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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不負妻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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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7: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150章

  聶老夫人聽說霍姝生了個大胖小子時,整個人也暈暈乎乎的,驚喜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霍姝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子的話,聶老夫人心裡有底,大概驚喜不會這麼大,可就在認定這胎是個女孩子時,突然說這胎是個男孩兒,那種乍然而來的驚喜,太過強烈,讓安嬤嬤拍撫胸口好一會才將那口氣喘上來。

  驚喜來得太突然,聶老夫人需要好好緩緩。

  聶老夫人緩了好一會兒,才問其他的情況。

  二太太見老夫人高興,也樂得奉承,繼續道:「那孩子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九斤二兩呢,兒媳這輩子還沒見過哪家的婦人能生出這麼白胖的娃娃,而且素素只用一個多時辰就將孩子生下來,都沒受什麼罪……」

  聶老夫人和安嬤嬤等人都有些吃驚,這九斤二兩也太重了吧?確實極少聽說京城中這些貴婦有哪些能生出這麼胖的孩子。

  當然,鄉下的那些婦人倒是生過,只是不是一個等級的,沒什麼好說的。

  「素素真的沒事?」聶老夫人擔心地說,這麼大的孩子,少不得要折騰人,一般婦人可生不出這般大的孩子。

  「世子和太醫都給她看過,沒事,人好著呢,生完後還有精神看看孩子是怎麼樣的。」二太太羨慕地說,霍姝這個產婦,著實讓她大開眼界,也十分羨慕她這生孩子的順利,都不用怎麼折騰,孩子就出來了。

  當然,霍姝懷孕時,那也是十分順利的,看著好像沒對她產生什麼困擾,懷個孩子和吃飯一樣簡單。

  聶老夫人聽罷,忙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安嬤嬤見狀,附和著笑道:「世子夫人果然是個有福氣的,先前奴婢見世子夫人的肚子大成這樣,還暗地裡猜測裡頭是不是有兩個娃娃,沒想到就一個,這一個也有人家兩個這般重了。」

  一般雙生兒的體重都不會太大,霍姝生的這個孩子,差不多頂得人家兩個孩子的重量。不過霍姝懷孕期間能吃能睡,懷孕時沒有受過什麼折騰,反而容光煥發,一點也不像個孕婦,也不怪能生這麼胖的孩子出來。

  這生孩子的過程,順利得讓人不得不感慨,果然是個有福氣的。

  聶老夫人聽罷,眉開眼笑,說道:「孩子胖點好,胖有福氣,證明身體健康。」

  這時,老衛國公也接到消息過來。

  他一臉驚訝地問道:「聽說世謹媳婦生了,怎會生得如此快?沒什麼事吧?」

  先前他在書房裡賞畫時就得到消息,知道凌雲院那邊發動,他還以為要折騰到大半夜才生,正準備好好歇息,等會兒再讓人去打探下消息,哪知道他才練了會兒字,就聽說孩子生出來了。

  聶老夫人滿臉是笑,說道:「生啦,母子平安,是個九斤二兩的男孩,這般重的孩子,不說這皇城,就是整個大夏,也沒有多少個,可見素素是個有福氣的。」

  老衛國公捻著頜下花白的鬍子,樂呵呵地點頭道:「我就知道世謹媳婦是個有福氣的。哎,得好好地給孩子選個好名兒,讓他健健康康地長大。」

  不一會兒,整個衛國公府都知道世子夫人生了的消息,特別是三房離凌雲院較遠,接到世子夫人發動的消息的時間比較遲,等再讓人去打探時,就聽說已經生了。

  三太太都有種左耳剛聽說要生,右耳就聽說已經生了,整個人都有些暈乎。

  等聽說完凌雲院那邊的情況,三太太不免羨慕起來。

  「這霍氏果然是個有福氣的。」三太太和聶三老爺嘀咕著,「以前還覺得她的身份低了點,不知道皇上怎麼會為世謹挑中她,現在我倒是有些明白。」

  聶三老爺是個實誠人,因為媳婦太厲害,他一般在府裡沒什麼發言權,平時幫著衛國公府打理府裡的庶務,跟著二哥跑,對府裡的其他事情並不怎麼上心,聽到凌雲院那邊的事情,也就聽聽罷了,沒什麼羨慕或嫉妒,覺得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情。

  三太太見他一副木訥老實的模樣,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啐了一聲,沒再理他。

  ……

  丫鬟們輕手輕腳地整理好產房,便悉數退下去,留這對久未見面的夫妻倆說話。

  霍姝打了個哈欠,看著床前的男人,發現他的面容清減不少,忍不住心疼地道:「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歇息了?你去睡覺吧,不用陪我。」

  聶屹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聲音添了幾分低啞,說道:「素素,辛苦你了。」

  霍姝笑道:「沒什麼辛苦的,我都沒感覺到怎麼樣,孩子就出來了,可見是個乖的,捨不得折騰我,是個孝順的孩子。」

  接著,就忍不住和他說自己懷孕時的事情,每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後來鄔嬤嬤見她的肚子太大,擔心她吃得太多,營養都補到孩子身上,讓她節食之類的。

  說到這裡,可委屈了。

  聶屹微笑聽說,盯著她的臉看,見她臉盤兒圓了一圈,就知道她當時確實吃得多。

  霍姝絮叨會兒,突然鼻子聳動了下,疑惑地看著他,「怎麼還有血腥味,不會是你受傷了吧?」想到這個可能,她掙扎著要起身。

  雖然霍姝生孩子的時間很短,身體沒怎麼傷著,可她剛生完孩子,哪裡能起身,聶屹忙按住她,說道:「只是受了點傷,沒什麼大礙的。」

  霍姝瞅著他,突然眼眶就紅了。

  聶屹更慌了,手足無措,只能道:「素素,別哭,真的只是一點小傷,天氣冷,傷口癒合得比較慢,真的無礙。」

  霍姝吸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容易傷感,可能是他走了幾個月,她就擔心幾個月,現在見他終於回來,看到他瘦成這樣,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心裡哪能不難受?

  「你傷著哪裡了?給我瞧瞧。」她說道,聲音帶著鼻音。

  聶屹從來沒見她哭過,在他心裡,霍姝就像個小太陽一樣,燦爛而熱烈,在她的世界裡永遠都是晴天,照亮他的世界,讓他的世界變成晴日。

  所以,這樣的霍姝,讓他實在不能適應。

  他遲疑了下,終究還是將衣袍解開,露出腰間的傷。

  腰間那傷有紗布裹著,此時依然泌著點點紅漬,霍姝一見就知道這傷估計是被人偷襲來的,心裡頭又怒又心疼,忙讓他去找藥來處理。

  「沒事的,先前已經包紮過。這是皮肉傷,養個幾日就會好的。」聶屹安慰道,將傷往輕裡說。

  霍姝也沒再堅持,只是卻不怎麼相信他的話,決定有空將元武叫過來詢問一下過程。要是讓她知道哪個王八蛋傷了他,她非將他抽幾鞭不可。

  霍姝到底心疼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催,他是不會離開去休息的,便道:「我累了,想歇息一會兒,你去休息吧,好好養傷。」

  「那我在外間的榻上睡陪你可好?」聶屹的語氣溫和而柔軟。

  「不好,會吵到你休息。」

  聶屹卻並不在意,叫來丫鬟去安排。

  艾草現在去照顧剛出生的小主子,現在留在這裡伺候的是櫻草和桃紅。

  兩個丫鬟瞧瞧聶屹,又看看霍姝,便聽令下去安排。

  等聶屹洗漱睡下,兩個丫鬟輕手輕腳地進來,說道:「世子已經歇下,夫人也歇息罷。」

  霍姝打了個哈欠,點頭道:「那我睡了,明兒早上我想見到寶寶。」

  兩個丫鬟應一聲,便悄聲退下去,不敢留在屋子裡守夜,就生怕驚擾到淺眠的世子。

  至於霍姝中途有什麼需要,都不用叫丫鬟,她有點動靜,聶屹就醒了,自己過來親自伺候她,將霍七姑娘感動得淚眼汪汪,覺得有她男人在就是好。

  ……

  聶屹歇息一個晚上,雖然疲憊未消,但大抵已經緩過來。

  一大早,奶娘就將孩子抱進來。

  霍姝擔心地問道:「外面還在下雪呢,沒冷到寶寶吧?」一邊說著,一邊讓奶娘將孩子放在床邊,她湊過去看。

  鄔嬤嬤站在旁邊伺候,說道:「夫人放心,屋子裡燒著地龍,窗子都關著,孩子也沒抱出去過,不會冷到的。」

  這產房是特地改造的,外間、裡間和隔壁給孩子與奶娘住的廂間之間都有門互通,不用出去,想要抱孩子過來,十分方便。

  聶屹也起了,坐在床邊看霍姝和睡在霍姝身邊的孩子,神色難得有些溫和。

  霍姝看了會兒胖兒子,就問聶屹道:「世謹,寶寶的大名是讓祖父來取的吧?祖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定下他的大名,不如我們先取個小名兒諢叫著罷。」時下的風俗都是如此,就像她的小名「素素」,也是當初外祖母取著諢叫的。

  聶屹頷首,以為她自己已經取好了,就問道:「你覺得他叫什麼好?」

  霍姝瞅著他,難不成他是讓她取?

  想著,她就道:「你要是讓我取的話,我只好叫他小胖,誰讓他這麼胖?」說著,她用手指輕輕地戳著兒子露在襁褓外的小胖臉。

  小傢伙被奶娘抱過來時,已經換過尿布,餵飽肚子,正憨憨地睡著,格外地香甜,被娘親戳著小胖臉時,哼都沒哼一聲。

  聶屹的表情有些微妙。

  旁邊候著的鄔嬤嬤和丫鬟們的臉色也有點不太好。

  「小胖」這小名兒取得也太隨便了,就算小名兒是取來諢叫的,那也不能這麼隨便吧?

  霍姝看到他們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太隨便了,想著他的學問比自己好,就道:「那你取吧。」

  聶屹想了想,說道:「就叫阿久罷,久又同久,有長之意,希望他平平安安成長。」

  霍姝唸一聲「阿久」這小名兒,笑著道:「挺好的,他出生時就有九斤二兩,這久與九是同音,聽著也貼切。」

  於是胖兒子的小名兒就這麼定下來,等老衛國公為他取好大名,就將他的名字記上族譜中。

  聶屹陪霍姝說了會兒的話,就被皇上召進宮。

  「你好好歇息,這段時間我都不會當差,就在家裡陪你。」聶屹說著,俯身在她額頭上親吻。

  「真的?」霍姝聽了,喜出望外,現在他就算進宮,也沒有不捨。

  聶屹回房去換一身正式的衣服,披上一件黑色的貂毛斗篷,就迎著風雪進宮。

  來到乾清宮,慶豐帝一臉笑意地讓他坐下,然後就詢問昨日出生的孩子。

  慶豐帝將外甥當兒子來養,對霍姝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十分看重的,昨日霍姝發動,慶豐帝也得到消息。

  「聽說那孩子一個時辰就生下來,有九斤二兩,比小皇子還重三斤,朕還沒有見過剛出生就這麼壯實的孩子,可見他是個有福氣的。等天氣暖一些,你可要將他帶進宮來,朕要親自瞧瞧他。」

  聶屹答應一聲。

  慶豐帝又問孩子像誰,聶屹想了想,說道:「他的臉太胖,現在還沒長開,也不知道像誰,等過段時間,應該就能確定像誰。」說罷,又道:「反正,左不過是像臣或者像世子夫人。」

  慶豐帝哼一聲,有些酸溜溜地道:「你走了這麼久,還沒有見過小皇子,皇后說小皇子和你長得可像了。」

  聶屹瞥他一眼,淡淡地道:「臣與皇上也長得很像。」

  外甥肖舅,聶屹自幼就知道自己和舅舅長得很像,曾經還一度有人以為他是舅舅的孩子。

  慶豐帝終於高興起來,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小皇子確實和聶屹長得很像,不過他們是嫡親的表兄弟,長得像也是應該的。

  反正,不管是外甥,還是小兒子,都和他長得像就是了。

  嘮叨完孩子的事情後,慶豐帝方才詢問聶屹此行的細節。

  昨日聶屹一心趕回衛國公府見妻子,將得到的那殘餘藏寶藏丟給皇帝就走了,什麼都沒說,慶豐帝念在他離京許久,也沒留他,今兒特地將他叫進宮來,除了問孩子的事情,還有這事。

  當下聶屹就將自己此行的事情一一與他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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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慶豐帝同聶屹站在御案前,那裡擺放著一張陳舊的地圖,地圖被撕成幾份,終於拼湊完整。

  慶豐帝聽完聶屹的話,得知他回京時,遭到來自不明勢力的劫殺,擔心地問道:「沒受傷吧?」

  「一點小傷,無礙的。」聶屹淡淡地道。

  慶豐帝卻不相信,知道他總喜歡將重的往輕的說,讓連青去將方太醫叫過來。

  等方太醫過來後,慶豐帝直接命令方太醫給聶屹檢查身體。

  方太醫進來後,也不敢往周圍亂看,知道皇帝是拿外甥當兒子來疼的,所以給聶屹檢查時十分盡心,又查看他腰間的那處傷,重新給它上藥,用太醫院中調配出來的最好的生肌止血膏,最後給聶屹開了副補血的藥。

  慶豐帝看到聶屹身上的傷,神色有些不太好。

  等方太醫離開後,他歎了口氣,說道:「世謹,委屈你了。」

  聶屹將腰帶繫好,搖頭道:「不委屈,舅舅對我的再造之恩,世謹一輩子都謹記著。」

  慶豐帝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御案上的那份地圖,想了想,仍是道:「這事我交給其他人罷,你不用管它。」

  得到完整的藏寶圖,當年先帝挪給忠義王的那筆銀子也有著落,現下只需要派人去將它取回來即可。只是這份地圖一直被先帝留給忠義王的舊部分開收著,他們彼此之間都沒看過完整的地圖,應該不知道藏銀子所在之地,不然這些年早就取出來交給忠義王的後代。

  慶豐帝這些年一直派人去監視著忠義王的後代,對此自是一清二楚,不過他還是擔心有個什麼萬一,所以先派人過去探查一番。

  原本這個人選擇由聶屹來是最好的,可是聶屹此次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好不容易回來,加上他的世子夫人生孩子,他身上又有傷,皇上到底憐惜他,不忍再讓他去涉險。

  聶屹面上的神色很清淡,對皇上的決定並無異議。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好好養傷,等孩子大點,記得抱進宮來給朕瞧瞧。」慶豐帝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眼裡滿是笑意。

  聶屹嗯了一聲,卻並沒有離開,說道:「舅舅,南疆那邊的幾個蠻夷族有異動,這次臣受傷,其中也有南疆那邊的死士,臣已經派暗衛過去盯著。」

  慶豐帝臉上的笑容微微斂去,對他道:「這事你做得很好,那邊就交給你盯著。」

  聶屹應一聲是,便沒再逗留,直接跪安離開。

  慶豐帝等他離開後,叫來一個暗衛,對他叮囑道:「北蠻那邊繼續讓人盯著,特別是天水城的天水軍,一定要查出其中的探子,不管是誰的探子,都給朕誅了。」最後一句話,說得殺氣騰騰。

  暗衛應了一聲,便跟著退下。

  ……

  從乾清宮出來,聶屹遇到拿著戶部的宗捲過來的五皇子。

  五皇子看到他,吃了一驚,瞬間就想到聶屹幾時回來的,為什麼他的探子沒有打聽到他回京的消息?

