠話,嚇嚇這個小姑娘,然後讓她閉嘴,私下裡談。老爺昨晚受了驚嚇,夫人今天氣勢洶洶鬧事,恐怕討不到好結果。那就把最壞的壓下去也行。

  誰知他才碰到這少女的衣袖,她就跳起來往旁邊躲,聲音跟聲嘶力竭般,扯得更高了,「這是什麼話!小瞧我這個丫頭片子了……你們說小瞧我這個丫頭片子了!你們想幹什麼?走過來,是要動手啊!威脅不成,還要動手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如此大膽,不把我們這些小門戶放在眼裡。說罵就罵,說打就打,眼裡無王法,把我們當豬狗一樣對待!我告訴你們,雖然我們人窮,但我們志不短。你們有錢人,要欺負我們窮人……我今日死在這裡,也不會向你們低頭的!」

  那管事都要跪了:我幹什麼了我?我有說什麼嗎?我就是說一句「小瞧你了」啊,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怎麼就上升到我要動手打人了?我打你了嗎?我才碰到你衣袖啊小姑娘!

  他急急開口,「你……」

  被楊望月打斷,「我不會屈服的!」

  她往院中草棚邊躲,眼神堅定,回頭看院外義憤填膺的村民,「我們不會屈服的!」

  院外熱血漢子身上的血被點燃,「對!人窮志不短,我們不會屈服的!」

  「呸!誰怕誰?」

  一個平時就對楊望月有好感的漢子當即跨過籬笆進來,想要保護小美人。陳夫人帶來的小嘍囉盡職盡責地去攔,結果少女看一眼,向漢子跑去,「救命啊!他們要殺人了!」

  「殺人?!」陳夫人簡直要暈倒了。

  而院外裡裡外外圍著不少村民,一聽就慌了:「什麼?殺人?陳夫人怎麼敢?」「怎麼不敢,他們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你看阿月妹妹被他們逼的!」「喂我說你們冷靜點好不好,哪裡有殺人……」結果還有理智的人,被前面激動的村人回頭一瞪,「都打起來了你還說沒有?!」

  天知道,這時候院子裡,那小嘍囉被嚇得都不敢動了。

  可惜闖入院子的漢子憤恨難平,一拳打過去。小嘍囉一看,你敢打我?兄弟們上!那漢子氣:我就知道你們是壞東西!更狠地打過去。小嘍囉嘿嘿招呼過來,將漢子打趴倒地,漢子回頭招呼同伴,「快來幫忙,他們打人!」院外的同村人一聽,這漢子平常人緣不錯,當即好幾個下場了。

  ……於是望月昨晚被燒了一半的破院子,今天打得熱火朝天。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群戰,民憤難平,陳夫人那裡也不能被打不還手。你敢打我,我也打你。人越整越多,原本沒多少氣性,現在真打出了火。

  「別別別!別打我別打我!我錯了!」躲在草棚下屁滾尿流躲避打鬥的陳夫人是真哭了。她完全想不通,怎麼會這樣?從頭到尾,他們這邊的人都沒有說幾句話啊,怎麼就從原本的找個說法,變成了威脅,再變成了動手,現在直接被說「殺人」了。

  從頭到尾,她就說了一句半而已!

  都怪那賤蹄子……咦,那賤蹄子躲到哪裡去了?

  在院子裡打成一片時,楊望月已經偷偷摸摸逃離了戰場,從草棚鑽出了院子。她對身後的戰亂心有餘悸,卻並不回頭,一路往村中心跑去,口中哭道,「救命啊!陳老爺要殺人了!要滅了我們村子!大家快去幫忙啊……」

  她口中前言不搭後語地喊,真喊出了不少村民。心中帶著滿滿惡意,越亂她越開心,於是亂七八糟地喊,喊出的話也越是危言聳聽,嚇得村民們慌張,提著鏟子各種道具就殺出去了。興奮中,跑得太歡,望月被絆倒,吃了一嘴泥。

  她聽到頭頂少年的疑聲,「楊姑娘?你、你、你……」

  望月抬頭,吸口氣,無視身後江岩等一眾少年男女,只看到了前方垂眼看她、似乎很驚訝的楊清。腦中轉的飛快,她伸出一隻手,去抓青年的流雲擺,聲音帶顫,「楊公子,他們殺我!我終於見到你了,你……」

  她原本想說求你幫幫我。贏得男人憐愛,是得他歡心的第一步。

  誰料青年蹲下身,似好心般替她接話道,「你是在臨死前,看你所愛慕的我最後一眼,才無怨無悔嗎?」

  「……」望月被一口唾沫嗆住,咳嗽不住,悲情演不下去了。

  她瞪大眼——楊清,想不到你是這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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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31: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沒緣分也要硬撐

  望月摔倒在楊清腳下,她仰臉,看到他俊秀的面孔,眼瞳深黑眼尾飛揚,逆著光。說話內容不動聽這樣的小節,望月輕易放過,又開始心跳飛快,為他的容貌而著迷。

  如果他能抱著她就好了……

  正這樣臆想,遠方殺出來一個猙獰的女聲,「楊望月你這個賤人!」

  望月回頭,看到田埂上跑來一個衣著不整、頭髮半散的女人,臉上青一道黑一塊,那造型,比她自己的「粽子」頭還要可怕。這女人眼睛閃著瘋狂的光,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提了把菜刀,一眾雲門子弟齊齊向她望去,她也絲毫看不到,眼裡只有趴跪在地上的少女。

  來的人,可不是陳夫人?

  「這位大嬸……」江岩看她好奇怪,就主動上前溝通。

  婦人仇恨的目光緊盯著望月,一把要推開面前的少年,「滾開!」少年身形靈快地往後一仰,擒向婦人的手臂。婦人再次被微笑的少年攔住,一陣驚疑,想自己遇到了高人。可是再是高人擋路,也阻攔不住她對楊望月的厭恨!

  江岩是雲門教養出來的品學兼優好弟子,哪裡料得到鄉野村婦的野蠻?原以為攔住人,大家就能坐下來交流。誰知那婦人手一揮,全身力氣用出,手裡那把菜刀,向地上的少女砍去。

  兩人距離已是很近,準頭對著望月,破入空中,讓身後一眾雲門子弟「啊」一聲。

  望月眼睛微瞠,無措看著向她砍來的菜刀。她本能去躲,可惜楊望月是沒有武功的,跑了這麼久又失了力氣,那菜刀就這麼近,她怎麼躲?難道她堂堂魔教聖女,重生後居然要被一把菜刀砍死?

