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590 三天

　　可是，雖然北冥淵實力強大，應當說是在這一戰中頂尖的三人之一，但這麼明擺著把帥位暴露在敵人的面前，真的好嗎？
　　
　　眼見著，就在她產生疑慮的時候，他的身影才在坡頂站定，就有大小不同的攻擊光芒從遠處對著小山招呼。伴隨著幾聲尖利的哨音，更有一支紅色人流分出來，身著山坡移動，就算以她這種外行人的眼光看，也看得出實力不俗。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那令人聽了牙酸的尖嘯之聲，正是滅世軍的統帥口令。不管機會大不大，成功的幾率有幾成，針對北冥淵本人的攻擊已經開始。而且勢頭越來越猛，參與的敵方兵將也越來越多。
　　
　　辛火火猛然明白，也許這就是北冥淵的本意！
　　
　　他在吸引敵人的一部分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在本軍人數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分擔整體壓力。他這樣做非常勇敢而決絕，甚至是冒險的，但那個膽小謹慎的滅世者，卻從開打到現在，連半點影子還沒出現呢。
　　
　　北冥淵這麼做當然是冒險的，但同時也是自信。滅世者想後發制人，他卻在引蛇出洞。今天必然是滅世者突然進攻，但北冥淵也不是全無準備。
　　
　　有了這種最基本的認知，辛火火又深深望了北冥淵的身影幾眼，就一咬牙收回了手機，也收回盯著北冥淵的目光。如今，她只能選擇相信他，也不能太浪費眼力。她用的是鬼弓魔箭，哪個弓箭手不是需要好視力的呢。所以她還是縱觀大局先，偶爾看看他就好。
　　
　　這樣想著，發現灰影已經完成任務回來了，還帶回血骨鳥已經成功的安靜下來，正處於物我兩忘的境界，看樣子只等她的召喚了。
　　
　　「連小血都沉得住氣，我們也能。」她又撫了一下灰影圓圓且毛茸茸的頭說。
　　
　　緊接著就是漫長的拉鋸戰，雙方勢均力敵，互有攻守。辛火火強迫自己靜心靜息，給手機設了定時時鐘，過一兩個小時才觀察一下戰況。她甚至用才學會的手法設置了結界，免得小熊灰影觀戰時的大呼小叫影響到她的心緒。
　　
　　事實與她所預料的出入不大，這絕對是一場長長的戰爭。
　　
　　在非人界，她的手機沒有信號，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法術升級的緣故，電量倒是用不完，日期和時鐘也正常。所以，哪怕戰場上無日無月，無白無黑，一直被陰慘慘的灰黃色籠罩著，還有似乎風吹不盡的碎鏡的殘渣煙塵在半空飄蕩，可從手機屏幕上的數字顯示上來看，已經足足過了三天時間！
　　
　　不眠不休的，魔軍與滅世軍打了三天！
　　
　　再有心理準備，辛火火此時也不免焦慮起來。她已經顧不得時鐘定時，自身辛苦構建的節奏也打亂了，時不時湊到越界碑呈現的畫面上看。倒是灰影前面消耗太大，這時候撐不住，睡著了。
　　
　　天空，仍然是不變的顏色，卻似乎更陰沉了些。地面上，卻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倒不是身著紅衣的滅世軍的人數又增加了，而是戰場變成了屍山血海，鋪滿了血腥的屍體。許多屍體還被踏碎，血液浸入泥土，肉泥混入塵埃，被雙方來來回回的踐踏成新的腳下土。
　　
　　北冥淵所站的小山包處，滅世軍的屍體更是一層層高高堆起，幾乎都要與山頂等高。看似後續的敵人就可以攻到他身邊了，但對方卻已經無力越過防線，於是形成了詭異莫名的平衡，他則遺世獨立的站在死亡鑄就的山頂上。
　　
　　他所站的位置根本沒有挪動過，就像他是一棵根植於戰場上的蒼松古樹，任狂風暴雨、地動山搖也無法動搖。他高大的黑色身影就在那兒，堅定而堅強，不僅對魔軍兵士們是一種心理支持，令他們的信心不會動搖，也令辛火火的心可以安放。玄流和炎惑也仍然分站在他身側，號角倚立在光頭男的身側，時不時舉起來吹響，通過不同的節奏和音符指揮戰鬥。而帥旗卻插在北冥淵側面的地上，隨著不知從何處捲來的狂風，獵獵作響。不過他們看起來有些狼狽，顯然是經過無數次浴血奮戰打退了無數想攻上來的敵人，自己也氣喘吁吁。
　　
　　再看全局，雖然入目處一片腥紅，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分辨得出。在不知多少次的攻守之戰過後，敵我雙方的兵力已經沒有那麼差距懸殊了。「洪流」的水位下降，黑色的「礁石」卻越來越多，死死鍥在各個地方。
　　
　　這一方面，是滅世軍的傷亡更加慘重，另一方面是在每一次攻守之中，總有小股黑衣魔軍從各種刁鑽的角度殺過來，人數在不斷增加。
　　
　　若說滅世軍像滔天洪水，瞬間決堤。魔軍就像從山巔江入江河的水流，開始只是絹絹細水，卻最初匯成汪洋。
　　
　　另一方面，滅世軍雖然兇猛恐怖，個個像沒有感覺、只知廝殺的怪物，看起來不僅數目，戰力上也佔了上風。但魔軍畢竟是正規的軍隊，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最初的劣勢只是暫時，適應了對方的攻擊力後就很快站穩腳跟。
　　
　　雙方人數的天平在傾斜，戰鬥力也在傾斜，此消彼長之下，整個局面怎麼會不變呢？
　　
　　但要命的是，滅世軍非常難纏。哪怕身體被劈成數塊，餘下的碎肉斷手，哪怕是一口牙齒也會迎風自動，再度進行攻擊。只要當那些實質的軀體徹底化為血色煙霧消散，才算真正消滅。
　　
　　於是，戰場上陷入了僵局。在僵局中，是沒有優劣一說的，總歸誰堅持不下去，誰就會輸。
　　
　　可是將士們是魔修，不是機器，連戰三天，他們太疲憊了！辛火火看著整個戰場，見魔軍們的撲殺速率慢了許多，有的連刀劍也舉不起。其實就連滅世軍一方也是同樣，在地上爬的斷肢殘體簡直像放慢鏡。
　　
　　這讓她心裡不禁陣陣發涼，還撲通撲通的亂跳。那是壓力不斷擠壓血液流向心臟所致，說明她感覺大事不妙。

