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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9:10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虞從信確實猜出了點什麼,等榮親王夫妻離開後,他也沒急著離開,而是看向聶屹這個表妹夫。

  聶屹神色坦然,說道:「若是你無心,可以告訴我。」

  虞從信笑了笑,沒有說話。

  聶屹反而驚訝,忍不住看他一眼,見他神色溫和,氣質文雅,就算不笑時也給人一種謙和端方的感覺,讓人對他的第一印象極好。

  聶屹只是驚訝了下,很快就斂去。

  他素來不愛管人閒事,因虞從信是霍姝外祖家的表哥,與他們的感情親如兄妹,所以才會幫襯一些。虞從信心裡有數,他便也不多事。

  接著,眾人回馬車,繼續前行。

  因為皇后身體不適及四公主受傷的原因,馬車行駛得比較慢,回去時花的時間比來時多了一倍。

  回到京城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霍姝這次參加秋獵,雖然沒有玩得盡興,但想到以後還會有機會,很快就放下。

  回去好好歇息了一晚,翌日聶屹休沐,不用進宮當差,夫妻倆一起去上院給老衛國公夫妻請安。

  眾人請安後,霍姝和聶家姐妹幾個就坐在老夫人身邊,和她說秋獵的事情,不過都是說一些途中的趣事,遇到猴群的事情只是一筆帶過,省得嚇到老夫人。

  縱使如此,聶老夫人仍是有些後怕地道:「以前就常聽說猴子凶戾傷人,幸好這次你們平安無事,真是佛祖保佑。」說著,將姐妹幾個都摸了摸,摸得聶慈姐妹倆笑呵呵的。

  陪兩位老人家坐了會兒,擔心打擾到老夫人歇息,眾人很快便起身離開。

  直離開上院後不久,聶二老爺突然將聶屹叫住。

  霍姝和聶屹一起往凌雲院走,見聶二老爺站在庭院邊的假山旁,就知他是特地避開人。

  「世謹,我有事找你。」聶二老爺說道,看了霍姝一眼。

  霍姝朝聶二老爺施了一禮,先行一步離開。

  聶屹站在那兒,神色淡淡的,問道:「二叔有什麼事嗎?」

  聶二老爺遲疑了下,方才有些緊張地道:「世謹,你大姐姐她這次在秋獵時,蒙五皇子相救,昨兒回京路上,五皇子特地使人過來說,他對你大妹妹……」

  「二叔!」聶屹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五皇子好心救了咱們府裡的姑娘,明兒我會讓人送份禮過去感謝他,二叔不用擔心。」

  聶二老爺聽到這話,臉皮僵硬了下,然後皺起眉頭,「世謹,五皇子是貴妃之子,身份尊貴,又是三皇子的兄弟,若是他能和你大妹妹定下鴛盟,對聶家也有好處。」

  聶屹一雙鳳眸靜靜地看著他,看得聶二老爺心頭發懸時,就聽到他說:「我記得大妹妹是庶出吧?以大妹妹的身份,難不成去給五皇子當側妃?」

  聶二老爺聽了,心裡頓時不樂意,想反駁自己女兒是個好的,他疼愛的長女雖然是庶出,模樣性情都是上乘,又是公府裡的姑娘,就算當皇子妃也使得。

  但看侄子那冰冷的模樣,聶二老爺也知道自己覺得好,女兒的出身卻是個問題,不由得有些頹喪。

  「二叔以後莫要再說這種話。」聶屹說罷,便甩袖離開。

  聶二老爺看他離開的背影,心裡頭卻有些不甘心。

  他疼愛長女,想給她挑門好親事,這次聽說五皇子竟然在秋獵時救了她,而且五皇子也表現出對女兒的喜愛,若是女兒能嫁給五皇子,對聶家也有好處,他以後是五皇子的岳父,府裡就不只長房尊貴,他面上也有光。

  聶屹沒理聶二老爺的異想天開,不過他知道自己這二叔性情,不撞南牆是不回頭的,他是晚輩管不住他,直接派人去上院,將這事情轉告給祖父老衛國公。

  果然,午後聶屹就聽說祖父將二叔叫過去,等二叔從祖父的書房出來時,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就知道祖父對這事情也是反對的。

  聶屹坐在紫檁木萬字不斷頭圍欄的羅漢床上,中間的小几上放著棋盤,漫不經心地聽著下人的匯報。霍姝坐在他對面,手裡抓著一枚棋子,原本是思索著下一步怎麼走的,聽到下人的回報,也有些驚訝。

  「二叔莫不是想將思妹妹嫁給五皇子?」霍姝好奇地問。

  聶屹抓著她另一隻手把玩,也不看棋盤,心不在蔫地說,「五皇子的心思我大概明白,不管是拉籠或是對付衛國公府,這招都是不錯的。二叔的心思好懂,急不可奈地想和三皇子、五皇子他們拉上關係,想當皇子的岳父,好讓他在府裡更有地位,不過這還要看祖父答不答應。」

  聶思只是庶女,就算五皇子真的對她上心,也沒辦法讓她當皇子妃,五皇子估計也是明白這道理,所以他應該會給聶思一個側妃的名份,如此既可拉籠衛國公府,又能讓皇帝對聶屹生出想法。

  聶屹對此不在意,看五皇子上躥下跳的,還挺有趣,只是他懶得搭理這些煩心事情,不如直接掐斷這事。

  霍姝聽他分析後,也放心了。

  反正這府裡還有老衛國公在,聶二老爺就算想要越過侄子,也要看老衛國公答不答應。

  過了幾日,虞老夫人派人送一車的蜜瓜過來,讓她有空回威遠將軍府一趟。

  這蜜瓜是西北產的水果,十分香甜,這次西北那邊送來了很多蜜瓜,虞老夫人惦記著外孫女,教人送過來。霍姝便讓人將這蜜瓜分下去,二房三房那兒都送一些,至於上院那兒,她親自送過去。

  聶老夫人十分喜歡這蜜瓜,人老了,就喜歡吃一些軟爛甜膩的東西,這蜜瓜水份足,口感綿甜,確實很招人喜歡。

  霍姝提了下明兒要回威遠將軍府的事情,聶老夫人也沒什麼不高興,還特地讓她帶些莊子裡產的特產帶過去,如此有來有往,如親戚一樣走動。

  翌日,霍姝就帶著衛國公府的莊子裡產的水果回威遠將軍府。

  見到外祖母,霍姝直接膩到她身邊,摟著她的手臂不放,「外祖母,我可想你了。」

  霍姝一張嘴巴極甜,將虞老夫人哄得眉開眼笑,摟著她不放。

  虞老夫人暗暗打量她,發現外孫女的精神很好,嫁到衛國公府後,雖說已經是當人媳婦的,可好像人沒什麼變化,看著就知道嫁人後,在夫家過得極好的。

  說了會兒話後,虞老夫人才轉入正題,問道:「素素,這安陽郡主,你覺得如何?」

  霍姝聽到這話,愣了下,直覺是不是榮親王已經讓人來提這事情,所以祖母才會將她叫回來詢問安陽郡主的事情,雖說女怕嫁錯郎,男的又何嘗不是怕娶錯妻,加上虞家的家規,所以在挑媳婦這事止,虞老夫人素來慎重。

  「我和安陽認識幾年,我覺得她挺好的。」霍姝說到這裡,想到什麼,問道:「外祖母特地叫我回來問這事,是不是聽過外面的流言?」

  虞老夫人卻搖搖頭,說道:「流言這種東西雖說是無風不起浪,但大多是主觀臆測的多,我素來不信這東西,一個姑娘被傳成這樣,縱有她的不好,但我知道榮親王妃的為人,她養出的閨女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霍姝倒是驚訝了,「祖母你還知道榮親王妃啊?」

  「她未出閣前,我是見過的。」虞老夫人笑道,「當年她因為未婚夫婚前病遜之事,曾連累婚事,這事情當年很多人都知道,後來她能再嫁榮親王,可不只是榮親王求來的,若是她不好,先帝也不會賜婚。」

  霍姝聽罷,心裡有些開心。

  她和安陽郡主交好,心裡覺得這朋友是不錯的,雖然人懶散了點兒,有時候不太給人面子,但她是親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貴,家中和睦,她養成這性子倒也沒錯,霍姝不覺得她這樣有什麼不好。

  只可惜世人挑媳婦太過嚴苛,特別是有些婆婆恨不得拿捏兒媳婦,安陽郡主身份高貴,不好拿捏,一點小毛病自然變成那些婦人眼裡的大毛病,擔心娶回這媳婦後,這媳婦懶散又說不得,擔心她以勢欺人,榮親王又不是個好相與的,這婆婆要當得窩囊,自然不想要,然後不知不覺就傳出那樣的流言。

  聽到外孫女的評價,虞老夫人很快就心裡有數。

  「祖母,那安陽郡主和三表哥真的……」霍姝眼巴巴地看著她。

  虞老夫人摸摸她的臉蛋,笑道:「榮親王府確實透露過這意思,不過這些還要看三郎那孩子的意思。」

  霍姝聽罷,就明白外祖母對安陽郡主是沒有什麼意見,這門親事若是要結也可以,但關鍵還要看三表哥虞從信的意思。

  虞老夫人是個開明的,加上虞從信第一次定親時發生那樣的事情,是以並不想干涉他的親事,由著他來決定。

  「那我去問問三表哥。」霍姝說,嘿嘿地笑道:「安陽是我的朋友,要是三表哥無意的話,趕緊說清楚好。」

  虞老夫人笑了笑,捏捏她的臉蛋,默許了她的話。

  說了會兒話,虞老夫人突然問道:「素素,你和世謹成親這麼久,可有消息?」

  霍姝正捏著一塊切好的蜜瓜吃,聽到這話,差點噎住,好不容易吞下去後,撅著嘴道:「外祖母,這事兒可不怨我,世謹說我們明年再生寶寶。」

  虞老夫人驚訝地看她。

  霍姝和外祖母一向親近,也不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好說的,當下就湊到外祖母耳邊,小聲地將聶屹當時的話複述一遍。

  虞老夫人沒想到還有這般說法,回想以往聽說的事情,似乎又覺得極有道理,甚至想到小女兒,她剛嫁到霍家的第一個月就有了身孕,可惜是個福薄的,沒能熬過來。那時候女兒也不過才十六歲。

  心裡輕輕歎息,轉頭看向外孫女,見她笑得一臉甜蜜,心中一鬆,終於放下一樁心事。

  霍姝在威遠侯府待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時虞從信才從五軍營的衙門回來,見到霍姝也在,微微挑眉,和幾個弟弟一起去給祖母請安。

  霍姝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也不囉嗦,叫虞倩攔住喜歡搗蛋的虞從烈,將三表哥叫到門外的廊廡下說話。

  「三表哥,榮親王府的意思,你知道了吧?」霍姝開門見山地問。

  虞從信笑著看她,微微點頭。

  「那你的意思呢?」

  虞從信笑而不語,突然說道:「素素今兒來問我,是代安陽郡主來問的?」

  霍姝猛地反應過來,張口就道:「是啊,三表哥的意思呢?」

  虞從信忍不住笑起來,抬手輕輕地敲了下她的腦袋,「真是淘氣,安陽郡主現在不可能會讓你來問的,今天定是祖母叫你回來的吧?」

  霍姝知道自己這三表哥素來是個聰明的,觀察細微,被他識破也沒惱,繼續不依不饒地問,可惜問到最後都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反而被他繞了進去。

  直到霍姝回房去尋外祖母告辭時,人還是懵的。

  「外祖母,對不起,我什麼都沒問出來。」霍姝一無奈,小時候她就領教過三表哥忽悠人的功夫,現在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虞老夫人摸摸她的臉,歎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霍姝見狀,就知道外祖母其實也被三表哥繞過,所以今兒才會默許她去問,可惜虞從信對這唯一的小表妹,依然也沒有說實話。

  霍姝離開後,虞老夫人將周圍的人都遣散,單獨留下孫子,說道:「三郎,和榮親王府的這門親事,你怎麼看?」

  虞從信坐在虞老夫人的下首位置,眉眼溫和,說道:「一切由祖母作主便是。」

  虞老夫人聽到這話,心中一動,忍不住笑道:「看來你也是上心的。」

  虞從信笑而不語,若不上心,那時候不會恰好救她了,當時周圍還有那麼多侍衛,就算他不出手安陽郡主也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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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3:12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虞老夫人確認孫子的意思後,便開始行動起來。

  虞老夫人是個開明的,她憐惜孫子第一次定親的遭遇,將他的親事耽擱到現在,所以對他的親事便多了幾分縱容,都由著他自己喜歡。

  雖說男子弱冠未定親的也有,但其實並不多,這樣的年紀還沒定親,如果不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會被世人懷疑這人是不是有問題,虞老夫人雖然也擔心孫子被人誤會,到底沒有逼他。

  這次榮親王府竟然表達出想結親的意思,虞老夫人初時有些驚訝,雖說虞從信在秋獵時恰好救下安陽郡主,但聽說當時的情況緊急,虞從信也不過是搭把手罷了,並未想過挾恩以報。

  也是因為如此,當時並沒有特地提起這事情,而且那時候情況危急,場面混亂,看到人的也不多,哪想榮親王府會送了感謝的禮物過來不說,竟然還透露出想結親的意思。

  虞老夫人估量過後,知道這門親事確實是他們高攀了。

  安陽郡主可是皇帝封的親王郡主,她的身份高貴,就算在外的名聲並不是那麼好,卻也不算得什麼,況且在秋獵時,連帝后都稱讚過她,也沒人敢否認她不好,不然這不是打帝后的臉嗎?

