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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r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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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嘆]初來嫁到(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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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3 14:45: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表白

老夫人呆坐車上,許久不知該如何是好。本以為這一輩子都無須與趙氏打交道,一想到今日竟然是因為云想容緣故,她要親自登門,而且云想容可不是省油燈,當著外人面給她難堪事也是做得出。
如果云想容執意不回,難道還要她求她?這一步被趙姨奶奶看到,豈不是要笑掉了大牙?
老夫人就好似吃了二斤黃連,有苦也說不出。
她不禁又心里罵起了云賢——這個老東西,一味知道意氣用事,年輕時就給自己惹事,老了老了還是不太平,難不成都進棺材人了,要這會子為了一個臭丫頭片子毀了一世英名?
干脆不接算了!就讓那白眼狼外頭自生自滅去!
可是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逝,老夫人到底是懼怕云賢,況且利害關系云賢早已經與她分析過了,接是一定要接,且要給足了云想容體面,將她哄回來。
李媽媽早已等候多時,全因老夫人不表態,她也不敢多言語。正猶豫著要不要詢問一聲,卻聽后頭那輛馬車上孟氏道:
“正好我也有許久沒有去攏月庵看看趙姨奶奶了。母親,要不咱們就去一趟吧。況且攏月庵那里風景秀美,佛門清凈地帶著心也平靜,老夫人正好可以去靜一靜心。”
去就去,她是正房夫人,難道還乎一個姨太太!
老夫人氣臉色發白,冷哼一聲:“這么喜歡庵堂,你怎么不跟趙氏常住去!”隨后揚聲道:“啟程,去攏月庵!”
“是。”
老夫人和孟氏一行馬車往攏月庵趕去時候,云想容剛剛用過早膳,陪著趙姨奶奶做早課。
二人都盤膝坐佛前,雙手合十。前程念經。
英姿和柳月以及玉簪等四個小丫頭這會子都去幫樂水收拾院落,提水澆園。
庵堂中寂靜仿佛空氣都凝結了,只剩下木魚聲和前頭姑子們低聲誦經聲音。
正這時,玉墜悄然進了屋,站門前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擾。
云想容感覺到有人進了屋,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今日她是算準了會有人來,就悄然起身到了外頭,低聲問玉墜:“怎么了?”
“回小姐,是鳳鳴少爺來了。這會子就山門前呢。”
云想容挑眉。道:“他帶著人來還是自己來?”
“帶了個隨從。”
云想容不知尉遲鳳鳴有什么要緊事,就叫上了英姿出了山門。
前頭蜿蜒如絲帶臺階上,正看到穿著一身白色彈墨竹節紋直裰。身材高碩尉遲鳳鳴正手持馬鞭,皺著眉頭負手站一株白樺樹邊。
云想容笑道:“怎么突然來了?你怎么知道我這里?”
尉遲鳳鳴望著云想容時眼中滿是愧疚,嘴唇翕動,半晌方道:“你還好吧?”
云想容莞爾,微展雙臂。任微風吹拂她挽著臂上碧綠真絲披帛:“你看,我哪里不好?”她當尉遲鳳鳴是知道她被攆了出來關心自己,才特地跑來了一趟,道:“鳳鳴表哥不必擔憂,我自己有銀子,有田產。即便老夫人真不容我了,我自個兒也餓不死。何況我們府上老夫人性子你也知道,她斷不會讓我外久留。”
“我是知道。可……”尉遲鳳鳴欲言又止。他此時當真心存愧疚。
他將老夫人與云想容之間關系想太簡單了。也低估了祖母對他疼愛。他將看到小猴跳上云想容馬車一同離開事告訴段舒窕,本是想借段舒窕口來告訴老夫人,讓老夫人點撥云想容幾句。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
他確不喜歡云想容和沈奕昀太過于接近,因為只要一看到他們那樣要好,他就覺得滿心滿腹都是酸味。即便她已經被皇上賜婚許給了恬王世子,與沈奕昀也不可能有什么。但他就是看不慣他們要好。
現他后悔了,且自責不已。
他這樣行徑,哪里是爺們兒該做?!
尉遲鳳鳴猶豫著,不知到底是否該將話與云想容說明白。若是說了,她是不是會恨上他了?
可若是不說,他與那些背地里要害云想容人又有什么區別。
“容容,抱歉,真抱歉,我并沒想害你。”尉遲鳳鳴誠懇望著云想容,真摯道:“那日我要來你府上找你拿《鹿鼎記》,正好看到小猴上了你馬車,因著之前機緣巧合知道你前兒剛去與沈伯爺游湖,次日你又與他隨從出去了,我心里堵得慌,實不想你們走太近,才回去告訴了我奶奶。但是我沒想到,我奶奶與你們老夫人說話竟然那樣管用,老夫人還將你攆出來了。”
尉遲鳳鳴懊喪抓頭發:“早知如此,說什么我也不會這樣害你,你現知道了,一定恨死我了吧?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別人一起,不想讓你對人關系比對我近。”
尉遲鳳鳴說明真相同時,也委婉將自己心意說明了。
云想容震驚之余,面色緋紅。
尉遲鳳鳴望著她時眼睛里是毫不掩飾喜歡,全然不似從前那般自然灑脫。他對她感情已經不是兄妹之情,他用男人看女人眼光來看她。
云想容心下有些慌,面色沉靜退后了一步,禮貌道:“你能與我實話實說,我很歡喜。你放心,我不會介意。再說你做也沒有錯。”人性本惡,自私是本能,尉遲鳳鳴這么做,云想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尉遲鳳鳴半信半疑看著她:“你說當真?你真不介意?”
“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我相信你是無心之失。況且我并沒有如何,現一樣過很愜意,鳳鳴表哥也無須放心上。”
尉遲鳳鳴了解云想容性子,她從來不是扭捏小性兒人,她說不介意,那便是真不介意了。當下松了口氣,道:“多謝你寬宏大量,我往后不會這樣了。”
云想容倒是很佩服尉遲鳳鳴敢作敢當性子,笑道:“都說了不必介懷。”
二人相視一笑。
尉遲鳳鳴臉色有些漲紅,忐忑問:“容容,我方才說事,你是怎么想?”
“你說事?”云想容被他問愣住,隨后才反應過來他說是不愿意她與旁人親近事。
云想容霞飛雙頰,雖然這等男女之事令她羞澀,可她仍舊冷靜道:“鳳鳴表哥,我已經定親了。”
尉遲鳳鳴急切道:“可你對那個劉清宇根本沒什么感情吧?”
“那又如何?那是皇上御賜婚姻。”
“御賜?皇上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對男女一生,都不看看他們過是不是幸福嗎?!”
“鳳鳴表哥!慎言!”云想容低聲訓斥道:“這話若是被旁人聽見,你小命難道不要了?什么是好姻緣?能夠帶來共同利益,能夠達到雙贏或者三贏就是好姻緣。至于我們到底幸福不幸福,那是天命。”
“你真打定主意要嫁給他了?就那樣一個二貨?!”