大頭寶珠

591 閻君來了

　　畢竟直到現在，滅世者還沒出現，北冥淵卻站在那裡指揮了三天了！
　　
　　這就像下棋那樣，由於雙方都是超級大高手，實力太接近，前期基本是在兌子。但不同的是，北冥淵是愛兵如子的，他有良心，有感情，他下的是活棋，見到這樣的傷亡，會感覺痛惜，會影響情緒。
　　
　　可滅世者不會！他沒有感情，只有貪婪和自私，可以隨意捨棄別人，為了達到目的，所有的生靈於他而言都是炮灰般的存在，他下的是死棋。更何況，他手下的兵士本來就都是半死不活，非靈非物的東西呀，他怎麼會在意？
　　
　　照理，北冥淵算無遺策，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卻硬生生戰到這種程度，那麼他是有準備的吧？那麼都這種情況下，應該會有新變化出現了吧？不然，豈不是耗死？就算滅世者有耐心，那混蛋也應該頂不住了才對呀。
　　
　　正想著，似乎是與她心靈有感應，半空中忽然傳出一聲巨響，好像整個天空被自然之力撕裂了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那樣。同時，灰黃且陰慘慘的天色驟然爆出刺眼的光亮，數道血色光芒從天外傾瀉了下來。
　　
　　緊接著，似乎有一片片的黑雲，烏壓壓的飄了過來。速度快到眨眼間就降臨到戰場的上空，並直直地俯衝而下。
　　
　　「我的天哪。」通過屏幕觀察的辛火火不禁發出感嘆，差點驚呆了。
　　
　　大家都說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今天她算是明白了，有翅膀的也不都是鳥兒！就在那天裂之下，那大片的「烏雲」近了，迅速分裂成數不清的黑點。再近些，她看清那其實是大批有翅膀的妖魔，面貌醜陋可憎，長得奇形怪狀，類似於半人半鳥，也不知是怎麼「製作」和「拼湊」出來的，卻個個有著血紅的翅膀和尖嘴獠牙，還有如鋼鉤毒刺般的利爪，一旦挨近地面上的活物，立即就發出嗜血的叫聲，瘋狂撲咬。但凡被它們踫到，就算是石頭也立即被撕碎。那戰力，簡直就是恐怖。
　　
　　瞬間，血肉橫飛。
　　
　　而在戰場上，佔據空中優勢的一方往往就會佔據上風。於是很快，本來僵持的局面變了，魔軍這邊疲於招架，傷亡速增，陣型自然被擠壓收縮。盡管聽不太清楚，但那慘叫聲似乎隔著空間，隔著越界碑，傳播四方，令人耳朵和心裡都陣陣發麻，恨不能立即轉身逃走。
　　
　　差不多幾息之間，那空中亂舞的群魔，就像絕對掠食者，造成了一邊倒的局面。似乎，兵敗如山倒的結局很快就要來臨！
　　
　　不知何時，灰影醒了，眼中看到的場景令他深深恐懼，情不自禁攀住辛火火的胳膊，哆嗦著聲音問，「魔軍要頂不住了嗎？怎麼辦？怎麼辦？那些東西……」
　　
　　辛火火還沒回答，就有尖利的笑聲，不知從何處而來，仿如發自地獄的最深處，卻很快飄蕩在空中，充斥在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
　　
　　滅世者！
　　
　　他仍然沒有露面，但出聲了。他很得意，因為他在魔軍疲憊的時候發動了有力的一擊。他果然是有後招的，這盤棋的兌子之初，他搶佔了先手。這般棋現在應該進入了中局，他又打了魔軍一個措手不及。
　　
　　「別急，這才哪兒到哪兒？相信我，魔軍必勝！」辛火火深吸了一口氣，對灰影道，「都是修行者，就好像誰不會飛似的，哼。」
　　
　　她這不是安慰別人或者安慰自己，因為她深深知道，北冥淵也必定會留有後手的。這場千年之戰直到現在，足足打了三天，還沒有大範圍的法術攻擊，閻君的人同樣沒出現，怎麼可能沒有扭轉局勢之力呢？哪怕，這局勢變化得太快，好像突然陷入了泥潭似的。但冷靜想想，戰場是北冥淵開拓，可第四界卻是滅世者一手建立。那面大鏡子如何破碎的，她不知道，不過之前鏡子是籠罩在整個三界之上的，包括戰場上的天空。那麼現在天「破」了，天外之地必然是滅世者的勢力範圍，他在其中做手腳不是必然的嗎？自然也最有優勢的呀。敵我雙方各有短長，北冥淵也是帶著魔軍在魔界和冥界南征北戰過的，大局觀肯定非常好，不會被一時一地一子的勝負而左右。
　　
　　正想著，就聽見本方的號角聲再度響起。那雄渾蒼涼的聲音一長兩短，與剛才發布命令的聲音都不相同。它就像一陣清涼的冷風，在濕熱嘈雜充滿著血腥和絕望氣息的半空吹拂而過，立即壓下所有，令人徹底鎮靜了下來。
　　
　　的一聲巨響！
　　
　　震耳欲聾。
　　
　　繼天裂之後，大地也張開了巨口，卻沒有想象中那樣出現深坑，而是似有一條大路，從大地的最深處蔓延鋪展了出來，硬生生在戰場上擠出一片空地。頂頭的，是兩道煙氣，一黑一白，飄逸無形，轉瞬即至，龍飛鳳舞，就像是水墨山水畫意般。然後，在大路盡頭立定，身影由虛轉實，很快凝成人形。
　　
　　黑白無常！
　　
　　他們正正經經穿著黑白二色的鎧甲，顯然是冥界的軍服式樣。黑小八面色凝重，肩膀上盤著一條鐵鏈，正是他的武器。小七卻仍然是痞帥的模樣，哭喪棒隨意扛在肩頭，一臉的漫不經心。此處可惜沒有觀眾，尤其女觀眾，不然一定到處都是尖叫聲。
　　
　　在他們身後，是大團大團的灰煙沿著這條地底之路涌現。待煙霧似有實體似的凝住，會看出那是大批陰兵冥將。因為是魂體，所以身形和面目是模糊的，只勉強看得清五官四肢，卻看不清穿的什麼，只一片青灰之色和透白之色混雜，手中長長短短，好像拿著長槍短槍，長刀短刀。雖然看起來不那麼驚世駭俗，威力無邊，可卻整齊劃一，似乎綿延無邊。
　　
　　「閻君終於來了！」辛火火差點喜極而泣，繼續張望。
　　
　　就見隊伍後段的中間，出現一個紅項華蓋，閻君他老人家就像個富家翁，穿的是皮甲，非常正式的戴著冕旒，很富態很端正的坐在那裡，手裡抱著一顆用黃綢包裹的方印。而他的身邊，一隻化形的胖胖的花豹子竄來跳去，在那刷存在感。
　　
　　豹尾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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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 陰兵上線

　　「哦，我明白了。」灰影忽然一拍額頭。
　　
　　辛火火全副心神都放在援兵身上，沒提防身邊的動靜，被嚇了一大跳。
　　
　　灰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說，這個戰術我居然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曾經跑到戰場邊上見朋友，聽說過的。」
　　
　　辛火火很懷疑︰戰術這種東西，會讓低級小兵知道嗎？而且灰影的朋友年紀必然不大，修為也不會深，頂多就是勉強能上戰場的那種。這樣，能知道什麼？
　　
　　「我給姐姐一說，姐姐就明白了。」灰影卻沒意識到什麼，解釋道，「這個戰場雖然是主上大人劃定的，可到底也算是超出三界之外的異地，處於各界的夾縫地帶上。但，它畢竟最挨近第四界，受到第四界氣場的限制，很多法術無法運用。」
　　
　　辛火火怔了怔，立即回憶起之前她在第四界辦事的時候，倒是發現過此類情況。想當初，小七小八還被限制得功力大打折扣，差一點折在此地。
　　
　　「這麼說，我們的實力下降了嗎？」那可大事不妙，本來就略有些下風，再損耗自身力量，豈不是勝率更低嗎？
　　
　　「也不盡然。」幸好灰影搖搖頭，「這就是為什麼主上把戰場設在這裡，一力誘使滅世軍過來的原因呀。因為……盡管還是受影響，畢竟不是第四界啊。」
　　
　　「到底怎麼回事你直說吧，急死我了。」辛火火揪了下灰影的小熊耳朵。
　　
　　灰影吸吸氣，「就是說在這個戰場上，咱們的人只要在地面上打就不會實力打折，但如果需要御器飛行，除非本來就是鳥人，或者天生長翅膀的，以及輕飄飄的陰魂之體，其他魔修上天，修為頂多剩下五六成。哦對了，主上這種頂尖高手不受限制。」
　　
　　他那樣的頂尖高手，敵我雙方加一起也超不過一掌之數吧。辛火火終於聽懂了，也明白為什麼打了三天，戰鬥一直在地面上進行，以及陰兵冥將為什麼現在才出現。就連小七小八，看樣子也沒帶著真實法身「上線」，所以出場時才以黑白煙氣為先，而後凝成實體。
　　
　　這就是說，天空中的戰鬥歸冥界諸將官了。冥界和魔界的聯手，在這一刻終於體現出了強大的力量。
　　
　　果不其然，當辛火火再看下去，就發現豹尾暴吼一聲，忽然躍至半空，外形仍然是一種漂亮但圓滾滾的金錢豹的模樣，細長的尾巴捲起一面杏黃旗，左搖右擺的，居然是閻君的傳令官。而隨著一個個只有冥界官兵們懂得的旗語命令發布下去，就見戰場上空煙氣蒸騰，因為大多是青黑或者灰白色的，就像火災之後騰起的煙霧，又像黑色的陰間被地獄火燒得蒸發了，讓他們全數升到天空上，好似把整個天地都遮蔽了。
　　
　　嘶殺聲響起，激烈而決絕。
　　
　　如果說之前地面上的戰鬥是血湖洪水淹沒黑色礁石，天空之戰就是青灰色的洪水吞沒所有活物。
　　
　　殺啊！殺啊！殺！
　　
　　劈哩啪啦，撲通叮當，天空中就像下著巨大的紅色冰雹，不斷有滅世軍的飛妖怪物的斷肢殘體，或者主軀幹跌落下來。盡管它們也像地面的滅世軍那樣，哪怕只剩下一塊爛肉也不會死。但魔軍們已經有了經驗，只要有物體落地，立即撲過去主就是一通砍殺，直到那些噁心的東西化為煙霧散去。
　　
　　「看來滅世軍有一半獲得了實體的修行者，或者是肉肢及草木石之類的東拼西湊的『組合體』，就像弗蘭肯斯坦似的，死了之後，屍體就堆在地上。但還有一半根本就是怨氣所化，和陰兵類似，卻少了極陰狀態下的極陽之氣，成為了氣候，卻最為難纏，戰力也是最強。大概，它們是跟著滅世者從上次蕩魔大戰後就開始凝聚的。」
　　
　　場面太緊張了，太刺激了，莫名還有種熱血沸騰之感，令辛火火不自覺的開口說話，把心裡所想都表達了出來。
　　
　　「嗯，嗯。」灰影也不斷點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戰場。
　　
　　拉鋸戰，消耗戰之後，顯然戰鬥更加激烈了。
　　
　　半空中，廝殺繼續。陰兵很快就佔據了優勢，可是滅世軍的飛妖太多，一時也清理不乾淨。地面上，伴隨著不同聲音、代表不同意義的號角聲不斷響起，魔軍們分為兩部，大部分繼續與滅世者的地面部隊對戰，另一小部分則負責把天空中墜落的怪物徹底剿滅。
　　
　　「鼠輩，爾等也不過如此嘛，還敢出來叫。」白小七哈哈大笑。
　　
　　單手一揮，哭喪棒連掃三隻飛妖。砰撞聲中，三隻飛妖似受了法力暴擊，身形驀然變小，看起來濕乎乎的，直接黏在了哭喪棒的尖刺上。
　　
　　「簡直噁心，修妖不能乾淨些嗎？」白衣飄飄的白小七嫌棄的甩著棒子。
　　
　　正在這時，他的胸口忽拉一下飄出一團五彩球似的氣體，吧唧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哎喲，這是打仗誒，你別抱怨了。好吧，我立即補充玄力給你。你有了力氣就多殺幾個啊，不能讓八哥比下去。」根本不用化形，彩球明顯就是林培。
　　
　　白小七沒好氣的呸了聲，「你快閃開點，老子力氣夠得很，不用補充。你瞎攪和，老八看見了，輸了就會抵賴，說咱們兩個打一個。」其實他不過是擔心林培的安危，卻說得不耐煩。
　　
　　「林培」沒說話，又鑽回到他胸口的衣襟裡。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不遠處黑面毒舌的黑小八哼了聲，手中的鎖魂鏈如一條流魚般在他身側飛舞，綻放出銀色光芒，那些飛妖挨近必死，「誰給你比殺了多少，反正你都不識數。」
　　
　　「來啊，那就數數看哪，誰怕誰啊。」白小七一揮棒子，就又衝入妖群中。
　　
　　他倆從開始就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後來說話又故意放大聲量，所以哪怕隔著屏幕，辛火火都聽到了。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也不禁忍俊不禁。忽然又想起三人相處的時光，只覺得內心無比溫馨，哪怕是在觀戰的情況下。
　　
　　曾經，多麼平安快樂。
　　
　　哪怕貧窮，哪怕擔驚受怕，如今想來也是幸福。只希望這一仗過後，他們贏得勝利，然後大家各自回家，過平平淡淡的好日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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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3 看鳥