  這次聶屹出京也是靜悄悄的,直到發現他好久沒有出現在人前,眾人才發現他已經不在京城。聶屹是羽林軍的副指揮使,羽林軍直接聽令於皇上,皇上就算是要將聶屹派出京去,短時間內,也無人能探查清楚。

  聶屹以往也總是私下出京,眾人不知道他出京去做什麼,不過聯繫這幾年朝中發生的一些動靜及發生的大事,以及每次皇上都能及時掌握住其他地方的情況及證據,對於聶屹做了什麼,自是有所猜測。

  這次回來,也不知道他又帶來什麼。

  五皇子心頭千回百轉,面上卻一副笑盈盈的模樣,「世謹表哥,許久不見,聽說你最近出京,不知去什麼地方遊玩?」

  聶屹看他一眼,說道:「隨便走走。」

  五皇子自是不信他的話,識趣地沒有細問,轉而道:「世謹表哥這次離京太久,八月份時我成親,你也沒能去喝杯喜酒,我心裡可真的很失望呢。不知世謹表哥何時有空,咱們兄弟幾個一去喝杯酒。」

  「天冷,等天氣暖一些罷。」聶屹也沒拒絕。

  五皇子這下子有些驚訝了,他們這些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還不如個外人,心裡是十分不忿的,可再不忿,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討好聶屹,其實心裡巴不得聶屹失寵,到時候看誰能護著他,沒了皇帝的寵愛,他們這些皇子想對付他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要昌狂也就這幾年罷了。

  可惜聶屹真的不好討好,從大皇子到五皇子,他對誰都是一樣,不冷不熱的,不管誰請他喝酒,他從來沒正面接過,礙於皇帝,也沒人敢強迫他,不然被他們父皇知道,少不得要挨一頓削。

  五皇子吃驚後,很是開心地說:「那就這麼說定了。對了,聽說你的世子夫人生了個九斤二兩的胖小子,今兒京城都傳遍了,都說世子夫人是個有福氣的,那孩子是個福娃,世謹表哥可真是厲害。」

  聶屹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說道:「過獎了。」

  五皇子見他還能端得住,心裡淡淡一哂,認為他強行忍住罷了,提了一句,便轉移話題。

  同五皇子聊了會兒,聶屹方才告辭離開。

  五皇子笑盈盈地看著他離去,心裡卻有幾分輕蔑,不過是個公府的小子,也敢說是有福氣,福氣再大,能大過龍子鳳孫麼?小皇子出生時,也不敢傳有福氣的,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受得住這樣的福氣。

  想到這裡,五皇子就知道有人想要算計聶屹,對此,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

  出了宮門,聶屹坐上衛國公府的馬車,靠著馬車裡的一個彈墨迎枕,輕輕地按著腰間的傷,神色冷然。

  「元武,你去查查街上的流言。」

  坐在車轅的元武聽到這話,應了一聲,等回到衛國公府後,就馬上讓人去探查。

  不過半日時間,元武就查得差不多,看到下面的人遞來的消息,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

  他去書房尋世子,稟報道:「世子,街上現在到處都傳遍,說小少爺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很多百姓都將他當成福娃,還想來咱們府裡拜拜呢。」元武說到這裡,也是滿臉黑線,不知道街上怎麼傳成這樣。「屬下覺得,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動這事。」

  因為消息不靈通,加上百姓無知,所以有時候一些流言會傳得越來越玄乎,若是不加以干涉的話,流言也會變成致命傷,於他們不利。

  聶屹神色未變,輕輕地敲著桌面,思索半晌,對他道:「你派人去盯著,查查是誰傳出來的,將暗中的指使者找出來,先不必動他,將人教訓一頓就成。」

  這種不入流的手段,聶屹能猜測出對方的用意,心裡頭卻有些不屑。那些人也太小瞧他與舅舅之間的情誼,以為這點流言能讓舅舅對他失望。

  元武也擔心流言會傷到小主子,聽罷馬上去安排。

  聶屹吩咐完後,就將這事情丟到身後,回正房去看霍姝。

  霍姝的精神很不錯,不過她還不能下床,都是躺在床上。

  霍姝現在對她家的胖兒子可稀罕了,一刻不見,就覺得想得慌,要不是鄔嬤嬤勸著,她都想將胖兒子留在房裡陪她睡。

  霍姝見奶娘將餵飽奶的胖兒子抱過來,忍不住問鄔嬤嬤,「嬤嬤,我能餵他喝奶麼?」說著,用手托了下胸部,覺得鼓鼓脹脹的。

  鄔嬤嬤有些遲疑,說道:「小姐,您難道不想喝太醫開的藥?」京城很多勳貴人家的女眷生孩子後是不會親自哺乳的,會直接喝太醫開的藥方,很快就沒奶,如此也能盡快就恢復身材,極少會有婦人自己親自哺乳。

  不過鄔嬤嬤在平南城待過,知道平南城那邊的資源沒京城好,那邊的婦人大多是自己哺乳,孩子也長得十分壯實。

  「不想喝。」霍姝老實地說,「我想自己喂。」她的兒子,為什麼不能自己餵奶?

  霍七姑娘不想委屈自家小胖子,明明她吃得比奶娘還好,奶水比奶娘更好,胖兒子喝她的奶不是更好?

  鄔嬤嬤聽罷,心裡就忍不住偏向她和小主子,說道:「小姐覺得好就行。」

  正說著,就見聶屹掀著簾子進來。

  鄔嬤嬤等人給他行禮後,就識趣地退到外面候著,從來不會湊太近打擾夫妻倆說話。

  霍姝看到他很開心,和他說自己剛才和鄔嬤嬤說的事情,「我想給阿久餵奶,你覺得好不好?」

  聶屹頷首道:「你喜歡就好。」他曾經聽太醫說過,母乳對孩子有好處,若是她想,自是由著她。

  ……

  轉眼就到阿久的洗三禮。

  洗三禮這日,下了好幾日的雪終於停了。

  一大早,衛國公府的下人就將門前的雪掃乾淨,打開大門,迎接客人到來。

  虞老夫人也帶著兒媳婦、孫媳婦、孫女過來探望霍姝和孩子。

  進門後,安陽郡主和虞倩就過去圍著霍姝,兩人七嘴八舌地道:「素素,你太厲害了,竟然生出這麼壯實的孩子,九斤二兩,祖母聽到這個消息時,都嚇到了。」

  「表姐,你真的沒事吧?聽說你用一個時辰就生下來了,好厲害呢……」

  霍姝忍不住笑道:「你看我現在像有事麼?」說著,忙叫人給她們搬錦杌。

  虞老夫人坐在床邊,看著靠坐在床頭的外孫女,見她膚色粉潤,雙目湛然有神,看著精神極好,一點也沒有產婦的萎靡,就如去道喜的衛國公府的下人所說的,她這胎生得極為順利,沒有受什麼罪。

  只是,想到外面突然乍起的流言,虞老夫人心裡又有幾分陰霾,也不知道是誰這般惡毒,拿個剛出生的孩子來說事,不知是要對付的是聶屹,還是其他。

  心裡雖然有些焦急,不過虞老夫人面上卻不顯,不想讓剛生完孩子的外孫女跟著操心。

  霍姝笑盈盈地與她們說話,看了看門口,對一旁的丫鬟道:「阿久還沒吃飽奶麼?吃飽了抱他過來,給我外祖母瞧瞧。」

  虞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不急不急,讓他吃飽再抱過來。」

  眾人今兒過來,其實都對霍姝生的這胖兒子十分好奇,想看看九斤二兩的孩子到底有多胖。其實也不是沒人生過這麼重的孩子,只是在勳貴中極少見,所以她們才會比較好奇。

  等奶娘抱著包裹在大紅色襁褓中的孩子過來,虞老夫人便笑道:「來,給我抱一下。」

  「外祖母,他很重的,你小心點。」霍姝提醒道。

  虞老夫人伸手接過,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還是被入手那份量弄得手中一沉,驚訝道:「確實有些沉。」接著又低頭看襁褓裡的孩子,發現他現在還沒有睡,睜著一雙眼睛無意識地看著人,紅潤的小嘴一下一下地嚅動著,彷彿在吃東西似的。

  虞老夫人看了看,笑道:「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這膚色,紅潤白淨,素素懷著他時真沒少補。」

  霍姝一臉委屈道:「哪有,後來我都沒怎麼吃,都餓著他了。」

  安陽郡主和虞倩都湊過去看孩子,聽到這話,安陽郡主就道:「你再吃下去,他就更胖啦,我瞧著,比其他的孩子都大好多,就像那些滿月的孩子。」

  虞倩朝霍姝比了個大姆指,「表姐果然是個有福氣的,這孩子都不折騰你。」

  霍姝一臉得意地道:「當然,我本來就是個有福氣的。」

  安陽郡主和虞五夫人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噴笑,只有虞老夫人面上也是笑著,心裡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

  虞老夫人不信命,但因為霍老夫人的原因,她生怕外孫女因為親人認為她命格凶煞不要她,所以從小就對她叨念她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外孫女是個可人疼的,也一直這麼認為。

  以前也只是嘴上說說,不過現在她似乎也覺得,這外孫女好像確實是個有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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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衛國公世子的長子洗三,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給面子的來了,那些身份不夠的,也讓人送了禮物過來。

  接著,宮裡的賞賜也過來。

  不過是個公侯府的長房嫡子出生,宮裡竟然有賞賜過來,雖說是以江皇后的名義賞賜的,由此也可見皇帝對衛國公世子的偏愛。

  前來觀禮的賓客們見狀,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但心裡多少有些羨慕。能像衛國公世子這般聖寵不衰,誰不羨慕?只是再羨慕也沒有用,誰讓皇帝是他的親舅舅,他還有個曾經救駕身亡的父親呢。

  聶屹跟著老衛國公正接待衛國公府的一些通家之好的長輩,突然聽到下人過來說,懿寧長公主來了。

  聶屹神色未變,轉頭看向老衛國公。

  老衛國公原本正和老敬國公說話,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神色也很鎮定,笑著對孫子道:「世謹,懿寧長公主來了,你去接她罷。」

  聶屹應了一聲,起身同在場的長輩們拱手,便出去迎接懿寧長公主。

  周圍的人都知道懿寧長公主曾經是聶家婦,只是後來她改嫁後,不知怎麼地,懿寧長公主就和衛國公府沒有往來,雖說聶屹是懿寧長公主的親生子,可這些年來,懿寧長公主想見兒子時,都是將他叫到公主府的,她很少會上門。

  久而久之,眾人也琢磨出點什麼。

  不過懿寧長公主怎麼說也是孩子的嫡親祖母,今兒孩子洗三,她過來也是人之常情。

  老衛國公像是沒有發現眾人的目光,繼續和老敬國公說話。

  ……

  聶屹來到垂花門,就見懿寧長公主攜著女兒許恬下馬車。

  懿寧長公主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踏足衛國公府,今日為了孫子過來,看到冬日的衛國公府的院子,心裡也是百感交集,面上多少帶了一些出來。

  等看到兒子親自過來迎接,懿寧長公主和許恬都十分驚喜。

  「大哥!」許恬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朝他笑得甜甜的。

  懿寧長公主走上前去,笑道:「世謹,我過來看看孩子,聽說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重達九斤二兩。」說著,她欣慰地看著他,覺得兒子有後,她也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聶屹沒說什麼,帶著她們進去。

  懿寧長公主今日十分高興,霍姝這兒媳婦生了個大胖孫子,兒子今兒還特地過來接她,哪能不開心?忍不住就問兒子怎麼過來了,心裡還是盼著他是在意自己的。

  「祖父讓我過來的。」聶屹老實地道。

  懿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微僵,想到老衛國公,心裡頭有些複雜,勉強地笑道:「原來是這樣,你祖父、祖母他們還好嗎?」

  「還好,祖父的身體還算硬朗,就是祖母的身子依然是那樣,湯藥不斷。」

  聽到這話,懿寧長公主便沒再開口問。

  聶屹直接將她們帶去凌雲院,並沒有帶她們先去上院拜訪聶老夫人的意思。

  懿寧長公主也沒有提這事,她知道聶老夫人不待見自己,懿寧長公主心裡也覺得愧對她,要不是她實在想見見孫子,今日也不會厚著臉皮上門,能不去見最好。

  只有許恬有些不高興,覺得大哥依然不太愛理人。

  屋子裡正圍著孩子說笑的虞老夫人等人見到聶屹帶著懿寧長公主過來,忙起身行禮。

  虞老夫人等人都非常驚訝懿寧長公主竟然會過來,不過想到她是孩子的親祖母,在孩子洗三時過來也是情有可緣。

  虞老夫人不知道當年懿寧長公主和衛國公府之間發生什麼事情,因為外孫女要嫁入衛國公府,她讓人特地打探一番,得知他們之間沒有往來後,虞老夫人當初也有些擔心外孫女嫁過來後,夾在衛國公府和懿寧長公主之間難做。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聶老夫人是個明白人,並不拘著孫媳婦一定要遠離懿寧長公主,加上聶屹也偏著自己媳婦,所以外孫女也沒有因此受到什麼委屈。

  進到屋子裡後,懿寧長公主的眼睛瞬間就落在孩子身上,都移不開眼。等她伸手抱孩子,也為孩子的重量吃了一驚,接著就高興地說:「這孩子長得可真壯實,是個有福氣的。」

  孩子長得壯實,說明身子健康,能平平安安地長大,這便是福氣了。

  許恬也擠在旁邊看,雖然她不喜歡霍姝,但大哥的孩子她還是稀罕的。只是孩子怎麼皮膚紅紅的,臉肥成這樣,都看不清五官,看著和她家豐神俊朗的大哥一點也不像,讓許恬頗為鬱悶。

  「娘,他怎麼不像大哥啊?」許恬問道。

  懿寧長公主滿臉慈愛地看著孩子,笑道:「哪裡不像?世謹出生時就是這樣,他們可像了,等過段時間,他的臉長開來,就像世謹。」

  霍姝聽到這話,忍不住有些好奇,原來世謹小時候長這模樣的嗎?接著又是一臉高興,聶屹長得這麼好看,兒子長得像他,那更好了,以後不用擔心他胖得娶不到媳婦。

  許恬也有些開心,一臉神氣地看著霍姝。

  虞倩忍不住撅起嘴,覺得自己還是不喜歡這位丹陽郡主。

  這時,霍姝又聽說靖安侯府的人到了,靖安侯府作為霍姝真正的娘家人,今日阿久的洗三禮,不管如何都要派人過來的。

  靖安侯夫人帶著幾個妯娌一起過來,不過到底她們不是霍姝嫡親的長輩,而且還在守孝,此行十分低調,並沒有久坐。

  懿寧長公主抱著孩子一會兒,就到孩子的洗三禮。

  奶娘將孩子抱出去,眾人也出去觀禮,霍姝還在坐月子中,不能出門,等著奶娘將孩子抱回來。

  外面的天氣冷,完成儀式後,奶娘很快就將孩子抱回來。

  懿寧長公主看過孩子,又觀完禮後,就帶著女兒離開,沒有在衛國公府逗留太久。

  雖然如此,上院裡的聶老夫人仍是知道懿寧長公主過來的事情。

  今兒雖是曾孫子的洗三,不過最近天氣變冷,聶老夫人感染風寒,咳嗽得厲害,所以沒辦法去觀禮,便在屋子裡養病,讓伶俐的丫鬟過去觀禮,然後回來說給她聽。

  得知懿寧長公主過來的事,聶老夫人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就要叫人給她倒杯水時,便見老衛國公進來。