云想容知道尉遲鳳鳴說“二貨”是他獨創罵人話,搖了搖頭道:“我別無選擇。”
“若是你有選擇呢?”
云想容冷靜道:“你還是不懂我。鳳鳴表哥,你知道我原本打算嗎?”
“什么打算?”
云想容嘆息道:“我信不過男人,也不相信愛情,依著我意思,好是做個老姑娘,能不出閣干干凈凈才好。可我生這樣門第,想不出閣是不行。退而求其次,我寧愿青燈古佛終其一生。”回頭望著攏月庵,云想容笑道:“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尉遲鳳鳴已經驚呆了,焦急上前一步:“你不會真想出家吧?你還這么年輕,這一輩子還這么長,你……”
云想容笑著打斷他話:“我現這樣,哪里是想出家就能出家?我只說一點,若我真嫁人,若求不得真愛,至少這人是能讓我過上平靜生活。我要求不高,只要能平靜過日子就好,成親之事我就只當做兩個人搭伴兒過日子。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偏要我嫁給一個我深惡痛絕人,那就只有一死了。而鳳鳴表哥你,我雖不討厭你,對你卻也無男女之情。”
尉遲鳳鳴苦笑。心中百感交集,“我很榮幸,至少你不會聽說要嫁給我就抹脖子上吊。這么說我還是有機會與你‘搭伴兒過日子’?”
云想容臉上已經緋紅成一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正斟酌言辭,尉遲鳳鳴又道:
“我知道你對劉清宇深惡痛絕。如果你不用一死了之,如果你能夠退親,能不能先考慮我?我不會管束你生活,也可以給你名分,我可是你‘搭伴兒過日子’不二人選。容容,你能否考慮我?”
他說這樣直白,云想容早已經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可尉遲鳳鳴性子她了解,她若不回答,他會一直纏下去。
云想容搖了搖頭,只道:“即便我能退婚,那也是損敵一千自毀八百,將來沒人會娶我,你身上也肩負著你們尉遲家擔子,可不是你說了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威脅

云想容的話,仿佛一瓢冷水兜頭澆下。尉遲鳳鳴眼神閃爍,面色平靜,只抿著的嘴唇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束手束腳,君權至上的生活,為了家族拋不開的責任委屈自己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怕到死才是個頭。現在他連追求愛情的能力都沒有。
“大人,有一小隊人馬往這里來了。”
尉遲鳳鳴的隨從小跑步上山來報。
云想容抱歉的道:“鳳鳴表哥先回去吧,我怕是有事要做,不能陪你了。”
尉遲鳳鳴本想說流下來幫她,可他是男子,若流下來叫人看到,說不定還有人往她頭上扣帽子。
他心情越發的差了,也不說話,對云想容拱了拱手,帶著隨從往后山去了。
云想容卻是先快步回了庵堂,叫來英姿,道:“你快些喬裝下山去一趟承平伯府為我傳個口信兒給沈伯爺。”
英姿連連點頭,鄭重的道:“小姐請講,我絕不會泄漏出去。”
云想容笑道:“我自然信你,你只告訴沈伯爺,我與沈伯爺去什剎海的事尉遲表哥說他早知道了。”
英姿滿頭霧水的眨眼,根本不懂云想容是什么意思。但仍舊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確認無誤后急忙施展輕功下山去了。
英姿才剛離開,柳月就進屋來傳話,不無驚喜的道:“卿卿,濟安侯和永昌侯都來了。”
老夫人和孟氏一行人來到攏月庵外一里遠時停了下來。
“去,上山告訴趙氏和六丫頭,就說我來了。”
“是。”李媽媽領命,帶著兩個婆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上了山。不多時趕回來,云想容和趙氏卻沒有一個下了山的。
老夫人一看李媽媽“空手而歸”氣就不打一處來:“怎么,難道她又走了?”
“那倒不是。是趙姨奶奶這會子病了,六小姐正在床邊伺候著,脫不開身。讓奴婢來與老夫人說一聲,請您自行上山。”
李媽媽低著頭,話剛說完,老夫人已暴跳如雷,罵道:“她是你哪門子的姨奶奶,我呸!”
“老夫人息怒!”
李媽媽連忙跪下認錯。
孟氏這廂下了馬車,楚晏也翻身下馬,拉著云傳宜走到了老夫人跟前。
孟氏道:“既然趙姨奶奶身體不適。那我和寶兒少不得要上山去看看了,母親有容人雅量,斷然也不會與趙姨奶奶過不去吧?”
老夫人等著孟氏絕色的面龐,心道孟氏是吃錯了什么藥,怎么變的如此凌厲起來。說的話句句戳人心坎。
“有人使小性子,還打定主意要拿捏我?我身為濟安侯夫人。會與旁人計較?就算明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也會讓著她的。”
老夫人給自己找了臺階下,扶著鄭媽媽的手下了馬車。
孟氏則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句:“還是老夫人見多識廣,媳婦受教了。”就迫不及待的拉著云傳宜往山上去。
老夫人上了年紀,這樣的山是斷然爬不上去的,就吩咐人預備了雙人抬的竹轎,由粗實婆子抬著一路往上去。
但老夫人心里畢竟還是堵得慌。趙氏和云想容這兩個人分明是狼狽為奸要給她難看才故意如此。又想。待會兒上山去要怎么才能將云想容勸回來?
胡思亂想之中,粗實婆子好容易將竹轎抬上山。老夫人才站定,就見山門打開,一位年約劉旬的師太帶著幾名小尼姑走了出來。齊齊的雙掌合十行禮。
老夫人只隨意瞥了不隨師太一眼,變冷著臉買進了山門,道:“趙氏病了?平日里不是能吃能喝的,為何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會子病?”
不隨師太沉默不語。
老夫人帶著孟氏以及仆婢們進了廂房。
望著屋內簡陋的擺設,老夫人因著氣不順故意挑剔道:“著屋子光線太暗,窗紗也要換一換了。”
又道:“他們人呢?不是病的這么幾步路都走不得吧?”
不隨師太面色平靜,無悲無喜,只是搖了搖頭,道:“施主何必太過于認真,動了嗔念只因為太過認真,殊不知天下諸事皆有緣法,因果循環罷了,施主既知今日果,就該自省其身,與人動氣只會彌足深陷,更難自拔。”
老夫人平日里是尊重僧道之人的,所以今日即便是在氣頭上,她也忍住了怒意,敷衍道:“不隨師太說的是。”又問:“趙氏呢?!”
話音方落,卻見云想容扶著趙姨手臂走了進來。
見了不隨師太,兩廂行過禮,云想容就扶著趙姨奶奶在一旁的交杌坐下,笑著對老夫人道:“想不到祖母回親自前來。”
老夫人瞪了云想容一眼,又冷冷的望著趙姨奶奶,道:“怎么,這么多年不見,你連行禮都不會了?!”