  如此,連外面流言都可以忽略不計。

  而且她也不覺得有那樣一個娘親,安陽郡主能差到哪裡,既然孫子也是有意的,結下這門親事也無妨。

  至於榮親王府為何會突然有結親的意向,虞老夫人大約也是明白的,自己孫子雖說不是長房嫡長子,可人也是不差的,一表人才,連皇上都賞識,將來的前途不可估量,榮親王妃是個有眼光的,會看上也沒什麼。

  當下虞老夫人一邊派人去西北的平南城,將這事情告訴二兒子和兒媳婦,讓他們知道兒子要定親了,一邊給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回話。

  這次榮親王府看中虞從信,有結親的意向,榮親王府就請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去和虞老夫人透出意思,如果虞老夫人不答應,這事情也是私底下只有彼此知道,不會透出去壞了兩家的名聲。

  榮親王妃接待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得到準確的消息後,面上露出笑容,說道:「這次勞煩嬸子跑一趟,真是謝謝您了。」

  承恩侯府老夫人笑道:「說哪兒的話?安陽是個好孩子,皇后娘娘也喜歡她,她能有個好歸宿,我們都為她高興。我見過這虞三郎,看著是個不錯的,雖然現在身份不高,以後可說不定,這是個有志氣的年輕人……」

  榮親王妃未成親前,和江皇后是手帕交,彼此感情十分不錯,後來她以高齡嫁給榮親王後,與江皇后也算是妯娌,感情更好。所以這次她請承恩侯老夫人出面,江老夫人一口就答應了。

  榮親王妃聽她這麼誇虞從信,心裡越發的高興,覺得這門親事是不錯的。

  虞從信現在身份低點沒關係,反正她嫁閨女,是想讓閨女幸福,而不是要靠閨女爭什麼沷天富貴。

  將承恩侯府的老夫人送出去後,榮親王妃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就去女兒的院子尋她。

  最近安陽郡主被母親拘著學習很多姑娘家的東西,特別是放手讓她幫著管家,讓她變得忙碌起來,悠閒的時光一去不復返,每天都覺得累死人,但礙於母親發話,她只好苦著臉繼續忙碌。

  其實這些東西,她早就會了,畢竟榮親王妃只有她一個女兒,該讓她明白的東西從小就教導,省得她糊里糊塗的,被下人欺瞞都不知。但榮親王妃不想見她每天懶懶散散的,所以依然每天仍是抽出空來繼續教,順便分些事情讓她做,不再像以前那般將她寵著順著,由著她每日懶散渡日。

  榮親王妃過來時,安陽郡主正聽著管事嬤嬤和她說自己名下莊子裡今年的出息,好讓她熟悉,見母親過來,以為又有什麼事,臉色更苦了。

  安陽郡主起身行禮後,問道:「母妃,您怎麼過來了?」

  榮親王妃揮手讓屋子裡的人退下,將女兒叫過來坐下,端詳她道:「最近學得怎麼樣?」

  安陽郡主嘟著嘴道:「我早就懂了,母妃,我不用再學了吧?」

  榮親王妃沒答應也沒反對,端著茶喝了一口。

  安陽郡主趕緊慇勤地給母親添水,眼巴巴地看著她,小模樣兒可愛又可憐。

  榮親王妃喝了兩盞茶,彷彿享受夠了閨女的孝心後,方才語重心長地道:「你早晚是別人家的媳婦,這些事兒以後你也要忙的,在自家裡多練練手,好比嫁人後,什麼都不懂,被下人欺瞞怎麼辦?」

  安陽郡主一聽這話,就覺得頭疼,小聲地說:「現在還沒定親呢,說這些太遠了吧?而且,我見很多成親的媳婦,並不是嫁過去就要管家。」

  「早晚要定親的。」榮親王妃接道。

  安陽郡主低頭玩著腰間的玉珮,忍不住嘟嚷道:「反正現在也沒人娶我,母妃你先找到願意娶我的人再說吧。」

  說著,安陽郡主瞅了她一眼,以往她娘每次聽到這話,指不定又要被她氣得要掐她的臉讓她疼一疼,但這次她娘竟然沒有生氣,反而神色淡淡的,看得她心裡有些發毛。

  「難不成人家願意娶你,你就願意嫁了?」榮親王妃故意說道。

  安陽郡主無所謂地道:「如果對方人品不錯,不會寵妾滅妻,知道我在外頭的傳言後,還願意娶我的話,就嫁啦。」說著,她一臉放心地說:「我爹是親王,我娘是親王妃,我大伯是皇帝,我弟弟是王府世子,誰敢欺負我?」

  榮親王妃看她一團孩子氣的模樣,就忍不住又愛又氣。

  以往她也覺得自家閨女這樣的身份,不用特地去討好誰,不免放縱一些,讓她順著自己的性子而活,除了該教她的外,從沒有過份拘著她,哪曉得等到女兒及笄後,該說親時,外頭那些人會這麼看待她閨女?

  榮親王妃也被外頭的流言氣得心肝疼,越發的想要找個自己滿意的女婿,那些想娶她閨女、借親王府聲勢的人家,她還看不上眼呢。

  對於虞從信,榮親王妃總歸是滿意一些,更滿意的是虞家的家風,至少能保證閨女嫁過去後,女婿房裡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男人想要花心時,不是女人想管就能管得住,與期浪費精力在這裡,不如挑個潔身自好的。

  當下,榮親王妃就道:「既然你想得明白,我和你父王商量過了,覺得威遠將軍府的虞三郎不錯,就他吧。」

  安陽郡主不禁傻眼,「娘,你真的挑中人啦?人家願意娶我嗎?」

  榮親王妃忍不住拍了下她的手,「你怎麼就擔心人家願不願意?你自己呢?你可要想好,婚姻是關係女人一輩子的事情,你若是不願意,我就是再滿意他,也不會將你嫁過去的。」

  安陽郡主被母親的話給弄懵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忍不住想起去年上元節時第一次見虞從信的模樣,當時覺得他不像武將,反而像個書香世家的公子。不過秋獵那時,虞從信出手十分迅速,終於讓她明白,虞從信手上的功夫極好,配上那副溫雅貴公子的模樣,不僅不違和,反而看起來英俊瀟灑,俊美逼人,連四公主都看上他。

  想到這裡,安陽郡主直接道:「母妃,你怎麼看上他啦?四公主也看上他了呢。」

  榮親王妃愣了下,倒是沒想到四公主也看上這人,不過她看女兒一副好奇的模樣,沒好聲氣地道:「秋獵那會兒,他出手救過你,後來讓你父王去查了下,我見他人挺不錯的。你呢,想嫁他嗎?」

  聽到她的話,安陽郡主不知怎麼地,臉有些紅。

  秋獵那會兒,意外發生得太突然,她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扶住了,不過她當時見那人守著禮,沒有越矩,以為他是因為霍姝的原因才會特地出手救她,倒也沒有多想,哪裡想到母親現在竟然挑中他當女婿。

  「我、我不知道……」

  榮親王妃是過來人,哪裡不知道閨女這種不確定,是心已經亂了,可能是先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事情,現下被點明後,心裡就有了想法。

  「那你再想想,如果你覺得好,母妃就讓你父王進宮尋皇上賜婚。」

  若是兩家都有意向的話,尋皇帝賜婚,算是錦上添花,等女兒嫁過去後,夫家也看重她幾分。雖說她閨女現在的身份也沒人敢輕慢,但女兒嫁過去是要和女婿過日子的,榮親王妃希望女兒婚姻幸福,有些時候,就不能端著身份。

  安陽郡主紅著臉,心不在蔫地看著母親離開,然後將丫鬟趕出去,自己爬到炕上發呆,呆了會兒,仍是覺得心裡有點異樣,終於忍不住給霍姝下帖子,請她過來一趟。

  ……

  榮親王妃聽說女兒給衛國公世子夫人下帖子請她明兒過來時,不以為意。

  自己生的女兒自己知道,要不是有想法,也不會特地叫人過來。

  虞從信是霍姝的外祖家的表哥,聽說她從小在外祖家長大的,與外祖家的表兄弟們親如兄妹,想要瞭解虞從信,尋霍姝準沒錯。

  榮親王妃越發的確定閨女對虞從信沒有拒絕的意思,就開始著手應對四公主的事情。

  知道四公主也相中虞從信後,榮親王妃自然不能讓四公主真的搶了虞從信這女婿,想要先下手為強。

  幸好四公主現在還在宮裡養傷,皇帝心疼她,原本應該在秋獵後不久,皇上就會先賜婚的,現在皇上還沒有給兩個公主賜婚,榮親王妃便明白四公主應該是在意自己脖子上的傷,估計是想要養好傷後才會再挑駙馬。

  一時間,榮親王妃倒是有些慶幸四公主這次受傷,不然虞從信可能就是駙馬。

  晚上,等榮親王回來後,榮親王妃就將女兒的意思告訴他。

  榮親王不是滋味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那虞家小子看著也不咋樣啊,繡繡以前不是說過想嫁像父王一樣的男人嗎?」

  榮親王妃聽到這話,眼皮也不抬,繼續將四公主的事情和他說了。

  「四公主也相中他?」榮親王吃了一驚,說道:「我昨天還聽皇兄說,想將鎮南侯的世子海正弘欽點為四公主的駙馬。」

  海正弘是鎮南侯世子,海家世代鎮守江南沿海一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將自己最心愛的公主嫁過去,有施恩之意,這也是鎮南侯這次帶世子進京的意思,向皇上投誠。

  榮親王妃不以為意地道:「若是四公主不願意,皇上能逼她嗎?她這次傷成這樣,皇上心裡正憐憐惜她,若是她說想嫁虞三郎,皇上定會答應的。反正,虞三郎這女婿我是要定了,王爺你看著辦吧。」

  榮親王聽罷,覺得王妃說得有理,四公主現在傷成這樣,皇帝當父親的,自然會順著她一回。虞從信和聶屹不一樣,這次要是四公主開口,皇上定然不會拒絕的。

  「那趕緊讓虞家那邊過來提親吧。」榮親王咬咬牙,右手握成拳頭輕輕地擊在左手掌上,一邊輕擊著一邊說:「皇兄那邊也要適時去透露一下,就說虞三郎在秋獵時恰好救了繡繡,我們心裡感激,所以將繡繡嫁過去。」

  如此,就算以後四公主透出想召虞從信當駙馬的意思,皇上心裡也不會有疙瘩,畢竟素來英雄救美,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一向是段佳話。

  榮親王妃聽罷,笑道:「王爺說得是。」

  看到她的笑臉,上一刻還在琢磨著讓皇上不追究的榮親王越發的心塞。養這麼大的閨女,就要便宜別人家的小子,每個當爹的心情都不會太高興。

  心情不高興的榮親王第二天就進宮尋皇帝透露這件事情。

  而霍姝也在接到安陽郡主的帖子後,今兒特地坐馬車過來尋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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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3:27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霍姝接到安陽郡主的帖子時,忍不住想,是不是她知道榮親王府欲與虞家結親,所以她特地找她問三表哥的事情的?

  心裡雖然有所猜測,霍姝面上沒說什麼,第二天,就直接坐馬車去榮親王府。

  到了榮親王府後,霍姝先去拜見榮親王妃。

  榮親王妃神色自若,微笑地問候老衛國公夫妻的身體情況後,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讓人帶她去安陽郡主的院子。

  霍姝昨兒才從外祖母那兒知道榮親王府有意與虞家結親,今兒面對榮親王妃,她面上沒露出什麼異樣神色,甚至提都沒提一句,如此穩重,讓她心裡不免有幾分懷疑,是不是自己猜測錯了。

  不過等見到安陽郡主後,霍姝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霍姝被請進一處暖閣裡,安陽郡主此時盤腿坐在鋪著大紅雲錦毯子的炕上,丫鬟站在一旁伺候,炕桌上擺著幾份賬冊,顯然方才安陽郡主正在看賬冊,見到她過來,臉上露出笑容,忙叫人給她上熱湯。

  過了中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今兒天空灰濛濛的,沒有一絲陽光,空氣透著一股沁骨的涼意,再過段日子,可能就會下雪。

  屋子裡已經燒上地龍,暖洋洋的,霍姝脫下白底綠萼梅披風,就著丫鬟端來的溫水淨手,然後也坐到安陽郡主旁邊的位置,接過熱湯喝了一口,整個身心都暖和起來。

  「你在看賬本?」霍姝笑著道,「真是難得。」

  安陽郡主也不瞞她,「秋獵回來後,我娘就就讓我幫著管家,偶爾還要看賬本,她說這些都是我的嫁妝,讓我自己看。」

  說到這裡,她突然有些臉紅。

  霍姝驚奇地看她,心裡雖有猜測,面上卻故作不知的模樣,說道:「王妃又催婚啦?」

  安陽郡主雖然平時懶洋洋的,對什麼都懶得搭理,但到底是個被嬌寵著長大的姑娘,談到婚事時,也是有幾分羞澀的。特別是她昨天才從母親那兒得知父母為她相中虞從信,一個晚上都忍不住在翻來覆去地想著虞從信這人,越想心裡就越是躁動。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經不得提,她以前因為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對婚事也是沒有什麼概念,自然不會多想。

  這會兒,被母親提點過後,想得多了,心裡就怪怪的,忍不住反覆地想著那個人。

  其實,虞從信這人挺好的,第一次見他時的印象就覺得他挺好的,是個溫和穩重的人,而且十分關心下面的弟弟妹妹們,是個很好的人。

  他的容貌不俗,雖是將門世家之子,卻有著書香門第公子的謙和文雅貴氣,十分符合世人對男子的審美要求,又是個有本事的人,瑕不掩瑜,也不怪四公主會看上他。

  安陽郡主雖與宮裡的公主並不親近,但從小經常跟著母親進宮,對宮裡的幾個公主的性情多少有些瞭解。特別是四公主這位被皇上寵愛的公主,安陽郡主知道她一向欣賞的是像聶屹這種俊美有才華的男子,虞從信的外貌和氣度,十分符合四公主的喜好。

  所以在秋獵那會兒,她見四公主好幾次狀似無意地看向虞從信,雖然她隱藏得極好,但安陽郡主仍是能看出她的心思,就知道四公主並不喜歡當時表現優秀的海正弘,反而看中名次比較靠後的虞從信,儘管虞從信的表現並沒有海正弘那麼好。

  當時她沒當一回事,看過就拋在腦後,覺得以皇上對海正弘的看中,可能會挑海正弘為四公主的駙馬,並不是四公主喜歡就能改變的。

  哪想後來四公主受傷,海正弘反而救了五公主,四公主受傷後,皇上會憐惜她幾分,指不定真的會讓她如意。

  現在知道母親也挑中虞從信這人,安陽郡主覺得怪怪的。

  「咳,素素,我今天叫你來有點事。」安陽郡主有些忸怩,實在不知道怎麼啟口。

  霍姝挑眉,笑著道:「你直說,我聽著。」

  安陽郡主再次咳嗽一聲,才道:「秋獵遇到猴群那時,幸虧你三表哥出手相救……你三表哥這人……他……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霍姝見她臉蛋微紅,眼神飄飛,越發的肯定心裡的猜測。

  安陽郡主撓了撓臉,也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丟臉,喝口茶讓自己鎮定後,方才坦然地道:「素素,我娘相中你三表哥,她昨兒還問我想不想嫁他,讓我好好考慮,若是我想嫁的話,就去找皇上賜婚,你怎麼看?」

  她一口氣問完,然後就瞅著霍姝,彷彿她能給個答案一樣。

  霍姝笑瞇瞇地說:「很好啊,要是你成為我三表嫂,那咱們就是親戚了。」然後頓了下,又道:「不對,咱們現在已經是親戚,我可是你表嫂。」

  懿寧長公主和榮親王是姐弟,聶屹和安陽郡主其實也是嫡親的表兄妹。

  安陽郡主白了她一眼,「要是我真的嫁到虞家,我也是你表嫂了。」

  霍姝忍不住大笑,指著她道:「繡繡,這話是你自己說的,看來你自己對我三表哥也有意思嘛。」說著,不等她惱羞成怒,霍姝馬上斂容,認真地道:「不是我自誇,我三表哥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要是你嫁他,他一定會對你好的。而且我外祖家的家風很正,爺們房裡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我外祖母是個開明的人,二舅母是個明理的,你要是嫁過去,就和在自己家裡一樣。」

  安陽郡主不語,但聽得很是認真。

  「當然,要是你不喜歡我三表哥,你拒絕也可以,我們依然是好朋友。」霍姝又道,不希望她心裡有負擔。

  安陽郡主擺擺手,「我和他只見過幾次面,對他沒什麼壞印象,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娶我的?」說著,她托腮看著前方,「要是能見他一面,當面問問他就好了。」

  雖然整顆心都被攪亂了,但安陽郡主心裡仍是有些不確定。

  以前她以為自己對婚事無所謂,直到真的遇到,反而忍不住像那些未出閣的姑娘一樣胡思亂想,想對方會不會真的想娶她,或者是因為其他。

  也許,就因為她對虞從信的印象很好,心裡多了幾分期盼,忍不住就想要親口問上一聲,或許那時候她就能下定決心。

  霍姝聽罷,摸了摸手中的描金粉彩茶杯邊沿,看著她道:「如果你想見他,其實也不難。」

  安陽郡主轉頭看她,「真的?」

  霍姝笑著道:「我們去臨江仙,屆時讓世謹將三表哥叫過去,不會有人發現的。」

  安陽郡主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高興地道:「那、那什麼時候好?」

  霍姝也沒逗她,直接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罷。等會兒你去和王妃說,咱們去臨江仙玩吃點心,這點小事王妃應該不會拒絕的。等稍晚一些,三表哥下衙時,就讓世謹將他請過來。」

  決定好這事後,霍姝馬上就讓人去尋元武,將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他,讓他傳消息給聶屹。

  安陽郡主一邊換衣服準備出行,聽到她吩咐丫鬟的話,突然想到什麼,拉著她道:「我忘記一件事了,四公主也看上你三表哥。」

  說到這裡,安陽郡主不由得有些鬱悶,要是皇上給虞從信和四公主賜婚,她糾結這些壓根兒就沒用。

  霍姝不以為意地道:「不用擔心,三表哥不會當駙馬的。」

  「你怎麼知道?」安陽郡主好奇地問。

  霍姝一臉高深漠測,「我就知道,你看著吧。」

  不是她說大話,霍姝對外祖家的那麼多表兄弟,從小到大,她只服三表哥,連大表哥虞從武都沒那麼服氣。她三表哥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心中自有一番計較,秋獵第一天看他的表現,就知道他無意當這駙馬的,而且他當時出手救安陽郡主,霍姝就覺得三表哥是不是對安陽郡主有些特別,所以才會救她。

  榮親王妃得知霍姝邀女兒去臨江仙玩時,便知道她們定不是單純地去臨江仙吃東西,估計可能還有別的事情。

  榮親王妃心裡有所猜測,但也沒有阻止,叫人給她們準備馬車,多備些侍衛,就讓兩人出發。

  到達臨江仙時,恰好是午時用膳的時間。

  兩人剛坐下,就有人敲門,聶屹過來了。

  「世謹,你怎麼來了?」霍姝瞪大眼睛,他現在不是應該在宮裡當差嗎?