  惶恐間,她手臂被人扯住向前,撞入一個人的懷抱。臉有些痛,鼻尖卻有清冽好聞的男人氣息拂過,視線深處看到一片流動的白衣。短暫的時間,她感受到男人肌肉的流暢和緊實,頭更暈了。天地旋轉,身子騰空,兩人髮絲相纏,望月被帶著向後幾退。回眸時,那把飛來的菜刀,被青年徒手接住。

  楊清將她放下,低頭看手中的菜刀。江岩面有怒意,「你這個人怎麼回事?要不是我師叔……」他扯著婦人到師叔面前,楊清正要接手處理此事,忽感覺到袖子被後面扯啊扯。他回頭,迎面就是一個碩大的血淋淋「粽子」撞過來。

  視覺效果相當震撼!

  楊清淡定地往後挪一步,下巴沒有被激動的「粽子」撞傷。

  他隱約從「粽子」看不到的面上捕捉到羞澀之意,「楊公子,想不到你說話這麼慢,武功卻這麼快。你看你救了我,我能以身相許嗎?」少女頓一下,更加害羞了,「陳老爺想納我當小妾,我不願意。但是是你的話,洗腳丫頭我都可以的。」

  眾雲門弟子臉一下子僵了。

  楊清沉吟片刻,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中緩慢開口,「你有沒有覺得臉好熱,有熱潮上湧,頭暈眼花,心律不齊?」

  「有啊。這都怪你出現在我面前……你別看我年少,我懂的。」二十五歲高齡的她,裝起十五歲少女來,駕輕就熟。

  眾人:……要不要臉啊。發痴怪花太美!

  旁人都聽得不好意思了,楊清頰畔酒窩一現,仍能把話平穩地說下去,「嗯,你確實年少。你有沒有想過,你頭暈眼花,也許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為你失血過多?」

  話音剛落,扯著他袖子的少女一聲茫然的「啊」還沒說完,就軟身暈了過去,被青年眼疾手快地箍住。

  低頭看眼她,楊清眉眼溫溫,春光春水在清冽眼瞳中流淌,煞是好看。

  江岩心有餘悸地過來,「師叔,你好了不起。楊姑娘一開始就滿臉血地磕過來,我們都被嚇得不敢說話,你居然還能應她。」

  原來一開始沿著田埂跑時,望月的「粽子」腦袋不知道之前磕到碰到了哪裡,血從紗布滲出,很是慘烈。但她包得太嚴實,心性又處於歡愉狀態,始終沒發現。當在路上看到她血淋淋的大頭時,江岩等人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唯一接住話頭的,是說話最慢的楊清——先前楊清並不是說話難聽,而是望月當時的狀況吧,看著真的像癲狂將死。

  因為望月的昏迷,再加上雲門弟子的趕到,終於攔住了暴動中的村民,沒讓他們把那十來個陳家下人打死。冷靜下來,村民都慌了,各找理由躲開,竟把爛攤子丟給雲門這些人。江岩等初出茅廬的少俠們並不怪村民,反而熱心地攬過此事,主動問起陳老爺和望月的恩怨。畢竟到現在,他們這些外人還雲裡霧裡呢。

  「原來陳老爺真的逼著納楊姑娘為妾啊!江師兄,我們一定要幫楊姑娘。」

  「對啊,你看楊姑娘多可憐。要是我們走了的話,那陳老爺又來欺負她怎麼辦?」

  「也別這麼說啊。我還是覺得那場火挺蹊蹺的,你們忘了當晚見到楊姑娘時,她旁邊好像有個看上去像包袱的東西?」

  眾說紛紜,江岩連連點頭,「我們雲門以俠為己任,當然不能放任楊姑娘受委屈了。」他轉頭,看向站在窗口背身靜立的青年,「師叔你看呢?」

  師侄們等著師叔的吩咐,但楊清說,「我不看。」

  眾人:……啊師叔一定是太善良不忍心看姑娘受欺負!

  望月醒來後,發現世界再次發生改變,以江岩為首的雲門子弟說要幫她對抗陳老爺。甚至私下裡,江岩還暗示,那晚火的事情她不要跟人多說。而明面上,這幫少俠詳細地詢問陳老爺逼婚之事後,真的在幫她和陳家溝通,忙裡忙外。

  怎麼說呢,少俠們好單純好正直好熱心,望月羞赧——這是多好的與楊清發展的機會啊,她才不會拒絕。

  解了紗布,只有額頭上有一圈傷,上了藥後,望月敷了粉,擦胭脂,換新衣,站出來時,又是一美麗清純的小姑娘了。

  美麗清純的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尋人了。之前聽江岩說,楊清住在原來的老屋,她順著找過去,被告知楊清去了村長那裡;望月又去了村長那裡,被說楊清被鄰居大嬸拉走;望月趕去鄰居大嬸那裡,楊清又走了……

  轉了大半圈,望月好是憂傷:我還以為重生後,意外遇到楊清,是上天給的補償機會。誰知我與楊清,還是這麼的沒緣分。永遠見不到他,永遠找不到他。跋山涉水,日星月異,他和我之間的緣分,沒有就是沒有。

  失落一會兒,望月給自己鼓勁:沒機會,就製造機會;沒緣分,那就硬撐。

  懷著堅韌不拔的決心,把村子逛了大半後,回到原處,望月終於在楊家舊宅見到了楊清。

  天近黃昏,身穿流雲白衣的青年坐在院中老樹下,樹葉婆娑,光影流連在他周身,紛紛若若。氣質好的人,即使低著頭看不到臉,也水墨畫一般,韻味十足。

  「楊清楊清楊清!」

  青年抬頭,看到涉草而來的少女。少女穿著粉白衫子,細長的粉紅髮帶隨垂落的烏青髮絲飛揚。她身形窈窕,腰肢纖細,肌膚瓷白,眼裡有靈。她是很漂亮的姑娘,別說一個村子了,就是放到江湖各派中,也是出彩的小美人。