趙姨奶奶聞言面色不變。
云想容則是笑著先一步說了話:“祖母息怒,奶奶實在身子不適。您飽讀詩書通情達理,應當不會怪罪吧。”
老夫人望著云想容那張掛著淺笑仿佛計謀得逞的臉,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若是這會子一定要與趙氏一爭長短,云想容越加不會跟著她回去了。偏濟安侯吩咐了下來。
老夫人只能強壓著火氣,道:“我哪里會怪罪。”又強笑道:“卿卿,你也在外頭玩夠了。也看過趙氏了,這會也該跟祖母回去了吧?”
云想容笑著看了看孟氏、楚晏和云傳宜,這才道:“祖母說的哪里話,好像我是出來玩兒的。怎么出來的,旁人不知,祖母還不知么?”
老夫人陰沉著臉:“卿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忘了你是我云家的閨女,你還有一年時間才出閣呢!”
“祖母說的好可怕!”云想容笑道:“您這么威脅我,我哪里敢回去?不如我剪去三千煩惱絲,跟著不隨師太做姑子罷了。倒也落得個清靜。”
“你敢!”
云想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柔聲細氣的道:“祖母何必這樣動氣呢。不要驚動了祖父和父親。叫他們知道您就是這樣接我回去的,怕也要擔憂呢。”
云想容的話,讓老夫人面色一變。
格扇被人推開,云敖和云賢已經進了門。
云賢冷聲道:“別鬧騰了。在外頭這般斷沒有個體統,都家去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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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喜歡

云賢和云敖突然到來,老夫人、孟氏以及其他人皆為驚訝,眾人無人不知自打趙氏奉命挪出侯府,云賢便再未見過她,二人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怎個今日為了云想容,他竟也來了?
再看云想容與趙氏并無訝異,老夫人便知這二人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

又見趙氏比自己年輕許多,老夫人推倒了醋壇一般滿心酸醋,偏已這樣大年歲,不好在兒孫面前爭風吃醋行為適當,只能強咽下去,燒穿了胃也蒙在皮囊里,起身和顏悅色的笑道:
“侯爺不必焦急,卿卿是我的親孫女,我哪里會真的將她如何?我們祖孫兩個玩笑呢,侯爺也看不出?偏你這疼愛孫女的還真生起氣來。”
她如此說,倒好像云賢大驚小怪。且這般親昵言語,卻是趙姨奶奶與云賢之間沒有的。
趙姨奶奶冷笑一聲,只垂首沉默。
云賢則見好就收,“罷了,今日我們全家出來上香,陣仗已經夠大,也該回府去了。”看向趙姨奶奶:“你也一同回去?”
老夫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臉上的笑愈發勉強了。
云敖和孟氏則滿含希冀,歡喜的看著趙姨奶奶。難得云賢肯松口,這絕對是她回府的絕佳時機。
趙姨奶奶卻道:“侯爺美意,妾心領了。不過妾在這里清靜慣了,雖粗茶淡飯,倒也未必不如那喧囂朱門里的日子。”
若擱在從前,云賢會覺得趙姨奶奶矯情小性兒。
但如今他已經年過古稀,經歷過世事,對趙姨奶奶的話深有體會,頷首嘆息了一聲,道:“也罷,在此處清修未必不是福氣。回頭我就命人好生翻修攏月庵。屋舍該修繕了,被褥也該添換了。你若有何需要,可直接來報。在這里就當住別院那般,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趙姨奶奶垂眸道了聲:“多謝。”
老夫人氣的險些嘔出一口老血,這是什么意思,云賢這樣一說,趙氏不但不必在過苦日子,倒成出來度假的。而且最要緊的,是云賢之意,趙氏可以隨時回府了!
孟氏與云敖對視一眼。顯然十分開心。云傳宜則是摟著趙姨奶奶的胳膊搖晃:“奶奶在這里住的遠,我想見您一面都不成,您幾時開心了。就回府去,我和姐姐都想念您。”
趙姨奶奶含笑摸了摸云傳宜的頭,道:“我知道了。”
云敖笑著詢問老夫人:“母親,不如休息片刻再啟程?”
這地方,老夫人是片刻都不想呆下去。強顏歡笑著點頭,又與不隨師太寒暄了幾句,捐贈了香火錢,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的下了山。
回程路上無事,到了侯府門前,云賢卻早已經吩咐兒媳孫子以及下人們出府相迎了。且朗聲道:“六小姐極重孝道,聽聞祖母病了就去庵堂燒香祈福,你們也當多學習學習。”
眾人哪里敢說半個不字?都行禮倒是。
云明珠恨得咬牙切齒。這樣一來,孟氏和云傳宜鬧了一場也算白鬧,云想容不但沒事,還被勞師動眾的請回,又孝順名聲遠揚。如果是她犯錯。恐怕要被扔在外面自生自滅了?
不光云明珠如此想,在場眾人心下腹誹的大有人在。妒忌也有,但無人可以達到云想容這種天時地利人和導致她風光回家的結局,也無人敢試探老夫人的底線。
此時的承平伯府。
英姿跟著楮天青、衛昆侖和小猴到了沈奕昀臥房。行禮道:“伯爺。”
沈奕昀臉色蒼白,一雙鳳眼卻若明星璀璨,眉目銳捷清秀,傲骨依舊。見英姿突然來訪,沈奕昀略有焦急的問:“可是你家姑娘有什么事?”
英姿道:“小姐讓奴婢給爺傳個口信,尉遲大人已知道那日你們二人去游什剎海之事了。”
沈奕昀面色不變。楮天青等人卻皆皺起了眉頭。
英姿行禮,就要退下。
沈奕昀卻攔著她,問:“你們小姐現在可好?”
沈奕昀對云想容的心意英姿已猜到幾分,見他病中仍舊惦記云想容,心下不忍,又想云想容并未吩咐不得將她此番出門的事告知沈奕昀,便將出門到方才的事說了一遍,最后道:“我下山時,老侯爺與永昌侯正好上山去。想來小姐這會子已經被接回府了。”
話音方落,后頭的小猴卻是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隨后公鴨嗓滿含笑意的道:“好在六小姐沒事,若真有個什么,我當真要一頭撞死在馬車輪子上謝罪了。”
英姿聞言莞爾。
沈奕昀笑容也柔和起來,道:“你回去。待我向她問好。”
“是。奴婢告退。”
英姿行禮,退了下去。
衛昆侖猶豫了一下,給沈奕昀行了禮,也追了出去。
見衛昆侖如此,小猴咯咯笑出聲來。
楮天青卻是面色陰沉,眉頭緊擰:“這么說,錦衣衛或許已發現那日恬王也到場了。咱們的事……”
沈奕昀沉著的道:“也未必知道。恬王做事滴水不漏,我們也從來小心翼翼。錦衣衛就算有懷疑,也要抓到證據才做數,我們往后小心行事就是。”
“四少爺說的是。”楮天青頷首。隨即又疑惑的道:“只不過六小姐是如何得知的?她得了消息特意來傳給咱們,會不會已經知道咱們的事?”