  「老爺怎麼過來了?」聶老夫人驚訝地問道。

  老衛國公接過丫鬟手中的水遞給她,等她喝完水後,自己接過水杯,說道:「是我讓世謹去接她的,她到底是孩子的親祖母,也不必攔著。」

  聶老夫人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懿寧長公主,懨懨地道:「老爺說得是,我也不怪世謹,她來就來吧。」說著,忍不住歎了口氣。

  老衛國公原本還擔心因為懿寧長公主今兒上門,讓老妻心裡不快,特地過來陪她說話,哪想她反而自己看開,不禁有些驚奇。

  聶老夫人笑道,「我還能攔著不成?她愛來就來,反正孩子多個人疼也沒什麼,不要來到我面前讓我看見就行。」

  老衛國公聽罷,忍不住失笑。

  ……

  前來觀禮的賓客很快就離開,虞家的人在最後。

  虞老夫人忍不住叮囑外孫女一些坐月子的注意事項,擔心沒有個長輩盯著,萬一這月子沒坐好,年紀大時可要受罪。

  霍姝聽得滿頭大汗,這坐月子的規矩未免太多了吧?不過看外祖母的臉,她又不能不聽,只好乖乖地聽進去。

  安陽郡主道:「素素,有空我就過來看你,你好好坐月子啊。」

  虞倩悶悶不樂地道:「表姐,過完年,我和十三哥他們就要回平南城,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咱們才有機會相見。」

  原本他們是打算等虞從信的婚禮後,就隨長輩一起回西北的,哪知後來知道霍姝有孕,就只帶虞九郎、十郎一起回去,讓虞從烈和虞倩再留段時間,等過了年再回西北。

  聽到這話,霍姝臉上也露出幾分傷感,忍不住朝外祖母道:「外祖母,是不是二舅舅他們要給十三郎相看親事?可是相中哪家的姑娘?」對這表弟,霍姝是拿他當弟弟看的。

  虞老夫人笑道:「十三郎年紀大了,是應該考慮親事,咱們虞家的根基在西北,回那裡相看親事也方便。」說到這裡,又有些無奈,「不過十三郎覺得他自己還小,並不急著這事,你二舅母沒少為他操心。」

  安陽郡主坐在一旁抿嘴笑著,知道虞從烈這小叔子的性子,有時候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挺好玩的。

  說了會兒話,虞老夫人等人終於告辭離開。

  聶屹親自送虞老夫人出去。

  將人都送出門後,聶屹方才回凌雲院,見霍姝正抱著孩子餵奶,讓他的耳根有些紅,忍不住眼神飄了下,不過仍是走過來。

  霍姝餵完奶後,就將孩子交給奶娘,然後看奶娘熟練地將孩子的上半身托起,輕輕地拍著,接著就聽到孩子打了個奶嗝。聽說孩子吃飽後,讓他打個奶嗝不容易吐奶,霍姝初為人母,什麼都不懂,少不得要跟著學習。

  見孩子睡下,霍姝就讓奶娘將孩子抱下去歇息,然後對聶屹道:「外祖母他們回去了?」

  聶屹嗯了一聲,見丫鬟端來雞湯,接過來餵她。

  霍姝笑盈盈地喝著他餵的雞湯,說道:「沒想到娘也為阿久過來,祖母那邊沒事吧?」

  「沒事,有祖父在。」聶屹不在意地道,從今兒祖父的態度,他就能感覺到他們對他娘的態度已經有所軟化,畢竟都過了這麼多年,對方是皇上的胞妹,再怨下去,只會適得其反。

  霍姝聽罷,也沒有放在心上。

  ……

  孩子的洗三禮過後,天氣越發的冷了。

  過了幾日,外面已經沒有關於衛國公府的流言,就算還有,也不成氣候,輕易就能掐滅。

  元武將查到的事情呈上來,說道:「世子,屬下查到,這放出流言的源頭就是京中的一幫閒漢,他們是被人使錢雇去散佈流言,屬下根據那幫閒漢描述的那人查過,發現是大皇子府裡的人。」

  聶屹對此一點也不驚訝,說道:「聽說大皇子最近沒什麼差事。」

  所以怨不得閒成這樣。

  元武聽到這不留情面的諷刺,低下頭忍住笑。

  大皇子中秋節時因為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打架一事,被皇上遷怒,接著這幾個月都沒有差事,反而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有差事,被安排進六部,正是他們拉攏朝臣,建立自己勢力的好時機。

  大皇子知道這事後,自然焦急,擔心下面的弟弟們真的趁著這機會攬權收買人心。

  可是他們父皇不開腔,他進宮去求也沒用,只能窩在府裡閒得發慌。恰好衛國公府傳來消息,知道聶屹的長子出生,大皇子一聽孩子有九斤二兩,眼睛一轉,就想出這麼個主意,想陰聶屹一把,將他推到風口浪尖。

  反正,對於大皇子來說,下面的那群弟弟都是和他搶皇位的討厭鬼,而聶屹這個表兄弟,也是個不遑多讓的,佔著父皇的寵愛,從來不將他們這些皇子放在眼裡,一樣討厭,能算計自然不會手軟。

  「那麼閒,就給他找點事做罷。」聶屹又道。

  元武低下頭,世子果然一點虧都不吃。

  ……

  坐月子的過程並不難熬,特別是現在天氣冷,一個月不能洗澡什麼的,也不是太難受,霍姝還能忍受。

  每天睜開眼睛,吃吃喝喝,在屋子裡溜躂溜躂,另外看看孩子,就這麼過了一天。

  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等到滿月時,小阿久已經變成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嬰兒,一雙眼睛烏溜溜、水潤潤的,甭提有多可愛,讓霍姝愛得不行,常在他的小肥臉上吧唧就親一口。

  「他是男孩子,不能總是親他。」聶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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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阿久滿月的時候,已經是臘月。

  滿月這日,衛國公府依然熱鬧非凡,京中有頭有臉的人都過來,連幾位成年的皇子也特地過來喝杯喜酒。

  一大早,霍姝就讓人準備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

  「小姐,該出來了,再泡下去皮膚會泡皺的。」櫻草勸道。

  霍姝在水裡又泡了會兒,方才依依不捨地起身。

  櫻草和桃紅兩人忙將旁邊放在薰籠上的白布巾拿過來,裹到她身上,吸乾她身上的水漬後,又拿過旁邊同樣薰得暖和的衣物,伺候她穿上。

  霍姝換上針線房特地為她量身做的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繡襖,身下繫著一條鑲襴邊的馬面裙,站在一人高的紫檁木座的穿衣鏡前,左右瞧了瞧,問道:「櫻草,我現在還很胖嗎?」

  因為懷著孩子時,吃得挺多的,所以霍姝後來臉都肥了一圈。坐月子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身體挺好的,可被關在屋子裡不能出門,沒事幹時,她就在房裡轉轉,偶爾耍幾下拳法,權當鍛煉身體。

  這麼一個月下來,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肉減了許多,現在照鏡子,下巴也沒那麼圓了。

  櫻草拿著乾淨的白巾為她吸著頭髮上的水珠,笑道:「小姐現在比一個月前瘦了好多,奴婢看著都心疼。」

  聽罷,霍姝頓時滿意,果然沒那麼胖。

  將頭髮晾得半乾,霍姝就起身回房。

  回到房裡頭時,就見聶屹也在,正坐在炕上抱著孩子。

  雖說京中的勳貴府裡有抱孫不抱子的規矩,不過這是第一個孩子,聶屹若是沒事時,也會抱一下。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來喜愛與否,動作卻越來越熟練標準。

  霍姝看到他,一臉開心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說道:「世謹,你怎麼過來了?外面現在忙嗎?」

  「不忙,祖父讓二叔、三叔去迎接客人,我回來看看你。」他說著,打量她粉撲撲的臉蛋,眼裡佈滿溫柔,問道:「洗澡了?」

  霍姝笑盈盈地道:「對啊,一個月沒洗澡,難受得緊,現在我一點也不臭。」說罷,就伸手過去,將兒子抱過來。

  小阿久今兒特別精神,一雙眼睛烏溜溜地瞅著人,一點也不睏。此時也是精精神神地瞅著人,看得霍姝心頭軟軟的,在他的小肥臉上親一口。

  聶屹忍不住笑道,「你一點也不臭。」

  「你又哄我。」霍姝面上帶著笑,「一個月不洗澡,哪裡能不臭?幸好天氣冷,味道不重。」

  夫妻倆說了會兒話,聶屹又去忙了。

  等今日來喝滿月酒的賓客們都來得差不多,霍姝提前給兒子餵飽肚子,又換了尿布,帶著丫鬟奶娘,親自抱著兒子出去給賓客們看。

  因為天氣冷,霍姝生怕冷到兒子,所以只想給人看一圈就抱回去的,誰知隔壁男席那邊傳來話,幾位皇子想看看孩子。

  皇子想看孩子,自是不能拒絕。

  霍姝微微瞇起眼睛,將孩子交給奶娘,裹緊他身上的大紅色貂皮斗蓬,讓艾草跟著過去。

  孩子被展示一圈後,終於被抱回來,霍姝便直接將他抱回去,接著也沒回去繼續吃宴席,讓二太太和三太太出面去招待客人。

  回到屋子裡,霍姝先將手放在薰籠上捂暖,方才碰碰兒子的臉,嘀咕道:「外頭那麼冷,我們家阿久沒被凍著吧?」

  奶娘有些忐忑地道:「夫人放心,奴婢剛才很小心,沒讓小主子凍著。」

  霍姝摸到兒子暖乎乎的小胖手,見他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終於安心。

  小阿久吃完奶後,很快又睡著。

  霍姝也沒讓人將他抱下去,就直接放到身邊的位置,拿著今日送到凌雲院的一些禮單看起來,讓櫻草和桃紅等丫鬟去檢查,然後登記入冊。

  今日阿久的滿月日,宮裡不意外也送來禮物,還有其他和衛國公府有姻親關係的府裡,關係較為親近的,都直接送到屋子裡。

  今天光是收禮物,就收到手軟。

  霍姝看完禮單後,就湊到睡得憨憨的兒子那裡親他一口,笑道:「兒子,你可真是受歡迎。」頓了下,又補充道,「雖然這受歡迎都是因為你爹的關係,不過你爹能有這本事,也是你的福氣,看來咱們阿久也是個有福氣的。」

  鄔嬤嬤和艾草等丫鬟站在一旁,聽到她的話,忍不住有些好笑,覺得小主子以後這性子,可能會比較像她們家小姐。

  天色稍晚一些,賓客差不多都離開。

  霍姝見聶屹還沒回來,打發人去前院瞧瞧,得知幾位皇子還沒走,正拉著聶屹喝酒,頓時有些不開心。

  幸好,時間差不多時,那幾位皇子終於離開。

  聶屹回來時,霍姝已經讓人準備好醒酒湯,不過見他只是面上微紅,神色清明,並未像過去那樣喝得人事不醒,心裡還是有些滿意的。

  「我吃醒酒丸了,沒事的。」聶屹說道。

  今日那幾個皇子上門來討杯喜酒喝,聶屹知道這次避不過,自然不會傻傻地由他們灌,早就提前吃醒酒丸,後來反而直接將那幾個皇子灌翻,被人扶著離開。

  霍姝聽完,頓時高興了,說道:「就該這樣!」

  今兒天氣那麼冷,他們還想要看孩子,霍姝就知道他們是故意,心裡十分不痛快。只是他們是皇子,這個面子聶屹還是要給的,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拒絕。

  說了會兒話後,霍姝就催他去洗漱,讓他早點去歇息。

  聶屹微笑看她,也沒拒絕,直接去淨房洗漱。

  等洗漱出來時,他直接回房,外面那張他睡了一個月的榻已經被人抬走。

  自從聶屹五月份離開後,霍姝直到現在都沒和他同床過,他一走就是幾個月,等他回來時,她正在生孩子,接著坐月子,夫妻都是分開睡,甚至沒機會一起說說話。

  霍姝高高興興地靠到他懷裡,摸著他腰間的傷,問道:「這裡怎麼樣?還難受嗎?」

  「已經結疤,不難受的。」聶屹說道。

  霍姝先前擔心他身上可能還有其他的傷,就將他檢查一遍,小傷是有一些,不過都比不得腰間那處被人偷襲的傷。

  「你腰上的這傷,不像是刀劍這些利器傷的,是什麼傷的?」霍姝小聲地問道,手搭在他腰間,輕輕地撫著。坐月子時,她擔心他的傷,有次他換藥時,她也親自看過,發現那傷有些不同尋常。

  聶屹被她摸得身體發熱,不過想到太醫說的,婦人生產後最好坐滿四十天的月子,他倒是沒敢做什麼,安份地摟著她,說道:「是南疆的武器,一種纏在鞭子上的絲線,那絲線非常鋒利,輕易就能劃破皮膚,將皮肉和血勾出來。」

  「有這種武器?」霍姝是使鞭子的,乍然聽到鞭子還能再纏上古怪的絲線,不禁大感興趣,接著氣道:「那些偷襲你的刺客最後有沒有逃?如果下次讓我遇到他們,我也賞頓鞭子給他們!」

  聶屹被她維護的語氣弄得心頭發軟,好笑道:「自然是沒逃,最後都死了。」

  霍姝聽罷,一臉可惜,覺得他們死得太輕易,真是便宜那些刺客。

  接著,霍姝又奇怪地問,「怎麼會扯上南疆的?」

  她自幼在西北長大,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西北邊城一帶,北方這一帶有來自於北蠻遊牧民族的威脅,她也曾隨表哥們殺過北蠻那些南下劫掠大夏百姓的北蠻鐵騎,對骨子裡透著野性和掠奪的北蠻人有一種天然的厭惡。

  不過對大夏的南方一帶,就比較模糊,並沒有那麼熟悉。

  當下聶屹為她詳細地解釋一遍南疆一帶的情況,因為南疆多山林,那裡也有很多不同的部族,甚至有建立起政權的國家。不過和大夏相比,那裡的環境比較惡劣,山林中有天然的瘴氣,那些部族之間,並不和睦,對大夏的威脅沒有北蠻那麼大。

  「還記得去年秋獵你們遇到猴群的事情嗎?」聶屹說道,「當時那猴群並不是因為負責清場的士兵的疏忽,而是人為驅使過來的,聽說南疆一帶有一個部族的人,會一種獸語,可以驅使像猴子這種靈性比較高的動物。」

  霍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完全超出她的想像。

  「南疆的人摻和進來,這事情有蹊蹺,不過皇上後來另派人去查,我也不清楚這其中的事情。」聶屹淡淡地說道,對此彷彿一點也不關心。

  他這些年為皇上做的事情很多,掌握的事情也多,偶爾漏那麼一兩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若非他在半路上遇到南疆死士的刺殺,他也不會派暗衛過去監視南疆那邊的部族。

  什麼事情他該沾手,什麼事情不該沾手,聶屹心中自有一桿秤。

  霍姝想了想,說道:「聽說忠義王的藩地臨近南疆一帶,是不是?」

  聶屹失笑,說道:「是的,你懷疑是忠義王聯合南疆的人使計算計我?」

  「那是當然的,前忠義王雖然死了,但他的兒子繼承忠義王的位子,聽說那是個有謀略有野心的人,想做點什麼也是應該的。」霍姝說得十分輕鬆。

  聶屹沒接她的話,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黑暗中,霍姝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不想談論這事情。想到皇帝和他的關係,霍姝便也識趣地不問,接著和他說起其他的事情。