  安陽郡主起身,笑著叫了一聲「聶表哥」。

  「今天沒什麼事情,舅舅放我們半天假。」事實上,聶屹接到她讓人帶去的消息時,覺得宮裡沒什麼事情,就直接過來。

  聶屹沒理會安陽郡主,走到霍姝身邊坐下,說道:「我也餓了,一起用膳罷。」

  雖然聶屹也在,不過安陽郡主依然非常坦然地坐在夫妻倆的對面,對聶屹視而不見,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十分自在。

  用過午膳後,三人坐在廂房裡喝茶,裊裊茶香升騰,驅散了外面天空中的陰霾。

  聶屹端著一盞茶,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對安陽郡主道:「虞從信來了。」

  一直泰然自若的安陽郡主差點灑了手中的茶,忍不住瞪他一眼,覺得這聶表哥真討厭,不搭理人時一副冷酷的模樣。

  霍姝笑瞇瞇地看著她,又碰了碰聶屹的手。

  聶屹看她一眼,伸手拉了下旁邊綴著一枚嬰兒拳頭大小彩珠的繩子,接著一個丫鬟進來,給他們請安後,就恭敬地對安陽郡主道:「請姑娘隨奴婢來。」

  安陽郡主用帕子擦擦嘴,又理了理頭髮,端著架子走了。

  霍姝目送她離開,然後轉頭看向依然淡定自若地喝茶的男人,好奇地道:「你什麼時候將三表哥叫過來的?」

  「他午時無事,讓他過來一趟也無礙。」聶屹回答,見她嘴角沾著茶漬,伸手為她拭去,又親了親她的唇角,鳳目溫和地看著她。

  霍姝被他看得有些臉紅,往他身邊湊了湊,小聲地道:「我沒想到安陽郡主和三表哥竟然真的要在一起,也不知道三表哥怎麼想的,昨兒我去問他,什麼都沒問出來,還差點被他繞進去。」

  聶屹唇角微微翹起,「你放心,要是他無意,他當時不會特地出手救安陽。」

  霍姝雖然心裡有所猜測,但聽到這話,依然忍不住驚奇地道:「真的?三表哥真的對安陽上心了?這是幾時的事情?」

  聶屹沒說話,一個男人若真的對一個女人上心,自會想法子將她娶回家,若是不成,那只能證明那男人沒本事,怨不得人。

  虞從信從出手救安陽郡主的那一刻起,證明他自己心裡已經下定決心。

  不管虞從信是什麼時候上心的,這門親事看著還算不錯。

  ……

  安陽郡主跟著引路的丫鬟來到一處廂房前,忍不住有些緊張。

  雖然她先前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可是只要想到等會兒就要見到那人,不知怎麼地,心裡就越來越緊張。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明明上次秋獵在林場裡見虞從信時,她還能坦然自若地和他打招呼,他出手救自己時,她也特地感謝他一番,當時明明挺好的,怎麼不過幾日,好像什麼都變了。

  「姑娘,請進。」丫鬟恭身道。

  安陽郡主心裡深吸口氣,面上看著依然平靜,朝那丫鬟嗯了一聲,在她敲門,然後推開門後,便抬腳進去。

  這間廂房看著和剛才那間差不多,裝潢清雅,佈局溫馨,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茶樓,而像一間小小的起居室。此時窗口開著,遠處是灰濛濛的天空下波瀾不興的碧波湖,湖邊的垂柳綠樹都顯現出一副深秋的蕭瑟景象,並不好看。
  
  但那站在窗邊的男子,卻彷彿使得他身後的天空和碧波湖都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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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3:40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窗邊的男人長身玉立,背脊挺得筆直,宛若一桿標槍,舉手投足之間,有著武將特有的堅毅硬朗,又有讀書人的溫文爾儒,兩種氣質猱和在一起,形成一種矛盾又奇特的迷人魅力。

  安陽郡主站在門口處,看到他時,突然裹足不前。

  虞從信抬頭望來,看到站在門口面露猶豫的姑娘,唇邊帶著慣有的溫和笑意,先是施了一禮,方才溫聲道:「郡主,進來罷。」

  安陽郡主只好慢吞吞地踱步進來,然後挑了個離他較遠的位置坐下。

  虞從信很細心地為她倒了一杯熱茶,讓她喝口暖身。

  可能他的神態過於自然,氣質溫雅,連唇邊帶著的笑容都如春風般柔和,恰到好處,沒有任何的攻擊性,讓人不知不覺中就對他卸下心房。

  安陽郡主摸著茶盞,自然也能感覺到自己心裡的變化,忍不住又看他一眼,越發的明白應該是他刻意收斂身上的氣息,讓她不至於太過緊張。

  這男人細心、體貼,總能注意到旁人忽略的事情,讓人面對他時,會不知不覺地就放下心房。他有著很多這世間男人沒有的細心,很容易就讓人產生好感,讓女子為他傾心,至少她只見過他幾面,就對他的印象不壞。

  安陽郡主想明白後,開口道:「虞公子應該知道我今日過來的目的罷?」

  虞從信笑道:「自是清楚的,郡主不用擔心,信是真心想要娶郡主為妻。」

  安陽郡主的從容被這話擊敗,臉蛋紅成一片,差點連手裡的杯子都拿不穩。生平第一次,她有一種想逃離此地的衝動,特別是那人依然溫和從容,唇邊的笑容閒適安泰,施施然地坐在那兒,比春風更柔和,反而襯得她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

  在他面前,她失了一慣的從容。

  「郡主如若有疑問之處,儘管來問信。」虞從信接著說。

  安陽郡主頭皮發麻,緊張地捏著茶盞,終究忍不住道:「虞公子,你為什麼突然想娶我?」然後又趕緊補充一句,「如果你不願意娶我,直接拒絕便是,我父王母妃是明理之人不會生氣的,也不會影響我和素素之間的情誼,你盡可放心。」

  聽到這話,虞從信忍不住笑起來,有趣地看她,「難不成郡主以為,信是因為不好拒絕,才會答應的?」

  這門親事,確實一開始是榮親王妃起意,榮親王妃經過一番調查,覺得虞從信這人不錯,又救過女兒,就算現在身份低點也沒什麼。

  所以方才會請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去威遠將軍府走一趟。

  這事雖說是女方這邊有意,但榮親王府權大勢大,不管是誰,確實不好拒絕。安陽郡主也生怕虞從信不想連累家族,所以不好拒絕,她心裡也是欣賞虞從信,不過還沒有到非嫁他不可的地步,所以不想以權勢壓人。

  虞從信見她雖沒開口,神色卻已經透露出明顯的意思,越發的好笑,心知不怪她如此想。

  「郡主誤會了。」虞從信溫聲道,一雙黑眸溫潤如玉,緩緩地道:「初次見到郡主時,是在去年的上元節時,且郡主與素素是知已朋友,信對郡主並非一無所知,這是在下的幸運。郡主在信心中,是個好姑娘,縱是世人的流言有些誤會,瑕不掩瑜……」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到底有些話,也不好說得太明顯,與他的性子不符合。

  不過看她一臉糊塗,知道這姑娘從小到大應該是被嬌寵著長大的,雖長於王府,性子卻比一般的公侯府裡的姑娘更簡單直接,甚至極為難得的是,未因千般寵愛而養成嬌縱的性子,可見她天生本性不壞,後天的養成,方才讓她看起來比一般的姑娘還要好。

  虞從信見識過世間的女子各有各不同的面貌,比如家中的姐妹,或可愛嬌俏或端莊賢淑或溫婉可人,或者像表妹霍姝這般疏朗磊落,甚至也有刁蠻任性、滿身心眼的,也有像安陽郡主這般看似懶散,實則是個明白人。

  這樣的姑娘其實很難得。

  「秋獵那時,信無意為駙馬,所以處處避讓,然則,卻出手救郡主,雖是舉手之勞,卻是信心中所願……」

  虞從信唇邊的笑容微微斂去一些。

  當時隨行的侍衛極多,榮親王對女兒寵愛非常,派去的侍衛都是個中好手,縱使他不出手,安陽郡主也不會有事。可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他仍是趕過來,護在她身邊,便明白自己對這位常被表妹霍姝提起的郡主有些異樣。

  他行事喜歡謀定而後動,卻在這件事情上,第一時間沒有思索得失,就直接出手了。

  現在,再見她後,虞從信終於確定心中所想。

  他坦然地道:「信心儀郡主,自是想娶郡主為妻。」

  安陽郡主的臉蛋瞬間紅通通的,雖然先前聽他的敘說,就有所感,現下聽他明明擺擺地說出來,一時間整顆心都亂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表白,雖然以往也有很多勳貴弟子表明想娶她,甚至連承恩侯府的世子江望也常透過弟弟給她送點東西,可卻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直接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讓她有些無措。

  虞從信面上的微笑一直未變,說完後,沒讓她緩過來的機會,問道:「郡主可願意相信我?」

  安陽郡主臉冒熱氣,心裡仍是有幾分不知所措,對上他溫潤的目光,緩緩點頭,「我自是相信你的。」

  這人是個磊落君子,他的心思敏捷,在這種事上,並不需要說謊。她知道他是個聰明人,自己本身也是個有能力的,並不需要藉助妻族的力量往上爬,如果真的沒有看上她,應該會想法子拒絕。況且有聶屹幫他,父王也不好逼他。

  所以,他確實是真心想娶她的。

  說完這些,虞從信沒再逼問,整個人又恢復成一位謙和溫潤的貴公子模樣,為她添水倒茶,給時間讓她消化先前的事情,整理自己的心事。

  室內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秋風吹過窗欞的聲音,以及遠處碧波湖上的畫舫傳來的絲竹之聲,顯得這片天地越發的寧靜。

  半晌,安陽郡主放下手中的茶盞,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虞公子,你可要想好,我生性懶散,在外的名聲也不太好,你真的要娶我嗎?」

  虞從信微笑道:「我娶妻,是想娶一個心儀的女子,而不是娶個勤勞的管家婆回來幫忙打理一家大小,況且祖母和我娘身體健康,身邊有丫鬟婆子伺候,不需要兒媳婦一天到晚伺候。管家中饋有下人跑腿,否則要他們做甚?」

  安陽郡主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地笑出來,終於明白他也聽過外面的傳言。

  先前她母妃想為她議親時,那些不願意娶她的人私底下確實是這麼抱怨的,說不想娶個懶散的兒媳婦回來,省得不僅享受不到兒媳婦的伺候,反而要自己去伺候兒媳婦之類的。

  虞從信這一番反駁的話,可真是打臉。

  安陽郡主整顆心都輕鬆了,朝他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將來可不許後悔。」

  虞從信瞬間就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眼睛裡滑過欣喜及愉悅,笑道:「信甘之如飴,何來後悔?」

  安陽郡主聽到這裡,又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確定心裡想要的,這會兒看他時,已經不能像過去那般坦然,反而多了幾分羞澀,羞澀之餘,又有些歡喜。

  她覺得,她好像也喜歡上這男人。

  虞從信坐了會兒,還要回五軍營,所以很快就離開。

  安陽郡主目送他離開,然後坐了會兒,方才起身回了先前的那間廂房。

  聶屹已經不在,先前和虞從信一起去五軍營。

  霍姝好奇地看她,問道:「怎麼樣?」

  安陽郡主臉蛋仍是紅通通的,有些羞澀地道:「他挺好的……我覺得這門親事不錯。」

  霍姝聽後,心裡也十分高興,安陽郡主是個好姑娘,若能嫁入外祖家,她自然為三表哥歡喜。以往之所以沒想過安陽郡主和外祖家的表哥配在一起,是因為安陽郡主的身份高貴,以在她的身份,婚事能選擇的餘地有限,並不包括威遠將軍府,所以她也沒起過什麼特別的心思。

  哪想榮親王妃自己會慧眼相中虞從信,並不介意將女兒低嫁。

  雖說有「高門嫁女、低門娶媳」一說,可作為王府郡主的選擇就有些窄了,很少能真的尋到與之身份相配的,若是放在先帝時期,宗室的郡主大多是和親的命運。慶豐帝對外的態度素來強硬,不管是對北蠻還是南疆各族,從來沒想過要用宗室女來和親來得到這暫時的穩定。

  所以,榮親王妃並不介意將女兒低嫁,前提是女兒能嫁得好。

  得到女兒的準確答案後,榮親王妃就直接給虞家遞話。

  過了幾天,虞家請官媒到王府提親,榮親王矜持地拒絕幾番,做足了姿態後,終於允下這門親事,將兩人的八字送去欽天監,得了個天作之合後,兩家的親事順利地定下。

  兩家定親的消息也在一時間傳遍了整個京城。

  原本被人私下戲稱為懶郡主、將來肯定嫁不出去的安陽郡主順利定親不說,等聽聞定親的對象是威遠將軍府的虞三郎時,很多人心裡都產生一種感慨,覺得虞從信委屈了。

  榮親王世子周焜對自己姐姐終於定親一事也是極為高興的,他雖然捨不得姐姐,卻也知道母妃這一年為姐姐的親事操碎心,更恨外面那些嘴碎的八婆亂傳話,壞了姐姐的名聲。

  周焜高興之餘,見父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說道:「父王,姐姐只是定親罷了,還沒嫁呢,你要是再擺這副表情,讓母妃看到定要生氣。」