　　「姐姐不如歇歇，空戰又不知打到什麼時候。」灰影在一邊念叨。
　　
　　辛火火靈機一動，指著越界碑上的大屏幕笑道，「看來，戰局中缺少了些突如其來的力量，還是力量很大，能起關鍵作用的那種。」
　　
　　啊？！傻兮兮的小熊一時沒鬧明白。
　　
　　辛火火也不解釋，只靜心靜氣的坐下，然後以特殊的心法咒語默念。就在無形無跡之間，有心電瞬間越過巨大的阻隔和遙遠的距離，落到血骨鳥的意念中。
　　
　　後方，同樣忙碌忙亂，晝夜不停的運轉著。
　　
　　血骨鳥本來都快變化石了，一動不動臥在地上，好多奔波往返的修魔者後勤部隊忙著向前方輸送戰備品，靈石靈藥靈器之類的，又忙著拉回本方傷者進行治療。這隻兇鳥正堵在必經之路上，很是討人厭，完全不自覺的。
　　
　　但，沒人敢驚動它，它不找別人麻煩就是燒高香了好嗎？而且它從來就不講理的好嗎？所以，只當它是活化石好了，頂多就是繞道而行。結果時間久了，就真把它當石頭了。可就在此時，它卻忽然一躍而起，慘……不對，興奮的尖叫數聲，還原地蹦了幾下，嚇了所有人一大跳。
　　
　　這是誰惹毛它了，它要去吃誰？
　　
　　愣怔著，交換著眼色的互動還沒有結束，血骨鳥就衝天而起，直飛向上，插入雲霄，眨眼間就變成個黑點消失了。它翅膀下帶起的風，捲倒了好幾個魔修和一個殘破洞府的屋頂，更不用說那些東倒西歪站不住的人了。
　　
　　「殺千萬的死鳥，有本事到戰場上使去！」一個女魔修憤而叫道。
　　
　　是人就知道不能得罪那個兇物，可沒辦法，她實在控制不住情緒了！她才從戰場上下來，連吞了幾顆高級的傷藥，打算修整一下再戰。在這種情況下，本來她的軍服就殘破不堪了，沒想到讓那死鳥這麼一捲一扇，近乎全裸了好嗎？只餘幾絲布條包裹著重要部位。盡管她很快揮出護體黑霧，包裹在身外，阻隔了某些視線，但很多人的眼楮已經光顧過了她的小衣。這是近乎調戲的行為，就算是無意也無法原諒！
　　
　　「看樣子，它可不就是去戰場上使力了嗎？」一個穩重的老者道，臉微紅。
　　
　　剛才的白花花，他也看到了。他真是無意的，不知者不怪嘛，這句話對血骨鳥也該適用。再說這樣一來，感覺死也值了啊。這女魔是個狐狸精，身段相貌都是頂級絕品，不過卻修的童女功，千百年來，渾身上下都包得嚴嚴實實，禁慾得很，曾經惦記她的人，墳頭草都換了好幾茬了，其他等閒看她一眼，那對招子就都給挖出來，現在……咳，也算戰爭的福利吧。
　　
　　「幹活幹活！」老者揮揮手，掩飾尷尬，「那兇物一出，空戰只怕很快有結果。」
　　
　　眾人一般心思，暗暗咂摸了一下眼楮吃過冰激凌的滋味，統統埋頭離開，只氣得那女狐修在那乾瞪眼。而肇事鳥早就不見了，以它那種神速，很快就到了辛火火的面前，開心地呱叫了聲。
　　
　　「終於輪到我了嗎？」
　　
　　「是。」
　　
　　「可算輪到我了！」
　　
　　「時機正好。」
　　
　　「沒打完吧？殘局我可不喜歡啊。」
　　
　　「早著呢，才到中局，最激烈的時候。」
　　
　　「太好了，鳥爺我立即……」
　　
　　「小鳥稍等，且與我約法三章。第一冷靜。第二冷靜。第三還是冷靜。因為這次我不和你一起去，所以你要控制情緒，不能殺得性起，不聽命令。」
　　
　　「你不和我一起？那真是太好了！凡人最累贅。女人最麻煩。身為凡女，你兩樣全佔，真的很不受歡迎誒。」
　　
　　「……」
　　
　　「別害羞，凡人膽弱，你怕了，本鳥很能理解，還能保證對誰也不說。」
　　
　　「我不去，並不是怕了，而是你的時機到了，我的時機卻還沒有。所以我需要你隨時會回來，聽我吩咐。現在只是讓你熱熱身而已，不要殺紅了眼，關鍵時刻倒聽不到我的命令了。」
　　
　　「這個……」鳥眼閃爍。
　　
　　「不管你做不做得到，反正你這次不聽從我，我就能做到讓你以後永遠沒有仗可打。除非這回你死了，不然以後日子還長。」人心堅定。
　　
　　「哼，卑鄙的凡女！」
　　
　　「哈，不信，你試試？」
　　
　　灰影站在一邊，目瞪口呆的聽著某凡女慢條斯理的說人話，某兇鳥氣急敗壞得叫得像鴨子，最後選擇妥協。
　　
　　然後滿懷委屈的某兇鳥再度沖天而起，越界撒氣雲了。它的速度太快了，對於戰場上的人來說就像從是虛空中來，瞬間就進入空場的最中心。
　　
　　不遠處的小山包上，北冥淵縱觀整個戰局，猶如執子者，全神貫注，謀定後動。但這局不是普通的局，他與對弈者也都動用了玄力和法力。所以，雖然外表看起來還雲淡風輕，其實卻並不輕鬆，汗水早就濕透了重重的鎧甲，只因為衣不解帶而不顯。相信，滅世者也承擔著同樣的壓力。
　　
　　而在這種情況下，血骨鳥一出現，他還是發現了。雖然沒有抬頭看，但神識卻飛上雲層，飛速探查一遍。
　　
　　火兒不在！
　　
　　難道是這兇鳥違背了她的命令嗎？那她會不會自己闖進來，連一點安全保障也沒有？不，是她沒有跟來，必定有自己的計劃。
　　
　　做出正確判斷，他立即心安，迅速回過神來，穩住差點抖動的陣圖。
　　
　　「小血同學每回出場都這麼拉風啊，為毛線我沒修煉出翅膀？好歹，我也是天馬系列啊。」炎惑揮舞雙手，半空中凝成的掌印震碎了偷襲而來的光球。
　　
　　「這麼多敵人還不夠你打的嗎，別胡思亂想了！」玄流手持的號角即是傳令工具，又是他的武器。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兩個俯衝下來的飛妖砸成肉屑，令它們直接在空中化為血霧，消散了。
　　
　　「那凡女沒來啊。」炎惑也發現了關鍵所在。
　　
　　「看鳥！」玄流手中的號角尖頂部指了指半空，照舊言簡意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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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 老鐵，有你的