  外面的冰天雪地,屋子裡的帳幔內的小小空間裡,夫妻倆摟在一起說悄悄話,一片暖融融的,也不知道說到什麼時候,方才支撐不住睡著。

  翌日,霍姝醒來時已經天色已經大亮。

  她一點也沒有賴床的不好意思,聽說外面又下雪時,她就直接縮在被窩裡,讓人將阿久抱過來,一邊給他餵奶,一邊問道:「世子呢?」

  「世子一早出門了。」櫻草回答道。

  霍姝聽罷,也沒問他去哪裡,等兒子喝飽後,就低頭專心逗他。

  柳紅走進來,手裡拎著一個大籃子,上面趴著兩隻狐狸,拎著十分吃力。

  兩隻狐狸來到屋子裡,就想爬上床,被霍姝毫不留情地攔住丟下床,說道:「你們不准上來,阿久太小了,不能和你們玩。」然後又問柳紅,「它們怎麼過來了?」

  自從懷孕後,鄔嬤嬤擔心兩隻狐狸太頑皮,就勸著霍姝,將它們養在凌雲院一處專門養動物的院子裡,霍姝偶爾散步過去和它們玩會兒,並沒有讓它們進屋子裡,讓兩隻狐狸十分委屈,但懾於聶屹,不敢跑過來。

  柳紅笑道:「奴婢今兒去餵它們,它們一直揪著奴婢的裙子不放,奴婢只好將它們帶過來。」

  霍姝見它們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瞅著自己,覺得它們挺委屈的,讓人給它們準備喜歡吃的水果和食物,笑道:「等阿久長大點,就讓他跟你們玩。」

  也不知道兩隻狐狸有沒有聽懂,一邊吃著丫鬟準備的食物,一邊探頭想看霍姝懷裡抱著的小胖子,看著挺通人性的。

  傍晚,聶屹迎著風雪回家。

  他進門時,將石青色細布簾子掀開,帶來一陣冷風。

  聶屹將身上的玄色貂皮斗蓬解下,先去換下身上沾到雪的衣服,接著坐到薰籠上將自己薰暖,方才坐到那母子倆身邊。

  「你今日出城了?」霍姝遞熱湯給他,問道,注意到他鞋面上的泥漬。

  聶屹嗯了一聲,說道:「今年的雪比較大,城外很多百姓的房子都被雪壓垮,三皇子和五皇子正在那邊救災,安置災民之事,舅舅讓我過去瞧瞧。」

  這種事情每年幾乎都會發生,霍姝第一次聽說時,還挺可憐那些被雪壓垮房子的百姓,後來聽得多了,只能感歎一聲,每年冬天時都會讓人捐些銀糧衣物等到朝廷設立的救濟部,略盡一份心意。

  不過,三皇子和五皇子正在忙這事,皇上讓聶屹過去瞧瞧情況,也不知道這兩位皇子會不會多想,然後又生氣。

  想到這裡,霍姝又開始心疼他,皇帝的外甥果然不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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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8: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54章

  轉眼就到過年。

  除夕這日,難得沒有下雪,氣溫雖然仍是冷得厲害,風卻小了許多。

  霍姝看了看一眼外面的天空,讓丫鬟收拾一些嬰兒用的東西,然後聶屹用寶藍色羽紗面鶴氅裹著阿久,自己親自抱著他,夫妻倆帶著身後一串丫鬟婆子,一起往上院而去。

  有穿著棉祅的丫鬟立在廊下,臉頰被凍得紅撲撲的,看到他們過來,忙上前請安,為他們打起簾子。

  屋子裡頭正熱鬧著,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已經到了,正圍著老夫人說笑。

  見到兩人抱著孩子進來,老衛國公和聶老夫人都十分歡喜,忙讓他們將孩子抱過來。

  阿久出生到現在,不過才滿月,因為天氣冷,不好抱出來,所以兩老見到曾孫子的次數少得可憐。

  聶老夫人心裡雖然歡喜,又忍不住嗔怪道:「天氣這麼冷,你們怎麼將他抱過來?萬一冷到孩子可怎麼辦?」

  聶屹將孩子遞給已經傾身過來的祖父,答道:「不會的,我將他抱在懷裡,用衣服裹著,沒讓他冷到。」

  聶老夫人白他一眼,覺得小夫妻倆還是太年輕了,都不懂照顧孩子。

  這麼想著,又急急忙忙地湊到丈夫那兒看孩子,看到孩子那張胖乎乎的小臉蛋,在老衛國公懷裡睡得憨實,老夫人也是樂呵呵的,滿心滿眼都是疼愛。

  老衛國公抱著曾孫,臉上也是笑呵呵的,要不是老妻急著想看孩子,都不想放手。見聶老夫人要接過去,他嘴上還道:「孩子重,你身子受不住,還是我抱著讓你看吧。」

  聶老夫人嗔怪他一眼,「老爺放心,我心裡有數,定會抱穩他的。」

  說罷,也不給他拒絕,伸手抱過來。

  聶慈姐妹幾個見狀,忙湊到祖母身邊看侄子,一臉稀奇。

  雖然這段時間只要不下雪的時候,姐妹幾個也會聯袂一起去凌雲院看小侄子,但到底侄子還小,她們也不好在那兒打擾,所以也看得不多,心裡還是很稀奇的。

  「阿久又長大一點啦,小臉兒也比前天白。」聶慈說著,急急地道:「祖母,讓我抱抱。」

  聶老夫人抱著曾孫子就不想放手,就算孩子有些重,她抱著吃力,也不捨得放,當下就道:「你們小姑娘哪裡懂抱孩子,看著就好。」

  聶悠撅著嘴,故意嬌嗔道:「祖母有曾孫子,就不喜歡我們姐妹了。」

  聶慈也附和著,聶慧掩著嘴在一旁笑。

  「都喜歡,你們哪個都喜歡。」聶老夫人笑著說,但仍是沒放手,心裡對阿久可稀罕著,難得孫子將他抱過來,自然要抱個過癮。

  二太太和三太太等人幾時看到過聶老夫人這模樣,心道老夫人果然偏心長房,不過老衛國公也在,看兩老高興的模樣,眾人自然不會不識趣地說些不討喜的話,都附和著笑。

  因為有孩子,所以除夕夜夫妻倆也沒怎麼守夜,就被老夫人趕回去休息,順便抱走已經睡著的孩子。

  大年初一,命婦進宮朝拜。

  和去年一樣,霍姝一大早就爬起來,先給孩子他爹一個響亮的親吻,接著出門前,又給睡得香香甜甜的孩子一個親吻,交待奶娘和丫鬟們小心照顧,方才出門。

  到了宮裡,霍姝和二太太、三太太被宮人引到等候的宮殿時,就見到虞老夫人帶著虞五夫人和榮親王妃說話,並不見安陽郡主。

  霍姝走過去,先給榮親王妃和虞老夫人請安,接著才奇怪地問道:「祖母,怎麼不見繡繡,她今日不過來嗎?」

  聽到這話,榮親王妃等人都抿嘴笑起來。

  霍姝正疑惑時,虞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笑呵呵地道:「繡繡現在身子可不方便出門。」

  霍姝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榮親王妃滿臉喜氣地點頭,小聲地道:「繡繡她呀,前幾天剛診出身孕,已有一個月了。」

  這種喜事,沒滿三個月坐穩胎前是不會廣而告知的,所以榮親王妃也沒大聲說。

  霍姝睜大眼睛,接著也是一臉欣喜,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這樣的好消息,祖母都不讓人告訴我一聲。」她和安陽郡主的關係那麼好,第一時間知道也沒什麼。

  虞老夫人笑道:「就要過年了,大家都忙,便沒有第一時間說這事。」反正過年時,要互相串門拜年,屆時說也是一樣。

  榮親王妃作為安陽郡主的母親,早在幾天前,就得到消息,不過那時候因為過年,所以她也不好意思馬上去將軍府探望女兒,而是讓人收拾了好些東西送去將軍府,就當是年貨,倒是沒有宣揚出去。

  因為這個消息,眾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不過這種喜氣在看到泰寧長公主一臉陰沉地過走來時,便斂去許多。

  自從高崇被送去天水城的軍營後,泰寧長公主的心情就從來沒好過。她堅信兒子是被人謀害的,可恨卻查不出兇手是誰,加上太后沒辦法將兒子撈出來,女兒雖是皇子妃,卻已和她離了心,還是個不頂事的,讓泰寧長公主越發的覺得這日子過得不如意。

  人過得不如意,多少會有些顯現在臉上。

  泰寧長公主形容消瘦,眉宇間多了幾分沉鬱,看人時,會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比起以往的囂張,更加不好惹,眾人見到她時,都不免有幾分小心。

  不過懿寧長公主依然沒將她放在眼裡,笑盈盈地走過來,和她打招呼。

  泰寧長公主陰鬱地看她一眼,說道:「姐姐看起來精神飽滿,好像比去年還年輕一些。也是,聽說世謹的長子是個有福氣的,一轉眼間,姐姐卻是做祖母的人了。」

  懿寧長公主笑道:「可不是,那孩子長得真是壯實,可討人喜歡。」

  泰寧長公主看她一臉欣慰喜氣的模樣,又忍不住想到一雙兒女的下場,長子原本已經到可以娶妻的年紀,卻因為他相中的女人被懿寧長公主截胡過去,使得他至今仍未成親;女兒雖然嫁入三皇子府,空有尊貴的身份,卻不得丈夫寵愛,孩子都沒見一個,想想就抑鬱難堪。

  泰寧長公主越想越氣,拂袖而去。

  懿寧長公主見狀,心裡微微冷笑,自己沒那個本事,事事要強,等事情一但不如意,又怨天怨地。

  泰寧長公主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些命婦怎麼看自己,心裡越發的委屈,心中發狠,遲早有一天,她要讓這些瞧不起她,負過她的人付出代價。

  等太后和皇后及其他的嬪妃們過來,眾人紛紛過去跪拜。

  等朝見結束,命婦要出宮時,鳳儀宮裡的大宮女季荷過來,請霍姝去鳳儀宮。

  在場的命婦見狀,心裡不禁有些羨慕這霍姝的好運,竟然被皇后娘娘這般喜愛。

  皇后有請,霍姝自然不會推辭,讓二太太、三太太她們先回去,便跟著季荷往鳳儀宮而去。

  鳳儀宮裡燒著地龍,霍姝進門時,一陣熱氣撲面而來,拂去身上的冷意。

  霍姝進來,就見到鳳儀宮的宮殿又變一個樣,殿裡變得更加寬敞,地上鋪著厚實柔軟的毛毯,桌椅器具等的角都包上軟布,此時江皇后正坐在一張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手中扶著一個孩子,正教他站立走路。

  「素素來啦,快坐。」江皇后雙手扶著兒子,一邊朝霍姝笑道。

  霍姝朝她行禮後,就坐到丫鬟搬來的玫瑰椅上,同時也看向皇后手中扶著的小皇子。

  小皇子如今已經八個多月,被江皇后養得白白淨淨的,聽到聲音時,抬頭看過來。柔軟的黑髮,白嫩的臉蛋,烏溜溜的眼睛,嫣紅的小嘴兒,好奇地看著人的模樣,可愛極了。

  當然,讓霍姝覺得小皇子可愛又親切的是,小皇子和聶屹長得好像。

  「咿呀~~」小皇子朝她笑著叫了一聲,咧著嘴時,露出兩顆小米牙,口水漏了出來。

  霍姝暈暈乎乎的說:「娘娘,小皇子和世謹長得好像。」

  她喜歡聶屹,看到和聶屹長得這麼像的小皇子,自然心花怒放,恨不得抱回家養算了。年前還聽聶屹說小皇子和他長得像,讓皇帝都有些吃醋,那時候沒放在心上,現在見到小皇子,才知道有多像,怨不得皇帝要吃醋。

  要是她家阿久以後沒有小皇子和聶屹長得像,估計阿久也要吃醋。

  江皇后拿帕子給兒子擦嘴,笑著道:「很像吧?大家都說像,他們是表兄弟,像也是應該的。」

  懿寧長公主和慶豐帝是同胞兄妹,原本兄妹倆就長得像,聶屹那長相與其說是肖似皇上的多,還不如說和懿寧長公主長得像,所以小皇子自然看著和聶屹也是像的。

  許是兒子和聶屹長得像,江皇后也是愛屋及烏,突然理解以前皇上為何不寵自己兒子,反而寵著個外甥,如今她這心態和皇帝挺像的,光看到聶屹,就知道兒子以後會長得什麼樣。

  小皇子剛學會站,正準備學走路,看到霍姝今日為了進宮戴的紅珊瑚的首飾,那亮晶晶的顏色,吸引他的目光,跌跌撞撞地朝她走過來,走到半路就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然後也不爬起,撅著屁股飛快地爬過來,撲到她懷裡,就去扯她壓裙的玉珮。

  霍姝被小皇子這活潑的模樣給弄得有些驚訝,明明上回見小皇子時,他才剛滿月,看起來還是小小的一團,哪知一轉眼,就長這麼大,而且還這般活潑。

  江皇后也不管已經化為爬行動物的兒子,坐在那裡和霍姝喝茶聊天,問的自然是霍姝生的胖兒子。

  「孩子現在怎麼樣?取名了嗎?皇上最近過來時,總會提一句那孩子,等天氣好了,記得帶他進宮來和小皇子玩。」皇后笑著說。

  霍姝從聶屹那兒知道皇帝對她家兒子挺惦記的,聽到這話也不奇怪,答道:「名字還沒有取,祖父說,等他滿週歲後再取大名,就取個小名阿久諢叫著。」

  江皇后指著已經爬到另一邊攀著一張玫瑰椅站起來的兒子道:「小皇子也還沒取大名,小孩子滿週歲後取大名才不怕被勾了魂。」說著,又笑了下,「現在看他活潑的,哪裡有剛出生時那弱小的樣子?小孩子真是不經長。」

  兩人都是當娘的,又有孩子當橋樑,說話更和氣。

  小皇子爬得累了,又往霍姝邊邊爬來,鍥而不捨地想要去抓她脖子上戴著的紅珊瑚項鏈。江皇后看罷,將桌上一個綴著紅寶石和鈴鐺的小皮球拋出去,小皇子伸脖子一看,又嘿咻嘿咻地往那兒爬。

  周圍有宮人守著,看他爬得那麼歡快,都忍不住想笑。

  霍姝也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江皇后是這麼養孩子的,可有趣了,不知道等阿久這麼大時,是不是也這麼好玩。

  在鳳儀宮這裡待了大半天,直到聶屹過來接她,霍姝方才告辭離開。

  上到馬車,霍姝就興奮地和他說小皇子的事情,一邊盯著他的臉一邊說:「真沒想到小皇子和你長這麼像,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小皇子和你是父子呢,我有點擔心阿久要是長得和你不像怎麼辦?」

  阿久現在才滿月,臉還沒有完全長開,加上那臉肉乎乎的,現在也看不出像誰多一點,要是他像自己多一點,霍姝還真擔心以後阿久真的要吃醋。

  聶屹對別人的兒子不關心,不過小皇子長得像他,也讓他有幾分好笑,說道:「我和舅舅長得像,小皇子也像舅舅,我們自然像。像大皇子他們,想要和舅舅長得像還沒機會呢。」

  這話確定不是諷刺嗎?