  榮親王趕緊斂去幾分,哼道:「本王就是捨不得繡繡嫁人,要是以後那虞家小子敢欺負繡繡,兒子你一定要帶人去揍得他滿地找牙,知道嗎?」

  周焜對這種話已經聽到耳朵生繭了,小時候父王時常叮囑他,以後要好好照顧姐姐,不准人欺負姐姐。長大後,父王又叮囑他,一定要爭氣,就算姐姐嫁不出去,也要負責養她,不許人欺負她。現在姐姐好不容易定親了,又開始叮囑……

  周焜見父王心情低落,知道他捨不得姐姐,寬慰幾句,趕緊就跑了,生怕父王將他留下來嘮叨。

  周焜剛出府,就被人拖到一輛馬車裡劫走,來到一處客棧裡。

  周焜身邊的侍衛見狀,並不焦急,尾隨在後頭跟過去,就見承恩侯府的世子江望趴在兒朝周焜招手。

  「江大哥,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偏偏直接將我劫過來。」周焜一邊整理衣冠,一邊抱怨道。

  江望的神色看起來有些陰沉,直接打斷他的話,「你姐姐真的和虞從信定親?」

  周焜頓了下,然後嘲笑道:「當然,這事情用得著騙人嗎?」

  江望看起來越發的陰沉了,皺著眉道:「王妃怎麼會允許這門親事?那虞從信雖出身將軍府,但他只是將軍府二房之子,現在不過是五軍營中一個五品的營衛,他有什麼臉面娶安陽?」

  周焜聽到他處處打擊虞從信,心裡有些不悅,「江望,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姐吧?」

  江望的眉皺得越深,「我以為你知道的,要是不喜歡她,我幹嘛托你送東西去討好她?」

  「可我姐都丟了,可沒收你什麼東西。」周焜不客氣地道,也不給他生氣的機會,直接道:「既然你喜歡我姐,先前幹嘛不讓人過來提親?說不定母妃會同意呢,畢竟母妃和皇后娘娘的關係那麼好,你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子,母妃對你也是欣賞的。」

  江望沒說話,神色多了幾分陰鬱。

  周焜見狀,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算了,我姐已經和虞三郎定親,你就放下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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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發表於 2017-12-13 01:03:49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鳳儀宮裡,宮人神色匆匆,各司其職。

  季荷正要去查看皇后娘娘的膳食,就聽到宮人來報,承恩侯夫人遞牌子進宮。

  季荷交待宮人幾聲,去淨了手,往江皇后的寢宮而去。

  秋風一日比一日冷,吹在臉上,帶著一股涼意。

  守在門前的宮人見季荷過來,趕緊上前掀起雲錦簾子,一股熱氣迎面撲來,使得人身心都暖和了。

  季荷迎著這股暖意進門,就聽到一陣乾嘔聲,心裡一急,忙走進去查看。

  江皇后趴在鋪著貂皮毯子的炕上,對著宮人捧著的盂盆嘔吐,幾個宮人焦急地圍在那兒,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還有去尋酸梅子的,一陣忙碌。

  自從確認懷孕後,江皇后就出現害喜的症狀,聞不得一點異味,鳳翔宮裡早就撤去薰香這類的東西,甚至連暖房送來的花卉盆栽也撤下去,直到寢宮裡無一絲味道。

  這段日子,江皇后足不出戶,在鳳翔宮裡安胎,對外的說法是在秋獵時受到驚嚇,如今在鳳翔宮裡養身體,一律不見人。

  那些請安的嬪妃們每天都是在鳳翔宮外請個安便可,沒人見得了皇后的面,雖然也有人懷疑皇后是不是出什麼事,但有皇帝親自發話,讓人不許去打擾皇后休養,皇帝又如往常般時常去皇后宮裡探望,倒是沒有讓人查覺出什麼,連太后有所懷疑,也伸不進手去鳳翔宮打探什麼。

  江皇后吐過一陣,漱了口後,方才虛軟地讓人扶坐好,皺眉含著一塊酸梅,神色有些倦怠。

  到底是年紀大了,雖然身子調養得好,卻也受一番罪,江皇后沒想到婦人懷孕如此辛苦,幸虧太醫說,前三個月都是這樣,等三個月坐穩胎後,指不定就好一些。

  季荷坐在腳踏上,給皇后輕輕地捏著腿,邊稟報道:「娘娘,承恩侯夫人遞牌子進宮,可要見她?」

  這是娘家大嫂,江皇后這點面子還是給的,便應了一聲。

  承恩侯夫人很快就被人請進來,隨行的還有府裡的八姑娘江游。

  承恩侯夫人被鳳翔宮的姑姑請進皇后歇息的暖閣後,第一時間就感覺到這地方有些變化,空氣中平平淡淡的,沒有薰上皇后平時喜歡的薰香,甚至連角落裡都沒有擺放上應景的盆栽花卉,在這樣的天氣裡,到底有幾分不美。

  等看到江皇后一臉蒼白倦怠地坐在那兒,承恩侯夫人終於想起最近江皇后身子不適的事情,先前老夫人擔心想進宮來探望,哪知道皇上卻不允許人來打擾皇后休養,只能憂心忡忡地按捺下來。

  「娘娘身體可好一些?」承恩侯夫人一臉關切地道,「聽說娘娘身體不適,老夫人一直擔心娘娘,原是想進宮探望娘娘的,又怕打擾到娘娘休養。」

  江皇后端起宮女沏來的檸檬水抿了一口,那酸澀的味道止住胸口的噁心,方才開口道:「勞她老人家擔心,本宮無事,養段時日就好。」

  接著,江皇后又詢問侄女的傷,「游兒的傷怎麼樣了?身體可是好了?」

  江游忙站起來,說道:「謝謝姑母關心,侄女的傷已經好了。對了,姑母,四公主的傷可好了?」

  江皇后歎道:「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四公主當時摔傷了腿,還需要養養,游兒今日過來,就過去看看她罷。」說著,就叫了個宮人,帶她去探望四公主。

  江游是承恩侯府三房的嫡女,今兒跟著承恩侯夫人進宮,也是過來向皇后謝恩,當初她受傷時,皇后讓人賞賜藥過來,又特地派了個太醫上府去給她診治。

  待江游離開後,承恩侯夫人終於說明來意,「娘娘,臣婦今兒來,是想和娘娘親量望兒的親事。望兒今年已經十八,年紀不小了,不知道娘娘心裡有合適的人選。」

  江皇后一臉驚訝地看著她,說道:「大嫂,望兒的親事,自該由你們當父母的作主,本宮只是姑母,若是一個不好,挑了個望兒不喜歡的媳婦,這可是罪過了。」

  承恩侯夫人哪裡聽不出江皇后這是不想插手兒子的親事,頓時有些尷尬,吶吶地道:「娘娘,臣婦只得這麼個兒子,他是個孝順的,只要是娘娘挑的,他都會高興,侯爺也說,娘娘的眼光素來好……」

  承恩侯夫人嫁入江家後,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方才得到這麼個兒子,自然寶貝之極,對兒子的親事十分上心,自從江望十五歲後就開始相看兒媳婦,只是挑來選去都不滿意,所以方才會將兒子拖到十八歲未定親。

  哪想兒子竟然對榮親王府的那懶郡主生起不好的心思,竟然想娶她,承恩侯夫人覺得自己兒子樣樣都好,安陽郡主除了有個王爺爹和郡主頭銜,還有什麼值得人說道的?特別是她生性懶散,又被榮親王夫妻嬌寵著,這樣的兒媳婦娶進門,那不叫娶兒媳婦,娶個祖宗還差不多。

  所以承恩侯夫人斷是不允許兒子娶安陽郡主的,以前甚至以命威脅過,兒子方才沒再提這件事情。

  哪知安陽郡主突然就定親,定親的對象還是個將門之子。

  在承恩侯夫人看來,這樁親事真是一無是處,也算是適合這懶郡主,看來榮親王妃尋不到想娶她閨女的人家,只好往將門中挑選。

  原本安陽郡主定親了,她心裡也是高興的,這樣兒子就不用再惦記,哪知道這反而刺激到他,最近看他失魂落魄的,將自己悶在門裡頭,竟然為了個女人,將自己作賤至此,承恩侯夫人真是又怒又氣。

  所以,今兒她進宮來,就是想尋皇后商量著,給兒子挑門親事,省得他繼續惦記那懶郡主。

  江皇后心思靈秀,只一眼,就從這大嫂那兒發現些許端倪,忍下胸口的不適,問道:「大嫂今兒進宮來,難不成只是為了望兒的親事?是不是望兒那發生什麼事?」

  不然早不提、晚不提,怎麼會特地選這時候提?

  承恩侯夫人吱語幾聲,終究還是實話說了。

  等江皇后聽完大嫂的話,頓時氣怒,沉著臉道:「大嫂如此,可有問過老夫人?」

  承恩侯夫人低下頭,吶吶地道:「沒、沒有……」

  江皇后冷笑一聲,滿臉失望。

  她知道這嫂子是個見識短淺的,因為一連生了幾個女兒,才有這麼個兒子,寶貝逾命,以為天底下就只有這兒子是好的,尚公主都使得,哪裡會相中個親王郡主?卻不想想榮親王掌管宗人令,皇上對他多有倚重,就算安陽郡主是個嬌縱任性的,也沒她去挑剔皇室郡主的份兒。

  榮親王府和虞家的親事,是承恩侯老夫人親自保的媒,可見老夫人估計是不知道孫子的心思的。

  江皇后與榮親王妃交好,心裡也是喜歡安陽郡主的,覺得這孩子生而富貴,卻不嬌縱,雖然人懶了些,可一個皇家郡主,下面有一堆的下人伺候,不用動手什麼都有,人就算再懶一些又何妨?

  若是娘家侄子能娶安陽郡主,她心裡也是喜歡的,哪曉得她這大嫂竟然如此嫌棄安陽郡主。

  江皇后終於明白,為何以往她曾戲笑著說要將安陽郡主與娘家侄子搓和時,榮親王妃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將話題岔開。

  那時她以為榮親王妃瞧不上江望,江望或許有哪裡不好,誰知榮親王妃這是嫌棄江望有這樣的娘,拖累了江望,不願意將閨女嫁過去鬧心。

  江望自幼對安陽郡主好,估計以前就有心思了,可惜被他娘用性命威脅,斷了這心思,直到現在,安陽郡主都定親,他心裡自是失落不甘心。

  江皇后深吸了口氣,方才道:「望兒的婚事本宮可管不住,省得大嫂不滿意,本宮反而落得不好。」

  承恩侯夫人聽到她說如此重的話,嚇得忙跪下,「娘娘誤會了……」

  江皇后感覺到胸口又湧起一股熟悉的噁心感,擺了擺手,懶得再搭理她,讓宮人將她扶到內室去歇息。

  ……

  江游被宮人帶到四公主的宮寢時,就聽說安妃也在。

  江游進去後,給安妃和四公主請安,接著坐到她們對面的一張雕龍鳳呈祥的玫瑰椅上。

  安妃一臉和藹地詢問江游的傷,得知她的傷已經好了,安妃憂愁地歎口氣,說道:「八姑娘是個幸運的,幸好傷得不重,哪像本宮的四公主,摔傷了腿,現在還不能下地行走……」

  江游雖然是皇后侄女,但到底不是長房的嫡女,並不時常進宮,所以對宮裡的幾位公主並不熟悉,拘謹地坐在那兒,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四公主突然開口道:「江八,本宮聽說安陽和威遠將軍府的虞三郎定親了,可有這事?」

  江游聽罷,忙看她一眼,發現四公主漫不經心地轉著手腕中的赤金扭絲鐲子,忙道:「是有此事。」

  四公主眸色微冷,面上卻笑得十分和氣,「安陽素來是個憊懶的性子,我還以為她將來一定嫁不出去呢,怎地如此快就定親了?」

  這事兒江游倒是聽祖母說過,小聲地說:「聽說是秋獵那會兒,虞三郎救了安陽郡主,所以才會成就這樁姻緣。」

  四公主聽到這話,忍不住撫上脖子的傷。

  如今她的脖子上的傷收疤,有些疤痕脫落,卻留下十分明顯的印記,遠遠看著還好,近看時十分噁心猙獰,每次從鏡子裡看到這傷疤,四公主心裡都有些怨恨,怨恨那些猴子,更恨當時圍在身邊的那些紈褲沒一個有本事保護她,反而連累得她破相。

  江游探望完四公主後,也沒什麼話可說,就告辭離開。

  等她一走,四公主就砸了身邊最近的一組茶具,連炕桌都掀了,滿臉寒霜。

  安妃忙叫道:「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這是氣什麼?你放心,母妃一定會讓太醫院開些去疤的藥,一定會將它弄掉的,不會毀了你的容貌。」

  四公主心頭壓抑,難受道:「母妃,安陽和虞三郎定親了,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男人……」

  「不過是個武夫罷了,定親就定親,咱們不稀罕。」安妃安撫道,「憑你的容貌和身份,一定能招一個才貌雙全的駙馬,明年春闈,屆時讓你父皇給你欽點一個,比那虞三郎更好的。」

  四公主搖頭,深吸了口氣,說道:「我不明白,為何我看中的男人,總有人來搶呢?先是聶屹,現在是虞從信……安陽不過是個郡主,竟然也敢和我搶!」

  說著,不禁冷笑起來。

  她也不見得對虞從信有多喜歡,當時那麼多人,恰好他的模樣氣質都是她喜歡的類型,與其嫁那武夫海正弘,不如挑個喜歡的類型。

  哪知道安陽竟然和她搶,以前的聶屹就算了,這是父皇不允許的,她也不想失了父皇的寵愛,所以忍下,可虞從信不過是個將門子弟,沒權沒勢的,她看上他,是他的福份,竟然敢和安陽定親!