  她喊他喊得好歡喜,看過來的眼睛都在發光。

  楊清平靜中,幾分疑惑地想:莫非我在山中老得太快,山下的風氣已變,姑娘一個賽一個的活潑大膽開放?不然為何一個兩個全都是……他眸子暗了暗。

  「我特意來感謝你的,」望月心裡偷笑,因方才,從他眼中看到片刻驚豔,足以讓她心情大好。此時,站到楊清身旁,少女雙頰緋紅,「我知道雲門在幫我和陳老爺達成和解。我何德何能,讓你為我費心呢?你心腸這麼好,世間難有……」

  她誇了將近千餘字,楊清慢吞吞地回答幾個字,「是師侄們幫你,你該謝他們去。」

  「如果沒有你的默許,他們小孩子,懂什麼呢?」江岩剛趕過來,就聽到少女無所謂地稱呼他們為「小孩子」,頓覺惡寒,「你運籌帷幄,才是最應該感謝的啊。」江岩想,師叔哪裡「運籌帷幄」了?師叔根本沒管他們好麼。「你看你這麼勞累,到現在還在這裡為我的事傷神,我太不好意思了。」

  楊清想了下說,「你誤會了。是師侄他們同情你,出手相助。我很沒有同情心的,但又不好意思喝止別人,就作壁上觀了。實際我現在只是在發呆,我沒有為你的事傷神。一絲一毫都沒有。」

  望月:……你為什麼這樣好意思地說自己「沒有同情心」?你怎麼能這麼坦然說你「只是在發呆」?高人氣度呢?名門風範呢?

  我是「又一次」被你拒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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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31: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製造機會也要上

  雲門子弟前前後後幫楊姑娘解決她和陳老爺的恩怨,楊清自始至終地旁觀,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望月不瞭解楊清,江岩是瞭解的。師叔看上去脾氣好,實際最冷淡。往往越溫柔,越傷人,指的便是師叔這樣。

  望月感謝楊清,是真的謝錯了。

  江岩一時有些同情望月,他心地純良,不忍心看姑娘傷心,趕緊走過去,想解救那越說越窘迫的二人。結果他還沒有走過去,就見望月對楊清的回答愣了一愣後,眨眨眼,「楊公子,你就這麼無情嗎?」

  楊清說話的時候頰畔酒窩微微,正經的語氣說著輕慢的話,「是啊。」

  「……」望月被噎,臉頰更紅了,無法忍住住心潮澎湃。她乾脆在他面前蹲下,仰臉小聲,「你連拒絕的話都說得這麼好聽。你讓我怎麼辦呢?」

  楊清低頭看她,「你是想說你喜歡我嗎?」

  望月點頭,「是啊。」

  楊清:「你不能控制一下你澎湃磅礡的感情?」

  望月:「你太吸引我,我抑制不了啊。」

  「非時刻傾訴不行?」

  「是啊。」

  「我很困擾啊。」

  「困擾的話,就應了我唄。」

  兩人說話都很直接,語氣卻都放得很輕鬆。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在討論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

  天生一對的特性,有時候埋得很明顯。

  江岩走到兩人跟前時,已經很尷尬了。他再次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每次師叔和楊姑娘在一起,氣氛總是會往古怪的地方跑,那兩人卻渾然未覺。江岩猶疑要不要打擾他們,楊清已經抬了眼,看到了他。江岩深吸口氣,只好走過去打招呼。

  看到他,望月臉拉了下來,怪他打擾二人世界,「你來幹什麼?」

  江岩:……要不要這麼區別對待啊?就算師叔是鮮花,我也不是糞便啊。

  然而江少俠是好少年,不跟姑娘吵,「我是找楊姑娘你的。」他看向望月,「鎮上陳老爺家的下人去告了官衙,說是楊姑娘你放的火,要燒死他們。官府下令抓人,被雲門攔了下來。」

  「不、不是我!」叮一聲!望月被楊清閃暈了的理智稍稍回歸,「我一個弱女子,怎麼敢這麼做?我要是敢這樣,當初他們強搶我做妾的時候,我不早就這樣做了?」

  一定不能再給楊清留下「心狠手辣」「不足以交」的印象!

  眼波流轉,即刻轉向一旁的楊清,期待又忐忑,「楊公子,我看起來像是會放火燒人的人嗎?」

  「挺像的。」

  「……!」望月瞪直目光,舌頭打結。

  「……!」江岩同樣震驚,「師叔你怎麼這麼說?」

  「開個玩笑,」看他們反應如此大,楊清悠悠道,但那自始至終沒變的輕鬆神情,難以讓人猜測他是否真的開玩笑,「嚇著姑娘了?」

  望月忍著心中不安,幽怨地望著楊清。

  江岩咳嗽一聲,不得不打斷望月望向師叔的深情目光,「楊姑娘,你不用著急。即使告官,我和師兄弟也會想辦法幫你壓下去。但是這事過去後,這裡恐怕你待不下了,你得隨我等離開。陳老爺他們,才不會在我們走後,報復到姑娘你身上。」

  跟他們一起走?感情上望月自然願意啊,但殘缺的理智讓她冷靜:他們可是雲門人啊,是正氣凜然的正道啊。她並不想去白道,她想回聖教來著。她試圖掙扎,「我並不想跟你們走……」

  江岩勸說道,「留在這裡,陳老爺不會放過你的。」

  「我並不怕……」

  「哦,你想再殺他一次?」一直旁觀的楊清冷不丁開口。

  望月全身僵住,顫慄感從尾椎骨上升。她仰起的脖子梗著,飛快而警惕,「怎麼可能!」又覺得自己說錯,「誰說我殺他了?」

  她是那樣忐忑:楊清是不是發現什麼了?他是不是看出她是故意放火殺人的?他不管這事,到底是因為他懶得管,還是他覺得她是惡人,不想幫惡人說話?