　　啾！一聲長長的尖嘯。
　　
　　半空之中，因為加入了血骨鳥這個強橫的闖入者，整個局勢瞬間變得明朗了起來。本來陰兵們就如同大片的灰色雷雲，聚散無形，吞吐不止，對飛妖們漸漸佔據了風。只是那些飛妖悍不畏死，一時無法徹底把它們清理掉而已。現在可好，血骨鳥這個空中霸王出現，那情形簡直就是一錘定音。
　　
　　它速度快如閃電，
　　
　　凝立，驟停，懸空，急轉急衝，砍瓜切菜，如果天空是田野，血骨鳥就不是在戰鬥，簡直是收割敵人的生命。到處是血霧噴起，瞬間連天空都變得紅了，紛紛下著細細的血雨，以及飛妖的屍塊……
　　
　　陰兵們都住手了，怕掃到「颱風」尾。地面的魔軍一邊繼續戰鬥，一邊抬頭觀戰，感嘆著這壓倒性的優勢。
　　
　　「老鐵啊，有你的！」白小七右手握拳，捶捶左胸，興奮的大聲道。
　　
　　如果鳥能翻白眼，血骨鳥在百忙之中就要這麼做了。
　　
　　之前他們是敵對的好吧？見了面恨不能掐死對方。後來因為主和那凡女的關係，又牽扯到閻君那個雖然整天笑瞇瞇，但其實厲害不好惹的老頭子，大家才彼此勉強忍耐對方的好吧？什麼時候成老鐵了？欺侮它不習慣人類語言嗎？真是小看鳥，它可是聰明得緊。
　　
　　不過嘛，這個白花花的傢伙比那個黑漆漆的傢伙好多了，至少懂得欣賞它營造出的戰爭之美，所以老鐵就老鐵吧。
　　
　　這麼想著，它來了一個漂亮的倒飛。據說，人類以為只有蜻蜓才能做到這一點。哼，沒見識的物種，沒看過就覺得這世沒有，太過重視對物質認知了。其實，這對它來說毫無壓力。緊接著聽到白小七近乎喝彩的鼓掌，它很滿意，不禁呱叫了聲。若辛火火在現場的話，準會給翻譯過來︰不過癮不過癮！鳥爺我出現的時候，飛妖已經沒什麼力了好嗎？殺雞用牛刀，有勁使不出啊！
　　
　　但話是這麼說，它還是抖擻精神，雙肢一展，左一揮，右一揮，呼拉拉把還在負隅頑抗的飛妖們全橫向劃拉到地面了。
　　
　　呱呱！
　　
　　切，小人物歸小人物去打吧？還有誰！快出來讓鳥爺疼愛一番吧！
　　
　　「這隻人來瘋的鳥，你還誇它，它更要耍帥了，這是打仗好吧？就不能嚴肅點嗎？」黑小八搖了搖頭，埋怨白小七。
　　
　　「我這是提升士氣。」愛乾淨的白無常蹲在半空中，隨手扯下一塊烏漆麻黑的氣團，擦拭自己哭喪棒的污跡，「壞人嘛，電視裡都是這樣演的，一計不成二計生。我相信，滅世者還有招數沒往外扔。我希望他快點，咱們打完了好回去吃飯，要死也死得痛快，誰耐煩等呢。」
　　
　　「電視裡壞人什麼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電視裡播過飛行特技表演。」黑小八抬了抬下巴，示意。
　　
　　就見血骨鳥把半空掃蕩一空，改為低空飛行了。因為速度太快，已經看不清它的身形，只好像有一團火在魔軍頭頂，以及陰兵腳下掠過。它的尾巴甚至看起來都虛化了，把空氣都給染出淡紅色似的，就像飛行表演中飛機的彩煙。
　　
　　「第一次看到比我還愛現的！」白小七感嘆。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越界碑前，緊盯局勢的辛火火也發出同樣的感嘆，之後立即以心念和特殊咒語呼喚血骨鳥回來。
　　
　　適可而止吧，總不能讓血骨鳥把這場大戰搞成鬧劇呀，大家被攪和得情緒放鬆，下面滅世者再出大招怎麼辦？士氣一泄，就很難提了。再說，不能讓血骨鳥打痛快了，否則它後面就興奮不起來了。
　　
　　一次，兩次，終於在第三次呼喚時得到了血骨鳥不甘不願的回應，她不禁暗鬆了口氣，還真怕它不聽命令呢。看來她抓準了血骨鳥的癢處，只要說會限制讓它以後征戰的次數，它就會乖乖地克制自己。
　　
　　而對於戰場的人來說，血骨鳥就像一陣風雨，來得快也去得快，毫無征兆和跡象可循。好在終於在它的協同下，打退了滅世軍的一輪攻擊。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它怎麼就又跑了呢。
　　
　　只有北冥淵心情愉快。
　　
　　「主很高興？」炎惑納悶。
　　
　　「小血上了戰場，還能主動離開，稀奇。」玄流也說。
　　
　　北冥淵面甲後的臉，微微露出笑意。
　　
　　血骨鳥如此行事，證明它受到了控制。鑒於除了他的命令，血骨鳥連天王老子也不肯理會，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是火兒啊。
　　
　　火兒是他指定的它的新主人，哪怕是暫時的，也只有她才能指揮得了這隻兇鳥。而既然這傢伙上了戰場還能保持理智，說走就走，證明火兒現在在後方平安無事，並保持著冷靜沉著。
　　
　　那麼，只要他不退，她就不會受到傷害。
　　
　　想到這兒，他慢慢抬出手，伸出一根食指向對面的方向。他腳下的小山包本來就是荒野平原處的最高點，再加身材高大的他騎在同樣高大的駿馬，於是就成了整隻魔軍的標桿，也是敵方要進攻的頂點。
　　
　　而他這個動作如此簡單，卻似乎踏在屍山血海之，其中包含的意思也無比清楚明白和氣勢凌人。他是在對滅世者說︰有膽就來吧！讓我們決一死戰！
　　
　　在同級的對手面前，這沉默無言的動作是挑戰，也是羞辱。
　　
　　於是繼那串陰冷的笑聲之後，滅世者終於再度開口，「三十三天遠走，三界會亡於此日。所有人聽著，降與不降，必殺無赦！」
　　
　　「媽的，就是不講理唄。」隔著屏幕，辛火火爆粗口，「打就打，誰怕誰？就數他廢話多，沒品又沒膽！看我老公多帥，一個動作勝於千言萬語，不對，勝於千軍萬馬！」
　　
　　呱。
　　
　　已經回歸的血骨鳥鬱悶的叫了聲，表示請戰。
　　
　　辛火火沒理它，緊盯著戰場。
　　
　　就見滅世者的話音才落，地面忽然震動了起來，還伴隨著咝咝，刷唰的怪異聲響，由遠及近，由少及多，由疏轉密。
　　
　　「滅世者不是馭了蟲蛇等物吧，它怎麼學歐陽鋒？」辛火火一陣犯噁心。
　　
　　大家知道歐陽鋒是誰吧？金庸老爺子的射雕英雄傳，能馭萬蛇的，假如我沒記錯的話。非常令人渾身發麻的技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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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 妖藤