  霍姝回想幾位見過的皇子的長相,還真是沒有一個和皇上長得像的,大多數是像他們的母妃多,就算有幾分相似,也沒有聶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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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8: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55章

  年初一進宮朝拜後,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自從霍老夫人的喪禮後,霍姝已經有近一年沒有回靖安侯府。她與靖安侯府並沒什麼感情,加上懷孕後不宜出行,索性就不回去了,省得回去後心情不好,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其他人也就沒叫她回去。

  倒是霍五老爺十分想念她,只是霍五老爺還在守孝,加上這嫁出去的女兒,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好去探望,連外孫的滿月,他也只是去露個臉,可惜連外孫的臉都沒見著,心裡十分遺憾。

  坐在馬車裡,霍姝就有些懨懨的,並不想回靖安侯府,要不是怕被人說不孝,她今兒都想直接打道去將軍府探望外祖母和有身孕的安陽郡主。

  為此,霍姝也沒有帶阿久一起回去。

  聶屹見她情緒不高,如何不知緣由,便笑道:「我們就在靖安侯府坐會兒,接著直接轉道去將軍府便是,不會耽擱太多時間的。」

  霍姝不情不願地嗯一聲。

  因為還在守孝中,所以靖安侯府的氣氛依然是冷冷清清的,並不見多少過年的喜慶。

  霍姝和聶屹剛下馬車,便見到不遠處停的一輛馬車,是昌平大長公主府的馬車。接著,就見霍茹扶著丫鬟的手下車。

  霍茹今日是一個人孤伶伶地回來的,姑父尹東林並沒有陪她回來,顯得十分孤單。因為還在守孝,她今兒穿著素色的通袖祅,胸前佩戴著一朵白花,神色十分陰沉,加上她的面容消瘦,眉間憂鬱,氣色頗差,教人一眼就覺得她生活得很不如意。

  看到霍姝和聶屹,霍茹一雙眼睛就落到兩人身上,眼中閃爍著怨恨的神色。

  霍姝忍不住看她一眼,笑著叫一聲「姑母」,可卻沒有上前見禮,和聶屹穩穩地站在那裡,等著靖安侯府的下人迎過來。

  霍茹見狀,心裡更惱了,陰陽怪氣地道:「原來是世子夫人回來了。」

  霍姝雖然和這位姑母相處不多,但以前幾次見面,她表現得都是非常地嫻雅從容的,甚至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後來她嫁人後,就更少見了。哪像這次,語氣如此衝,想到去年發生的事情,尹姑父如今依然閒賦在家,霍姝倒是有幾分瞭解,於是很大度地沒和她計較。

  聶屹看也未看她一眼,扶著霍姝的手,在管家的慇勤迎接中,進了垂花門。

  霍茹抓著丫鬟的手用力,指甲幾乎掐進丫鬟的皮肉中,讓那丫鬟痛得煞白臉,卻不敢痛呼出聲。

  周圍那些引路迎接的靖安侯府的下人見狀,都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看這位姑奶奶的臉色。

  霍茹見狀,怒氣更甚,心裡十分難堪,覺得霍姝和聶屹這兩個小輩不將她放在眼裡。

  她是長輩,就算衛國公世子的身份再高貴,見面時那也應該向她這長輩行禮才對,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更遑論是上前見禮,就這麼走了,著實猖狂,若非仗著皇上寵愛,聶屹豈能有如此大的架子?

  心頭的邪火發不出去,當下霍茹朝那些靖安侯府的下人喝斥道:「看什麼看?還不過來帶路?」

  被她喝斥的管事嬤嬤心裡頭有些不愉,忙上前來行禮,嘴上叫得親熱,心裡卻忍不住啐一聲,這大姑奶奶還以為她是以前那個嫁到昌平大長公主府備受人尊重的大小姐嗎?現下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大姑奶奶去年做的事情,在夫家丟盡了臉面,現在只會回娘家逞威風。

  去年霍茹帶著下人去雙槐樹巷子打殺丈夫養的外室之事,害得尹東林被御史參,接著丟了官職,不說一向和氣的昌平大長公主生氣,尹東林也十分生氣,覺得以往妻子的那些賢良溫婉都是裝出來的,心裡對她十分不喜。

  這一年來,尹東林幾乎從來沒有踏進她的院子不說,還在昌平大長公主的允許下,將那養的外室堂而皇之地接進府裡。

  霍茹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霍茹以往覺得自己嫁入昌平大長公主府裡,不僅有一個和善的婆婆,還有一個敬重嫡妻的丈夫,比所有的姐妹們都嫁得好,每次逢年過節回娘家都備有面子。可哪知原來一向敬重她的丈夫並不如她想像的那般好,原來他早早地就在外頭勾搭一個寡婦,甚至還幫寡婦養孩子。

  初聞這事情,自從出嫁後便順風順水的霍茹自然受不了,覺得丈夫定是被那寡婦迷住眼,衝動之下直接帶人上門去打殺那寡婦。

  她雖然不介意丈夫有姨娘,可哪裡容得丈夫養外室來打她的臉?要是丈夫將那寡婦納回來,她心裡就算不高興,也不會反對,可偏偏丈夫被那寡婦哄著給她置辦財產,養在外面逍遙,將她視作母夜叉。

  正是如此,才讓她不能忍受。

  可哪知道那寡女為了養育一雙兒女,性情彪悍,心眼詭詐,哪裡是一個內宅的貴婦人能對付的,霍茹一個不小心,竟然被那寡婦反將一軍,不僅設計讓她抓傷前來阻止她的丈夫,最後還讓丈夫偏向她。

  雖說她不是故意害得丈夫被御史參的,可是後來丈夫將那寡婦接進府裡的行為,還是讓她更加暴怒。可她再暴怒,因為婆婆也生氣她鬧這一齣,害得尹東林被御史參,公主府跟著丟臉,是以並不偏幫她,使得丈夫被那寡婦哄住,丈夫也怒斥她不賢不慧,只會吃醋,幾次拂袖而去,後來更是不愛進她的院子。

  這一年,霍茹吃盡苦頭,過得極不順遂,終於醒悟過來,明白自己當初確實太過衝動。

  那寡婦縱然有幾分厲害,可也不過是有些心眼的市井婦人罷了,能有多厲害?若是換另一種方法將她解決,趁機發作,將她送得遠遠的,想必婆婆和丈夫也不會說什麼,更不至於讓自己陷於這等境地。

  可恨她當時因為母親的去世傷心欲絕,得知丈夫竟然養外室才會怒極攻心,沒有仔細思考怎麼做,方才會錯失良機,造成這般結果。

  霍茹後悔不迭,卻無可奈何。

  後來仔細反思,覺得自己會這般不遂,果然是那霍姝剋的。母親臨終前曾說過,這侄女是被雲海大師批過命的不吉利之人,刑剋六親,現下靖安侯府如此不順,便是她禍害的。

  霍茹心頭怨恨萬分,不過等進了大廳,見到娘家的兄弟對衛國公世子恭敬不失親切,便想到去年母親喪禮之上,聶屹的威脅,心裡有了忌憚,倒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霍茹曾經懷疑過,丈夫養外室的事情,是不是聶屹算計的,不過想想丈夫和那寡婦認識時,聶屹的年紀還小,而且被養在宮裡,應該沒這本事算計,便沒往他身上想。

  霍姝和聶屹同坐位上的靖安侯與靖安侯夫人、霍五老爺拜年後,稍坐一會兒,就告辭離開。

  靖安侯夫妻心知肚明他們這麼早告辭要去何處,卻不好挽留。霍五老爺好不容易見到女兒,還想問一下外孫呢,他們就要離開了,心頭失望不已。

  他們離開後,霍五老爺也沒了心情陪眾人坐,便直接回五房。

  在房裡抄佛經的霍妙聽說父親回來,想了想,便洗淨手,直接出門去父親的書房尋他。

  「爹,七姐姐呢?」霍妙問道。

  霍五老爺坐在書房裡的一張黑漆太師椅上,歎了口氣,說道:「他們去將軍府了。」

  霍妙聽罷,也不奇怪,去年他們就是這樣,只是沒想到他們這般不給靖安侯府的面子,屁股都沒坐熱,就直接走了。

  霍五老爺感慨了會兒,眼神落到小女兒身上,看她穿著一身素淡的衣服,鬢角邊別著一朵白色的絹花,整個人看著清瘦纖弱,卻不掩少女的清妍,忍不住道:「妙兒,出了年,你也十六歲了罷。」

  霍妙應了一聲,接著才反應過來父親的意思,臉色便不由得有幾分羞澀,接著又是黯然。

  去年她及笄時,正逢祖母的孝期,自然沒有辦及笄禮,甚至連婚事也推遲。若是祖母還在,早就應該給她定下親事,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父親自己都差點忘記。

  以往她還嘲笑六姐姐霍娟年紀一大把還沒定親,如今自己可不就像六姐姐這般嗎?

  霍妙同霍五老爺說了會兒話,神色懨懨地離開書房。

  霍妙正準備回房繼續給祖母抄佛經,突然見到大姑母霍茹站在廊下,朝這兒看過來。

  見到她,霍茹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妙兒。」

  霍妙走過去,先是給她行了一禮,方才抬頭看她,發現一段時間不見,姑母瘦了很多,而且眉宇間儘是鬱色,看著和與往的嫻雅雍容的貴氣模樣大相逕庭。

  霍茹看到霍妙,想到母親生前很疼愛這孫女,便叫住她,隨著她走過來,暗暗打量她,發現這娘家侄女已經長成一個清麗婉約的少女,顏色雖沒有霍姝的絕麗姝色,卻自有一番惹人憐愛的氣質,是個難得的美女。

  「聽說妙兒這一年一直在屋子裡給你祖母抄佛經,你有心了。」霍茹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說。

  霍妙不知道姑母叫住自己做什麼,細聲細氣地道:「這是妙兒應該做的。」說著,想到死去的祖母,她的神色黯然,心頭再次浮現自責。

  霍茹見她黯然神色,知她是想起母親,心裡也頗為傷心,不過仍是寬慰幾聲,讓她休養好身子之類的。

  霍妙一一應了。

  說了幾句,霍茹突然道:「我剛才看到姝姐兒,可惜她只坐一會兒就和那聶世謹離開了。」

  霍妙忍不住看她一眼,發現姑母眼裡一閃而逝的怨恨,心頭微動。

  霍茹又和她說了幾句話,方才告辭離開。

  霍妙站在迴廊處,目送姑母離開,慢慢地蹙起眉頭。

  ……

  馬車出了靖安侯府的門,直接往將軍府而去。

  見到衛國公府的馬車到來,將軍府的管事嬤嬤慇勤地迎過來,一臉笑呵呵地道:「表小姐和表姑爺來啦,剛才老夫人還叨念著你們呢。」

  霍姝笑臉迎人,說道:「祖母他們都在吧?」

  「在的,不過今年姚家的大夫人在京城,五老爺和五夫人帶兩位小少爺一大早就回姚家了。」管事嬤嬤答道。

  到了老夫人的榮安居,霍姝就見虞家的人都在,虞從信、虞從烈、虞倩和安陽郡主坐在老夫人身邊說話。

  見他們進來,虞從烈探頭看了看,就嚷嚷道:「素素,表姐夫,你們怎麼不帶阿久過來?」

  因為外男不好進內院,除了滿月那日,虞從烈還沒有仔細見過阿久呢。

  虞老夫人笑著斥道:「胡說八道,阿久才剛滿月,天氣那麼冷,帶他過來豈不是讓他受罪?」

  虞從烈被罵了也不惱,嘿嘿地笑著。

  霍姝和聶屹過來給老夫人請安後,就被她拉著坐下。

  霍姝坐到安陽郡主身邊,朝她擠眉弄眼,笑著道:「恭喜你,昨天我都聽祖母說了。」

  安陽郡主見她這作怪的模樣,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雙手輕輕地搭在小腹前,有些羞澀地道:「謝謝,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那時候要過年了嘛,而且阿久那麼小,你也不方便過來。」

  霍姝擺擺手,她也沒在意這些,見她羞澀,故意道:「現在終於輪到你,恰好我有經驗,我和你說說孕婦的一些忌諱,你要聽好了。」然後就嘀嘀咕咕地將自己懷孕時,那些丫鬟嬤嬤叨念的事情都和她說一遍。

  安陽郡主原本還想聽聽她能說什麼,等聽到最後,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指著她道:「行啦,這些我母妃送來的嬤嬤都說過了,而且我以後還不要像你這樣吃個不停,將孩子吃得這麼胖。」說罷,突然噫了一聲,驚訝道:「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瘦成這樣?」

  霍姝不高興地道:「什麼瘦?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好不好?」

  安陽郡主已經習慣她先前吃得肥一圈的模樣,現下見她恢復成未孕前的樣子,身材窈窕,俏臉明媚,膚色粉嫩,就覺得她瘦了。

  等知道她沒有特地減肥也能瘦成這樣,安陽郡特別地羨慕,說道:「等我生完孩子後,你也傳我幾招減肥的法子吧。」

  「才沒有減,我是自己瘦的。」說著,霍七姑娘又一臉自信地說,「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有福氣的人。」

  聽她們說話的虞倩差點笑倒。

  安陽郡主頓時想拿旁邊的一隻布偶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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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8: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156章

  自從祖母去世後,霍妙就開始足不出戶,成日待在小佛堂裡抄寫佛經,為死去的祖母祈福,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卻甘之如飴。

  過完年後,天氣依然寒冷,她如往常那般待在小佛堂裡給祖母抄寫佛經,就聽說大姑母霍茹又回娘家。

  霍妙手中的狼毫筆微頓,豆大的墨汁滴在紙上。

  霍妙眉頭蹙起來,再也沒心思抄寫佛經,手裡拽著祖母生前送她的紫檀佛球慢慢地捻著,思索姑母的舉動。

  接著,就有丫鬟過來,說是姑母過來看她。

  家裡的幾個出嫁的姑母,霍妙和大姑母的感情算是不錯的。不同於跟著丈夫在外地上任的三姑母,因為常年見不到,所以也沒什麼感情,而大姑母嫁在京城,加上祖母疼愛大姑母,大姑母時常回娘家,接觸得多了,霍妙與大姑母的感情還算不錯。

  但這只止於她十二歲之前。

  十二歲之後,因為霍姝回京,大姑母就不太愛回府。

  可過完年後,這段時間大姑母三天兩頭地借口思念母親回娘家,回到娘家時,除了在祖母生前住的春暉堂坐坐,過來和她說會兒話。

  因為霍妙和老夫人的感情深,所以霍茹回來找這侄女說話,倒也沒讓人懷疑什麼,霍妙也是這麼覺得的。只是霍妙和她接觸幾回,就發現姑母回來可不僅是和她一起懷念祖母的,應該還有其他的事情,甚至這事情可能和霍姝有關。

  因為一時間拿捏不住這大姑母想要做什麼,霍妙只能保持沉默,每次姑母過來,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和她說話。

  霍妙洗淨手,又整理儀容,方才從小佛堂出來。

  來到花廳,就見坐在那裡端著茶盞失神的霍茹。

  見到霍妙過來,霍茹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說道:「你這孩子,聽丫鬟說,你又給你祖母抄佛經了,抄到三更半夜都不歇息,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回想已逝的祖母,霍妙眼眶一紅,低低地嗯一聲。

  祖母的死,雖然和她沒有直接關係,但她卻覺得若非自己太過自私,思慮種種,遲疑不決,方才會導致祖母后來身體越來越不好,直到去世。她覺得祖母的死,不只是因為大伯母一開始給祖母下藥,她也要負一半的責任。所以她自責之下,也是心甘情願地為祖母抄寫佛經,希望祖母在地下過得好。

  霍茹哀歎一聲,說道:「你祖母生前最疼你大姐姐和你,若是知道你現下這般苛待自己,她心裡定要難受。」

  霍妙聽到這話,不禁頓了下。

  大姐姐霍婷做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大姑母應該是不知情的,不然現在也不會說出這種話,聽起來著實諷刺。

  以前她以為大姐姐是個好的,能嫁進郡王府,是姐妹中最風光的一個,她心裡也以她為榮。可後來知道大姐姐和祖母一起毀掉八姐姐後,她才不敢這麼想。

  接著,她又聽到大姑母一邊懷念著祖母,一邊說靖安侯府的事情,然後提到霍婷的死和霍妍的病。

  霍妍的事情到底是家醜,靖安侯夫妻將這事情瞞得很緊,知道的人沒幾個。加上永郡王府裡知情的人知道這事情可以算是永郡王世子的污點,也不敢鬧開來,否則連帶永郡王府也要沒臉,屆時真的惹得皇上厭棄,只怕連京城都待不住。

  所以知道這事情的人並不多,霍茹也不知道的,只以為霍妍真的是病得很嚴重,所以才被靖安侯夫妻送到鄉下養病,以至於連祖母的喪禮她都沒辦法趕回來。

  「你祖母生前最疼婷姐兒,婷姐兒的身體也素來極好,怎麼卻突然就病成這樣,年紀輕輕的就去了呢?」霍茹心痛又感慨地說著,偶爾抬眸看了一眼霍妙,接著悲傷地說:「若非婷姐兒病逝,你祖母怎麼會因此悲傷過度,就這麼病倒……」

  他們一直以為,兩個長輩中,先去的應該是霍老太爺,畢竟他的身體一直以來都不好,現下還在鳳嶺山那邊養著身子,時好時壞的。哪曉得先去的反而是身體一直不錯的霍老夫人,霍茹對母親極為關心,也知道霍婷去世時,母親大病一場,這身體才慢慢地垮掉的。

  對此,她心裡也十分不舒服,覺得母親再疼愛孫女,也應該保重身體,哪能因為一個孫女沒了,就糟蹋自己的身子?