小猴聞言連連點頭:“是啊少爺,您不能不防啊。”
沈奕昀卻是輕松的笑了,道:“她無心算計我們,否則會拿此事說事的。她聰明絕頂,即便不知我們都做過什么,可從幾次談話中我也聽得出她似乎猜到我們的艱難。艱難之下,我們會有防備或是結交旁人也是情理之中,她猜得到更在意料之中。只是她得了消息立刻來告訴我,我很歡喜。”這是否可以說明云想容對他是關心的?
小猴懵懵懂懂的點頭。
楮天青卻極不贊同的皺著眉:“四少爺,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六小姐已然定親,她注定不會是你的人。況且她猜測到我們的防備。旁人或許也猜測得出,我們當小心為上在不可露出馬腳。少爺對六小姐也要小心防備才是。您別忘了,咱們多少人的性命都是拿捏在您的手里,怎么近段時間您一遇到六小姐,就做些不合乎常理的事。”
沈奕昀素來視楮天青如師如父,他的訓斥他并不惱。可楮天青說的對,他的確遇到云想容的事就失了平常心。
他素來不是扭捏拖沓之人,一旦理清思緒,就會坦然面對,一旦有了目標。就會努力爭取。如今對于云想容也是如此。
沈奕昀笑望著楮天青和小猴,道:“褚先生說的是。我想我可能喜歡上她了。”
小猴聞言瞪著眼,隨即嬉皮笑臉的吹了聲口哨。
楮天青立即覺得頭大如斗。
“四少爺。您可知道您在說什么。您或許并非喜歡她,不,或許您喜歡的只有她的顏色呢?”
沈奕昀坦誠道:“我關注她,欣賞她,喜歡與她聊天下棋。也喜歡只安靜不語共處一室。她開懷我覺得滿足,她受委屈我恨不能將欺負她的人千刀萬剮,我承認,我迷戀她的顏色,但我更喜歡她這個人,她不似尋常閨閣女子那般軟弱。也非一水兒的中規中矩只知后宅里那些事。她可以說正事,也可以論風月。若與她在一起,生活一定充滿樂趣。我若回家,她不會如尋常女子那般只會說‘煮了湯來嘗嘗’或者‘做了件衣裳試穿看看’來討好夫婿。甚至有朝一日我若負她,她會將我置于死地,而不是自己委委屈屈去投繯自盡。這樣強勢的女子,能與我比肩而立迎接風雨。其余的女子。哪里有她的膽量氣魄?怕是大難來時要先自己嚇哭了,甚至會怨恨于我。”
沈奕昀病中蒼白的面龐。因說這一番話而紅潤。
楮天青望著沈奕昀,許久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多少大英雄大豪杰都折在此處,少年人情竇初開,他也可以理解。他擔心云想容會害了他們。
說來說去,都怪云想容自己不莊重。明明已經訂了親,卻不好生待嫁,偏來招惹他們家少爺。有事沒事的傳信兒來,傳什么信!
楮天青只偏心的為了沈奕昀著想,又擔心他們如今生死存亡之際出什么亂子,皺眉道:“六小姐已然定親,四少爺還是省些心罷,你們是不可能的。”語氣稍頓,又道:“莊子上有幾家沈老家生奴的閨女都是干凈漂亮的,不如選幾個來上院當差?府里也不可能永遠只有這么幾個人。”
沈奕昀哪里不懂楮天青的意思,搖頭道:“不必了,現在這樣就挺好。”
楮天青十分為難。想再勸說幾句,又怕逼迫的急了適得其反。
有了云想容做比較,尋常庸脂俗粉四少爺怕也看不上眼。這可怎么是好?難道眼看著四少爺彌足深陷下去?
楮天青行禮退下,站在門廊下蹙眉沉思。
大風大浪都經過,四少爺決不能在云想容這里翻了船。打定主意,楮天青去找了衛二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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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情殤?

“你說什么?云老夫人竟然親自去迎云小六回府?”恬王妃與劉清宇正在花園暖閣里說話,聞言二人都很驚愕。{免費小說}
劉清宇疑惑不定的問:“母妃,你說是不是嗪兒打探錯了?”
恬王妃不理會兒子,拉著那出去探聽消息的丫鬟問:“你說怎么回事兒,細細的說來。”
“是。才剛濟安侯和永昌侯帶著一家人去燒香祈福,和六小姐一同回來,府門前云家人出來相迎時候云老侯爺還大肆贊揚了六小姐的孝心,奴婢瞧著云家一家人和睦的很,根本不似有什么的樣兒,想來六小姐被攆出來的消息并不準確。”
恬王妃這些年與云家多有走動,對云老夫人的為人也很是了解,那老貨最是狡詐的一個人,今次的事還真說不準是怎么回事。
劉清宇見母親不言語,焦急的拉著王妃的手:“母妃,您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呢?我已經弄不清楚了。”
“傻孩子,那日你不是看到她與承平伯在一起嗎?”
“可那人是父親的幕僚,并不是她啊。是我看錯了?不,我應當沒有看錯。”劉清宇蹙眉喃喃。
恬王妃恨不能打劉清宇幾巴掌。事情沒鬧清楚,他就敢亂下定論,如今自己一身傷不說,掉進什剎海里險些淹死,還被讓恬王失望了。
恬王妃想罵劉清宇幾句。可看到他那張瘦了許多的臉,見他胡子拉碴,臉色也不好,話到口邊又咽了下去,柔聲勸說道:“瑁哥兒,你聽母妃一句。云家這門親事是御賜的,咱們王府與云侯府又是門當戶對。云小六還有萬貫家財的陪嫁,這對于你來說有利無弊。往后你切莫在生事端,只等著翻年婚期到了將她娶進門。到時候她有沒有不貞,你不是一下子就知道了么。新婚之夜元帕不染落紅,你再拿這件事去與永昌侯說。你那丈人爹可不是省油的燈,為了女兒,定然會許給你更多好處的。”
劉清宇聽的連連點頭,“母妃計算的極是。只是……若她真非處子,我豈不是戴了現成的綠帽?”
恬王妃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他腦門一下:“你呀!說你是個木魚腦袋你還不認。到時候她若真有問題,你能得到云侯府的補償。你收留那云小六,云侯府對你會感激不盡,你今后的好處還會少了?再說誰也沒攔著你再娶平妻吧?就是那云家再強勢。他們的女兒有問題,還有什么好說?如果云小六沒問題呢?你既能得一門好親事,又能得如花美眷,還坐擁一座花不完吃不空的金山銀山,你算算。怎么劃算?”
劉清宇被恬王妃一說,立即點頭,道:“到底是母妃有章程,兒子受教了。那我往后也不必在乎她是否與人有什么,只將她哄到手就是了。”
“正是這個道理。”恬王妃非常滿意兒子終于開竅,轉而又問:“前兒將銀桂給了你。你用的如何?”