　　但，不是蟲，也沒有蛇。
　　
　　只是地面抖得越來越厲害，看起來又不像地震那種抖。如果把大地比喻成一個人，此時的地面顫抖，就像皮膚和肌肉在抽搐。緊接著，有些細小的裂紋迅速浮現，並漸漸增大，最後破皮……
　　
　　是植物！確切地說是枯死的，沒有生命但又是活著的特殊植物！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它們全部是黑色的。還不是那種漂亮的黑，比如魔軍的玄衣玄甲，雖然黑沉沉，但帶著王者之氣。就像中國的大秦，皇族尚黑，認為那是高貴的顏色。
　　
　　這些植物的黑，是那種充滿了灰敗感的黑，充滿著死亡的味道。不過，它們確實又是在動，張牙舞爪，妖異地扭動著，彷彿要掙脫大地的束縛那般。
　　
　　其實在開始，也只像是野草那樣頑強的鑽出泥土，小小的芽苗，一團團黏連著，有點噁心，卻不可怕。但很快，它們就長到了成人手臂的模樣，再迅速變身為水桶粗細，最後定格為兩人合抱的樹幹狀態。這還只是橫向，縱向的生長差不多有十幾米，普通三層樓的高度！
　　
　　要命的是，這樣的狀況，這樣突然冒出來的妖植不是局部，而是布滿了整個戰場。如果說之前的戰場就像一望無際的枯黃色荒原，現在則變成了浩瀚如海的黑色森林。那些妖植以肉眼可見，正常物理概念卻又無法理解的速度迅速佔領了全部土地，極大的擠壓了魔軍的空間。
　　
　　不過這些妖植也不是樹，因為枝幹極其柔軟，不斷舞動搖擺著。可又無比堅韌，完全折彎過來也沒有一點要折斷的跡象。其外破像硬甲，整體倒像是異化的枯藤。它的整個枝幹上並無分岔，更沒有長什麼枝葉，但每根藤在頂端結了數個臉盆大小的「果實」。當然，它們也是能活動的，隨著枝幹的扭曲彎轉而爆開了外殼，伸出裡面參差不齊、長短不一的、黃綠色的刺，看起來像怪獸嘴裡一圈圈排列的尖牙。而「牙齒」中間那陀血珈般暗紫色的柔軟物，就像是舌頭。
　　
　　比之戰場上的人，因為遠離，因為有越界碑清晰的「大屏幕」，辛火火反而能縱觀全局。但看到這一幕，她忍不住轉過頭乾嘔起來。
　　
　　「姐姐，你是懷孕了嗎？」拎不清的熊孩子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真是完全的不著調啊。
　　
　　「呸，我是噁心壞了。」辛火火啐了一口。
　　
　　戰場上血腥殘酷，平時看個表現力強的戰爭電影，她都要在某些畫面前擋住眼楮，畢竟那場面真的會讓不習慣的人產生心理以及生理上的不適。不過相比於滅世者搞出的新攻擊，那些都不算什麼了。所以盡管是在生死關頭，辛火火還是要吐了。但很快，又轉為了焦慮和擔憂。
　　
　　這麼妖異的東西，必定會有很強的傷害性的！
　　
　　果不其然，就在她乾嘔的短短時間裡，那些「果實」噴出了煙霧，其速度之快，其濃度之大都遠超所有人的預料。於是眨眼之間，荒原成了迷霧森林。林中那無數怪異的枯藤就像是從地裡鑽出的妖蛇一樣，漫天飛舞纏繞，又像是從地獄裡伸出的黑鞭，攪起風哨聲。
　　
　　嗚……嗚……嗚……
　　
　　聽起來怨氣十足，有如惡鬼的哀號和淒厲慘叫。不僅如此，霧氣瘴氣愈發濃重，本來灰黃陰慘的天空也驟然變色，好像天空上被扣了一口黑鍋。
　　
　　壞了，這是陣法啊。辛火火的心再度緊緊揪起。
　　
　　雖然她並不太懂陣形什麼的，但屏幕上越來越模糊，她的鼻尖都撞到越界碑上了，才能勉強看到一點圖像。她這種旁觀者都如此，何況陣中人？而這陣中陰氣陣陣，隔著時空都感覺得到，必然四處都潛伏著巨大的殺機。雖說這戰場是北冥淵劃出的地界，可誰能想到滅世者這麼狡猾，早就在地下埋了伏兵！
　　
　　啊！慘叫聲傳來，辛火火嚇得一哆嗦，恨不能有透視眼，能看得更清楚些。
　　
　　接著，不斷的……此起彼伏的的慘叫，一聲連一聲，發自自己人！
　　
　　糊成一片的畫面上，能勉強看到霧瘴繚繞之間，實力弱一些的魔軍紛紛中伏倒地，身上冒出煙氣，口吐白沫，還有迅速潰爛的情況，直至出現白骨，顯然是身中劇毒。而那些妖藤同時不斷捲起又甩開，攻擊著視線受阻的魔軍。雖然伴隨著淒厲風聲，但由於速度快，聽聲辯器根本不頂用。也就是說，眾魔軍相當於被蒙上了眼楮，瞬間處於完全被動的局勢。
　　
　　他們有的被勒死，有的被神出鬼沒的妖藤抽得骨斷筋折，還有的被遠遠甩飛起，再狠狠摔落致死……
　　
　　這讓辛火火想起之前在古墓之巔，還未完全成事的滅世者就偷襲過北冥淵的秘密基地，那時，它也是以藤狀植物為載體出現的。再看現在的戰局，若說之前血骨鳥出現，在空中呈現出了摧枯拉朽般的橫掃力量，現在滅世軍的妖藤簡直就是在明目張膽的偷襲，而且成功率非常高，令魔軍簡直只有招架之功，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看不到敵人，還打什麼？這樣下去會輸的！不成的！
　　
　　「怎麼辦啊姐姐！我們的人要招架不住了。」灰影喊了一句。
　　
　　血骨鳥看到這情形，整隻鳥都要暴了。
　　
　　辛火火心急如焚，但她還沒說話，就聽到滅世者囂張的笑聲穿透了濃霧，傳遞到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
　　
　　「哈哈哈哈……去死吧，都去死吧！注定要敗的，何必再辛苦呢？不如死得舒服點，別反抗了。」
　　
　　它明明已經佔據了上風，還要摧毀魔軍的心理嗎？
　　
　　「快下去！快下去！」半空中有人吼。
　　
　　「媽的！這臭霧到了空中會變得黏答答，濕呼呼的，沾上就往魂身裡鑽，趕緊快到地面上去，不然要被絞碎了。」另一個人也吼。
　　
　　那是小七小八焦急的聲音。
　　
　　話音未落，大片灰白身影，也就是陰兵落下地面，逃也似的。之前有多麼瀟灑，現在就有多麼狼狽。但即使如此，似乎效果不怎麼大，因為陰兵的魂體也是一團團的氣，現在被有毒的霧瘴滲透，依舊被大片撕扯開！於是，陰兵們的慘叫也加入了進來。更何況他們被撕碎後，殘魂被妖藤都吸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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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魔鬼五行