  安妃為她撫了撫髮,說道:「安陽郡主那德行,也只有這樣的人家才肯娶,指不定是榮親王威脅才願意娶的。你安心養傷,不用管這些,你父皇不是說了嗎,會給你再挑個好的。」

  說到這裡,安妃還在為女兒錯失海正弘可惜。

  海正弘是鎮南侯府的世子,鎮南侯鎮守江南沿海一帶,手中有權有勢,比京城裡的那些外表光鮮實則走下坡路的勳貴子弟好多了。原本她還以為,海正弘定會成為四公主的駙馬,哪曉得皇上竟然將海正弘欽點為五公主的駙馬。

  安妃每次只要想到這裡,這心肝兒就氣得難受,五公主不吭不響的,竟然得到這麼好的駙馬,定是那海正弘瞧她女兒破相,才會轉而去尚五公主,這讓安妃氣恨之極。

  可惜她心裡再氣,也不敢鬧著讓皇上收回成命,只好私底下嘀咕幾聲,然後好好安撫女兒。

  四公主瞇起眼,安陽敢搶她的人,她定不會放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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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4:05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進入十一月,京城飄雪,整個京城銀裝素裹,迎來寒冷的冬天。

  在這樣的天氣裡,海正弘與五公主成婚,接著夫妻倆就隨著鎮南侯一起趁著江面沒結冰之前回江南。

  海正弘與五公主的親事在京中沒引起什麼太大的轟動,事前眾人都有所猜測,對此並不驚奇,反倒是接下來宮裡傳出江皇后有孕的消息,如同一顆石子掉入平靜的湖面,掀起驚濤駭浪,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不管外面如何轟動,鳳翔宮裡依然一片平靜,雖然有人想去鳳翔宮裡打探一下虛實,以及皇后懷孕的情況,但有慶豐帝發話,不准人過去打擾皇后安胎,沒人敢違背命令。加上鳳翔宮是江皇后的地盤,早就打理得像鐵桶一般,各路人馬只能無功而返。

  趁著這機會,江皇后也揪出一些各宮的探子,直接丟到慎行司了事。

  江皇后的行事沒瞞著人,慶豐帝很快就知道這事,並不作聲,就由著江皇后作主。

  其他人見狀,終於歇了再打探的想法,他們都知道慶豐帝此舉是對皇后肚子裡的孩子的重視,在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出來之前,有皇帝盯著,是不可能做什麼。

  泰寧長公主得到皇后有孕的消息後,匆匆忙忙地進宮見太后。

  太后神色冷淡,看到她慌慌張張的,斥道:「多大的人了,還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泰寧長公主顧不得這些,忙撲到太后身邊坐著,讓宮人下去後,就急促地道:「母后,江皇后竟然懷孕了,這賤人肯定是秋獵那時就懷上,怨不得四公主傷成這般,她竟然要躲起來不見人,說是受到驚嚇,指不定那時候驚嚇是假的,暗地裡養胎才是真的,虧得她瞞得如此緊。三皇子和筠兒怎麼辦?」

  「收聲!」太后厲聲道。

  泰寧長公主被喝斥得噤聲,但從她臉上的神色看來,此時是又氣又急的。

  太后歎了口氣,說道:「你急個什麼?不說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門關,皇后現在這般大的年紀,還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生下來,就算能生下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以後養不養得活,宮裡夭折的孩子可不少……」

  說到這裡,太后意味深長地看著中宮的方向。

  泰寧長公主心中微微鬆懈了幾分,但仍是有些擔心的,「要是皇后平安生下孩子,那孩子是個小皇子可怎麼辦?」

  現下皇上還沒有封太子,所有皇子現在的地位都差不多,誰也壓不住誰一頭,可要是有嫡皇子後,不說那些宗室,就是朝臣也指不定會站在嫡出的小皇子那邊。

  太后冷笑道:「縱使是嫡子,也不過是個稚兒,皇上如今可不年輕,皇子們成年的可不少,成年就是他們的資本。」

  泰寧長公主聽到這話,就明白母后心裡有數。

  如太后所說的,江皇后就算能生出個嫡子,可小皇子與大皇子年齡相差二十來歲,皇子們羽翼已豐,哪有一個小孩子的事情?縱使皇上偏愛小兒子,可要等小皇子長大,還有十來年,這麼長的時間,變數可不少。

  「這事你不用急,看著吧。」說著,太后想到自秋獵後就閉門不出的外孫女,心中微歎,對女兒道:「你有空就去三皇子府裡看看筠兒,勸她和三皇子好好相處,莫要再鬧了。」

  聽到這話,泰寧長公主的神色有些難看,氣道:「三皇子迷戀上那個不知打哪裡來的女人,自從他與筠兒成親後,兩人連同房的機會都少,我勸也沒用。」

  說到這裡,泰寧長公主心裡有些難受。

  當初被懿寧長公主氣到,讓她生起不該有的野心,所以不顧女兒的反對,設計她同三皇子的事情,成功將她嫁給三皇子。三皇子在朝中素有賢名,母親又是當朝貴妃,身份比大皇子要尊貴許多,是最有可能得那位子的人。

  可哪知道,女兒嫁過去後,並沒有和三皇子好好過日子,夫妻倆形同陌路不說,三皇子甚至還寵愛府裡一個沒有名份的妾氏——伍氏,泰寧長公主得知這事,連撕了三皇子的心都有了,差得氣得沒去三皇子府裡鬧。

  還是太后及時阻止她,沒讓她去鬧,省得與三皇子的三分的情面降到底。

  太后也是有些無奈的,三皇子是個識趣的,對她這太后給幾分面子,對妻子給些尊重。可外孫女脾氣不好,對三皇子並不肯順從討好,使得三皇子與她之間並無夫妻情誼,兩人成親後,同一個府裡卻如同陌路人。

  上回秋獵外孫女作死,差點連累三皇子一事,讓三皇子十分生氣,原本就沒感情的夫妻倆,現在感情更淡漠了。

  泰寧長公主在太后這兒待了半天,方才出宮,直奔三皇子府裡。

  泰寧長公主過來的時候,三皇子並不在府裡。

  高筠懶洋洋地坐在暖閣裡欣賞外面的寒梅迎風雪而開,聽說母親來了,也沒急著起身,只讓人將她迎過來。

  「娘今兒怎麼過來了?」高筠問道,看了一眼泰寧長公主斗蓬上的雪,讓人給她端熱湯過來。

  泰寧長公主坐在薰籠上,又喝了熱湯,整個人暖和不少,方才問道:「三皇子呢?」

  高筠看她一眼,說道:「誰知道他在哪裡。」

  泰寧長公主看她滿不在乎的模樣,氣得有些哆嗦,想罵她,看她冷冷淡淡的,又罵不出來,最後只得深吸一口氣,尋了個人來問,才知道三皇子被皇帝派了差事,住在衙門裡,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回府。

  可高筠這當妻子的,竟然對此一無所知,反倒是府裡的那伍氏時不時地讓人送些吃食衣物去給住在衙門裡頭忙碌的三皇子。

  「那女人慣愛裝模作樣。」高筠冷笑地說,「遲早讓我揪出她幹的事情,以為有三皇子護著,就敢囂張了嗎。」

  泰寧長公主聽到這話,心裡一陣無力,「那不過是個玩意兒,理她作甚?」

  高筠把玩著手中的玉鐲子,冷冷地道:「玩意兒就有玩意兒的自覺,偏偏她居心不良,敢算計到我身上,我不殺她已經算是高抬貴手了。」

  泰寧長公主驚道:「怎麼,這伍氏不對勁?」

  「自然,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還會點手頭功夫,不過比不得霍七厲害。」說到這裡,高筠微微皺了下眉頭,對那伍氏更噁心,沒了說話的心情,淡淡地道:「娘今兒過來尋我可是有事?」

  「沒事就不能過來了嗎?」泰寧長公主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生氣,深吸了口氣,方才道:「江皇后有孕這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那又如何?」高筠不在意地說道。

  泰寧長公主被這話堵得一陣無力。

  江皇后懷孕一事事關重大,不管後宮朝堂,都將目光放在江皇后肚子裡的孩子身上,可她這女兒,現在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是不在意了,還是其他?

  高筠也不是蠢人,她自然知道江皇后有孕一事的影響。

  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她現在除了個身份,什麼都沒有,她也不稀罕當皇后,甚至知道三皇子對她的厭惡,若是將來三皇子真能登上那位置,可能他第一件做的事情馬上廢后,高筠寧願大家一起毀了,也不想去成全讓她噁心的人。

  泰寧長公主無奈之下,只好將太后的話傳達一聲,叮囑道:「三皇子那邊,讓他不必著急。還有,你和三皇子成親都一年多了,抓緊生個孩子要緊……」

  高筠不愛聽這些,轉了個身背對她,不言不語。

  泰寧長公主無奈,不好再勸,只好叮囑幾聲,懨懨地起身準備離開。

  「娘,大哥的親事你怎麼辦?」高筠突然出聲問道。

  泰寧長公主頓了下,方才道:「崇兒的親事有你外祖母作主,你不用擔心。」頓了下,她又道:「你外祖母相中江家的八姑娘,不過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高筠聽後,冷笑一聲,掩住眼中的冷聲,不再說話。

  ……

  天氣越來越冷,沒什麼事情,霍姝也不愛在這種時候出門。

  接到懿寧長公主府送來的賞花的帖子時,霍姝直接裝病推拒,並沒有過去。

  懿寧長公主愛舉辦賞花宴,邀請京中的人過府裡去熱鬧,能接到懿寧長公主府中賞花宴帖子的,也算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不過霍姝最近常被人盯著肚子瞧,問她什麼時候有消息,她就不想過去。

  成親快一年,還沒有消息傳來,不說懿寧長公主這當娘的心急,聶老夫人也是心急的。

  聶老夫人拉著霍姝的手道:「聽說皇后有孕,這可是正宗的嫡出皇子,是好事啊,素素什麼時候有消息?」

  霍姝很爽快地道:「明年就有消息,祖母您就放心吧。」

  聶老夫人有些疑惑,「為何?」

  霍姝見周圍沒人,就將聶屹的話傳述給她聽。雖然聶老夫人很疼愛她,但霍姝知道自己怎麼著也只能算是孫媳婦,比不得孫子,她才不會傻傻地將這種事情自己抗下來,省得和聶老夫人生份。

  聶老夫人聽後,果然沒再催她。

  雖然心急長房的後代,可長孫是個有主意的,加上他自幼的皇帝身邊長大,與她並不親熱,聶老夫人縱使關心他,可大多時候卻不知道怎麼和這孫子相處。

  這一年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眼看著要過年時,霍姝突然接到靖安侯府的消息,老夫人病重。

  聶屹恰好休沐在家,聽到這消息,便讓人套車,陪她回靖安侯府。

  聶屹握著她的手,他的手十分溫暖,捂著她的手,就像一個天然的手爐,一點也不冷。

  霍姝抿嘴笑著看他,在他看過來時,將自己塞到他懷裡,摟著他的脖子說:「你是不是擔心祖母又給我氣受?」

  聶屹將雙手交叉握在她的腰肢上,淡淡地道:「靖安侯府遞消息的人說得語蔫不詳,不知情況,自然要去看看。」說到這裡,他眼裡透著冷色。

  靖安侯府的老夫人不待見霍姝的原因,他讓人去查過,調出握在手中的一些暗衛,方才查明其中原因。

  知道前因後果,聶屹嗤之以鼻,覺得是無稽之談,可笑之極,若非現在還沒尋到那雲海大師,定要將他捉回來,押到那老夫人面前將話說清楚。

  可笑這無猗婦人當年因為和尚一句話,就將剛出生的孫女捨棄,十幾年不聞不問,可真是狠心。

  霍姝沒看到他眼中的冷色,靠在他懷裡說道:「我覺得應該不是騙人的,就不知道有多嚴重了。」說罷,又想到靖安侯夫人所做的事情,過了幾個月,一直沒有聽到什麼消息,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樣。

  到了靖安侯府,管家看到衛國公世子竟然陪七姑娘回來,心裡也沒多少驚訝,越加確定七姑娘嫁入衛國公府後得寵的事情,不敢待慢。

  兩人剛下車,就見靖安侯夫妻迎過來。

  靖安侯此時面帶疲憊,給人的感覺彷彿瞬間老了十歲,靖安侯夫人依然穩重端莊,站在那兒,神色淡淡的。

  「祖母怎麼樣了?」霍姝問道。

  靖安侯歎了口氣,「你祖母中風了。」

  霍姝腳步一頓,驚訝地看著他,就見這位大伯父轉頭看了一眼靖安侯夫人,然後又疲憊地歎了口氣。

  剛下了一場雪,春暉堂的雪還沒有掃乾淨,屋簷上堆積著雪花,那白白的一片,說不出的蒼冷寂靜。

  霍姝和聶屹在靖安侯夫妻陪伴下進了屋子,一股混合著古怪藥味的熱氣撲面而來。

  霍妙端著一碗藥坐在床前,正在餵霍老夫人喝藥。

  床上的霍老夫人歪躺在那裡,眼歪嘴斜,藥汁還沒來得及吞嚥下去,就從歪著的嘴角流下來,旁邊伺候的丫鬟趕緊拿帕子為她試去,可縱使如此,依然有一些沒來得及擦,打濕了衣襟。

  看到霍姝他們進來,床上的霍老夫人頓時激動起來,啊啊啊地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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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4:33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霍老夫人中風後,半邊的身體都沒了知覺,平時起臥如廁等事都要人來伺候,就像個廢人一樣,對她而言,十分痛苦。

  這會兒,她雖然激動,但卻連手都抬不起來,只能對著人啊啊啊地叫著,神色扭曲。

  沒有聽得清楚她到底在叫什麼,又是對誰叫的。

  「祖母,您別急,小心背過氣。」

  霍妙忙給霍老夫人拍撫胸口,擔心她激動之下生出好歹。

  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鏡,無法說話,身體也無法動彈,霍老夫人很快就安靜下來,只是一雙渾濁的眼睛兇狠地瞪著他們,也不知道她瞪的是誰。

  靖安侯到底忌憚聶屹,擔心母親的態度惹惱他,忙上前一步,擋住母親的視線,勉強道:「娘,姝姐兒和世謹回來看您了,您今兒怎麼樣?」

  霍老夫人啊啊兩聲,努力地想說出完整的話,卻無可奈何。

  霍妙憂心忡忡地答道:「祖母今兒還是一樣,沒什麼起色。」

  靖安侯歎氣,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微微閉了下,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親自給霍老夫人擦去身上的藥汗,又寬慰幾聲,方才帶幾人出去,免得霍老夫人太過激動,身體又出什麼事。

  出了門,霍姝就問道:「大伯父,祖母怎麼會病成這樣?」

  靖安侯頓了下,方道:「這人老了病就多,哪曉得突然就病成這樣。」說著,又歎了口氣。

  「可有請太醫過來看看?」霍姝繼續問。

  「看了,太醫說盡力而為,只是……」

  雖然這話沒說完,但可以想像得出來,太醫對這種中風之症定然也是沒辦法的,只能吃藥好生地養著。

  靖安侯陪聶屹說了會兒話後,因霍姝說要去看看霍五老爺,便讓他們夫妻倆去五房的院子。

  等夫妻倆一走,靖安侯轉身看向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一身素色的祅子站在那兒,整個人顯得冷冷清清的,連神色也是清冷的,從窗欞吹進來的風輕輕地掀起她的裙擺。

  靖安侯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夫人將姝姐兒他們叫回來,難不成是想尋姝姐兒撐腰?」

  靖安侯夫人淡淡地道:「侯爺的話言重了,妾身一個作長輩的,如何叫晚輩給妾身撐腰?況且妾身又沒有教養過姝姐兒,她如今富貴了,卻不是妾身該跟著享的,妾身可開不了這個口,沒得丟臉。」

  聽到這話,靖安侯又是羞愧又是懷疑地看著她。

  霍家確實沒有養這個姑娘,都是虞家的功勞,所以霍姝現在富貴了,霍家也沒臉攀過去,像小兒子年紀大了,可以在五城兵馬司謀個職缺,也不好去找聶屹幫忙。

  靖安侯夫人沒理他,說道:「侯爺若是無事,妾身就先走了,這一大家子的事情,妾身還要忙,等會兒又要去給老夫人侍疾呢。」

  說罷,也不等靖安侯答應,她轉身離開。

  ……

  霍姝和聶屹去到五房的院子,得知霍五老爺在書房裡,兩人直接過去。

  霍五老爺見到他們十分高興,等知道他們回來的目的後,他忍不住歎氣道:「好孩子,你們有心了,你祖母她這次著實驚險,人險些就沒了,可惜還是落得中風……」

  說罷,繼續哀聲歎氣。

  霍姝見狀,就知道這位父親對祖母霍老夫人這病是一無所知。

  先前她也詢問過大伯父,但大伯父明顯就不想說,將話一筆帶過,可能裡面有什麼隱情,聶屹這侄女婿在,不好意思說吧。

  和父親聊了幾句,霍姝便藉口離開,讓聶屹留下來陪父親說話。

  她先去長房探望靖安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見她過來並不奇怪,叫丫鬟沏好茶來招待她,笑著道:「前兒聽說安陽郡主和你外祖家的表哥定親,真是恭喜了。」