  霍妙低垂著臉不說話。

  「對了,妍姐兒現在身子怎麼樣?你大伯母可有說什麼時候將她接回來?」霍茹又問道。

  霍妙搖頭,「我一直在佛堂裡給祖母抄佛經,不清楚這些事情。」

  霍茹也是問問,這侄女一直待在小佛堂裡過得就像寺裡清苦的姑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她微微瞇了下眼睛,又和她說一會兒話,終於起身告辭。

  霍妙跟著起身送她出門。

  霍茹走到五房的垂花門前,看著不遠處的枝頭上悄然盛開的梨花,在早春的寒風中輕輕晃動,有些傷感地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裡就變成這樣,好像姝姐兒回京後,靖安侯府好像就沒一件事情順遂的。」

  霍妙驀地瞪大眼睛。

  霍茹笑了笑,轉頭看她,好似想到什麼,諷刺地道:「不過,她自己的婚事倒是順遂風光,嫁了個舉世無雙的夫婿不說,聽說聶老夫人和懿寧長公主都很護著她,宮裡的皇后娘娘也對她十分喜愛,現在還生了個有福氣的大胖兒子……這女人一輩子的福氣,她都享到,可真教人羨慕。」

  霍妙聽到這話,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好,心裡有些駭然。

  然後,就見姑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妙姐兒,你說是吧?」

  霍妙避開她的視線,低頭道:「七姐姐向來是個有福氣的。」

  「有福氣?」霍茹呵地冷笑一聲,「也不知道這福氣是從哪裡得來的,也不怕享不住。」

  說罷,霍茹也沒再理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在早春的寒風中,帶著丫鬟婆子們離開。

  霍妙站在那兒,目送她離開的身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直到一陣冷風吹來,臉上有什麼冷冰的東西飄下來的,抬頭望去,才發現下雨了。

  這春天的凍雨可比雪更冰冷。

  丫鬟趕緊打來傘,扶著她回房。

  回到房裡,霍妙心不在蔫地被丫鬟們伺候著洗漱更衣,換下身上被打濕的衣服,想著姑母的話,越想心裡越駭然,又有些不相信。

  她一直是羨慕霍姝的,羨慕她明明從小被家族拋棄,寄人籬下,應該是個可憐的,可她卻活得比任何人都肆意,有那麼疼愛她的外祖母,甚至回京後,還有這麼好的親事,得到那麼多人的喜歡。

  原本她心裡還有些竊喜,不管這異母姐姐有多好,祖母都是不喜歡她的,甚至討厭她。

  可祖母為什麼要討厭她呢?

  明明祖母是個最重家族前程的人,以霍姝的容貌和出身,祖母應該會好好培育她才對,就算當初因為虞氏的死,祖母和虞家有些不愉快,可也罪不及後輩,況且那還是祖母嫡親的孫女,祖母沒理由討厭她啊。

  可直到這姐姐嫁進衛國公府,祖母依然對她不假辭色,這就有些奇怪了。

  以前她一直想不通,還以為祖母是因為厭惡虞氏,現在想來,好像不是這樣,甚至真相比自己想的還要可怕。

  霍妙一時間被嚇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

  靖安侯夫人拿著一本賬簿,和長子霍承玨討論他的親事。

  「原本你去年就該成親,哪知你祖母……」靖安侯夫人嚥下那話,繼續道:「我和你爹商量過了,四月有個好日子,等你出孝後,就將你和趙家姑娘的親事辦了。」

  霍承玨有些不自在地道:「全憑爹娘作主。」

  靖安侯夫人淡然的臉上終於露出些許笑容。

  陳嬤嬤進來,就見母子倆在說大少爺的親事,大少爺一臉不自在,但依然耐心地坐在那裡陪著夫人,讓她心裡忍不住感慨,大少爺確實長大了。

  應該說,自從八小姐發生那樣可怕的事情,差點讓夫人和八小姐崩潰後,大少爺就長大了,知道心疼母親和妹妹,站在夫人身邊。

  霍承玨正聽得尷尬又害羞,見陳嬤嬤過來,臉上鬆口氣,忙道:「嬤嬤過來了,是不是有事尋母親?」

  靖安侯夫人哪裡看不出長子的窘態,也沒有太過強迫他,笑著讓他出去,方才對陳嬤嬤道:「有什麼事?」

  陳嬤嬤便將先前霍茹過來尋霍妙的事情說了,臉上有些憂慮地道:「夫人,大姑奶奶最近常回來,一回來就去春暉堂坐或者尋九小姐說話,奴婢聽春暉堂伺候的小丫頭說,好像大姑奶奶每次都拉著九小姐說話,說的都是咱們府裡的事情,今兒好像隱約聽說又說起幾個姑娘的事。」

  靖安侯夫人安靜地聽著,端起桌上的茶盞喝口茶,神色未變。

  如今靖安侯夫人當家,陳嬤嬤作為靖安侯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在這府裡也是很有地位的,霍茹最近常回娘家,事情太過反常,所以她就讓掃灑的小丫鬟注意一下,偷聽她們聊什麼,雖然靠得有些遠,但偶爾也能聽清楚一兩句。

  陳嬤嬤總擔心這位大姑奶奶是不是想搞什麼事。

  「夫人,奴婢覺得,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似乎都有些不喜七小姐,每次大姑奶奶和九小姐說話,總會扯到七小姐身上。」陳嬤嬤說道。

  靖安侯夫人諷刺地道:「她們能喜歡才怪。」

  靖安侯夫人嫁到霍家這麼多年,哪裡不清楚那兩個小姑子是什麼性格,只怕婆婆這些年早就將霍姝剋親的事情透露給她們知道。

  霍萍還好,畢竟這些年她隨丈夫上任,不常在京城,與老夫人離得遠,對霍姝的忌憚不深,但霍茹常回娘家,與老夫人感情深厚,自然會想得多。

  只怕老夫人的死刺激到霍茹,甚至因為尹東林被革職,讓霍茹這一年生活不順遂,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霍姝剋的。

  畢竟霍姝回京後,這幾年連續發生這麼多事,不怪她會這麼想。

  所以,去年老夫人的喪禮上,霍茹姐妹倆才會因為霍姝一點小動作,就憤怒成這樣。她們當時可能沒有將老夫人的死怪在霍姝剋親的命格之上,但老夫人拿這事嘮叨這麼多年,姐妹倆對霍姝也是不喜歡的,一點動靜也能讓她們不喜。

  不過後來聶屹直接出手整治,讓兩人吃了個啞巴虧,也讓她們知道,霍姝現在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可不好惹。

  靖安侯夫人想到當時聶屹的話,後來霍茹霍萍那邊發生的事情,越發的肯定聶屹是出手了。霍茹在京城裡,被整得很慘,倒是霍萍幸運一些,霍老夫人的喪禮後,她就病倒,接著養好病後,就帶著小女兒直接回雲州,倒是沒有霍茹那麼倒楣。

  由此可見,衛國公世子是個極護短的人。

  霍茹若是不做什麼還好,要是她敢拿霍姝的命格去惹事,只怕衛國公世子不會善罷甘休。

  想到這裡,靖安侯夫人她道:「隨她去罷,她折騰不出什麼的。」

  陳嬤嬤應了一聲,又道:「那九小姐那裡?」

  「她啊……由著她去吧。」靖安侯夫人臉上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妙姐兒一向是個聰明的,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且,有一個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的姐姐,對她的前程也有好處,她只要不是個傻的,就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陳嬤嬤聽罷,終於放下心來。

  七小姐幫了夫人那麼多,她可不希望七小姐有事,好人就要有好報。

  想到這裡,突然想到可憐的八小姐,陳嬤嬤小心地問:「夫人,老夫人的孝期很快就過了,八小姐……可要接回來?」

  靖安侯夫人平靜的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輕聲道:「自然要接的,我還要風風光光地送她出閣呢。」她深吸口氣,「就算這婚禮是假的,我也讓世人知道,我的妍兒是嫁得風風光光的,並沒有不體面。」

  靖安侯夫人到底是個堅強的,只是難受一會兒,很快又振作起來,接著道:「正好,藉著玨兒的婚事,將她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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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1:08: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157章

  霍茹回到家,剛進門就見丈夫帶著那去年剛納進府裡的寡婦王姨娘站在廊下,隔著綿綿的春雨,賞初春的梨花。

  頓時一口惡氣梗在胸口發不出來,眼神倏地就冷了。

  尹東林看到她,到底有些不自在,不過想到她做的事情,很快就忍住,淡淡地道:「回來了?」

  霍茹冷笑一聲,看到這個男人,以往的柔情蜜意只覺得都是諷刺。

  她慢條斯理地走過去,來到那站在丈夫身後的王姨娘面前,盯著她上下打量。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王姨娘不過是個小家碧玉,加上生過兩個孩子,年紀也大了,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勾得個公主府的大老爺們竟然不顧風險願意將她當成外室養在外面?

  王姨娘知道她的厲害,被她一看,忍不住低下頭。

  突然,霍茹一巴掌打過來,王氏的半邊臉頓時腫起來,疼得她又氣又怒,忍不住瞪著打人的霍茹。

  「你做什麼?」尹東林怒問道,沒想到她竟然突然打人,看到王姨娘白晰的臉蛋瞬間紅了半邊,有幾分心疼。

  霍茹冷笑道:「不過是一個妾,我愛打就打,莫非老爺心疼了?」

  尹東林被她問得有些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養外室到底對不住她,所以當初盡量瞞著,也給她足夠的敬重。可哪知她的氣性這麼大,將事情鬧成這樣,害得他被革職,如今只能閒賦在家,心裡不是不抑鬱的。

  霍茹見狀,又是一陣冷笑,終於明白母親以前說過的話。

  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現在將這寡婦迎回府裡了,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才發現人其實沒有那麼好,她打這賤人,他還不是不太敢攔著?

  被打的王姨娘見尹東林的模樣,心知這男人是不會落正妻的面子護著她。她低下頭,掩飾眼中的怒意,明白自己棋輸一著,她早就該知道,最好不要回這府裡,與其要個什麼名份,不如住在外面吊著這男人的心,將一雙兒女養大後跟著兒女享福去,也不至於落到這田地。

  霍茹朝他們冷笑一聲,帶著一群丫鬟婆子高傲地離去。

  尹智和尹慶兄弟倆也剛進門,看到這一幕,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遠遠地避開。

  霍茹回到屋子裡,想到剛才那一幕,依然氣得心口發疼。

  就算現在她可以隨便折騰那王氏,可到底當初因為她才會在京城中丟盡臉,害得她也在親戚中丟盡臉面,都不敢出門,就怕被人笑話。

  這時,霍茹的奶嬤嬤許嬤嬤過來,先是窺了一眼主子的神色,方才道:「夫人,您讓奴婢留意那雲海大師的事,已經有消息了。」

  霍茹頓時高興起來,「真的?那雲海大師在何處?」

  許嬤嬤看她高興,也高興地笑道:「奴婢聽人說,雲海大師前陣兒雲遊至益州的常山寺,據說他不日將會回京,雖然不知道這消息准不准,但很多在常山寺上香的婦人都說是。」

  雖然許嬤嬤也不確定,但霍茹覺得這消息依然很可靠,覺得老天爺終於開眼一回。

  霍茹的心情越發的不錯,臉上的陰霾去了幾分,笑著說道:「你讓人去盯著,如果雲海大師真的回京,第一時間來稟報我。」

  許嬤嬤應聲是,忙下去安排。

  ……

  出了正月,天氣漸漸地轉好。

  難得出太陽,霍姝就想將胖兒子抱出去曬曬太陽,哪知丫鬟過來稟報,霍妙過來了。

  聽到這消息,霍姝著實有些奇怪。

  她知道這異母妹妹怕她怕得要死,自從她出嫁後,沒有什麼事,她極少會主動來衛國公府,霍姝也懶得招待她,她不來也順她的心。所以,霍妙突然就上門,倒是讓霍姝有些奇怪。

  於是霍姝也不出去曬太陽,讓人將她帶過來,她抱著胖兒子坐在西稍間的炕上,逗著他玩。

  四個月大的孩子眼睛已經十分靈動,耳朵也能聽到聲音,有人在旁邊發出聲音,會吸引他的注意力,一雙眼睛跟著聲音轉動。霍姝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一本書在旁邊讀給他聽,看他突然咧嘴笑時,自己也是笑呵呵的。

  霍妙跟著引路的丫鬟進來,就見到穿著一襲石榴紅緙金絲雲錦緞扣身襖兒,容貌昳麗的女子挨坐在炕上逗著孩子玩兒,那張臉兒笑容明媚愉快,教人一看忍不住跟著彎嘴笑。

  霍妙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心裡覺得她婚後果然過得十分幸福,臉上的氣色甚至比未出閣時還好,也不怨怪外面會傳出衛國公世子寵妻的流言,霍妙知道那不是流言,那是真的。

  這個姐姐能嫁入衛國公府,確實讓京城裡的貴女羨慕嫉妒。

  「九妹妹,坐。」霍姝漫不經心地道,又叫人端來瓜果點心,招待得十分周到。

  霍妙因為是未嫁女,現在還沒出孝,身上穿得十分素淡,相比之下,顏色就有幾分寡淡。她看著霍姝將床上突然哭出聲的孩子抱起來輕輕晃著,孩子就不哭了,乖乖巧巧地躺在母親懷裡。