　　滅世者的笑聲更得意，更囂張也更響亮了。
　　
　　緊接著，在一陣「喀拉喀拉」的響聲之後，妖藤們也變得更高更大。有的硬皮已經浮現出血色脈絡，就像它們身上還附著無數的水蛭，如今吸飽了血，便顯形出來。那些水蛭狀的東西再飽脹些，就會脫落，落地生根，形成新的妖藤，不斷增加數目，侵佔地盤，殺傷人命。
　　
　　「與界同死同朽，是你們的光榮。」滅世者大笑道。
　　
　　這邊，觀戰的辛火火緊張得雙發抖，但還是咬緊牙關，拿出了閻君給的弓箭，考慮要不要趕到戰場上去。
　　
　　她知道這不是最合適的時候，血骨鳥再強大，視線受阻也發揮不了很大的作用。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她的弓箭又有什麼用呢？而她，自然並沒有高級法術或更深的修為解決這件事。她也相信，北冥淵不會毫無應對之法。但關心則亂，她就是放心不下，想要去幫忙，卻又怕自己誤打誤撞，好心辦壞事就麻煩了。
　　
　　「白痴。」兩個字，冷冷的，正是出自始終未發一言的北冥淵之口。
　　
　　正抬打算叫過血骨鳥的辛火火，立即頓住了動作。
　　
　　北冥淵終於有反應，這是他要反擊了嗎？
　　
　　愣怔了一秒後，辛火火立即飛撲到大屏幕那邊去，瞪大了眼楮，恨不能視線可以穿透那黑霧翻滾的畫面，讓她看到最深處去。
　　
　　然而，並不能。
　　
　　她不過猶豫了幾分鐘時間，越界碑形成的大屏幕上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就彷彿被墨汁染過。而且，是被煮沸的墨汁。不僅陰暗得好像黑洞，還似乎有寒氣透屏而來，令周圍的空氣都降低了幾度。
　　
　　可是北冥淵的聲音卻沉著，彷彿黑暗海底的定海神針。
　　
　　他要怎麼做？聽語氣，他胸有成竹。沉默了這麼久，他必然想出應對之法了對不對？而且，必定是非常有效果的。他從來不是說大話的人，不像滅世者，人又陰，話又多，實在是很討厭的。
　　
　　是他啊，是他啊，他若輕蔑對方，就一定是有破局的法子了！
　　
　　唰！
　　
　　有一道紅光劃過了屏幕，照亮了戰場的天空。
　　
　　唰唰唰，緊跟著又是幾道同樣的光線劃過。交錯著，疊加著，卻又有序。
　　
　　雖然同樣是紅色，卻毫不給人陰森和血腥之感，倒像是紅色寶石的光芒，美麗而透明，是暗夜希望的所在。雖然光明短暫，一瞬即逝，但它很快又重新亮起，分布在半空之。
　　
　　「你敢！」滅世者再發聲，卻氣急敗壞的。
　　
　　回答它的，是北冥淵的低低的呼氣聲，連諷刺之意都不願意施予，是極度蔑視的輕哼，話都懶得說似的。盡管辛火火相信北冥淵不會輕敵，但這樣的反應卻是很提升本方士氣的。
　　
　　滅世者會打心理戰，難道北冥淵不會嗎？最大挑戰是什麼，是看不起你！
　　
　　呼的一下，滅世者也出了。雖然看不清，但確實是它出了。
　　
　　因為黑暗，並看不到它的身影，也看不出它是如何出的，更不知它到底做了什麼，只知道在它的干擾之下，那耀眼的紅光閃動片刻，像是蒙上了陰霾，又像是燭火被陰風猛烈襲擊，幾欲滅掉。
　　
　　辛火火、灰影和血骨鳥幾乎同時擔憂的驚叫，恨不能上去幫忙，護著那一線光明。戰場上，也傳來不少驚呼。
　　
　　好在，那紅光明滅數次，終究挺了過來。而且，以無法阻擋之勢，愈顯明亮起來。漸漸的，形成了美妙的輪廓和特殊的排列形狀……
　　
　　半空，處凝聚的紅光像顆稀世的珍寶，孤懸於頂。從黑暗的星星之光，直到光芒萬丈，照亮夜空，驅散一切陰暗與邪惡！
　　
　　北斗星！魔字！
　　
　　北冥淵用魔字組成了北斗星陣圖！以天上對應地上，以陽氣覆蓋陰氣！給所有快要跌入失敗和絕望的人，指明了道路。
　　
　　天亮了，眼清了，敵人就在左近，少了暗搓搓的掩護，那還等什麼？！
　　
　　殺！魔軍齊聲怒吼。
　　
　　雖說敗局才持續了不久，但身邊，遠處，已經倒下很多同袍，心裡的憋屈和憤怒也積累到就要爆炸。此時，就像胸奔騰著兇獸，再也無法阻攔，就那麼破身而出，只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平息那狂怒和殺伐之意。
　　
　　眾魔軍和陰兵各施段，奮勇當先，剿殺殘餘滅世軍，砍伐妖藤，連根掘起新芽。天上、地下，法寶和兵器橫掠豎切，殺聲陣陣。哪怕是傷者，只要還能爬得起來，能動，就都撲向敵人。
　　
　　與此同時，北冥淵忽然躍下戰馬，身形飛起，天神一般立在空。他的雙高高舉起，結印。之後打開，一水氣，一火意，凝化成兩條巨龍，從他的掌心鑽出，在空盤旋片刻，忽然迎頭而下，對準敵人吞噬了過去。
　　
　　吱吱的怪叫聲，妖藤大片被水龍截斷，被火龍焚燒，痛苦的抽搐著。
　　
　　不遠處，一直穩當當坐在紅頂華蓋下，雷打不動，勝敗不驚，好像泥塑雕像般的閻君似乎得到了信號，也慢慢站了起來。他一揭開包著黃綢的大印，一從懷拿出像聖旨似的黃紙，「啪啪啪」麻利地蓋上印，再吹一口神氣，黃紙揚起，當空燃燒。
　　
　　而當燃燒的灰燼落地之時，地面上的碎石塵土瞬間翻騰起一條土龍；荒原上的枯草斷樹被無形之風聚攏，結扭成一條木龍；犧牲的魔冥兩界兵將的武器似活了一般凌空而起，首尾相接，金戈之聲組成金龍。隨後龍一起翻捲騰飛，配合著水火兩龍，對妖藤和戰場上滅世軍一方，形成合圍之勢。
　　
　　啊啊啊！滅世者暴怒，嚎叫。同時，陰暗處再起催動玄力，令那些妖藤沖天而起，瘋狂的進攻，似乎要掃蕩一切。
　　
　　呱呱呱……同樣趴在越界碑前緊張觀看的血骨鳥興奮地一連串叫道。
　　
　　它說︰滅世者生於怨氣，慣用陰謀詭計，喜歡藏在暗處。或者，黑暗的力量很大，卻終究不是正途，不能真正適應天地自然。不合情理的事，終究是不得長久的。而不管哪一個界面，世間萬物都是由五行之氣凝化。試問若能運用五行的力量，還有什麼是不能克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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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7 對決，王見王

　　辛火火恍然大悟。
　　
　　她就說嘛，北冥淵和閻君不可能沒計劃，沒配合。這二位聯手，滅世者哪能扛得住，看它還有什麼招數！
　　
　　若說那些妖藤像是生根地底的兇殘巨蟒，禍亂人間，橫行無忌，剿殺萬物生靈。那麼此時，就正有五條神龍在反剿殺它……
　　
　　金龍封空，木龍鎖地，水龍吞噬，火龍焚燒，土龍震蕩，五色交織，五行凝化，形成了天地之間最強大的原力，那摧毀般的氣勢簡直無可阻擋！而它所孕育的力量又帶來源源不斷的希望！
　　
　　明明是殘酷的戰場，殺聲震天，血霧飛騰，生靈赴死，死靈成灰，但天地之間卻似乎明亮了起來，那滅絕的殺戮仿若是一場狂歡，整個天空都像綻放煙花那般絢爛。這就好像天火降世，盡管看起來像末世來臨那樣令人恐懼，但你心裡就是知道，熊熊大火熄滅之後，就會是生機勃勃的未來。
　　
　　這就是這場戰爭的真諦，死，也是生！
　　
　　啊！一聲雜和著憤怒和痛苦的慘叫傳來，簡直聲震環宇，淒厲到似乎要撕破時空，不用說戰場上，連站在越界碑前觀戰的辛火火都覺得耳膜在被刺穿了，情不自禁的捂住雙耳，微蹲了身體。
　　
　　可下一秒，血骨鳥興奮的呱了聲，提醒辛火火有了新情況。她立即站直了身子，瞪大了雙眼，再度緊緊盯著戰場。
　　
　　滅世者！
　　
　　他，不，應該說是它，終于出現了！
　　
　　他-終-於-露-出-了-他-的-真-容！第一次！
　　
　　這說明他已經被逼迫到不能再躲在幕後，也不敢再躲在幕後。同時說明他再沒有多少隱藏的實力，再不能憑著陰謀詭計傷人，必須直面魔軍，直面魔尊北冥淵，真刀真槍的幹一架。
　　
　　決戰，在這個時刻才算真正開始！
　　
　　它的身影出現在戰場的東南角，全身上下挾裹著一團黑氣。不出所料，它呈現出人形，只不過看不出身材高低胖瘦，也不清清晰的面容，因為它的身外始終纏繞著層層黑氣。明明只是氣息罷了，卻給人張牙舞爪的感覺。
　　
　　不過它不是用走的，也不是鬼怪那般飄行，在人們的視線感覺裡，倒像是斷片或者卡視頻，一頓之間就移前數十丈，只不過「幾步」而已，就已經到達了戰場中央。而在它身後，隨著它步步逼近，它身後的天空和背景彷彿染了色，漸漸黑沉下去。就好像它帶走了全部光線，它路過的地方就變成了無底的黑洞。
　　
　　「老兄你這是什麼造型？初次見面啊，就不能整潔一點嗎？」白小七故做驚嘆地道。
　　
　　不知何時，黑白無常飄身在了北冥淵所在的小山包上。倒是閻君還八風不動的站在戰場偏後的地方，背後就是他的紅頂華蓋，很有坐鎮的壓場感。
　　
　　「他大概覺得自己很帥很拉風，其實根本就是被燒糊了吧？」炎惑忍不住笑了聲，「剛才火龍在那邊吧？他這樣渾身冒煙，真像是從火場中跑出來的。」
　　
　　他和白小七本來見面就掐，此時有了共同的敵人就開始組隊，配合還真是好！
　　
　　「盡管口舌之快吧！」滅世者哼了聲，「很快你們就死了，那就沒話可說了。」
　　
　　它一開口，辛火火就有真實感了。
　　
　　畢竟一直沒見過真容，卻聽它在耳邊屢次叨逼叨過。但沒人知道，滅世者不出來時她緊張，現在滅世者終究繃不住，跑出來了，她卻依然很緊張……手腳冰涼，指尖都微微發顫。上次，滅世者還是鬼藤狀態時，北冥淵就吃了暗虧。雖說那時北冥淵正被她暗算，受了她的連累，但滅世者也不是全盛時期。現在兩人都傾盡力，再無保留，結果還真不好說。論起來，北冥淵還略處下風。畢竟他一直身在戰場中央，始終承擔著很大的責任和壓力。不像滅世者，算得上以逸待勞了。
　　
　　「弄得死我們才行啊，光說有屁用。」玄流還了一聲哼。
　　
　　「一個死宅男，打死不出窩。」黑小八緊接著道，「如今被迫露臉了，還說什麼大話壯膽呢？趁早認輸，讓我們閻君大人淨化靈魂，死也死得乾淨點吧。」
　　
　　好吧，話題終結者玄流和毒舌黑小八組合，cp感也很強烈。不過小八說得沒錯啊，滅世者一直躲在自己的老窩裡，真的是死宅的德行。
　　
　　但，真話往往令人火大，所以滅世者大怒，猛一揮臂。
　　
　　登時，一條黑色煙霧凝成的長鞭驀然出現在半空，向小山包卷過去。其鞭遇風伸展，居然有上百米長，剎那間到達了山包的頂上。
　　
　　黑白無常和北冥淵的哼哈二將迅速後退，很沒義氣地齊齊躲到了魔尊大人的身後。北冥淵如山岳般凝神不動，但護身玄氣幾乎瞬間發揮作用，逼得鞭的鞭梢將將停在他面前，卻再不能寸近。
　　
　　他抬手，淡定的到下頭盔面甲，露出他那張英俊到邪氣的臉來。
　　
　　辛火火的心，猛然一跳，差點竄出了胸腔。
　　
　　眼眶，也瞬間濕潤了。
　　
　　很久沒有見過他，看到他親愛的臉，似一瞬間，又似百年。他的臉上布滿汗水，有幾縷貼在了額頭上，令他看起來有些疲憊，還在進行的戰鬥造成的光影變幻著映下來，他高挺堅毅的鼻梁把自己的臉襯得半明半暗，眼神略略嗜血。
　　
　　這樣的他，妖魔氣場全開，又帶些著肆意的性感。
　　
　　恍惚之間，辛火火忽然覺得北冥淵充滿了陌生感，似乎從未見過他，從未相識，也從未相愛。但轉瞬，她的心又熨帖了，就像他的心就貼著她的心，篤定他們彼此擁有，從來沒有分開過，生生死死也會在一起。
　　
　　「北冥淵，你不識實務，非要與我為敵。」滅世者收回黑鞭，在空中挽出個鞭花，像一條黑水蛇一樣盤在半空，居高臨下，蓄勢待發，「既然如此，今日我就親手了結了你，讓你與三界一起湮滅！」
　　
　　「等你很久了。」北冥淵冷冷的，面容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整個人看起來令人想句那句詩︰「矯矯莊王，淵岳峙」，不過莊王改為魔尊而已。