  因霍虞兩家私底下交惡,所以這些年來並無往來,只維持著一個面子情,這次虞從信定親,靖安侯府的人也不好意思上門去道喜。

  霍姝抿嘴笑著謝過她,詢問霍妍的情況,「八妹妹現在如何?可是好多了?」

  靖安侯夫人臉上的笑容微斂,說道:「比以前好一些,不過今年這年,她還無法回來。」說到這裡,她心裡就為獨自在外休養的小女兒心疼,可再是心疼,現在也不好讓她回家。

  問完霍妍的情況,霍姝便沒再問。

  她雖想知道霍妍與永郡王府的婚事情況,但靖安侯夫人無意多說,她便也當不知道,和她聊了會兒,就告辭離開。

  出了長房,霍姝正要往五房行去時,霍娟的丫鬟跑過來叫住她。

  霍姝轉頭看去,就見霍娟站在迴廊間,朝這兒張望,見到她時,忙呵了口熱氣,笑著道:「七妹妹,好久不見。」

  霍姝微微一笑,說道:「是好久不見,六姐姐今兒怎麼在府裡?」

  上個月,霍娟就出閣了。

  因為霍娟的年紀不算小,加上與孫家的婚事實在是一波三折,孫家那邊也有怨言,所以霍二老爺也沒有太過講究,匆匆忙忙地將女兒嫁過去,嫁妝是從公中出,二夫人再添一些,在家境不富裕的孫家眼裡,這也算是一筆豐厚的嫁妝。

  霍姝當時回來坐了會兒,沒等霍娟上花轎就離開。

  「祖母生病,作孫女的自是要回一趟的。」霍娟說著,用手輕輕撫了撫髮髻上的金釵,一雙眼睛含笑,神色添了幾分新婚婦人特有的喜氣,不似以前因為婚事不順,眉宇間縈繞著郁色。

  「七妹妹,祖母這病真是突然,你說是吧?」霍娟意有所指地道。

  霍姝笑看著她,直接問道:「六姐姐直說吧。」

  霍娟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下,很快就有些無奈地道:「七妹妹還是這般直接。算了,我們都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沒我們插手的份兒。對了,過完年後,我要隨夫君離京去西北上任,此次一去,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京。」

  說罷,她面上多了幾分惆悵之色。

  孫家的這門親事算是高不成低不就,雖說在姐妹中不是頂好的,但也不算太差,比她想像中要好許多,至少夫家雖清貧,但人都是好的,沒有侯門的太多是非和算計,簡簡單單,公婆對她都不錯,丈夫敬重她,並未因先前父母毀婚的事情遷怒到她身上,只要她用心經營,這輩子也能舒舒服服地過。

  「那我就在這裡提前祝六姐姐一路順風。」霍姝道。

  姐妹倆說了會兒話後,霍姝就和她分開。

  剛到五房的院子,就見霍妙拎著裙子氣喘吁吁地走過來,見到她時,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欲言又止。

  霍姝笑瞇瞇地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九妹妹,好久不見,咱們聊聊。」說罷。就按著她手上的脈博,將她拖走。

  霍妙低垂著臉,由她拖到霍姝以前住的疊翠院的一處花廳。

  霍姝出嫁後,疊翠院便空下來,因為沒有人住,所以這裡顯得冷冷清清的,也沒有燒起地龍,空氣都透著一股沁骨的冷意。

  霍妙抱著一個掐絲琺琅的手爐,沉默地看著丫鬟沏來的茶,霧氣升騰,氤氳了她的面容。

  霍姝喝了口熱茶,說道:「祖母怎麼會病成這樣?」

  霍妙看她一眼,已經記取以前的教訓,所以沒有隱瞞,直接道:「因為大伯母要將八姐姐嫁到娘家一個嫁在江南的妹妹那兒,祖母不答應,後來……祖母就被氣到。」說到這裡,她咬了咬唇。

  霍姝喝著茶,並不意外這個答案。

  霍妙忍不住問她,「七姐姐,大伯母真的要將八姐姐嫁到她娘家姐妹家?」

  「你說呢?」霍姝反問她。

  霍妙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想問她。

  她知道霍妍經歷的事情很可怕,心裡也是同情她的,只是事情已經發生,兩家都約定好這門親事,等永郡王世子出妻孝,就會將霍妍嫁過去。

  除非霍妍沒了,不然這門親事是不會改的。

  哪知大伯母突然說已經給霍妍挑好親事,想將她嫁給娘家一個姐妹所生的兒子,祖母自然不允,氣急之下,便中風了。

  她知道祖母有多疼大姐姐,甚至為了這樁親事,不惜傷害另一個孫女,就算永郡王府如今已經不比從前,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起復?所以祖母不想放棄這門親事,大伯母的行為,讓祖母怒不可遏,便氣著了。

  霍妙看到祖母病成這樣,心裡也是怨大伯母的,要不是開始大伯母給祖母下藥,祖母也不會病成這樣。後來藥停了,她以為大伯母已經出完氣,可哪想大伯母竟然將祖母氣得中風,霍妙心裡頭哪裡不怨?

  霍姝喝了半盞茶,說道:「難不成你覺得八妹妹嫁去永郡王府好?九妹妹,別說讓我生氣的事情,我可不愛聽。」

  霍妙聽到這話,不禁噎了下,囁囁的不敢出聲。

  「永郡王府將八妹妹害成這樣,傻子才會嫁過去繼續受害,你知道八妹妹現在是什麼模樣的嗎?她晚上總在作噩夢,連看到小廝都害怕,你讓她這模樣去嫁人?而且還嫁的是傷害過她的人?大伯母又不傻的,是吧?」

  霍妙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霍姝吹了吹茶盞裡的茶葉,又喝了一口茶,起身離開。

  霍妙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頭沉甸甸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有時候,她甚至痛恨自己為什麼要知道那麼多,如果什麼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地侍奉祖母,是不是好一些?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低頭摀住臉。

  就是因為知道得太多,所以她才會痛苦,不知道怎麼辦。

  ……

  在靖安侯府待了大半日,拒絕霍五老爺的留膳,霍姝和聶屹告辭離開。

  坐在馬車裡,霍姝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來,直到聶屹將她抱住後,她才趴在他肩頭,將先前得知的事情告訴他。

  聶屹聽罷,就知道霍老夫人可能活不久,最多過完這個冬天。

  輕輕拍著她的背,他說道:「別想那麼多,那些事情和你無干。」

  她從小在虞家長大,霍家的事情與她有什麼關係?特別是現在她已經嫁人,所謂的娘家更和她無關。若非怕世人說她不孝,聶屹根本就不想讓她回去。

  霍姝嗯了一聲,摟著他,直接將那些事情拋開。

  霍老夫人病重一事,在京城裡沒引起什麼關注,聶老夫人聽說後,也只是念聲佛號,感慨幾句生命無常,便拋開,準備過年的事宜。

  霍姝現在是長房媳婦,將來這府裡是聶屹繼承,她這世子夫人自然不能閒著,和二夫人、三夫人一起準備年貨及過年的事宜。

  府裡的人口少,聶家的族人除了隔壁的二老太爺外,其他的族人都不在京城,所以倒也沒有什麼需要忙碌的,按著每年的份例來行事就可。

  一通忙碌後,終於迎來新年。

  這是霍姝嫁到衛國公府的第一個年,除了她持宗婦禮去祭拜聶家的祖先外,和以往差不多。而且身邊有聶屹在,不管在何方,她都不覺得難過,只有滿滿的喜悅和歡快。

  守完歲後,聶屹摟著她站在窗前年夜空中的煙火,低首親吻她被夜風吹得微涼的臉頰,輕聲呢喃道:「素素,新年快樂。」

  霍姝也高高興興地和他說了一聲新年快樂。

  看完煙火,兩人吃了點熱湯麵後,就洗漱上床睡覺。

  外面冰天雪地,帳內卻一片春意融融。

  纏綿的肢體,汗水砸過,只剩下一片喘息聲。

  霍姝伸出兩條光溜溜的手臂摟著他的脖子,問道:「世謹,又過一年,我今年已經十七歲,咱們生個寶寶吧。」

  聶屹微微瞇起眼睛,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滴到她肌膚上,輕輕撫著她溫暖的面容,他沒有說話,而是沉下身,將自己送進她溫暖的體內,更深刻地愛她。

  霍姝見他不說話,有些不滿地扭身,聽到他的抽氣聲後,趕緊停下,然後還沒等她說話,就被人大力地翻了個身,然後身後一具炙熱汗濕的身體又貼上來,將她重重地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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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4:51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大年初一,命婦進宮拜年。

  大清早,霍姝就忍著睏爬起來,洗漱更衣,穿上世子夫人的吉服,稍稍用了些點心,不敢多喝水,就和聶屹出門,同聶二老爺、聶三老爺夫妻一起進宮。

  聶老夫人身體不好,皇后娘娘體恤,這樣的活動,一般是允許她在府裡歇息。

  眾人集合後,就一起坐馬車進宮。

  到達宮門前,男女便分開,聶屹隨著聶二老爺、三老爺一起去交泰殿那邊給皇上請安,霍姝則隨二太太、三太太一起去後宮給太后、皇后請安,這是每年新年的規矩。

  大年初一進宮拜年的命婦有些多,她們來到時,被人引到一處大殿裡,用屏風隔開的地方,很多命婦都坐在這兒等候太后和皇后的到來。

  霍姝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首先就見到不遠處的敬國公、齊國府、承恩侯府等府裡的女眷,至於其他府中的女眷,她並不熟悉,二太太和三太太在旁邊小聲地為她介紹。

  霍姝的目光在敬國公府的女眷身上轉了下,去年的江南貪污案,敬國公府也受到牽連,後來還是皇上看在老敬國以前在戰場上立下的功勞,將功抵過,沒有懲罰太過,只是擼去敬國公府所有男丁手中的職位,並讓敬國公補足貪污的銀錢。

  這個懲罰與一些抄家砍頭流放的官員相比,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沒有被奪爵,可是對於這些公侯府來說,卻已經算是十分嚴重的懲治,失了聖心,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指不過再過個十幾二十年,誰還記得敬國公府的存在?

  這京裡很多勳貴府第,就是這樣不知不覺消失在世人前。

  接著霍姝看到人群中的靖安侯府和將軍府的女眷,頓時眼睛一亮,直接走過去。

  「外祖母。」霍姝朝虞老夫人笑得甜甜的。

  虞老夫人正和榮親王妃說話,兩府定下親事後,如今算是親家,榮親王妃願意給虞家面子,所以今兒特地過來尋虞老夫人說話,做足了姿態,也讓那些原本不看好這樁親事的人心中有些微妙。

  兩人見到霍姝過來,招呼她坐下一起說話。

  靖安侯府的女眷見狀,忍不住看了一眼靖安侯夫人,見她依然端莊地坐在那兒,不管心裡有什麼想法,這種時候也不好出聲。

  等時間差不多時,懿寧長公主和泰寧長公主終於到了。

  泰寧長公主的氣色不太好,彷彿心中有什麼苦惱的事情,面上維持著虛假的笑容。倒是懿寧長公主依然如故,容貌艷麗、氣質雍容,在場的女眷見到她,紛紛起身招呼,對她恭敬居多。

  泰寧長公主見狀,心裡有些氣悶,和在場的人閒聊幾句,就往太后的宮殿而去。

  懿寧長公主沒急著走,來到榮親王妃她們那兒。

  霍姝忙起身給她行禮。

  虞老夫人也要起身,被懿寧長公主制止,她笑道:「虞老夫人不必多禮,快快坐下來咱們一塊兒說說話。」

  虞老夫人順勢坐下,面上含著笑,與懿寧長公主聊起來。

  懿寧長公主是個健談的,很快就說到安陽郡主的親事,笑問道:「沒想到一轉眼安陽那孩子就定親,婚期已經選好了?」

  榮親王妃笑著道:「等過完年,就挑個吉利日子,屆時公主可要來喝杯喜酒。」

  「這是一定的,安陽這孩子也是本宮看著長大,等她出嫁,很快就輪要到丹陽……」說罷,不禁有些悵惘,孩子長得太快,作母親的總有些不捨。

  榮親王妃心裡也捨不得閨女,但為了閨女好,再捨不得也不能耽擱她的終身大事,而且她挑的這女婿除了出身低點外,沒什麼不好的,將女兒嫁過去,她心裡也放心。

  聊了會兒後,太后和皇后終於到來了。

  江皇后的精神看著不錯,穿著一襲寬鬆的大紅色吉服,看不出肚子的形狀,唇角含笑,喜慶的顏色及精神,氣勢十足,硬是將她身邊的曹貴妃、安妃等嬪妃都比下去,反襯得她們寡淡無顏色。

  太后的神色淡淡的,由泰寧長公主扶著,和身邊的幾位宗室的太妃說幾句話後,便藉口累了,讓女兒扶離。

  太后一走,江皇后也跟著起身離開。

  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江皇后的肚子上,她今兒穿的吉服是特地改裝過的,衣料垂落下來,根本看不出肚子的形狀,也不知道多少個月。江皇后自從傳出身孕後,居住在深宮裡,深居簡出,很少露臉,不說那些外命婦,就是宮裡的人也很少能看到她。

  回去的路上,三太太一臉羨慕地道:「皇后的氣色看著真不錯,真看不出已經有孕。」連江皇后這般大的年紀,都能有孕,三太太心裡也有幾分異動。

  二太太是個嘴拙的,笑著沒說話。

  霍姝笑瞇瞇地說:「皇后娘娘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也會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三太太看著她,小聲地問道:「世謹媳婦,你覺得皇后這胎是男是女?」

  聽到這話,二太太駭得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三太太,似乎不明白三太太怎麼敢直接問這話。雖然京裡的人對皇后肚子裡的孩子都十分關注,卻沒一個人敢在嘴上說皇后肚子裡的孩子的性別,都在心裡暗暗猜測罷了。

  霍姝眨了眨眼,笑道:「三嬸,我也不知道,等皇后娘娘生下來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三太太被這話弄得有些訕訕的,終於沒再問。

  回到衛國公府,一行人去給老夫人請安,說了會兒話後,方才散去。

  回到凌雲院,霍姝在丫鬟的伺候下,換了一身寬鬆的衣裳,得知聶屹被羽林軍的同僚叫去喝酒,也沒管他,回房歇息。

  昨晚守歲後又鬧了許久,今兒一早進宮,霍姝也有些累,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人摟著,背部貼著那溫暖的胸膛,若有似無的酒氣在空氣中飄蕩。

  霍姝轉了個身,就著有些昏暗的光線,看到一臉酒意地摟著她睡覺的男人。

  她湊過去親吻他紅潤的唇角,接著就被他張嘴,摟著她加深這個吻。

  霍姝嘗到一嘴的酒氣,趕緊將他推開,叫丫鬟打來水,親自絞了帕子給他擦臉,又為他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接著也沒下床,直接笑著趴在他懷裡,問道:「喝酒傷身,以後少喝點。」