  看少女緊張得像是炸毛的小貓,楊清慢悠悠,「別怕,我開個玩笑。」

  江岩責備,「師叔,這種話怎麼好玩笑?」

  楊清低頭輕笑一聲,他自是心不在焉,自有一個獨立的世界,不與外人交。但他這種似乎瞭然於心的態度,讓望月和江岩都有些不安。望月有些待不下去,起身找個藉口,「田嫂找我,我去看看。」匆匆告別。

  餘留二人看著少女的背影漸去,楊清依然低著頭,長睫垂覆,眸子幽靜,若有所思。

  江岩感慨,「師叔,你在想楊姑娘和陳老爺的事嗎?我就知道你面冷心熱啦。口上說不管,心裡還是在乎的對不對?師叔,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啊?」

  楊清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自己「面冷心熱」的結論的,但對於這個過分善心的師侄,他也沒有解釋,只雙目一掠,偏頭問,「你不覺得她有點奇怪嗎?」

  「不奇怪啊,」天真爛漫的師侄撓撓頭,答,「她愛慕你嘛。」

  楊清樂:我不是說這個……但是算了。

  再說望月,自那日被楊清忽然問「你想再殺他一次」後,心中難安。她再一次明確感受到自己和楊清的區別,察覺到兩人的分別應該提上日程。她怕他再在兩人之間劃一條線,道不同不相為謀。望月其實很不解:白道和邪道,就那麼重要嗎?聖教殺白道的人,白道也殺他們的人,恩恩怨怨,打打殺殺。在她眼裡都差不多,楊清卻不這麼認為。

  她天生理解不了正道的思想。她現在只焦慮如何追男人。

  但好在提心吊膽數日,都不怎麼敢往楊清跟前湊,楊清卻並沒有就那日的話題聊下去。他沒有問起大火的緣故,也沒有從她口裡套話……嗯,實際情況是望月不找他,他就像失蹤了一樣,根本不會主動湊過來。而江岩等師兄弟繼續熱心地一天三趟往鎮上官府跑,為望月的事忙碌。

  望月偶爾產生一種荒唐的想法:也許、也許……她從來沒瞭解過楊清?楊清並不是如她以為的那樣,對正邪的看法相當迂腐,相當放不開?你看他明明猜到她想殺人滅口,他都沒有質問……

  可是如果他不那麼在乎她殺不殺人的話,當年,她瘋狂想追慕他的時候,他為什麼連面都不肯給她見呢?

  想了好久想不通,望月想:算了,不想了!反正我愛的是楊清的臉,楊清的思想如何,我不在乎。

  既然楊清當做不知,望月臉皮很厚,也心安理得地繼續待下來,繼續想楊清的美貌。

  日也想,夜也想,總有一天楊清是她的。

  這一日傍晚時分,村長請雲門眾人吃飯。望月硬是在別人的不可思議眼神中,坐在一群男人旁邊,拄著下巴,欣賞那邊與同門坐在一起的青年。側身而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他的手,你看他多好看,言語形容不出來的好看啊。

  在望月如此灼熱的露骨目光下,楊清坦蕩自如,說不出的閒適書意,其餘門人紛紛被閃瞎眼。

  江岩被大家一起託付,苦著臉過來,坐到望月旁邊,吭哧道,「楊姑娘,我有話對你說。」停頓一下,「你能把眼睛從師叔身上移開,認真聽我說兩句嗎?」

  望月不理他。

  江岩心好累,聲音大了點:「明天我們師兄弟,要帶楊姑娘你一起去鎮上。官府那邊說清楚了,只要陳老爺撤案,他們就不追究。陳老爺一家卻對我們幫你之事很不服氣,要你伏法……當然這其中必有誤會啦。我們明天就帶姑娘你去找陳老爺,最好了結此事。楊姑娘,楊姑娘!楊姑娘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望月注意力仍在美男身上,看得目不轉睛,聞言漫不經心,「有什麼誤會?殺光了不就沒誤會了。」

  「……!」

  望月即刻反應過來自己暴露狠毒一面,回頭,「我開玩笑的。」心慌意亂,生怕不遠處的楊清聽到自己說了什麼。少女眼珠微轉,一把拉過他,露出討好的笑,順便轉移少年關注點,「江少俠,幫幫忙。明天你們都不要去,讓楊公子陪我去唄。」

  「怎能讓師叔帶頭……」江岩看這少女一會一變的臉色,皺起眉。

  「江少俠,你理解錯了。不是讓你師叔帶頭,是我和他一起去!只有我們兩個!」望月露出哀求的表情,眸子潮濕,「你看我和你師叔這麼情投意合,就應該製造更多的二人獨處機會啊。你不能棒打鴛鴦吧?」

  「什麼情投意合?什麼棒打鴛鴦?楊姑娘你不會來真的吧?」江岩的嘴張大,很不自在,「我師叔是有未婚妻的啊!」

  望月的神情,有一瞬間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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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7-9-12 00:3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曖昧讓人迷惑

  楊清有未婚妻?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呃,可能是怕魔教聖女對那個女人做什麼,雲門這邊才死命瞞住消息,不讓她得知楊清有未婚妻吧。

  望月坐在院中石凳上,眼睛盯著不遠處與眾人圍坐的雅緻青年,托著腮幫出神——

  她迷戀楊清整整五年。

  從二十歲到二十五歲,從第一次見到他,到最後一次在雲門山下徘徊。

  她瘋狂地迷戀楊清。

  也許有移情性質,也許摻雜著對雲門的報復情緒,但這所有想法,在她遇到楊清後,全都慢慢消失。

  這是一個漫長的、只有一個人的感情。

  太陽朝朝升起,月亮夜夜相逢,望月卻連楊清一面都摸不到。如果你長達五年思慕一個人而不得,你便能體會到望月心中的固執和酸澀。

  而今,難得重生到正道,望月才要把上一世無法嚥下去的那口氣順下去,楊清又冒出了一個未婚妻。

  那邊,楊清聽著眾師侄閒話,明顯感覺到背後的灼燙視線。

  在眾人欲言又止的打量中,楊清側臉平靜,並不回頭,卻困惑又好笑:他實在沒遇到過這種姑娘。

  望月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呢?

  在楊清眼中,她從頭到尾都很奇怪。

  望月做慣了聖女,被人捧得高,許多細節不注意,大大咧咧。於是她許多行為,在楊清眼中都透著古怪——他第一次見到望月,在望月撒謊「著火救命」的時候,楊清其實就已經在心裡把她打入了「不可信」的那一列;她清醒後見他第一面,又直接大膽地告白。他絕對不可能對一個初次見面就告白的姑娘產生好感。楊清心中,再一次把她打入「隨便」的行列。

  楊清行事有獨特的自我風格,無人能左右,性格又龜毛、又注重細節,而望月就著他的死穴,使勁踩,一次又一次。偏偏他不說,她就永遠不知道。

  像現在這樣,對於火燒一樣的背後靈,楊清不可能感覺不到。此刻,他就能聽到望月和江岩的對話。傍晚風暖,眾人雜說,楊清並不想探人隱私,但是武功太高,再加上那姑娘根本不掩飾,清風中,斷斷續續的少女對話,便落入他耳中。

  哎,麻煩又難打發的姑娘。

  江岩正說到「未婚妻」,看望月表情空白一瞬。他嘆口氣,實在同情望月的遭遇。之前師叔一直閉關,他們還沒有多少感覺。只聽說過曾經,魔教聖女為了追師叔,隔段時間就要在雲門山下晃一晃,時時向掌門施壓要人。年輕一輩人沒有親眼見識過魔教聖女與自家師叔的糾葛,但江湖上關於師叔與魔教聖女恩怨糾纏的話本編了不少,少年們在長輩明言禁止下,仍偷偷看過。看過就覺得,師叔真不愧一輩傳奇人物。他們卻沒想過,魔教聖女都死了,師叔隨便下個山回趟故土,再一次被一個小姑娘看上。

  莫非師叔就是那種天生特別招姑娘的人?