  丫鬟端來茶點瓜果後,就識趣地退到門外,給姐妹倆說話。

  霍姝逗了會兒胖兒子,發現霍妙坐在那裡發呆,便問道:「你今兒怎麼過來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霍妙回過神,看了她一眼,說道:「近段日子,大姑母經常回府尋我說話。」

  霍姝摸著兒子的臉,瞥她一眼,沒說話。

  霍妙也沒管她,將霍茹回府和她說的話同她說了一遍。霍茹回去好幾趟,說的話也多,霍妙的記憶不錯,多少少少都能記下來,等她說完後,不由得口乾舌躁,端起桌上的水抿一口,便看向霍姝。

  霍姝的神色很平靜,抱著孩子輕輕地晃著。

  霍妙盯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見她竟然不說話,忍不住問道:「你不說點什麼嗎?」

  「我要說什麼?」霍姝一臉看蠢貨的神情,「我什麼好說的?公道自在人心,我又不是稀世珍寶,不能讓每個人都喜歡我,大姑母要這麼想我,我也無話可說。」頓了下,她抬起下巴,一臉自信地道:「我這麼有福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不祥之人?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霍妙被她的不要臉給驚呆了。

  有人能這麼厚臉皮地誇讚自己的嗎?她今天才知道原來這個異母姐姐是這麼厚臉皮。

  霍妙見她一臉不在意地繼續逗兒子,覺得她的心真寬,反而顯得她和大姑母很蠢似的,頓時有些不服氣地道:「你別太自信,大姑母竟然敢這麼說,證明她是有根據的,還有祖母……」霍妙頓了下,忙將最後的話嚥下,改問道:「難道你就不怕你真的是……到時候世人怎麼看你?」

  霍姝想了下,說道:「我實在想不出我到底剋著誰了,你不要說是大姐姐,人的生老病死是常態,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難不成有人走路摔死了,要也怪在我身上?還是別人要生病或者遇到不順心的事情,難不成也要賴在我身上?只有弱者才會推卸責任,用貶低他人來襯托自己的高尚,你說是不是?」

  霍妙再次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這個姐姐的口才這麼好,而且反駁得振振有詞,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反而覺得了些認為她不祥的人都是蠢貨,才會找她當藉口,為自己的無能掩飾。

  她說得好有道理,霍妙無言以對。

  霍姝見她說不出話來,滿意地笑了,說道:「你看,你自己也覺得我說得對的,是吧?」

  是個屁!

  霍妙差點想暴口粗,再次懷疑自己今天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她記得去年,自己來衛國公府尋她,最後回去時,也是莫名其妙的,懷疑自己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地整理了下思緒,好不容易恢復過來,決定一定不能被她帶跑,說道:「大姑母的用意,我也明白幾分,你難道不擔心我將這事捅出去?」

  霍姝將兒子放到旁邊,捧起旁邊放著的茶盞喝完裡面的茶水,然後將它捏碎,隨手丟到地上,看她嚇得慘白的臉,笑瞇瞇地問道:「我相信九妹妹是個聰明人。」

  霍妙發現自己又被她恐嚇了,神色有些不好。

  她咬了咬嘴唇,知道霍姝是個心裡明白的,要不然她今天也不會特地上門來說這事情。大姑母的用意她懂,會和她說這事情,不過是想拿她當伐子。

  素來繼母所出的孩子與原配所出的子女之間很少有和睦的,畢竟人心都是偏的,很難做到不偏不倚,霍茹知道五房的姐妹倆個其實關係並不算太融洽,這也是因為當初霍老夫人造成的。

  姐妹倆關係算不得好,稍稍挑撥一下,但凡當妹妹的霍妙對嫁入衛國公府的姐姐有一點嫉妒之情,可能會忍不住嫉妒,將姐姐刑剋六親的孤拐之命說出去,鬧得霍姝名聲大臭。

  可惜霍茹不知道霍妙被霍姝嚇怕,加上霍妙心裡頭明白,自己只是五房的姑娘,並非靖安侯府的長房姑娘,在出身上還是差了點,如果她有一個當衛國公世子的姐姐,不管關係好不好,對自己和弟弟琤哥兒都有益處。

  所以不管霍姝是不是真的有剋親這種命格,霍妙都不打算透露出去的,反而會賣霍姝一個好。

  兩人心裡都清楚。

  霍妙再次深吸口氣,無視她嚇唬人的行為,沉聲道:「大姑母那邊,你難道不怕她透露出去?我覺得,大姑母似乎很不待見你。」

  霍姝想了想,反問道:「難不成大姑母真的這麼恨我,打算弄臭我名聲?對她有什麼好處?」

  霍妙被問得啞然,她也不知道,畢竟都是霍氏女,如果大姑母真的因為怨恨霍姝,就想將霍姝的名聲弄臭,大姑母自己也討不得好。

  「不過,九妹妹走這一趟辛苦了,我承你這個情。」霍姝朝她道。

  霍妙聽到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突然發現以往自己和母親都錯了。

  這人性子坦蕩,恩怨分明,若是不去招惹她,她也懶得搭理你,你要是對她好幾分,她也會還你幾分,不會和你玩陰的,如同對霍妍,因為霍妍真心待她,她也待霍妍好,才會出手幫她。

  若是霍姝剛回京那會兒,她和母親以平常心對待,沒有想著對她做什麼,是不是母親就不必被關起來?

  霍妙最後心不在蔫地離開。

  等霍妙離開時,霍姝摟著兒子在發呆,突然發現面前出現一道陰影,抬頭就見聶屹回來了。

  她眨了眨眼睛,高興地問,「你幾時回來的?今天真早。」

  聶屹撩起袍子坐到她身邊,等丫鬟捧上熱湯時,方才道:「你們剛才在說話時,我就回來了。」

  聽明白他的意思,霍姝驚訝地道:「那你聽到我們的話了?」

  聶屹嗯一聲。

  霍姝瞅他一眼,又低頭看兒子,發現他眼皮耷拉著,一副要睡的模樣,便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叫奶娘過來,將他抱下去。

  奶娘將孩子抱下去後,屋子裡只有夫妻倆,一時間十分安靜。

  霍姝又看他一眼,忍不住問道:「你相信我是個不祥之人嗎?」然後不等他說話,又說道:「怨不得祖母這麼不喜歡我,聽說我剛出生時,我娘就難產去世……」

  說到這裡,她抿起嘴。

  聶屹看著她,雖然她的神色很平靜,但他就是知道她說到從未見過的母親,心裡依然是難受的。雖然先前她振振有詞地反駁妹妹的話,可也會在她心裡留下點什麼,會難過也正常。

  聶屹摸向袖子,摸出一對玲瓏玉,拉過她的手,將它放到她的手裡。

  霍姝低頭看向那對被他塞過來的東西,下意識地問道:「這是什麼?」

  「玲瓏玉。」聶屹答道。

  她知道是玲瓏玉,而且看起來像小孩子戴的玩意兒,有好些個年頭了。

  聶屹看著她,心知她真的不記得,但依然慎重地說:「這是你的東西,我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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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我的?」霍姝瞪大眼睛看他,然後又低頭看那對玲瓏玉,實在想不起自己有這東西。

  作為一個大家族的貴女,屋子裡的東西一針一線都是要登記註冊,她也想不起自己有這東西,若是遺失的話,也會記錄在冊,以防有心人拿後奼女子的東西來敗壞其名聲。

  霍姝對這對玲瓏實在沒有丁點印象,忍不住又看他。

  聶屹的神色十分認真,見她看過來,說道:「確實是你的,應該說……是你四歲時佩戴的。」

  霍姝又啊了一聲,吃驚地看著他。

  這對玲瓏玉看著確實像小孩子佩戴的,可她四歲時……

  霍姝更費解了,問道:「世謹,我被你弄糊塗了,我四歲時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裡?而且它真的是我的?你確定?」

  霍姝心裡納悶,想破腦子也想不到自己四歲時遺失什麼東西被他撿到。小孩子的記性不好,四歲時的她,那時候就像個假小子一樣,養在虞家時,整天跟隨著舅舅和表哥們一起習武,不知情的人,都叫她「表少爺」,直到十歲以後,她恢復女裝,下人才叫回她「表小姐」。

  所以弄不懂自己直到十四歲才回京城,他也一直待在京城,自己小時候的東西怎麼在他這裡。

  聶屹知她是真的不記得了,縱使心裡有準備,看她完全陌生的神色,依然挺失望的。

  「自是你的,我很確定。」聶屹拉著她的手,手指輕輕地按在那玲瓏玉上,盯著她的臉,說道:「你還記得你四歲那年的秋天,你經歷過什麼?」

  霍姝想了下,突然記起什麼,臉色變了變,突然覺得背上的那道十幾年都沒消退的傷疤有點疼。雖說小孩子不記事,但當年她傷得太嚴重,嚇得虞家一干人心驚膽顫,後來時不時地嘮叨上兩句,就算她忘記,其實也從長輩嘴裡大概知道當年發生過的事情。

  「我聽人說過,那年五舅舅帶表哥們去打獵,我磨著五舅舅要跟他們去,五舅舅拿我沒辦法,就瞞著外祖母,偷偷帶我過去。」霍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聽說當時我不乖,正是貪玩的時候,趁著他們在忙碌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偷偷溜進林子,哪想到後來竟然遇到狼群,被傷得可慘了……喏,當年的傷還留著,就在背上,挺疼的。」

  霍姝說完後,有點不放心地看他,說道:「這傷挺醜的,你不要嫌棄啊。」

  聶屹原本有些嚴肅的神色頓時變成無奈,保證道:「我不會嫌棄,你這傷……其實也怨我呢,若非當時我連累你……你也不會被狼咬傷。」

  「啊?」霍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還有這回事?

  聶屹探臂,將她摟到懷裡,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頸窩處,他的手放在她當年受傷的地方,輕輕地摩挲著,慢慢地說道:「當年我也才六歲,有一次回衛國公府探望祖父和祖母時,沒想到會被人綁架,綁架我的人為了躲開追蹤的侍衛,一行人往西北而去。後來在半途中我趁機逃走,接下來的事情也就那樣,逃進你們虞家子弟打獵的那處山林,沒想到正好闖進狼窩中,就在我要被狼咬死時,你恰好出現,拿棍子打死一頭狼,抱著我就跑……」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將她的臉抬起,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著她的額頭,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記得,你當時好像說是要去偷隻小狼崽的……你將我當成小狼崽了。」

  霍姝直覺道:「我怎麼可能這麼蠢。」

  是人還是動物,她還是分得清的。

  聶屹見她反駁,也沒生氣,說道:「當時天氣很冷,西北的秋天就已經下雪,我身上裹著從那些綁架的人身上偷來的狼皮披風,縮在那兒,你自己沒看清楚,以為我是狼崽,抱著我就跑。我當時還以為是舅舅派來的侍衛找到我,後來才發現不對勁,發現抱著我跑的是個很小的小孩,偏偏她力氣十分大,抱著比她大的孩子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跑,後來……」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有些晦澀,眼裡多了幾分愧疚。

  霍姝都被他說得傻眼,而且隨著他的敘述,那些因為害怕而刻意忘記的記憶也在漸漸地甦醒,雖然不多,卻也隱約想起一些,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她下意識地問道:「後來怎麼了?」

  聶屹別開臉,不敢看她,「後來我恩將仇報,將你推到身後追過來的那些狼口中,害得你差點死掉……」

  霍姝:「……」

  聶屹有些慌張,這是他積壓在心底多年不敢忘的事情,特別是十六歲遇到她時,一眼就認出她是當時的那個小孩兒,對她便有些不一樣,甚至後來忍不住喜歡上她。

  他訥訥地道:「當時,我以為是那些人派追兵來,不知道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那兒,而且你的力氣大成這樣,在那樣的地方,還能抱著個小孩子跑……我判斷失誤,以為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所以才會……可是,你還以為是自己摔的,掙脫狼口後,又跑過來拉著我逃……」

  這是他一生中最難以忘記的一幕,她年紀小,沒有什麼心眼,不知道他暗中耍的詭計,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幸好她力氣大,掙脫那撲來的狼後,一身是血地掙扎著跑過來,抓著他繼續跑。

  當時他已經逃了好幾天,又餓又累,身體非常虛弱,如果沒有她,其實他六歲那年就應該死在那場逃亡中。

  而他也慶幸,她的力氣大,沒有真的被狼咬死,反而為兩人贏得生機。

  身後的狼一直在追著他們,活到六歲,他從來沒有如此接近死亡,知道只要再慢一點,他們可能就要被身後緊追不捨的狼咬死吃掉。

  可如此艱難的時候,她依然沒有放手,一直抓著他,沒讓他落單,兩人拉著的手都沾滿她的血,濕濕膩膩的。

  幸好舅舅派來救他的侍衛及時找到他們,將那些狼殺死,為她止血,得知她的身份,就將她送到一直在山中尋找她的虞家人手中,侍衛同時也將他帶走。

  可以說,他們從在狼窩相遇直到安全逃離,時間非常短,甚至只有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卻讓他銘記一生。

  後來的日子裡,他一直在後悔。

  他後悔自己當時的行為,害怕自己不小心害死她,甚至不敢再問當時的那個孩子怎麼樣了,為此記了她十年,直到在雲州城的路上遇見,一眼就認出她。

  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她,也是因為他將她記得太深刻,深到得知她是姑娘時,就不願意放手。

  她小小年紀,在危急之中救他一命。

  在那短暫的逃亡中,就算她面臨狼群的威脅,她依然沒有放手,沒有想著自己一個人逃。

  她小小的手,沾滿血漬,卻比任何人的手都讓他暖心眷戀。

  「素素,對不起。」他低聲說,不敢看她的臉,生怕她會露出厭惡生氣的神色。他深吸口氣,繼續道:「所以,在我心裡,你不是什麼不祥之人,因為你,我才撿回一條命,你是最好的,是我的福星。」

  霍姝沒有出聲。

  直到聶屹因為她的沉默,有些心慌意亂,擔心她是不是怨恨自己時,就聽到她說道:「所以,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力氣很大?」

  聶屹:「……」

  霍姝撅起嘴,「虧我當時還想在你面前表現好的一面,在雲州城的白龍寺後山賞梨花遇到逃到那裡的流寇時,我還很克制,不敢讓你看到我砸人呢。」

  聶屹聽得哭笑不得,沒想到她是這種反應,好像和想像中的不太符合。

  他有些不放心地問道:「素素很好,我不嫌棄,你的力氣大點也挺好的。」雖然晚上在床笫之間歡愛時,她激動時力氣比較大,確實讓他挺疼的。

  「你……原諒我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霍姝認識他這麼久,還沒有見過他對誰如此低聲下氣的模樣,真是不習慣。

  想了想,她坦然地道:「你說的那些,我記得不多。」見他神色黯然,繼續道:「我就不計較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畢竟當時的情況太危急,而且我自己作死跑過去的,遇到狼群也是我自己活該。況且虞家的庭訓,救百姓於危難之間是虞家人的職責,我不能見死不救。」

  雖然不太記得自己當時做了什麼,但霍姝想,發現原來小狼崽不是狼崽,而是個人的時候,她自然不能見死不救,這是她在虞家學到的,作為大夏的武將,保護百姓是他們的職責。

  縱使當時她才四歲,她已經懂得這道理。

  聶屹抿緊嘴,將她摟到懷裡,整顆心酸酸軟軟的,眼睛發熱,鄭重地重複道:「對不起,還有謝謝。」

  對不起,當時他為了活命,竟然想害她;謝謝她一直沒有放棄他,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這樣的姑娘,怎麼不讓他喜歡呢?一輩子都不夠的。