  聶屹嗯了一聲。

  霍姝見他神色還算清明,就將今兒進宮拜年的事情同他說了,說到三太太的問話,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他,問道:「三嬸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所以找我打探?」

  聶屹將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撫著,輕聲道:「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五個多月,聽說有經驗的婆子和太醫能判斷得出是男是女,舅舅對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十分看重,平時不准人去打擾皇后養胎,宮裡能見到皇后的機會不多。有些人自然要急了……」

  霍姝若有所思,覺得急的人可能很多,不說那些皇子們,就是很多已經站隊的大臣及勳貴也是急的。

  「那三嬸這是?」霍姝對三太太頓時有些不喜。

  聶屹親吻她的唇角,溫聲道:「三嬸應該是聽她娘家說了什麼,才會幫著打探,不用理她。」說著,他眸色冰冷,諷刺地勾起唇角。

  雖說衛國公府的人口簡單,府裡看著還算太平,可他記得小時候的事情,若非祖父雷霆手段鎮壓,這府裡哪有現在這般平靜?衛國公這位置,就算是同胞兄弟都要眼紅,更何況是現在坐在是侄子,有那麼點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若非他是被皇帝養大的,沒人能悍動他的地位,指不定以前不知道是什麼下場。

  霍姝聽他說讓她不必理這事情,便也沒理會,甩給他處理。

  聶屹見她這般乖巧識趣,歡喜之餘,又有幾分遲疑,撫著她的臉道:「素素,我娶你,是讓你享福的,那些煩人的事情,你不必理它,誰給你氣受,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他恨不得將一切都自己扛住,辦得妥妥當當,她只要調高高興興就行了。

  他現在的地位,不需要妻子四處迎逢討好人,也不需要妻子打理好內宅,人情往來之類的事情,有外院的管事看著,內宅有管事婆子幫著,她只要舒舒服服地當他的妻子即可。

  霍姝聽到這話,笑瞇瞇地道:「你放心,沒人敢給我氣受,他們不敢的。」說著,她亮起拳頭。

  聶屹頓了下,然後忍不住失笑,伸手握住她的拳頭,吻向她彎彎的眉眼。

  ……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聶屹就陪霍姝回靖安侯府,意思意思地坐了會兒一會兒,就起身告辭離開。

  霍五老爺依依不捨地道:「怎麼不多待會兒?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聶屹還沒有開口,霍姝就道:「我們等會兒還要去外祖母那兒拜年,就不坐了。」

  聽到這話,屋子裡所有人都忍不住看過來,面上都有些震驚。但被看的人卻一臉泰然,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聶屹神色平靜地看著她,也沒有反駁。

  霍五老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霍妙霍琤姐弟倆見父親說不出話來,他們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看著那夫妻倆離開。

  等他們離開後,霍五老爺彷彿整個人都老了幾歲,默默地回書房,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霍妙姐弟倆縱使擔心,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自從霍姝回京後,五房維持了十幾年的平靜,彷彿因她的歸來打破了,曾經隱藏起來的問題也湧現。

  霍妙或許曾經還怨恨過,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她連怨也不知道如何怨,只希望祖母的身體能盡快好起來,其他的,她完全不願去多想。

  將軍將裡在京的女眷不多,加上虞五夫人的娘家不在這邊,年初二並沒有回娘家,等霍姝他們來到將軍府拜年,府裡的人都在。

  給虞老夫人拜年請安時,虞老夫人給兩人都發紅包,雖然這麼大的人還領紅包有些羞人,不過霍姝仍是笑瞇瞇地收下,聶屹也只能無奈地收下,決定事後多孝順虞老夫人。

  聶屹被虞家的爺們拉去書房說話後,虞倩也拉著霍姝說話。

  「表姐,等三哥成親後,我就要回西北了。」虞倩有些不捨地道。

  霍姝愣了下,將她上下打量,然後摸摸她的腦袋,歎道:「你來京城有兩年,四舅母應該也很掛念你,回去吧。若是你捨不得我,將來等你及笄後,你就嫁到京城來。」

  虞倩的滿心不捨被她鬧沒了,羞紅了臉,追著她就要擰她。

  表姐妹倆個鬧了會兒,就去尋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見這大冷天的,兩個姑娘滿頭大汗地過來,忙讓人絞來帕子給她們擦汗淨臉,省得著涼。

  霍姝接過丫鬟端來的果汁喝一口,好奇地問道:「外祖母,三表哥和安陽郡主的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說到這個,虞老夫人就滿臉笑容。

  老人家最愛看到兒孫滿堂,家裡的人越來越多,人丁興旺,方才是一個家族立足的根本。

  「我看中幾個好日子,一個在四月,一個在八月,一個在十一月,就在這幾個日子裡挑一挑。」說著,虞老夫人又嘮叨道:「你二舅他們過年後,就從平南出發進京,若是四月份成親,這日子最好,不過我看榮親王可能想要再多留閨女些日子,這事兒還得和榮親王妃談談才行……」

  虞從信今年已經二十多,很多男人在這樣的年紀,連孩子都有好幾個,虞從信卻因為第一次定親耽擱婚事,現在身邊冷冷清清的,沒個貼心人照顧。

  虞老夫人對他有些心疼,所以她希望孫媳婦快點過門,這樣孫子房裡也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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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5:04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過年對於已婚的婦人來說,一向是忙碌的,走親戚,喝年酒,一刻不得閒。

  榮親王府的年酒在年初七。

  這日,聶屹和霍姝應邀請過去,將軍府的人也被邀請前來。

  霍姝見到五舅母帶著表妹虞倩下車,馬上親親熱熱地過去,彼此說了幾句話,就被引路的婆子帶進一處花廳喝茶。

  榮親王妃在花廳裡招待一群宗室的女眷,其中懿寧長公主也在。

  霍姝和虞五夫人一起過去行禮,榮親王妃和她們閒聊幾句,讓人安排虞五夫人坐到自己身邊不遠的位置。

  在場的人都知道安陽郡主定親的對像是虞家三郎,看榮親王這番態度,就知道榮親王妃有意抬舉虞家,給女兒作臉,其他人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打榮親王妃的臉,當下對虞五夫人都十分客氣。

  能來榮親王府中喝年酒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大多是宗室,朝臣沒幾個,甚至連勳貴也少。霍姝看罷,想到聶屹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就明白榮親王的行事自有分寸,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可見他這些年來能得慶豐帝信任,也不是沒道理的。

  所以,今兒來這裡的女眷並不多,不過都是宗室中地位比較高的。

  霍姝陪她們說了幾句話,就被安陽郡主身邊的丫鬟請過去。

  霍姝帶著虞倩來到榮親王府的一處梅林,就見安陽郡主帶著一群姑娘在梅林裡賞梅烤肉。

  賞梅就罷了,這是雅事一件,但這大過年的吃烤肉……

  虞倩眼睛都瞪大了,看到那坐在烤架前擼著袖子親自烤肉的安陽郡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他的姑娘似乎不屑這等俗事,遠遠地站著,只有幾個陪在安陽郡主身邊,面上帶著幾分討好之意。

  霍姝眼睛一轉,就見到不遠處坐在亭子裡的許恬,她身邊也圍了一些宗室的姑娘,對這裡十分不屑。

  「素素,你來啦。」安陽郡主見到霍姝,高興地笑道,然後又朝虞倩叫了一聲「倩妹妹」。

  虞倩靦腆地朝她笑了下,心裡頭仍被安陽郡主這等不同於京城裡那些陽春白雪般的貴女的舉動給震著,反應不過來。

  安陽郡主絲毫不在意外人如何看自己,將自己烤好的幾串鹿肉遞給霍姝和虞倩。

  「真難得能吃到你烤的東西,表妹,吃吧。」霍姝接過後,遞了一串給虞倩。

  虞倩說了一聲謝謝,見霍姝張嘴就咬,接著含糊地說肉烤得老了,一邊挑剔一邊吃,安陽郡主仍是笑盈盈的,讓她再次感覺到自己表姐和安陽郡主的交情有多深。

  不過,看到這樣的安陽郡主,她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安陽郡主身份尊貴,在外面的傳言也不太好,虞倩知道兩家定親後,其實心裡有點擔心安陽郡主身份太高,要是嫁過來後不好相處,瞧不起三哥是武人,對三哥不好怎麼辦?雖然她覺得能和表姐玩在一塊的姑娘是好的,可對京城裡的這些貴女們,虞倩還是擔心的。

  現在,看到這麼平易近人,甚至如此接地氣的安陽郡主,虞倩終於放下一顆心。

  見她們吃完了,安陽郡主也沒再烤,就著丫鬟端來的水洗淨手,薰香去掉異味,便坐到不遠處的閣樓裡休息喝茶,由王府裡的廚娘去烤。

  不遠處的許恬往這兒張望,見霍姝和安陽郡主坐在一起喝茶,神色不禁有些惱怒。

  霍姝背對著沒看到,不過安陽郡主看到了,並沒理會她,和霍姝笑著說過年的事情。

  「每年都要來搞這麼一次,挺煩的,還要我陪上一天,剛才還要玩拋繡球,真是無聊。與其玩這些,不如自己動手烤肉,今年我就請她們吃烤肉,將她們餵撐,看她們還有沒有那精力跑來跑去。」安陽郡主說道,不掩飾自己的壞心眼。

  虞倩忍不住噗地笑起來,趕緊掩住嘴,覺得這未來的三嫂真有意思。

  霍姝笑呵呵地道:「確實,比起拋繡球,我覺得自己動手烤肉比較有趣。」

  正說著,許恬已經抱著一個小巧的繡球過來,張嘴就道:「你們……」

  「恬妹妹,一起吃烤肉。」霍姝一把將她拉到身邊的位置,將丫鬟遞上來的一盤烤好的烤肉端過來,笑盈盈地道:「這烤肉抹了蜂蜜,吃著十分香甜,你們玩這麼久,應該餓了,吃點吧。」

  許恬一腔話被她堵住,只好憤憤地端過開吃。

  霍姝繼續和安陽郡主說話,聊過年的事情,並且說到自己年初二回外祖家見到幾個表兄弟的事。

  安陽郡主起初還能鎮定,等聽到她說虞從信後,忍不住瞪眼過來。

  霍姝卻不說了,朝她一個勁兒地笑著說:「我聽王妃說,等過完年,就要商量你們的婚期,可有這事?」

  安陽郡主雖然心裡有些羞澀,不過都到這時候,她也沒有羞得跑開,落落大方地道:「是又如何?反正我母妃會為我作主的。」說著,還轉頭朝虞倩笑了下。

  虞倩無話可說,這位三嫂的臉皮好像也挺厚的。

  許恬聽著她們說話,聽到這裡,覺得這兩人真是不害臊,連這種話都能大大咧咧地說,忍不住說道:「我吃飽了。」

  霍姝轉頭看她,發現她手中的盤子已經空了,驚訝道:「恬妹妹竟然吃完了?沒撐著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許恬就覺得肚子撐得難受,都是剛才她塞一盤烤肉給她,害得她聽她們說話,不知不覺就吃撐。

  霍姝遞了一杯消食解膩的茶水過去給她,說道:「恬妹妹都這麼大的人,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知節制,真是……」她一臉無奈寬容的表情。

  許恬差點沒氣壞。

  她深吸了口氣,提起旁邊的繡球,對霍姝說道:「你陪我去玩繡球。」

  霍姝有些為難地看她,「真的要我陪你玩?不好吧?」

  許恬不為所動,「沒什麼不好的,叫你就去。」說著,就皺著眉起身,催著霍姝快點出去。

  霍姝笑瞇瞇地站起身,跟著她一起出去。

  虞倩沒動,看著這姑嫂倆個一前一後出去,轉頭見安陽郡主懶洋洋地坐在那兒,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安陽郡主見她看過來,笑了下,說道:「你不用擔心,素素有分寸的。」

  虞倩聽到這話,頓了下,點點頭。

  她一點也不擔心表姐,反而對許恬那理所當然頤指氣使的語氣有些不高興,再怎麼說,表姐也是許恬的嫂子,可許恬先前的語氣,就像在呼喝著個下人一樣。

  不過想到許恬是郡主,聽說自幼被懿寧長公主嬌寵長大的,也不怪她如此。

  相比之下,同樣是郡主的安陽郡主就比許恬好多了,至少她從不仗勢欺人,對人也是笑瞇瞇的,十分和氣的樣子,最重要的是,也看不出哪裡懶。

  正想著,就見遠處霍姝將那繡球往前拋去,前面的姑娘沒來得及接住,那繡球就砸在梅林中的亭子的柱子上,咻的一下繡球就扁下去,製作繡球的皮革面裂開來。

  所有人都僵硬地看著霍姝。

  霍姝一臉笑瞇瞇的:「恬妹妹,對不起啊,力氣有些大,不如再換一個新的繡球?」

  許恬僵硬地看著那裂開一個口的繡球,再看霍姝一臉歉意的模樣,心裡有些憋屈,怒道:「你是故意的?」

  霍姝挑眉,「恬妹妹要是不想玩,那我就走了。」說著,也不理她,轉身離開。

  許恬氣得直哆嗦,卻也不敢像先前那樣將她叫過來。

  雖然多了許恬這個插曲,不過榮親王府的年酒還是不錯的。

  霍姝吃飽喝足,帶著虞倩離開梅林時,許恬也覺得無趣,跟著一起離開。

  剛出梅林不久,就見到懿寧長公主和聶屹。

  恰好看到聶屹來接霍姝,懿寧長公主難得見到兒子,忍不住拉著他站在迴廊下說話。

  看到這兩人,許恬不由想到先前霍姝砸壞繡球威脅她的事情,頓時委屈地道:「娘,大哥。」

  懿寧長公主和聶屹轉頭看過來,見霍姝和女兒一起結伴過來,懿寧長公主有些欣慰。只是這欣慰很快就被女兒臉上的委屈給弄沒了。

  「怎麼了?」懿寧長公主問道。

  許恬扁著嘴,用可憐巴巴的語氣將先前在梅林裡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雙眼睛忍不住看著聶屹,卻發現他神色冷峻淡然,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

  等她說完後,聶屹開口道:「娘,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說罷,朝霍姝招手。

  霍姝朝懿寧長公主行了一禮,就走過去。

  懿寧長公主臉色有些僵硬,但看兒子的神色,不禁歎氣,也沒說什麼,揮手讓他們離開。

  虞倩不喜歡許恬這位郡主,也朝懿寧長公主行了一禮,便跟著離開。

  見他們竟然這麼離開,特別是大哥一句話都沒和她說,許恬委屈得差點掉眼淚,跺著腳道:「娘,你看看,大哥自從娶妻後,就不再關心我們了。」

  懿寧長公主其實已經習慣兒子這般冷淡的態度,聽到女兒的話,心裡越發的無奈,嚴肅地道:「若非你去招惹霍七,他會不理你?」

  如今懿寧長公主也知道兒子對霍七有多看重,心裡不是不後悔當初答應這門親事太快的,但有時候又想,她欠兒子太多,他難得喜歡的,讓他如意也沒什麼。

  只是她希望女兒能和兒媳婦好好相處,將來長子能幫襯著下面的弟弟妹妹。

  可不知道怎麼地,兒媳婦表面上笑瞇瞇的,可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和女兒也處不來。女兒想要仗著身份欺負她,最後反而自己鬧出笑話,得不償失。