  江岩咳一聲,跟望月說,「楊姑娘,我還是跟你說說我師叔的未婚妻吧。然後你就知道你大約沒機會的。她是一個……」

  「停!」望月眼睛看著楊清,「住嘴。我並不想聽,並不關心。只要他還沒成親,他就是我的。」她在心裡補充,即便他成了親,只要他沒有道德觀,她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望月側了頭,看眼詫異的江岩。晚風中,少年眸子幽黑清澈,迷茫地思索她的話。有那麼一瞬,望月覺得他真是個可愛的少年。難得認真解釋,「江少俠,不要讓我知道楊公子的未婚妻是誰,實際是對他有益的,對你們有益的。你相信我。」

  ——如果我知道了他的未婚妻是誰,難保不會除掉那個女人。而面對現在的楊清,我不願殺人,不願惹他不喜。所以,不要告訴我。我不想聽。

  江岩不能理解,但少年仍笑了笑,「好,我相信你。我師叔教導我,對不能理解的事情,不要發表意見。永遠不以自己的片面觀點去解讀,是對他人的尊重。」

  「……你師叔?楊清?他真的這麼說過?算了管他有沒有說過、我就當他說過了,」望月眼睛眨啊眨,又開始冒星星、手捧心,「我好像更喜歡他了啊。」

  江岩:……

  他發愣時,望月把話題強行轉過去,「我們再談談明天我與楊公子的私會安排吧。」

  江岩苦笑,「不行啊。師叔是長輩,我們不能讓師叔為我們奔走的。」

  望月盯著他半天,思索一會兒,勉為其難點了頭,「好吧。」

  她心中下定決心要和楊清獨處,就一定要搞定這幫師侄。第一想法就是下毒,呃,不行;下巴豆,呃,好像也不妥;那就灌酒吧。這幫少俠們都倒了,明天不就只剩下楊清了嗎?

  好主意!

  心中做了決定,望月轉向旁邊的江岩,臉上擠出笑,「來,我們喝幾杯。」

  楊清不經意般回頭,對上少女即將移開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涼幽靜,她的目光火焰明亮,兩相相觸時,似有移動的火光跳躍。望月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戀戀不捨地將眼睛移開。

  她心裡,卻在尖叫:他在看我!他在看著我笑!他的眼睛裡有星星!

  太太太好看了!

  完全抵抗不了!

  楊清,等等我!待我把你的師侄們全都灌醉,明天,你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望月的酒量不能算好,可她巧言令色的本領卻很高。當她一心騙人哄人時,這世上幾乎沒有她拿不下的人。一晚上時間,有意無意的,她一個人,就把這幫天真單純的少俠們灌倒了。而他們的師叔楊清,被喝醉了的村長拉著敘家常,根本沒過來。

  院子裡的男人們東倒西歪的差不多,望月也準備回去。她掃視一圈院子,沒有尋到楊清蹤跡,只能失望放棄「裝嬌弱偽膽怯」「讓他送我回家」這個主意。卻是回去後,一想到明天就能與楊清私會,望月激動得手腳發麻,一晚上睡不著覺。

  她點了油燈,一晚上翻箱倒櫃,找出楊望月最漂亮的衣衫船上。又對著半昏不黑的鏡子梳著烏黑如雲的秀髮,打扮得光豔奪目。早上天未亮,望月就出了門,走上去楊清院子的路。

  她要第一個見到他,等他,邀他跟她一起去鎮上。

  小徑崎嶇,夜色灰暗,曉風清徐,懷著一顆激盪歡喜之心,黃衫少女走在村中狗吠聲中。

  她走向他。

  一次次地走向他。

  想夜夜站在他窗下,為他摘下清晨最早的玫瑰花。

  望月的宅子在村西,楊清的舊宅在西北,兩相都是偏僻的地方,距離也不甚遠。天光微微中,望月到了楊清院外。她繞著院子走一圈,又仰頭看天邊的辰光,終是尋了個石樁坐下,拂一拂長髮,整一整衣袂,調整坐的方向,托起桃腮,以一副嬌憨少女的模樣,專注深情地望著那扇爬了濃密藤木的木門。

  好像隔著這道門,就能看到裡面沉睡的青年一樣。

  月光在窗前,她坐在銀光中,一時打盹,一時又精神。風很涼,空氣卻越來越清。夜間濃霧漸散,視覺逐漸清明。天邊有魚肚白起,火紅在雲下翻捲,有白光隱隱約約透出。恬靜乖巧的少女坐在院外,望著屋門。

  冷不丁,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個人慢慢站在了她身後,半晌,開口,「你在看什麼?」

  望月理所當然答,「看楊清啊。」

  身後那人輕聲驚訝,「你有透視眼?」

  「你——」望月覺得誰啊這麼煩,火氣蹭蹭蹭上升,回頭怒視,觸手可及的身後站著眉目如畫的青年,穿風越霧,垂著眼,似揶揄、似疑惑地看著她。

  眼睛盛滿光,頰畔有酒窩。

  望月「啊」的一聲驚叫,「你怎麼在這?!」

  她抬頭看眼晨光,往右前挪,站到離青年兩步遠的地方。在青年微詫的目光中,她已站好,玉姿婀娜、笑容恬恬,垂頭一笑,賢淑安靜,向他屈膝行禮,聲音嬌軟,「楊公子。」

  楊清看她,「你變性了?」

  「……不是,」望月被他噎得都習慣了,害羞答,「我特意研究過,我站在楊公子的這個方向,楊公子你才能完全感受到我的美。」

  楊清慢慢開口,「你……」

  風吹起,將少女纏著髮帶的髮絲吹向他。望月又故意站得近,當她烏髮飛揚時,一綹髮絲飛向青年嘴角,貼上青年冰涼的唇,將馥郁馨香傳給他。

  空氣一瞬靜默,似乎萬物消聲,只有呼吸的聲音,還有嘴邊的髮絲、面前的少女——

  你才能完全感受到我的美。

  天將明的暗夜,周圍開始發光,萬線金光在雲翳後爭逐,世界形成一場暴風雨,圍著他們二人。貪心的曉風吹拂,在這種寂靜裡,他盯著她,黑亮的眼睛像曜石一樣,漫不經心的笑容微收。