劉清宇被問了房中之事也不羞,笑道:“銀桂是極好的,溫柔懂事。也不多言語,我聽說她姐姐金桂也是個美人。”
“你呀!”恬王妃點他的額頭:“年輕輕的,別沒個節制。一個銀桂不滿足還想要金桂?”
“母妃,您就寵寵兒子吧!”劉清宇拉著恬王妃的手撒嬌,起初恬王妃繃著臉。后來也禁不住笑了起來,點頭應允了。
云想容清早起身。就如從前那般去春暉堂給老夫人問安。誰知老夫人卻病了,閉門休息誰也不見。云想容自然知道老夫人年紀大了身子不爽,但這病大多也是心病,只囑咐了李媽媽一番好生照料之類,自嘲道:“祖母見了我未必喜歡,我若不去她面前,她說不定好的還快一些。”
李媽媽連連搖頭,陪笑道:“六小姐說的哪里話,她不過是一時生氣,再說這么些年的祖孫感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就毀了的。”
云想容自然知道這種話題對李媽媽來說也是為難,便也不多說,與李媽媽寒暄了一番就回了靈均閣。
誰知才走到院門前,見玉簪正迎面跑來,屈膝行禮:“六小姐,衛媽媽來了。”
云想容稀奇的挑眉,這會子她沒病沒災的,衛二家的為何會來?難道是沈四有什么事?
一想到沈四右側肩胛骨上那個少了塊肉的窟窿,她就覺得心都揪著,快步進了屋。
衛二家的正在靈均閣正廳吃茶,見云想容回來忙站起身行禮:“奴婢給六小姐問安。”
“衛媽媽無須多禮。”
云想容吩咐丫鬟上茶,隨后屏退了閑雜人等,身邊就只留下英姿伺候著,這才低聲問:“衛媽媽,可是沈伯爺有事?”
衛二家的望著云想容。
今日她梳了雙平髻,以荷葉綠色發帶固定,再無其余裝飾,墨發如瀑垂在身后、猶如上等的緞子,月牙白素緞褙子勾勒她玲瓏高挑的身段,面如春花,目若星子,巧笑倩兮,顧盼生輝。
這樣好的姑娘,偏偏訂了親。
衛二家的這會子也只剩下嘆息,昨日與楮天青一番長談,她已意識到云想容對沈奕昀的影響有多大。她是寧可自己做個壞人,也絕不會讓四少爺陷入危機之中。
思及此,衛二家的鄭重的開了口。
“六小姐,聽說您的婚期定在翻年的八月十八?”
云想容本以為衛二家的沉默許久是在斟酌言辭,保不齊沈四吩咐了什么事兒難以啟齒,哪成想她竟這樣說。
云想容不明所以的頷首,笑道:“的確是如此。”
衛二家的笑道:“云后府一門雙侯,恬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恬王世子是皇上的堂弟,將來承襲爵位就是恬王,六小姐嫁入恬王府,將來就是王妃,這當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
云想容微笑著。面色不動,只等著衛二家的下文。
衛二家的又道:“小姐您是貴人,將來必定是要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這會子也該好生籌備嫁衣,少出些門才是。”
云想容反應是何等敏銳,
她進來出門的確多,但大多出門都是與沈四有關。
衛二家的是在委婉的告訴她——“你已經名花有主,就別再勾引我家四爺了。”
云想容立即覺得屈辱,臉上也燒熱起來。一雙桃花眼因薄怒而被點燃。語氣仍舊客套,卻在沒有了從前的親近:“衛媽媽的話我明白了。敢問衛媽媽。今日前來是沈伯爺的意思還是您的意思?”
雖覺得無所謂是誰的意思,可云想容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沈四想讓她離他遠一點。
若真是沈四所想,她當真白當他是個朋友。
衛媽媽沉吟半晌才道:“是四少爺的吩咐。否則奴婢哪里敢來。”
云想容的心,就仿佛燒紅的熱譚扔進了冰窟窿,她此時已面色如常,笑容得體:“好,沈伯爺的好意我感激不盡。”
“既如此。那再好不過了。”衛二家的站起身,給云想容行禮,道:“四少爺身子還未痊愈,奴婢急著回去伺候,先告退了。”
云想容笑著點頭,和英姿一起送衛二家的到門前。又吩咐站在廊下的柳月和柳媽媽送衛二家的。
自始自終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舍與異樣,先寫讓衛二家的覺得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云想容。這番話是不是不該說。
看著衛二家的的背影,云想容笑容如常的吩咐英姿:“你去一趟承平伯府求見沈伯爺。”
“是。小姐有什么話要奴婢傳?”
云想容沉默許久,才道:“若真是他,你是見不到他的。”
英姿望著云想容平靜的面龐,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委屈鼻酸,眼淚在眼圈里打轉。焦急的道:“小姐別傷心,我定然好好問問他是什么意思。”
云想容笑著拿了帕子給英姿擦眼淚。“傻丫頭,哭什么。有什么值得你落淚的?”
英姿哽咽著連連搖頭。
“罷了,你去吧,記得只能求見,不能用旁門左道的法子進去。那樣見了他也得不到真話。我只是……”
云想容說到此處,突然覺得傷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莫名其妙的悵然,卻覺得心里仿佛被撒了鹽那般,咸咸的。
英姿領命下去,云想容則回了臥房,鋪開了紙寫字。
她喜歡練字,因為練字會讓她的心變的平靜。
可今日心中翻江倒海驚濤駭浪,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云想容索性放下了狼毫筆,開始回憶自己與沈四的關系。
是救命之恩,讓她對他的印象改變。是小猴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她認清了現實,不在以前世的印象去評斷今生的她。她對他坦坦蕩蕩,毫無男女私情。她覺得他也是灑脫之人,不會在意與一個女子交朋友。所以她才會關心她,得到錦衣衛有可能注意到他的消息立馬吩咐英姿去報訊。
但是,她的關心,怕讓沈四誤會了。他容貌出色,周圍定然不乏一些鶯鶯燕燕。主動投懷送抱的也是有的。他或許,將她當做了那些鶯鶯燕燕中的一員,竟然對她的品德有所質疑。
云想容少有朋友,沈四算是一個,她竟然被看成眨眼更不堪。
她的心開始疼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大難題

英姿怒沖沖到了承平伯府,卻是一路施展輕功而去,比衛二家回去還早。
飛身來到西邊角門,抓了門環“咣咣”叩門。只呼吸功夫門就被打開。門子見來人是英姿,驚愕道:“英姿姑娘?”
英姿焦急問:“你們伯爺呢?”
門子許久才回過神來,搖頭道:“伯爺忙著呢,誰也不見。”說著就要關門。
英姿一把握住大門,較勁兒道:“不行,你去通傳一聲,就說我有要緊事稟報伯爺!”