　　「但是，你廢話真是多。」他一邊說，很有點嫌棄，一邊伸出右手。

　　凌空之中，一柄冰劍驀然出現。並有遊龍，從他鎧甲的衣袖中浮現，印刻在劍身之上，加持。

　　對決，王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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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 凡人就是來攪局的

　　風雲變色。
　　
　　各色玄光，各色武器，各色法術，轉瞬都成了背景，只為襯托戰場最中央的那終極一戰。
　　
　　滅世者佔據著空中優勢，周身之外黑氣環繞，變幻出各種形狀，向著北冥淵撲擊。猛獸，巨口，掌印，殺器…………好幾次，似乎把北冥淵都吞噬掉了，但他的冰魔劍所散發出的幽藍光芒卻總是如皎月清輝，撕碎所有密布的陰雲。
　　
　　開始，滅世者步步向小山包逼近，力圖先發制人。但漸漸的，北冥淵躍下了高處，把滅世者向東南方向逼退。盡管滅世者的法力和玄力都詭譎莫名，深不可測，但北冥淵卻走的大開大闔、光明磊落的路子，沒有半點退避，正好克制對方。
　　
　　金戈聲不斷響起，冰魔劍與黑色煙氣有如實質般的相擊，火星四濺。眼見著滅世者節節敗退，他身後的黑洞卻似乎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有莫名的風暴正在形成，更像一個平行的深淵，要把還存在的一切都吸進去，絞碎。
　　
　　就在此時，咒語響起，彷彿關押在地獄最深處，永世不得超生的無數怨靈在惡毒詛咒，同聲同氣，在戰場上縱起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而後，包裹在滅世者身外的黑煙則迅速化為腥紅色，再反滲透進滅世者身體內部，令他的身影面貌終於清晰了……
　　
　　那身體就像是死亡了不知幾萬年的枯樹，外部覆蓋著粗糙龜裂的、不知什麼質地的皮膚。四肢倒像柔軟的蛇皮管子，伸縮自如。然後，漸漸生出了稜角，好像身體也長出了刀鋒。細看，卻是四方形。一體四面，有如一根方柱。
　　
　　每一面上，都長著一張方臉，粗眉細眼，無鼻巨口，竟然還能形成表情︰悲傷，恐懼，快樂，憤怒，一模一樣的長相，不一樣的表情。這表情並不固定，像流動的影像似的在四面上不斷滑過，發現怪異的笑聲、哭聲、驚恐的叫喊和狂怒的嘶吼……
　　
　　「北冥淵，投降吧！你有五行，卻躲不開四方天地。哈哈，你拿什麼跟我鬥呢？」猛然，本來吸收進滅世者體內的腥紅霧氣再度爆出來，面積暴漲四倍。有如一面血牆，哢的一下彈出去，它所踫到的東西，立即化為齏粉，飛煙。
　　
　　為了躲避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北冥淵急速後躍，最後以冰魔劍撐在地面才止住退勢。劍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的鴻溝，發出刺耳的聲響。
　　
　　而滅世者藉此機會，伸出細弱怪異的手臂，向後延展，手腕，如果那能叫手腕的話，擰出一個不可能的角度，招了招。立即，它身後的黑洞就旋轉起來，很快就形成了風暴的漩渦狀。
　　
　　前一秒，血牆生出巨大推力。下一秒，黑漩渦又形成了不可阻擋的吸力。
　　
　　啊啊啊……
　　
　　四處都有叫聲響起，這吸力和推力交替佔據上風，無差別攻擊，使得戰場上的生靈死魂都無所適叢，無根之草那般被兩股相反的力量摔打、纏絞。有的瞬間斷成幾截，有的則直接飛入黑洞之中，除了深長的慘叫，什麼也沒留下。
　　
　　乾、震、坎、艮、坤、巽、離、兌……
　　
　　北冥淵沉聲念出八個章節，同時躍至半空。冰魔劍的劍光從他的面前橫掠而過，帶起一條極細的血線。狂風之中，他的黑髮飛舞，遮蓋了他的眼楮，他玄色鎧甲都被捲走了一部分，但出自他額間的那血線卻凝固於半空不散，並隨著他指尖的揮動呈現八卦之形，每個方位上都有一個復雜的魔字浮動，明滅。
　　
　　那八卦之形初時只桌面大小，但很快虛化、變得巨大無比，向與東南黑洞相反的西北方飛速移動，就像定海神針似的，牢牢定在己方身後。登時，黑洞的強大吸力消失了。
　　
　　與此同時，咚咚的幾聲特殊節奏的響聲之後，閻君再度出手，他的紅頂華蓋化為紅雲，在空中越升越高，反之把血牆越壓越低。
　　
　　「爾敢！」滅世者氣得暴跳，四張面孔變幻得更快了，連成影像。
　　
　　「哇，走馬燈！」白小七和炎惑貧嘴的家伙幾乎同時叫道。
　　
　　「你問本座拿什麼跟你鬥。」北冥淵的聲音卻響起，壓下一切嘈雜，語氣驕傲中帶著不屑，「本座今天就告訴你，本座從來不想跟你鬥。因為，本座要做的是︰殺-掉-你。僅此而已。」說起，他把食指和中指放入口中，打了個響哨。
　　
　　哨聲清亮，響徹戰場，令魔軍精神一振，連疲倦都似一掃而光。同時，這代表一道命令，聽令之人立即依令而行，各安方位。
　　
　　黑白無常二話不說，分躍至閻君兩側，形成三角的位置。他們二人分控水火二氣，閻君卻獨掌金木土。他們默契配合，把五行巨龍的操控權從北冥淵手中接替過來，好讓他不用分心，放手與滅世者一搏。
　　
　　同時，炎惑和玄流騰身而起，在空中現出原形︰一匹極其神駿的雪白天馬和一隻烏沉沉、霸氣十足的神兵長槊。若在平時，北冥淵以魔字就能戰鬥，出冰魔劍都是極少情況。但這是滅世之戰，他的對手是滅世者，那就必須與炎惑、玄流三位一體，才能發揮出最強戰力！
　　
　　戰馬嘶鳴，興奮的刨著蹄子。神兵嗡嗡作響，似乎就要脫手而出。北冥淵縱馬提槊，把戰意提升到最高。另一手，以冰魔劍為指，指向滅世者。
　　
　　他不發一言，其意自明。
　　
　　那畫面……若魔軍這方是一隻弓箭，他就像鋒銳的箭頭，縱馬直刺滅世者的心臟！他的身後，魔軍潮水似的奔涌過去。
　　
　　嗷的一聲，滅世者大吼，方形的身體都彎折了，顯得極其用力。而它張大的口中，噴出很多細小的灰黃色飛蟲，雨點一般灑落過來。
　　
　　於是兩軍，就這麼猛烈相撞！
　　
　　「它可真夠噁心的，我密集恐懼症都犯了！」辛火火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忍耐著渾身發麻的感覺，拉了血骨鳥一把，「我們也上吧。」
　　
　　打到這個時候，若有新鮮血液注入，應該能起到最大作用了。
　　
　　呱？現在？！
　　
　　反而，血骨鳥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凡女，不是一直壓著它，不讓它上戰場嗎？它只當她是膽小如鼠，不過說得冠冕堂皇罷了。難不成，真敢？
　　
　　「就現在。」辛火火給出確定的答案，「時機正好，凡人就是要攪局的。」