  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再次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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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7-9-12 00:31: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疾風起

  曉風中,他們面對面站著,風動衣揚,將我吹向你,將你迎向我。夜盡天明,她身影纖纖,慢慢轉過來,幽幽的眼神在對他說話,溫溫柔柔,輕輕盈盈。髮絲貼上青年的嘴角,地面上相依的影子,都像是貪心擁吻。

  楊清恍神了一下,往後退開那兩步,形容正經,倒很難揣測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你……」

  撩人要乘勝追擊,總是楊清說話慢,才說了一個「你」字,後面的話就被望月打斷,「楊公子,我與江少俠等人約好了今天一起去鎮上,處理我與陳老爺的事情。但我剛才過來前去尋了他們,他們一個個醉得不省人事,喊都喊不醒。」她望著對面的人,「但是我們已經說好了啊。你們雲門不能不守信用的。既然他們去不了,楊公子你就陪我去吧。你親自去,定能幫我擺脫陳老爺的糾纏。擇時不如撞時,我們現在就走吧!」

  楊清不說話。

  他的眼睛像長河,中有銀星清輝,日轉星移。他平靜看著少女,聽少女胡說八道,並未不禮貌地打斷。但他有種氣場,讓少女說完後,在他的注視下,臉皮厚著厚著,也有些不自在,「怎麼了?」

  楊清說,「你灌醉江岩他們時,我昨晚看到了。」

  「……」望月臉微僵。

  他又說,「你請求和威脅江岩,要他們退出、今天非要跟我二人同行的話,我昨晚聽到了。」

  「……」望月的臉綠了。

  楊清眸子清清亮亮,星光璀璨,一本正經,「姑娘知道我為什麼不在屋裡睡覺嗎?因為師侄們都喝醉了,我照顧了他們一晚上。」

  望月:強行撩漢被打臉,就是她現在的感受。

  可她望著楊清,還能鎮定地誇一句,「原來你熬了一晚上。可你都沒有黑眼圈……你皮相底子真好!」

  楊清:……

  他不太想跟她相處了,於是轉身,也不回舊宅,向院子外面走去。結果他走了兩步,後面很快追上來姑娘,袖子還被扯住,「等等等等!」

  望月追得很急,一頭撞來,扯著青年流雲一樣的袖子,力氣很大,青年的肩膀被一磕。若非楊清反應快,她直接就撞上青年的後背了。楊清反手抓住她手腕,把她提到一邊,嘆口氣,「哎!」

  這長氣嘆的……

  望月硬是與他並排,巴巴看著他,「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不跟我去鎮子陳家了。不過沒關係,咱倆現在順路,一起走唄。」

  楊清唔一聲,「順路麼?」

  望月嚴肅而認真,「江少俠他們喝醉了。對不起,錯誤在我,我勇於認錯。不去鎮上了,我打算和你一起去照顧他們這幫孩子。一路往下拐,隨便碰上最近的路,一起去好了啊。」

  楊清點頭,「你說的很對,但是我們不順路。我並不是要去找他們。」正走到岔道口,他手扶著望月的肩,將她往一個方向一推,「你去照顧江岩他們吧。我要先去找村長說點事。」轉身,他往相反的另一條道上走去。

  望月站在原地,傻眼。

  楊清走得悠然,才行了幾步,不出他所料,身後少女的腳步聲再次追上來。被氣又被逗,他頰畔忍不住露出笑窩,卻在肩膀被再次一撞時,收住了臉上的笑。一低頭,看到望月毫不臉紅地說,「正好。我其實是要先去趟村長家,再去照顧江少俠他們的。我們還是順路。」

  楊清有些想笑。

  被一個姑娘百般痴纏,於楊清是很新奇的體驗。在發現少女的心思後,他就不去主動招惹她了。可因為性子緣故,楊清又不會刻意躲人,頂多望月跟著他,他不怎麼給好語氣罷了。換做旁的姑娘,一個男人不給你好語氣,你也該識趣。然而望月是不知趣的人。

  縱然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只有她不要的時候,沒有她被不要的時候。

  即使楊清給了她沒臉、不跟她過二人世界,她也纏著楊清一起,順便照顧下醉酒的雲門少俠們。被師叔和半生不熟的少女雙雙照顧,雲門少俠們真是不自在。可是當楊清與望月一趟趟同進同出後,還真覺得那二人般配。

  昏睡了一整天,又過了半天,最不勝酒力的江岩也清醒了過來。他很不好意思地向師叔和楊姑娘道謝,尤其對望月覺得愧疚,「都怪我昏睡了一日,忘了昨天跟姑娘的約定,沒有去成鎮上。該死該死。」

  院中花樹下,石桌上幾盤糕點,楊清與望月挨坐。當對面的江岩道歉時,看到垂頭喫茶點的楊清嘴角的酒窩,望月難得心虛。但她一邊與江岩寒暄應付,視線卻始終跟著楊清走。當看到他吃什麼,她連忙跟上;他喝口水,她都巴巴望著他的杯盞。

  桌上一盤雲糕,楊清吃一塊,剩下的一塊,被望月手疾搶走。手碰到青年微屈的修長手指。

  楊清往旁邊挪一下。

  望月立刻跟著動。

  她還要說,「我不是迎合你啊。楊公子,我和你的口味完全一樣呢。你看我們多相配,你喜歡吃什麼,我也喜歡吃什麼。」

  楊清驚訝:「真的?你喜歡榴蓮?」

  莫非他喜歡?心中這樣想,望月肯定點頭,「喜歡啊。」

  楊清淡下臉,「我不喜歡。我們的口味還是不一樣的。」

  望月:……又被耍了。

  江岩:……閃瞎狗眼。

  一頓茶點的功夫,望月就顧著視線跟楊清轉了。

  江少俠在不停地道歉,而另一邊,楊清正不勝其擾,偏頭,手支下巴,看望月完全跟著他的口味走,覺得她真是個很難理解的人。容顏秀氣的青年忍不住問她,「你說我要是在糕點裡面下點毒會怎樣?反正我吃什麼,你就跟著吃什麼。」