門子雙手拉著角門:“不成不成,不是說了嗎,伯爺誰也不見!”
英姿武技高超,力氣也大,那門子愣是沒較過英姿力氣,被她強硬推開了側門闖進去。
門子連聲大叫:“來人,有人硬闖,來人!”
話音方落,伯爵府護衛便迅速沖出了五人,將英姿團團圍住:“你是什么人,膽敢硬闖承平伯府!你可知道這是皇上御賜宅子,你……”
說話間,英姿已經飛身躍上了屋頂,往后宅上房而去。如此一來,伯府護衛也著了忙,輕身功夫好一些匆忙跟上,略差一些則是往內宅趕去,邊跑邊喚人。
沈奕昀才剛換好了藥,今日沒有發燒,他便不肯床上歇著,穿著雪白中衣,披了件淡青色長衫,扶著小猴和衛昆侖手臂院子里繞圈子以恢復體力,仗著他身體底子好,這一次才沒有丟了性命,可到底虧損,如今不過是緩緩走路,雙腿也有些支撐不住打擺子。然他只憑著意志力,咬牙挺住。堅持著不肯休息。
衛昆侖看焦急,一旁勸說著:“爺,您這么早下地不成,大夫都說了,您傷勢不輕,那又是毒箭,余毒還要費工夫慢慢清除,您好生休息要緊,憑您身體底子,等傷好了再恢復體力也不遲。”
沈奕昀臉上消瘦了一些。顯得眉目加俊秀,搖頭認真道:“不到一月就要大考,我必須些恢復體力。況且還有那么多要緊事等著我去做。”
小猴和衛昆侖二人都即是心疼又是佩服,勸說不成,只得一左一右小心護著沈奕昀,幫助他繞著院子里走完又一圈路程。
楮天青站廊下望著意志堅強沈奕昀,笑著捋了捋胡須。這才是頂天立地男兒該做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那些小兒女心思根本不適合他。
誰知此時,墻外卻有打斗聲傳來。
沈奕昀停下腳步看向衛昆侖。
衛昆侖立即會意,開門到了外頭,一瞧卻是呆愣住了。
七八名護衛將身材嬌小英姿圍中間。兩方打如火如荼。
衛昆侖偏黑面皮驟然熱紅了。下意識回頭看沈奕昀。
沈奕昀這會子已經到了門前,見侍衛與英姿纏斗,不明所以道:“住手。”
侍衛們領命跳出戰團。英姿累氣喘吁吁,彎著腰喘粗氣,卻是抬頭瞪視沈奕昀,沒好氣道:“沈伯爺當真很忙。”
沈奕昀不明所以,英姿為何這般急忙趕來?為何與伯爵府人動了手?難道云想容發生什么事?
“你們小姐怎么樣?”沈奕昀語氣急切。
英姿抿著嘴。好半晌才將罵人話咽下,失望看著沈奕昀。“怎么樣?你說怎么樣?你既知道我們小姐會難過,為何還要如此?別再這里假惺惺了!罷了,我算看透了,你們這些人,都是一條藤兒,變著法欺負我們小姐!我只當沈伯爺是個英雄,也不算辜負了我們小姐對您關心,如今算我瞎了眼!您繼續忙著,我告退了!”
英姿冷冷甩下話就走。
沈奕昀被她連珠炮一番話說莫名其妙,剛要問清楚,英姿卻已經飛身上了屋頂,幾個起落身影已消失不見。
衛昆侖看呆愣,口中喃喃:“好俊輕功,她到底師承何派,我們……”話沒說完,回頭時對上沈奕昀墨玉似雙眸。
沈奕昀面沉似水,道:“你們有什么事瞞著我?”
衛昆侖不善言辭,聞言立即低頭。
小猴則是堆著笑臉道:“爺,您想得太多了。英姿保不齊是哪里受了窩囊氣,跟您這里撒野來,您別往心里去!”
“是嗎?”沈奕昀緩緩放開了扶著小猴和衛昆侖手臂雙手。即便腿打擺子,身形卻站筆直。
小猴與衛昆侖見狀,只覺得手臂處方才被沈奕昀握著地方瞬間被風吹涼了,寒氣鉆進骨髓里,徹骨之痛。
“爺,您息怒!”小猴第一個跪下叩頭。
衛昆侖也直挺挺跪了地上。
沈奕昀面無表情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轉身緩緩走向臥房。他每一步都走沉重,好似用了全身力氣才到廊下,與楮天青擦肩而過時,沈奕昀道:“褚先生,請進來說話。”
楮天青心底里嘆息一聲,跟著沈奕昀進了屋。
衛二家回來時,正看到小猴與衛昆侖直挺挺跪上院門口,侍衛們早就各自回到崗位上,小廝們忙著清理院中狼藉。
“怎么了?你們犯錯了?伯爺呢?傷勢沒事吧?”
衛二家話音方落,就聽見屋里傳來瓷器破碎聲音。
她連忙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進去,卻見楮天青正跪地當中,倔強道:“……四少爺,我也是為了您好,您不能這樣陷下去了。既然明知道沒有可能,為何還要讓這錯誤發展下去?四少爺年輕,情竇初開沖動一些也是理所當然,老侯爺既然將您托福給我,我就必須要照顧好您,決不能看著您走錯路,為了個已經訂了親女子,壞了您自己人生啊!”
衛二家見事情竟然沒有瞞過沈奕昀,擔憂進了屋,撿起地上掉落外袍搭屏風上,又取了件褂子為沈奕昀披上。
沈奕昀卻是一言不發。身姿筆直如同松柏,氣勢也前所未有凌厲。語氣溫和,音若淬冰:“褚先生顧慮我明白。你們心情我也理解。但六小姐從未與我有任何過分言行,一直是我主動接近她,想方設法增加見面機會。你們這樣做,是否想過六小姐何其無辜?女子被質疑貞操品德,她會多恥辱?我無心傷害于她,你們卻要如此,豈不是要陷我于不仁不義之中?”
“四少爺!”衛二家也跪了下來,道:“您當初用崔玉桂命換了她性命,已經足夠了。如今她受一些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將來她成婚嫁給恬王世子,就慢慢將這件事淡忘了,您何須掛懷?”
沈奕昀站起身,無奈扶起衛二家與楮天青,隨后道:“乳娘與褚先生都是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只是如此行事,當真讓我為難。往后切記不可未經我允許去做這等事。你們是我親人,我從未當你們是下人。”
言下之意,下次再犯定要重罰。
楮天青臉上漲紅,胡子氣直抖,“四少爺,老夫從不敢忘記自己身份,對您忠職是我本分,你若是覺得我做不對,大可以該打打,該罰罰,只是對于您中意六小姐事,我反對到底。”
“是啊,四少爺,您與六小姐是根本不可能!”衛二家也道。
沈奕昀揉額頭,疲憊虛弱之色顯。可眼神依舊清明,聲音也很決絕:“事人為,不試試哪里知道是否有可能?”