  懿寧長公主歎了口氣,對依然感覺到委屈的女兒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和世謹雖是兄妹,可你們到底是不同姓的兄妹,你每次都要針對世謹的媳婦,世謹看到後,心裡能高興嗎?」

  妹妹和妻子怎麼能相比?妹妹遲早要嫁出去的,要陪著走一輩子的人是妻子。

  許恬皺眉,仍是滿臉不解,「可我們是血緣至親的兄妹。」

  懿寧長公主搖頭,血緣至親又如何?有時候,血緣至親也不可靠,況且她從未養過那孩子,以前甚至不願意見他,也不怪他如今仍是淡淡的。

  懿寧長公主突然覺得有些沒滋味,沒再說什麼。

  ……

  霍姝被聶屹扶上馬車後,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看。

  「看什麼?」聶屹唇角微微翹起,鳳目溫和地看著她。

  霍姝仔細看他一會兒,確實他並沒有生氣後,臉上也露出笑容,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恬妹妹有時候挺討人厭的,好像聽不懂人話一樣,所以我就直接砸爛那繡球,她說我威脅她,其實也沒有說錯。」

  聶屹嗯了一聲,拉著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你不生氣?」

  聶屹見她固執地盯著自己,笑道:「沒什麼好生氣的。」

  霍姝瞅了他半晌,很快又高興起來。

  因為不在意,所以沒什麼好生氣的,那些人於他而言,不過是名義上的血親,實則連陌生人都不如。

  所以,他沒什麼好生氣的。

  ……

  忙碌的年很快過去。

  出了正月,霍姝就聽說榮親王府和虞家終於將婚期定下來,就定在四月初二,據聞這是榮親王親自去欽天監,讓欽天監選出來的吉利日子。

  榮親王並不想將閨女嫁得這麼快,恨不得多留個兩年。但奈何虞從信是個奸滑的,他並不直接拒絕,面上笑瞇瞇地應下,轉身就尋未來的小舅子榮親王世子周焜喝酒,與他談天說地。

  然後周焜不知道回去和榮親王妃說了什麼,榮親王妃直接同意將婚事定在四月份。

  榮親王想要反對時已經遲了,這是王妃親自允的,他沒辦法反悔,只能滿心不甘地應下。

  到了三月春暖花開之時,霍姝正摸著平坦的肚子懷疑裡頭是不是有個小娃娃時,靖安侯府那邊突然傳來霍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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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5:18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乍然聽到這消息,霍姝依然有些怔忡。

  見她怔怔地坐在那兒,艾草等丫鬟不禁有些擔心。

  在她們心裡,靖安侯府對她們家小姐只有生恩沒有養恩,加上霍老夫人明顯表現出來對霍姝的不喜,幾次三番露出來的惡意,丫鬟們心中也不是不生氣的,卻因為對方是長輩,不好說什麼。

  霍老夫人再有不是,她也是祖母,不管做什麼,當晚輩的只能敬著受著,不然就是不孝。

  「姑娘,您別傷心,人老了,總有那麼一天的。」鄔嬤嬤安慰道。

  霍姝回過神來,笑了笑,「我沒傷心。」她確實沒傷心,畢竟她和那位祖母相處的時間太少,少得沒讓她對她產生什麼感情,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孝,確實是事實。

  除此之外,祖母對她十分厭惡,幾次都露出不掩飾的惡意,被人如此厭惡,霍姝也沒辦法將她真的當成至親的人看待,只遠遠地敬著,彼此不見面,相安無事。

  鄔嬤嬤見狀,便也沒再勸她,和艾草等丫鬟匆匆為她換上素淡的衣服。

  至於孝服,因為那邊傳來的消息太過突然,沒來得及做,只好先穿素淡的衣服,等今晚讓針線房趕工做出來,明天再穿。

  接著,讓人去稟明聶老夫人後,霍姝就坐上馬車回靖安侯府。

  馬車抵達靖安侯府時,靖安侯府的門口已經掛上白幡。

  和霍姝一同回來的還有嫁在京城中的霍家姑娘,其中就有嫁在昌平大長公主府的大姑母霍茹,還沒有離京的三姑母霍萍,還有霍婉等人。

  接到老夫人病逝的消息,眾人第一時間回來。

  霍萍和霍婉所住的地方距離靖安侯府比較近,早她們一步到來,霍茹和霍姝稍晚一些,兩府的馬車幾乎是前腳跟接著後腳一起進府的。

  霍姝剛下馬車,就看到大姑母霍茹虛軟地被兩個兒子扶下馬車,眼睛哭得紅腫,然後跌跌撞撞地往靈堂而去。

  靖安侯府裡到處是哭聲,在這明媚的春日中,因為喪事,整個靖安侯府淒冷而壓抑。

  靖安侯夫人一身孝服,忙碌著霍老夫人的喪事,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忙得腳不沾地,見霍茹這些出嫁女回來,便迎過來,一起進入靈堂。

  一群霍家的子孫跪在靈堂裡哭得哀哀切切。

  霍姝抬眼看去,見靈堂裡已經跪滿了人,靖安侯府的子孫都在,還有趕回來哭靈的姑奶奶們。靖安侯和霍五老爺跪在最前面,痛哭出聲,霍茹和霍萍姐妹倆伏在老夫人的棺槨前,號哭不已。

  她默默地走進去,來到霍婉身邊的位置,跪在丫鬟遞來的蒲團上,用沾過薑汁的帕子開始哭靈。

  哭了會兒,霍姝聽到聲音,抬頭看去,就見沈家的人來到,還有挺著大肚子的葛玲被沈彬扶進來。

  霍老夫人生前對葛玲這外孫女十分疼愛,加上後來葛玲嫁回娘家,老夫人對她更是上心。

  所以,知道外祖母病遜,葛玲就算懷著身子,還是過來了。

  葛玲的臉色有些不太好,膚色呈現黯淡的色澤,這胎的懷相並不好。

  永平侯夫人和沈彬時不時地看她一眼,就擔心她出什麼事情,幸好靖安侯夫人早有準備,只讓她象徵性地哭會兒,上過香後,就安排她下去歇息。

  霍姝跪著哭了會兒,覺得有些不舒服,便站起來。

  她這舉動,雖然輕巧,但仍是引起靈堂裡一些人的注意。

  「你做什麼?」霍茹不悅地問道,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看霍姝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霍茹的兩個兒子心知母親今兒為外祖母的病逝傷心過度,一點小事也能引起她心中的憤怒,霍姝作為孫女,這種逕自起身的行為,看著實在不孝,所以霍茹一看到,就忍不住火大,直接喝斥出聲。

  只是,霍姝現在可不只是霍家的孫女,還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今非昔比,縱使她有不對,母親也不應該當眾這般喝斥。

  當下霍茹的長子尹智忙扶著母親道:「娘,許是七表妹身體不適,不是故意的。」

  尹莊也暗暗地扯著母親的衣袖,擔心她憤怒之下做出什麼事,屆時聶屹生氣可不好。

  可靈堂先前哭聲一片,並不算太吵雜,霍茹這喝斥聲在這種時候,尖銳刺耳,整個靈堂的人都聽得見,將沉浸在悲傷中的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連同原本哭得快要昏厥過去的霍妙,也紅腫著眼睛抬頭看過來,看到站起身的霍姝,她咬了咬嘴唇。

  「我肚子不舒服。」霍姝抱著肚子,皺著眉說道。

  霍茹一雙眼睛含著淚,面有悲痛,冷笑道,「長輩的喪禮,你就算不舒服,也得忍著。」

  「娘!」

  「大姐!」

  靖安侯和尹家兄弟倆都忍不住出聲。

  霍五老爺哭得滿臉都是淚,但此時顧不得那麼多,忙道:「既然姝姐兒不舒服,趕緊去歇息,讓府裡的大夫來看看。」

  說著,就吩咐人送她去疊翠院歇息。

  「五弟!」

  「五哥!」

  霍茹和霍萍都忍不住瞪向這不著調的兄弟,因為母親的病逝,姐妹倆此時心裡都是傷心難過的,看到霍姝竟然如此不孝,她們心裡自然不忿。更不忿的是,這不著調的弟弟,都什麼時候了,竟然只顧著女兒,不顧母親的喪禮。

  霍五老爺沒理她們,逕自讓人扶霍姝下去。

  姐妹倆的臉色都不好,忍不住看向兄長靖安侯,卻見他什麼都沒說,似是沉默地贊同霍五老爺的安排。

  姐妹倆見狀,心裡雖然不忿,但也只能忍住,繼續哭靈。

  ……

  霍姝被丫鬟們扶到疊翠堂,很快大夫就被人請過來。

  大夫是靖安侯府裡俸養的,所以請來的速度比較快。

  陪霍姝一起過來的艾草、櫻草、鄔嬤嬤都有些緊張地圍在旁邊,盯著大夫看,同時心裡也有些擔心,怎麼好好的,會肚子不舒服呢?難不成是吃壞肚子了?可她們左看右看,看自家姑娘膚色紅潤,除了皺著個眉頭外,也看不出哪裡不舒服啊。

  鄔嬤嬤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小姐不願意給霍老夫人哭靈,特地裝的。

  不過這種懷疑鄔嬤嬤很快就丟開,她從霍姝被抱到虞家就跟在她身邊照顧,自家姑娘是什麼模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知道她就算對霍老夫人這祖母沒感情,定然不會在靈堂上做出這種故意裝病的不孝舉止,或許是真的身子不舒服。

  想到這裡,鄔嬤嬤也擔心起來。

  大夫知道霍姝的身份,這位可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大意不得,所以號脈的時候,也是十分的用心。

  等號完脈,大夫心裡鬆了口氣,一臉喜色道:「恭喜世子夫人,你這是滑脈,有一個月左右。」等說完這話,突然想到東主現在有喪事,不是高興的時候,趕緊斂起臉上的喜氣,一臉平靜。

  霍姝高興地問道:「真的,確定了?」

  大夫很肯定地點頭,「世子夫人放心,老夫確實號到的是滑脈。」

  鄔嬤嬤和艾草等丫鬟乍然聽到這消息,也是不敢置信,一時間都被這消息弄得暈暈昏昏的,驚喜過頭,差點忘記給大夫打賞,還是鄔嬤嬤反應快,胡亂地將身上備放著用來打賞的荷包拿出來打賞大夫。

  高興過後,鄔嬤嬤又問道:「先前我們夫人在靈堂裡給老夫人哭靈時,卻不想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當時並不知道是懷了身子,可有大礙?」

  大夫看了一眼霍姝紅潤的臉色,看著是沒事的,心裡其實也有點沒底,不敢大意。畢竟這位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先前又在靈堂哭靈,他被人請過來時,說是身子不適。

  當下大夫又號會兒脈,琢磨了下,「許是先前累著了,只需要緩會兒就好,無礙的。」為了保險起見,大夫又建議請太醫過來瞧瞧。

  「小姐,這可真是太好了。」艾草和櫻草圍著她,高興地說:「世子要是知道這消息,定會高興的。」

  鄔嬤嬤親自將大夫送走後,聽到兩個丫鬟的話,神色微閃,想到先前在靈堂的事情,臉又沉下來。

  剛才那兩個姑奶奶的態度其實也沒什麼錯,霍老夫人病逝,她們當兒女的傷心情有可緣,可那咄咄逼人的態度,著實教人厭惡。這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喝斥一個晚輩,難不成想讓人都覺得霍姝不孝不成?

  因為虞家的原因,鄔嬤嬤從來不喜霍家的人,今兒這樁事情,更讓她不喜。

  當下,鄔嬤嬤讓艾草親自去廚房取些煮水的器具過來,並且不用瞞著人,怎麼高調怎麼做。然後在霍五老爺打發人過來詢問時,直接將霍姝有孕的事情說了。

  很快地,在靈堂裡的人都知道霍姝有孕的消息。

  眾人聽到這消息,便明白先前霍姝身體不適,可能是懷孕的原因,霍茹姐妹倆的神色也有些僵硬。

  霍五老爺雖然因為女兒有孕而高興,不過現在老夫人的喪禮,他也走不開,只能按捺著,讓人好生照顧。

  知道自己終於有寶寶後,霍姝自然沒再回靈堂哭靈,心安理得地窩在疊翠院裡。

  這種時候,也沒人不識趣地強求她繼續回去哭靈,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霍姝已經是聶家婦,肚子裡懷著的是聶家的骨肉,自是以孩子為重,她不去哭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如同葛玲一般。

  「小姐,真的沒事嗎?可還難受?」櫻草憂心地問道,就生怕她硬撐著。

  霍姝接過鄔嬤嬤呈來的溫開水喝了一口,笑著說:「真的沒事,你放心吧,我先前只是隱約覺得有點兒悶,肚子隱隱有些異樣,生怕有什麼意外,才會起身的,哪知真的有寶寶。」說到這裡,她喜滋滋地笑起來,摸著扁平的肚子,實在想像不出肚子裡有個寶寶。

  霍姝的直覺一向很準,她當時覺得不舒服,所以也沒強迫自己忍著繼續哭,所以才會站起身準備去歇息一會兒。

  鄔嬤嬤看她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歎氣,既高興她反應得快,沒有折騰到肚子裡的孩子,又有些自責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反應還沒她來得快。

  霍姝喝完水後,舔舔嘴角,可憐巴巴地對鄔嬤嬤道:「嬤嬤,我肚子餓了。」

  鄔嬤嬤和藹地道:「小姐再等等,奴婢已經讓艾草去廚房裡給您弄些點心墊肚子,等回府裡就好了。」

  霍姝也知道這個理,沒有強求。

  艾草很快就端著一盤點心回來,和她一起的還有被丫鬟扶著的葛玲。

  葛玲嫁進永平侯府後,在年前就診出身孕,如今肚子已有四個月的身子。但她這胎的懷相不好,害喜嚴重,吃不下、睡不安穩,瘦得實在可憐,原本仙子似的人,如今變得和尋常的婦人差不多,臉上甚至長出婦人懷孕時的斑點,再無以前那種清淡如仙的模樣。

  葛玲坐到霍姝對面的一張鋪著軟墊的黑漆太師椅上,端過丫鬟呈來的檸檬水抿了一口,看向霍姝,淡淡地說道:「聽說姝表妹有喜了,真是恭喜。」

  霍姝朝她說了一聲謝謝,就拿起一塊紫薯山藥糕啃起來,吃得一臉歡快。

  葛玲原本就害喜得嚴重,吃不下東西,就算看到人吃東西,也犯噁心,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捂著帕子就嘔了一聲。

  鄔嬤嬤和艾草等丫鬟的臉色頓時就拉下來。

  你要吐也出去吐,對著個孕婦吐算個什麼?明知道自己現在懷相不好,還要跑過來,這不是折騰人嗎?

  擔心葛玲的態度讓霍姝也害喜,鄔嬤嬤和艾草等丫鬟都憂心地看著。

  誰知道剛得知自己有孕的霍七姑娘盯著葛玲那犯噁心的樣子,依然吃得香甜,甚至還舉著咬了一口的紫薯山藥糕問道:「玲表姐,你吃嗎?很好吃的,又香又糯,甜而不膩,就像溜肥腸似的……」

  葛玲的回答是「嘔」一聲,被丫鬟扶到外面,吐得個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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