  「……咳、咳咳!」望月被糕點噎住,瞪眼看他。

  好半晌,嚥下了嘴裡的碎屑,望月說,「怎麼會?我都是跟著你的……那什麼走的。你要是下毒,不得先把自己毒死啊?」

  楊清說,「我可以提前吃解藥啊。」

  望月咬下嘴唇,蹙起眉,倒是真的陷入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煩惱中——她是真覺得隨時取人性命很正常。

  看她低頭沉思,楊清轉頭,掩飾臉上神情。

  江岩無語,隱晦地白一眼師叔,「楊姑娘,你別聽我師叔的。他怎麼可能下毒啊,他在哄你呢。」

  楊清慢悠悠,「那可說不定。多少人死在仇人手中呢。」

  望月認同點頭,「那可不好說。多少人死在情人手中呢。」

  楊清挑眉:情人?

  望月自信一笑:遲早會是的。

  哎!

  楊清嘆口氣,然後自己笑了。

  江岩看他們二人的眉來眼去,好是心累,覺得根本沒有自己開口的必要。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道,「師叔,你這麼對楊姑娘,楊姑娘會誤會你厭惡她的。」

  楊清說,「那挺好的啊。」

  望月即刻反對,斥責地看一眼江岩,「江少俠,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打是親罵是愛,比起厭惡,肯定是喜歡更多啊。」

  楊清說,「那真沒有。」

  望月寬容地看著他,「有的有的。」

  江岩:……

  好吧,他深刻得到了教訓:他特別不適合在師叔與楊姑娘相處時插話。那兩人你來我往,氣氛怪怪的,他覺得自己真的猜不准。

  無論江岩怎麼想,望月心情都是很愉快的。雖然楊清總在有意無意地拒絕她,但是她從來沒有過跟楊清相處這麼長時間。每跟他說句話,都有種賺到了的感覺。持之以恆,她總能打動他。

  望月對未來是很自信的,不管是一年還是十年,她絲毫不氣餒,完全覺得自己等得起。像現在,就可以藉著陳老爺之事,時不時撩一撩楊清。他也是正常男人,當一個姑娘時時刻刻圍著他打轉,偶有一日不在了,他也會不習慣。

  到那時候,就是他愛上她的時候了。

  等她撩他撩得差不多了,讓楊清知道何為牽腸掛肚了,她再離開他,給二人增加些磨難,到時水到渠成,兩人關係肯定突飛猛進。

  然夢想很美滿,現實很骨感。

  望月與楊清之間本無緣分,全靠意外撐著。當再一樁意外到來時,必然迎來分崩離析——

  這一日下午,望月再次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準備隨便尋個藉口,蹲到楊清院子裡,死皮賴臉地纏他。不料她剛出了院子,前方就行來一眾背劍男女,「你是楊望月?」

  江湖人士,茗劍派人,與魔教,那也是死對頭。

  望月心沉下。

  「楊清,救……」她轉身就往楊清的舊宅方向跑,身後一聲嗤哼,利器從後刺向肩胛骨,一眾武功高強的男女凌身而來,追向楊望月這個不通武藝的少女。

  這是望月昏過去前的最後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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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2 00:32: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莫敢不從

  春日午後,楊清沒有旁的事,一如既往地坐在院中發呆。他知道一會兒,那個姓楊的小姑娘又會自動跑過來纏他。爭時奪刻,抓緊時間在他面前刷好感。一想到那個小姑娘,他真是頭疼又好笑。

  他閉著眼,好像都能聽到她的喚聲。正常時是「楊公子楊公子」,歡喜時是「楊清楊清楊清」。永遠不知道適度在哪裡,永遠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她在村中的風評不太好,在整日追著他後,更是被人鄙夷到了極點。按說旁的姑娘早就臉紅了,小姑娘卻根本不在乎。使足了勁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就好像一輩子只有這一次似的。

  頭疼啊。

  不只是她,連雲門的這幫小輩們一樣讓他覺得頭疼。

  楊清思忖:他是不是該插手下師侄們的正義?再不插手的話,他怕小姑娘都要嫁給他了。

  正是此時,江岩與幾個師侄匆匆從外而來,「師叔!」

  江岩先進來,向師叔問安,目光在院中一梭巡,面上就帶了失望之意,「楊姑娘不在啊?」

  「世界變化真大,」楊清道,「現在尋她,都尋到我這裡來了嗎?」

  江岩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臉刷的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咳咳,」他不知道怎麼說,「聽村民說村裡來了一幫背劍的江湖男女,好像帶走了楊姑娘。」

  楊清輕鬆的神情,慢慢消失,垂下眼,「背劍的男女?」他目光直接刷過神情古怪的江岩,看向他身後的另一少年,平日平和的語氣此時也很正常,但總有種嚴厲在其中,「尚淮,你來說。」

  「應該是茗劍派人,」尚淮不理會江師兄的尷尬,耿直道,「我們在村口碰到村民,說來了一幫冷冰冰、很凶的江湖人,問是不是我們的同伴。我們在楊姑娘住處附近的路上看到血跡,沒找到楊姑娘。」

  「茗劍派的人帶走了楊姑娘,」楊清輕輕點下頭,「唔,他們也來西南了。看來是要對魔女望月死後的事分杯羹了?」

  魔女望月?!

  江岩和尚淮互相看一眼,神情都有些奇怪,因為他們想到另一個人了:楊望月。

  啊,之前一直覺得楊姑娘名字好耳熟。但魔女望月那個層次的,出了山門後,師叔就沒提過,他們自覺師叔和魔女望月之間有些曖昧,也不敢主動問。結果一路到了西南,師叔都沒提起這個人,大家幾乎快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楊清現在突然提起,他們才想起來——啊!楊姑娘的長輩怎麼想的呢,不知道魔女望月聲名狼藉麼,怎麼給姑娘取這麼個容易惹人誤會的名字啊。

  再看師叔低著頭似沉思,幾個少年眨眨眼:師叔知不知道楊姑娘和魔教聖女的名字好像哦?