楮天青大驚:“難不成您還想攪合了他們婚事?不成,不成,您這樣做等于罔顧您自己安全,您別忘了,咱們苦心孤詣為是什么,到底經歷過多少生死難關才有今日局面,您不能為個女子就前功棄啊!”
沈奕昀挑眉道:“我說我要前功棄嗎?”
“您……”
“我要她,也不會放棄我要做事。二者我皆力,這并不沖突!”
“可那會將她卷入紛爭,您若真喜歡她,忍心看她如此嗎?”
“我從未想過反叛,報仇之事我也并不執著,我乎是你們,是大家性命和生活。但是逼緊,我也不介意做千古惡人。如果真有那一日,六小姐能夠留我身邊,必然已是知我懂我,不會乎我是否累她入紛爭。”沈奕昀正色道:“我要保護你們,也要保護她。難道這有錯嗎?”
楮天青與衛二家都是語塞。看來他已經認死扣了。
沈奕昀垂眸,道:“你們下去吧,我要好生想想如何與六小姐解釋清楚。”
楮天青沉默不語。
衛二家道:“既然少爺已經決議如此,那就由我去侯府與六小姐解釋吧。”
“她不會見你。”沈奕昀抬起頭,苦笑道:“也不會見我。她那樣驕傲人,你質疑她婦德之后,還會與我相交嗎?”
“可是……那該如何是好。”衛二家也犯愁了:“不如我們想法子翻墻進去,就如同上次四少爺那樣。”
沈奕昀又搖頭:“一來,她經過上一次,定然會將住所防護如同鐵桶一般嚴密。二來,見了我,她也未必肯聽了我了。為今之計,我只有用行動來證明。她方可以解開心結,否則這個結當真一輩子打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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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躲開

見沈奕昀如此惆悵,楮天青與衛二家的皆不僅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確,此番先斬后奏忤逆了沈奕昀的意思,是不是錯了?
沈奕昀卻不想在多說,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說出傷人的話來。只擺手讓他們退下了。
衛二家的取了掃帚和簸箕,輕手輕腳將地上的碎瓷片打掃干凈,又換了干凈茶碗來重新給他沏了蜂蜜紅茶。
楮天青來到院中,卻見小猴與衛昆侖還跪在院門前。
“爺并沒有罰你們。”楮天青還有氣,語氣略顯僵硬。
衛昆侖早已經悔恨不已,搖頭道:“我如今悔之晚矣。四少爺寬仁,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處罰我們,那是他的仁厚,然我們如此,與背叛他有何分別?少爺認定的好,那便是好,他覺得不好那便不好。只我們這些人覺得好與不好的有什么相干?我們覺得好的,四少爺棄如敝屣,我們覺得不好,四少爺說不定樂在其中。”
小猴也極為失落的低著頭:“爺從沒用那么失望的眼神看著我,我覺得這里,”捂著胸口,“像是被人挖了個大窟窿。我往后在也不這樣了。就算也要我死,我一頭扎進去也就是了,褚先生有什么主意也不要找我了,左右我再也不干對不起爺的事了。”
楮天青蹙眉望著衛昆侖和小猴,心里的怒氣,卻被衛昆侖的話化解開來。他表達的復雜,其實只是一句“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身負血海深仇,在逆境中成長起來,四少爺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勛貴之中這樣年歲的人,哪一個不是章臺走馬尋花問柳。即便沒有小妾,通房丫頭也要有的,再不然,連身邊小廝都選那些腰肢兒軟和的以備不時之需,唯有他們家少爺,從不荒唐行事,每日專注學業,又要勞心勞神籌謀以自保,他唯獨這一次對一女子動心而已,他這樣做法。的確似不妥。
又如小猴所說,其實仔細想來,若沈奕昀要他們的性命。他楮天青也斷不會眨一下眼,因他相信他做事必有緣由,即便真要他死,那也是他的死能為他們全體換來更大的好處。
死都不怕,還有什么可怕?
他的確不該要求四少爺更多……
楮天青覺得小猴的那句形容很對。這會子他心里也被挖了個大窟窿似的,空蕩蕩的。
衛二家的沏的蜂蜜紅茶沈奕昀沒有用,他不去休息,也不用晚膳,更沒用藥,就獨自一人背脊挺直的保持著一個姿勢直到掌燈時分。
飯菜熱了冷。冷了熱,藥也煎過了幾次,如何勸說他都不聽。亦不多言語,仿佛專注的在思考什么事。
衛二家的急的團團轉,楮天青也是不知所措起來。要知道沈奕昀如今還在病中,傷勢未愈。如此下去豈不是要傷勢惡化?
這小子小猴與衛昆侖更著急了,恨不能自己就跪死在哪里。
“褚先生。爺不會不要我們了吧?”小猴哽咽著道:“要不我去想法子求六小姐來。”
“六小姐不會來的。”衛二家的也焦急的紅著眼眶,“我當時雖未明說。可句句都暗指她訂婚了還不知檢點勾引四少爺,她自小就有傲骨,絕非尋常女子,此番決計會丟開手再不理四少爺了。”
“可是這樣下去,四少爺哪里受得住啊!”
四人如今已后悔不已,他們將這么久以來沈奕昀好容易與云想容建立起來的聯系統統拆毀,真的太武斷了。
云想容這廂也沒有兩餐沒用,天色暗淡,吩咐英姿和柳月多添了兩盞燈,鋪開了紙寫字,不過一下午時間,已經用了三尺高的兩摞紙。柳月和英姿還在一旁默默地裁紙。
云想容愛好書法,琉瓔閣前院約莫一丈見方的小荷塘已因洗筆變作墨池,然她寫字講究個心情,常喜歡鉆研,并不貿然落筆,像今日這般只機械的下筆還是頭一遭。
柳月不知到底發生何事,英姿哪像也是虎著一張臉不說話,仿佛恨不能將誰千刀萬剮的表情,小姐不說,她也不好多問,只能柔聲勸說:“卿卿,你這樣不行,要吃些東西才好吃藥。韓媽媽平日里給您調的藥膳,您不是說不難吃嗎?是不是您覺得味兒苦?要不要我去給您弄些蜜餞海棠果來吧。”
“不必了,我吃不下。”云想容面色如常,專注于紙上之字,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不過強迫自己專心寫字借以求得平靜而已,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字上,這會子胃里仿佛裝了個石頭,堵得慌,墜墜的難受。
胃里頭裝著石頭,哪里吃得下?