  霍姝伸手回摟著他,沒有看到他的神色,笑道:「沒想到咱們那麼有緣份,竟然會在那種地方遇到。」心裡的疑問解開後,她看著手中的那玲瓏玉,笑著問道:「所以,這玲瓏玉是我當時掉的,被你撿到了?」

  聶屹放開她,見她一雙美眸彎成月牙,笑得喜俏歡快,沒有一絲陰霾,忍不住勾唇笑起來,有些赧然地道:「不是撿的,是故意從你身上拿的,當時你失血過多暈過去,所以我就……」

  當時鬼使神差的,他看到她腰間的一雙玲瓏玉,就忍不住拿走。

  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記住她。

  「哦,原來是這樣。」霍姝一臉恍然,突然想到什麼,說道:「你拿了我的玲瓏玉,所以在白龍寺時,你就還我一個玉珮?」然後一臉笑瞇瞇地看他,左看右看,心裡喜滋滋的,果然當時他已經喜歡她喜歡得不得。

  聶屹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看她笑得漂亮陽光,心裡頭也歡喜,俊美的面容越顯溫潤柔和,說道:「不是那樣,只是想送給你,算是……將你定下吧。」

  喜歡那個姑娘,自然要先出手,聶屹素來不喜歡拖拖拉拉。他記掛她整整十年,沒辦法忘記這個人。

  這回輪到霍姝不好意思了。

  於是,這一天時間,夫妻倆都窩在房裡頭,說著小時候的事情,聊著當時的一些細節,還有長大後再次相遇時的情況,還有關於她剋親的事情。

  霍姝心胸豁達,縱使知道小時候他們之間的淵源,聶屹一念之差害得她被狼咬傷之事,她並沒有怪他,畢竟他剛逃出來不久,年紀又那麼小,會判斷失誤也正常。

  她也慶幸自己當時作死地想去偷小狼崽,才能救他一命,不然現在就沒有這麼好看的男人當夫婿。

  「我真的沒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霍姝強調,轉而問道:「對了,當時是誰綁架你啊?」

  說到這裡,聶屹的神色微淡,說道:「舅舅登基時,雖是正統,但很多人並不服他,其中就有好幾個先帝的皇子。雖然舅舅奪去他們手中的權力,將一些頑固的圈禁起來,可還有一些逃躥在外的勢力,為了報復舅舅,就將我綁架走。」

  慶豐帝疼聶屹,將這外甥當兒子來養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先帝皇子的殘餘勢力為打擊慶豐帝,就趁著聶屹回衛國公府探望聶老夫人時,將他綁架離京。

  「不過舅舅派人將我找回去時,也趁機剷除那些殘餘勢力,當年綁架我的人現在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

  霍姝聽罷,一臉失望。

  聶屹有點想笑,如何不明白她失望什麼,有個總想護著他,幫他報仇的夫人,確實讓人打心裡覺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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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說完這些,聶屹接著才說她剋親的事情,並且將他讓暗衛查到的當年的事情告訴她。

  「……岳母生你時難產去世,當時靖安侯府也恰巧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霍老夫人就認為你生而剋母,她去寺裡上香時,恰好遇到雲遊到京城的雲海大師,恰好抽到上上籤能讓他幫你批命,得出你刑剋六親的凶煞命格,說你只有養在煞氣重的武將之家裡才能免除給親人帶來災難。」

  霍姝聽得怔怔的,「所以,外祖母就將我抱到虞家養了?」

  所以,這才是靖安侯府這些年來,一直對她不聞不問的原因?

  霍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因為高僧批命,所以認為她是個剋親的不祥之人,對她不聞不問?

  「不是。」聶屹心疼地親吻她的臉,說道:「虞老夫人雖然心疼岳母沒了,但她還是心疼你的,擔心靖安侯府待慢你,所以她特地過府來探望,沒想到會發現靖安侯府確實待慢剛滿月的你,當場就發一通火,後來才從霍老夫人那兒得知她竟然尋雲海大師給你批命,為此同霍老夫人大吵一架……」

  說到這裡,聶屹微微瞇起眼睛。

  他對雲海大師沒什麼印象,聽說是一名得道高僧,給人批命之類的也是隨緣。不過這雲海大師喜歡雲遊四海,居無定所,很少會在一個地方長久逗留。

  霍姝聽了,有幾分高興,外祖母果然是真心疼愛她的,並沒有因為娘親生她時難產去世而遷怒她,反而十分疼愛她,將她教養得極好,連她出嫁了,都不放心,時常會使人送些東西過來,就是怕她在夫家過得不好。

  她雖然沒有父母疼愛,卻因為有外祖母和虞家的人,讓她成長時並沒有什麼遺憾。

  「所以,他們說你剋親的事情,你不必理會,不過是無稽之談。」聶屹柔聲安撫道,「素素很好,是個有福氣的人,沒有人比你更有福氣了。」

  霍姝咬著嘴唇,一雙眼睛盈滿笑意,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坐在他懷裡,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將臉湊到他面前,笑道:「我覺得真的挺奇怪的,不喜歡我的人,會認為我不祥剋親,喜歡我的,都認為我是個有福氣的,你說我這是剋親呢,還是個有福氣的?」

  「當然是有福氣的。」聶屹含笑地道。

  霍姝見他相信自己,心裡也高興起來,湊過去親吻他。

  晚上,夫妻倆就寢時,霍姝趴在床上,被他親吻背上的傷,嘟噥道:「原來你一直喜歡親它是這原因,別親了,它很難看。」

  聶屹含糊地道:「不難看……它很好。」頓了下,他又心疼地問:「當時你是不是很疼?」

  「……忘記了,應該吧。」霍姝的記憶實在不多,她是那種標準的好了傷疤忘記痛的類型,特別是虞家的庭訓,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雖然她不是男子漢,但好歹十歲之前,是以虞家男孩的方式教養長大的嘛。

  所以,這種皮肉傷,她素來不會太放在心上。

  聶屹知道她是個心寬的,但聽到她的話,仍是有些無奈,狠狠地在她肩胛骨上親一口,方才將她轉過身來,壓上去。

  等聽到她低低地泣音時,又忍不住滿心愛憐,溫柔地待她。

  前一晚折騰得太過,翌日霍姝不意外地起遲了。

  她讓奶娘將餵飽奶的胖兒子阿久抱過來,母子倆一起懶洋洋地窩在溫暖的被窩裡時,就聽丫鬟來報,靖安侯夫人派人過來了。

  霍姝知道靖安侯夫人沒事不會派人過來的,當下也沒再窩床裡,叫人給自己更衣洗漱後,就抱著胖兒子一起去西稍間見客。

  來的人是陳嬤嬤。

  陳嬤嬤見到霍姝,忙起身行禮,臉上帶著恭敬親切的笑容,見到霍姝抱著孩子過來,探頭看一眼,恭維地道:「小少爺長得真是有福氣,這越長越有精神了。」

  霍姝就愛聽人家說她家阿久是個有福氣的,笑瞇瞇地讓陳嬤嬤坐下。

  等丫鬟上茶後,霍姝才問道:「不知今日嬤嬤特地過來有何事?」

  陳嬤嬤坐在錦杌上,沒有坐實,恭敬地道:「最近大姑奶奶時常回府,坐在春暉堂思念老夫人,對老夫人留下的老人極是和善,想要給她們一個妥善的安排。我們家夫人是個和善的,也願意善待老夫人留下的忠僕,夫人便將伺候老夫人的幾位丫鬟嬤嬤送到鄉下的莊子裡,畢竟這些是伺候過老夫人的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人會讓她們安享晚年。」

  霍姝看她一眼,低頭看向胖兒子的臉,很快便明白大伯母的意思。

  昨日霍妙特地過來傳話,加上有聶屹告訴她曾經靖安侯府和虞家的恩怨及關於她剋親的由來,霍姝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用意。

  大姑母不喜歡她,可能是想要揭破她曾經被雲海大師批命的事情,雲海大師現在不在京城,最好的證明人選那就是當年伺候祖母的下人。

  大伯母直接將那些下人送走,也算是阻止大姑母,免得她真的將這事捅出來,多少會有些影響。

  看來不管是兩位姑母還是大伯母,都知道當年的事,也知道她被認為剋親不祥的事情。

  霍姝想明白後,便對陳嬤嬤道:「我知道了,這事讓大伯母費心了。」

  陳嬤嬤忙恭維一聲,飛快地睃她一眼,見她面上的神色淡淡的,彷彿沒有受到這事情影響,心裡雖然有些納悶,但也覺得七小姐這樣也好,畢竟這剋不剋的,端看旁人怎麼看。

  老夫人認為七小姐剋親,對七小姐不假辭色,殊不知七小姐也許是姑娘中最有福氣的那個才對,不然也不會嫁入衛國公府,深得皇后的喜愛,時常宣召進宮了。

  陳嬤嬤覺得老夫人折騰那麼多,甚至為此犧牲八小姐,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反而應該有出息的七小姐,她從來沒放在眼裡,為此還厭惡七小姐,最後卻是七小姐嫁得最如意,衛國公府這門姻親才是靖安侯府的依靠才對。

  霍姝又和陳嬤嬤聊了兩句,話題一轉,便道:「前陣兒我接到八妹妹的信,她說等大堂哥成親前會回來,可有這事?」

  「是的。」陳嬤嬤得了靖安侯夫人的吩咐,這種事情也沒瞞她,便將靖安侯夫人為女兒的安排同她說了,最後道:「屆時夫人想以嫁女的名義,先將八小姐送到江南,等過段時日,再讓八小姐以新寡的名義接回來,如此也減少對八小姐的傷害。」

  霍姝聽罷,點頭道:「這主意不錯,大堂哥是個好的,只要他能善待八妹妹,八妹妹在府裡待著也好。」

  霍姝在西北長大,那裡的規矩不如京城的嚴,她不覺得女子不嫁人有什麼不好的,霍妍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害怕男人,不想嫁人,這也沒什麼。反正只要有靖安侯府在,大堂哥霍承玨心疼這妹妹,願意養她,那就能過得很好。

  當然,只要大伯母在,這靖安侯府也沒人敢給八妹妹委屈受。

  ……

  二月底,虞從烈和虞倩便在虞家軍的護衛下回西北。

  他們離開當日,霍姝去十里亭送他們,虞倩抱著她大哭,依依不捨地和兄長一起離開。

  霍姝送走他們,心裡惆悵不捨,她在虞家長大,與虞家的人如至親般生活,是她人生中最美好最重要的日子,影響她一生。

  轉眼就到三月,春暖花開之時,柳絮紛飛。

  霍姝見天氣好,便讓丫鬟們收拾,然後帶著胖兒子一起回將軍府探望外祖母和懷孕的安陽郡主。

  安陽郡主如今已經坐穩胎,親朋好友都知道她的喜信,紛紛上門去恭賀一番。

  霍姝抱著孩子進到祖母的榮安居,就見安陽郡主就著丫鬟端來的盂盆嘔吐,外祖母忙讓人拿溫開水給她漱口,又拿酸梅子給她含著止吐,整個室內鬧轟轟的。

  見到霍姝抱著孩子過來,虞老夫人笑呵呵的,「素素,你們今兒怎麼來了?」然後熟練地抱過已經醒過來的孩子,高興地道:「小乖乖,快給曾外祖母瞧瞧~」

  霍姝嘴甜地道:「我和阿久想外祖母了,所以就過來陪陪外祖母。」

  和外祖母聊了兩句,霍姝就坐到安陽郡主身邊,看她的臉色,蹙眉道:「都滿三個月了,怎麼還在害喜?」

  安陽郡主含著酸梅子,好不容易壓下那想吐的慾望,說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懷孕就像吃飯一樣,吃嘛嘛香麼?你那是不正常,我這種才叫正常的。」

  霍姝開口就要說話,安陽郡主吐出梅子核,伸手作勢一擋,說道:「得,你別和我說你是個有福氣的,我知道了,你有福氣,所以你不會害喜。我這也算是輕微,只是早晚吐一吐,其他的時間還好,也能吃得下。」

  霍姝笑嘻嘻地道:「我家阿久乖嘛,所以他不折騰我。繡繡,我發現你變胖了。」

  安陽郡主白她一眼,說道:「我肚子裡的孩子都四個月,能不胖麼?還有,阿久這麼乖,也許不是你的功勞,是聶表哥的功勞才對。」

  兩人聊了會兒,霍姝問道:「三表哥呢?怎麼不見他?」

  安陽郡主道:「他最近挺忙的,你知道的吧,最近藩王進京,京裡又少不得要忙。」

  霍姝愣了下,這才想起前天聶屹也提這事,不過她不知道藩王進京,連她表哥也要忙起來。

  安陽郡主在嘴上說了幾句,突然想到什麼,有些興奮地道:「素素,很快就到浴佛節,屆時我們一起去相國寺禮佛吧,聽說每年的浴佛節,相國寺都有得道高僧開壇講經,很多人慕名而去,我們也去上香,順便給祖母和三郎、孩子祈福。」安陽郡主說著,滿臉甜蜜慈愛的撫著肚子。

  霍姝想了想,笑著道:「好啊,到時候一起去。」

  在虞家待了大半天,霍姝才抱著睡得像小豬崽一樣的兒子回府。

  坐在馬車裡,經過一條熱鬧的街道時,突然聽到一陣喧鬧聲,霍姝伸手掀起簾子,透過半掩的車簾往外看去,恰好看到一名穿著火紅色騎裝,手持鞭子的少女坐在馬背上,正不耐煩地看著地上的人。

  「小姐,好像那騎馬的姑娘將人撞了。」櫻草說道。

  霍姝嗯一聲,眼睛在那姑娘身上看了看,發現這不是當初她在益州城順手救下的前忠義王的嫡女——鳳陽郡主嗎?今兒聽安陽郡主提藩王進京的事情,沒想到出門就見到她。

  看了一眼,霍姝便讓車伕離開。

  ……

  虞從信從五軍營的衙門出來,同幾個同僚閒聊幾句,便往臨江仙而去。

  到達臨江仙,自有店小二過來招待他,穿過兩邊用竹簾遮掩得嚴實的通道,來到臨江仙二樓的一處廂房。

  推門進去,就見到聶屹已經坐在那裡喝茶。

  虞從信坐到聶屹旁邊的位置,元武過來給他上一盞茶,便躬身退下去。

  虞從信看他悠閒的模樣,唇角含笑,說道:「聽說昨日忠義王帶著鳳陽郡主進京。」

  聶屹嗯一聲,說道:「你派人盯緊皇陵那邊,若是發現有異常的人,直接捉起來。」

  虞從信頷首,反問道:「你懷疑什麼?」

  聶屹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虞從信輕輕地敲了下桌面,斜睨他一眼,眼中滑過幽光,突然幽幽地道:「我最近得到消息,聽說今年的浴佛節,相國寺請了雲海大師開壇講經。」

  聶屹抬頭看過來,神色平靜。

  「這消息還沒透露出去,只有相國寺的住持及幾個大師知道。」虞從信補充道,眼睛一直看著他。

  聶屹神色未變,彷彿對這事情並不關心,與他聊完五軍營的改革之事,便起身離開。

  虞從信手中端著茶盞,從窗口處看著聶屹騎馬離開的背影,神色有些玩味。

  以聶屹的本事,估計早已經知道雲海大師當年給素素批命的事情,就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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