  楊清五感敏銳,察覺他們之間的古怪,「怎麼?」

  江岩乾笑,「師叔,您不要操心。如果真是茗劍派的人來了西南,帶走了楊姑娘,我們會去跟他們交涉的。」

  尚淮撇嘴,「江師兄,你是怕雲師姐會摻和在裡面吧?」

  江岩紅著脖子瞪他一眼。

  楊清慢慢起身,「行了,事已至此,我親自走一趟。」

  江岩一愣,然後小聲,「……師叔你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嗎?」

  楊清:……

  他看眼這幫師侄,大家頓時木著臉不敢多說了。

  楊清若有所思——

  茗劍派與雲門一樣是大派,想在魔教聖女望月死後,在魔教那裡分杯羹,若真是他們來了西南,雲門都派了他這個常年不出行的長輩,茗劍派又怎麼會只有一幫小輩出來?茗劍派那裡必然有一位長輩帶著,這幫師侄們去,討不了好。

  必須得楊清去。

  所以事實上,楊清倒真稱得上「衝冠一怒為紅顏」了。

  再有又多了人,難免聯想到魔女望月那裡。想到魔教聖女望月,楊清青黑的濃密眼睫垂落,遮住他眼底複雜的神情——

  世人總在疑心他與魔女望月有點什麼。為避嫌,他連雲門都不怎麼離開。就這樣,在魔教聖女的大肆宣傳下,整個江湖都在傳兩人的八卦。

  眾人眼中,他清高冷傲,正義凜然,卻為情所困;而魔教聖女肆意張揚,心狠手辣,卻偏偏愛上正道棟樑。

  世人眼中,魔教聖女望月為了得到他,不擇手段。男女通吃通殺威脅的說法本就不少,吃人的傳聞都被多才多藝的江湖人傳了出來。

  而事實,他們又瞭解魔教聖女望月幾分呢?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誰又清楚呢?

  偏偏,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楊清是瞭解過望月的。她、她……想到昔年,她神采張揚,在他面前仰著下巴,受魔教諸人追捧。她也高高在上,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對他一個人低下頭。楊清有些出神。

  算了,多想無益,人已經死了。

  雲門諸人都大鬆口氣,若是他流露出點什麼情緒,掌門又要緊張地追問他「是不是對望月動心」。不好讓眾人擔心,他還是繼續高冷吧。

  當楊清親自出馬、尋茗劍派要人的時候,楊望月在一間房中轉醒。這是一間佈置很單調的屋子,望月坐在床頭,雙手被縛在身後,幾綹碎髮貼著面頰,她眼睛幽黑,飛快地掃完自己的處境。

  門外有晃動的人影,小聲的說話聲——

  「裡面真的是那個楊望月?」

  「當然是啊,老爺為了拿下她,還欠了茗劍派一個大人情。」

  「聽說是個小美人嘿嘿嘿。」

  「自然是好看!她剛被送來時,嬌滴滴地暈著,那個皮膚嫩的……小爺趁人不注意,還偷偷摸了一把呢嘿嘿。」

  原來是落到陳老爺手中了。看來雲門一直向官府施壓,讓陳老爺心中不甘,不知怎麼求到了茗劍派那裡。茗劍派直接把楊望月帶走送給了陳老爺,任憑處置。

  呵呵。

  所以說啊,雲門的小輩們太善良太天真。如果一開始把陳老爺一家殺了,不就沒有後面的事了嗎?

  她望月,又何必將自己陷入這種境界?

  更不可饒恕的是,她與楊清的相處,本就是一日日在減少。陳老爺橫插一手,更大大縮減了望月與楊清相處的日子,望月心中的火,就難以壓下去了。

  她心中冷漠地想著陳家人的一千種死法,被縛在身後的手,則摸尋著繩結,在背後給自己解開。陳家把她當普通小姑娘對待,不知道這半鬆不緊的繩子,根本捆不住她。

  正在解繩子時,門外傳來小廝恭敬的聲音,「老爺!」

  下一刻,門啪的被推開,油光滿面的肥胖老頭子在眾小廝和護院的包圍下走了進來。離他最近的護院,還裝模作樣地配了一把刀,好像真的能飛簷走壁似的。望月坐在床上,眼珠滴溜溜一轉,只看著陳老爺壓著太陽光進來,沒來得及說話。

  那陳老爺走到了她面前,啪的一巴掌就揮了過來。少女身子嬌弱,望月又有刻意為之之意,一下子從床上跌倒,摔到地面上。她摔得疼痛而狼狽,背後的最後一個繩結,卻已經被她趁機解開。

  那陳老爺打得痛快,啪的又是一巴掌,「賤人!敢殺老爺我!還敢跟官府勾結威脅老爺我!要不是老爺我舊年與茗劍派有些交情,碰巧他們經過這裡,老爺我還真拿你沒法了!」

  伸腳去踹。

  望月掩飾眼中狠厲陰影,卻抿著嘴不說話。巴掌、鞋子打在身上,是她多少年沒經歷過的疼痛。

  那陳老爺打夠了,喘著氣揮手,「你們五個上!給我姦了她!」

  望月猛地抬起沉黑明亮的眼睛,乍然而起的光,駭了陳老爺一跳,本能往後退。這種眼神,實在太可怕。

  他看看四周,放了心,都是自己的人。再看地上那只能挨打的少女,更加放心了。

  他色厲內荏,「都給老爺我上!幹了她,把她弄死!呸,賤人!」

  望月眯了眼——楊清,我為了你不殺人。但你看,有的人,不殺不行啊。

  只見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少女突地露出驚恐之色,眼睛滲出淚意,奮力地掙扎上跳,撲過去蹭陳老爺的腿,「陳老爺!饒了我!我再不敢了,我被嚇傻了,我不是故意的——」

  「滾開!」陳老爺又是得意,又是厭惡地把她踢開。

  角度、方向、力道,三者相輔,少女被踢到了那個護院腳下。護院正要順意再把她踹開,就見那少女鯉魚打挺一樣從地上彈起,貼身而迎,明豔的容顏驚了他一臉。一道白光起,腰間的刀,被她抽了出來。

  遠處,楊清正漫不經心地想著昔日的魔教聖女望月——

  她紅衣豔麗,長刀在手。飛揚凜冽之勢,諸人莫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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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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