大頭寶珠

599 那根草

　　呱！得令！
　　
　　血骨鳥開心得發抖，背上辛火火後，不管不顧的越過界碑，衝上了戰場。
　　
　　「悶聲大發財，不要出聲，也不用顧忌我，免得分了你主上的心。」辛火火忍著要嘔吐的感覺吩咐道。
　　
　　血骨鳥是當過她的坐騎的，還不止一次，但它太渴戰了，這一次飛得又快又急，角度還刁鑽，害得她有點暈「鳥」。因此，她說完這句也閉了嘴，連著念了好幾遍清心咒，其他的就交由血骨鳥自由發揮了。
　　
　　好在這付鳥鞍是閻君所贈，自有保護結界，所以她並沒有感覺到高速度所帶來的凜冽風刀，而且就算血骨鳥在半空中翻飛，她頭朝下的時候也掉不下去。
　　
　　好不容易控制住眩暈之感，她終於可以直觀的、近距離地觀察戰場。她發現一直作為指揮台來用的小山包上，北冥淵、炎惑和玄流離開後並沒有空下來，而是出現了另一個人。
　　
　　熟人。
　　
　　葉靈。好久沒有消息的葉靈。魔軍的戰旗和發布命令所用的號角，都由她來看守。這麼說，她仍然是值得信賴的嗎？畢竟守著軍旗不倒，保證號角長鳴，是很重要的任務。
　　
　　辛火火心裡有一絲不安，但在這種緊張要命的時刻也來不及多想，也顧不得所謂的女性第六感。反而，她在天空中看到除了血骨鳥，以及本方的一些飛行魔修外、還有新補充上的、滅世軍方面的飛妖外，又出現了一隻雪白的鳥兒。她飛舞著，身姿無比輕靈，飛行之間尾翼頻頻閃過冷光。那光芒有如利刃，踫到敵對的飛妖，就能把對方斬落於地。
　　
　　小雪！向小雪！辛火火激動得差點叫出聲。
　　
　　沒有什麼比在戰場上看到朋友與自己並肩作戰更開心，更提升士氣的事了。
　　
　　若說北冥淵正在進行艱苦卓絕的陸戰，那麼，就把空戰交給血骨鳥、小雪以及她吧。至少，大家各司其職，閻君他們負責五行之氣的操縱，撐著戰場之界不塌，那麼他們就要做到不讓北冥淵分神顧忌自己的頭頂。
　　
　　看到保持原形的小雪飛了個8字型，以此示意與她打招呼，辛火火控制著自己的眼睛不黏在北冥淵身上，再告訴自己冷靜，隨後拿出手機，看了兩眼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咒語，然後祭出迷離弓和北冥淵給的那一筒魔軍的箭，瞄準一隻離得較遠的飛妖，屏息，射了出去。
　　
　　偏了！再怎麼要求自己靜心，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還是空戰，手仍然抖了。
　　
　　好在那弓箭是會回頭的，並沒有損失。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連射兩只，卻仍然是放空。當她終於意識到要與血骨鳥的飛行速度和軌跡相配合後，第四隻箭才勉強射中一隻飛妖的腳，傷害不大，但惹得對方撲過來跟她拼命，結果讓血骨鳥一爪子解決。
　　
　　呱！雖然你很笨，但你繼續練習吧。血骨鳥的安慰之語，那是相當氣人。
　　
　　辛火火一咬牙，乾脆豁出去了，厚著臉皮接著來，反正丟臉也沒人看見。終於，在發射了第十隻箭時，她消滅了一隻受傷的飛妖。但，有了開始，之後就容易多了。畢竟這並不是單純比準頭，弓是鬼界仙弓，箭是魔界神箭，只要掌握了規律，自然能收放自如。
　　
　　「不錯，加油，勝利屬於三界。」與血骨鳥錯身而過時，小雪不知是不是沾染了炎惑的「二」氣，雖鳥形，卻對辛火火喊了句人言。
　　
　　眼看血骨鳥這個空中霸王和新晉空中小殺將向小雪佔據了絕對優勢，展開了一邊倒式的屠殺，盡管一時還無法肅清，但局面大好時，辛火火終於忍不住望向了地面，望向那個最親愛、也最牽掛的人。
　　
　　激戰還在進行，北冥淵單槍匹馬，力敵四方滅世者，外加那些由不知名飛蟲擰成的活動繩索。在他們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更沒有任何人能參與其中，在驚天巨力的掃蕩之下，戰圈已經越來越越大，東南方向的黑洞也越來越陰沉，好似醞釀著什麼風暴。
　　
　　這完全是兩個最高將領的獨鬥，而他們的戰果將關係到全局的成敗。
　　
　　北冥淵玄衣玄甲，胯下白馬奔騰如流雲，手中黑槊若擎天之柱，冰魔劍的劍氣好似冰藍色幽龍，纏繞在他寬闊的肩膀之上。他玄力深厚，法力雄渾，宛如上古戰神那樣不可戰勝。而滅世者本就由怨氣惡念所化，所以法力邪異，和那條妖蟲所凝結的鎖鏈一樣，連身影都時斷時續，難以捉摸，怪招層出不窮，法力簡直神鬼難測。
　　
　　兩人，就這麼打了個勢均力敵。
　　
　　戰局拖的時間越久，變數越大。辛火火心念微動，後頸之處就忽然熱了一下。
　　
　　她恍然記起，除了那筒類似於飛去來去的箭，她還有秘密武器，也就是來自於北冥淵給她的本命魔字。那也相當於北冥淵的心頭血，凝聚著他的法力，也許此時她可以做為外場選手，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凡人是攪局的，既然沒有人在意人類，那麼她就是奇兵。而巨人，往往死於壓在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想做那根草。
　　
　　「小血，停下，不要亂動了。」她嚷嚷了一聲。
　　
　　但血骨鳥正打得興起，恨不能一網收了空中的敵人，哪裡理會她。她不得已念那句只有兩個字的咒語︰冷靜。好半天後，終於讓血骨鳥懸於于空中不動。
　　
　　呱，你要幹嘛？
　　
　　「我要幫你們主上。不，是我們要幫助魔尊大人，滅了那個滅世者！」她說。
　　
　　同時彎與搭箭，居高臨下，瞄準了四方滅世者的其中一面。
　　
　　「玉枕通竅，內關通心，心竅合一，魔字出魔箭，可禦強敵。」她輕聲念著當初他說過的話，感覺熱辣與刺痛從後頸一直延展到手腕。垂下目光，看到那一線血紅，正從臂膀上方來，貫穿整隻手臂，似相思的紅。
　　
　　「穩住啊，穩住啊，魔箭用了就沒了，不能浪費。」她喃喃說著，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血骨鳥。
　　
　　她拼命保持手臂平穩，直到那顫抖從心底一直湧上來，令她再也繃不住。
　　
　　唰！一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