英姿咬著唇,又覺得鼻子發酸,強迫自己忍住淚水,道:“小姐,您好歹也要用飯了才能用藥,韓媽媽說您身子好容易調好的,那藥可是不能斷了的。再者說什么都大不過您的身子啊。”
“我知道。”云想容放下狼毫筆,揉了揉酸痛的脖頸,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會自輕自賤的人么?我是真的吃不下,胃里不舒服。不過若真的病一份做十分,倒是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怎么說?”英姿和柳月也都不再裁紙,一人去端茶,一人為云想容揉著肩膀。
云想容在臨窗的羅漢床坐下,道:“與你們明說也無妨,劉家的婚事我是斷不能從的,但御賜婚姻卻并非那樣好推脫。恬王一家人都非善類,如此對手并非我一深閨女子好計算的,須得從長計議。好在還有一年時間,及笄那日我就埋了個病秧子的根基,讓劉家先厭棄了我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即便因種種原因不能立即退婚,膈應他們一下也好。何況病不好,人可以不見,婚事可以拖延,我總能找到機會。”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拖延的好法子,只是為了這些事損了身子。可不值當。”柳月道:“不如在想旁的法子?”
“前兒發生的事,加上這一次老夫人攆我走,恬王妃必然會有所聞,她為人貪婪,又喜歡計算得失,說不準為了財產與云家的勢力,還會勸世子好生將我哄入門。近些日他少不得來見我,我煩他。”
“小姐裝病的確可以避開他,還能避開那些眼紅您的人。”
“是啊。”云想容嘆息道:“或許是最近發生太多事,我累了。疲于應對,假借生病緣由好生休息一段日子也好。不過開罪了老夫人,韓媽媽想一人為我作假定然會被拆穿。到時候恬王妃惺惺作態也會讓大夫來為我診治,我須得真的病了才成。”
英姿和柳月對視一眼,都很是心疼云想容。
偌大侯府,她竟是孤立無援的,孟氏與云傳宜倒是真心為她。可他們太過弱了,依靠不得,旁人更加靠不住。
“就怕您身子損壞了,往后想要調養難上加難。”
云想容苦笑:“與終身幸福相比較,病一場算不得什么。”
也是這個道理。
三人打定主意,云想容當下便去了韓婆子屋里。英姿和柳月守在門外,云想容是如何與韓婆子談的,他們都不知曉。不過次日清早起。云想容病了的消息就傳遍了侯府,她也的確神色倦怠,飲食懶進,且略有傷風咳嗽之癥,偶而發熱。不過幾日就消瘦一圈兒。
孟氏焦急不已,求了老夫人請了御醫來診治。御醫只說云想容是郁結在胸郁郁不發,肝盛尅脾,雖不兇險,卻也要費心調養,和韓婆子參詳開的方子原本都是對癥的,可幾服藥下來,病癥吃的卻重了,雖咳癥減弱,發熱少有,但飲食毫無改善,精神依舊倦懶,最要緊是她先天不足,素有心疾,一番病拐的她宿疾引發,云家請來的御醫也慌亂了手腳。
臥房中,孟氏才剛拉著云傳宜出去,讓云想容好生午歇。
他們才走,英姿就將藥端了進來。云想容命英姿拿了痰盒,見左右無人,索性將藥都倒了。
英姿苦著臉:“小姐,您現在身子已十分不好,這藥次你要倒掉八次,時間久了,奴婢怕您吃不消啊。”
云想容笑著搖頭,道:“我有分寸。你只管去拿書來我看。”因病不能出去,鋪子里的賬冊都是送進府來,就連練字都是讓人將小幾拜在床上。
英姿無奈,只好領命去取書,回頭,恰好與柳月走了個對面。
柳月道:“卿卿,廚下那個婆子來了。”
云想容一愣,搖了搖頭道:“讓她下去吧,東西我也不要。”
“是。”柳月領命退下。
英姿將話本遞給云想容,猶豫道:“小姐,您不想看看沈伯爺說了什么嗎?”
“說了什么與我什么相干?我既已定親,就該安分守己準備嫁人而已。那日的話你還沒聽到嗎?”
“那倒是,衛媽媽說話的確是難聽,可小姐,那日我去伯爵府,見沈伯爺也的確為您緊張。”
云想容不想提沈奕昀的事,對于一個看低她的品德的男子,她并非沒臉沒皮偏要貼上去的,左右沈奕昀對她的救命之恩她記得,想法子圖報償還也就是了,至于友誼,她只當沒有過這種愚蠢想法。
不多時,柳月又回來了:“不成啊,那婆子說什么不肯走,偏要將字條給您,還有,我聽玉墜兒說恬王世子和二小姐來了,這會子去春暉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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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放松

云想容聞言蹙眉,心中百感交集,垂眸許久才道:“請她將字條帶回去吧。還有,任何人來就說我正休養,病中不便見客。”
柳月道是,領命而去。
那婆子見六小姐果真不收她字條,做點心也不收,嘆息一聲將字條仔細藏好。與柳月道別退下,急忙想法子去給沈奕昀回信兒。
劉清宇這會子正與劉嗪并肩而來。
才剛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已經應準他到云想容閨房探望。到底是已經訂了親,就是不同。老夫人對他喜愛,說起話來和顏悅色不說,那些實實夸贊讓他覺得受用熨帖,加之聽了恬王妃話,劉清宇這會子也不急著驗證云想容是不是與人有瓜葛,只想成婚得到該得到再說。
果然人一想開,做事也就放得開了。此即看著云侯府天是藍,花是艷,就連空氣都是香。身邊二妹妹也順眼多了,一路上主動與劉嗪說笑。
劉嗪因將來還要依靠這位承襲爵位兄長,若有個什么不如意回了娘家也好說話,自然不會意從前劉清宇對她不好,只故意將所有事情拋開,專心迎合應對,越發讓劉清宇覺得身云端飄飄然。
到了靈均閣,但見夏花絢爛園子里那二層閣樓鶴立雞群,檐牙高啄風鈴叮叮,有一番女孩兒家蕙質蘭心,別有意趣。劉清宇想到那尤物,其實她若識風月之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管怎么說知道情趣,想到這么些年他對她傾心,有一年她就要到手了。劉清宇心情大好。
“世子爺,二小姐。”英姿鳳鳴院門前等候多時,禮數周全問候。
劉清宇就要往里頭去。邊走邊問:“你們小姐好些了吧?”
“回世子爺,小姐身子越發不好,這會子才吃了藥睡下,吩咐奴婢等人外頭守著。”
言下之意是云想容睡著,他們可以走了。
可劉清宇和劉嗪是得了老夫人允準才來。
劉清宇笑道:“老夫人也說六小姐這些日倦怠很,沒有那么多精神見人,八成是睡著,特意準了我陪著哥哥來看看,就算只看她睡顏一眼也好。”
英姿心中大罵劉清宇不要臉,那日什剎海明明罵那么難聽。今日見面有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因此事不能敗露,也只能裝作沒事,如往常那般抱歉攔劉清宇與劉嗪跟前。為難道:“請世子爺與小姐不要為難奴婢。小姐吩咐,奴婢是萬萬不敢從。”
劉清宇停下腳步,不悅看著英姿,道:“那我話也不管用了?”
英姿自然知劉清宇意思,他不就是頂著云想容未來夫婿名頭么?只可惜。她自跟了云想容第一日起就已經牢記云想容要求,她只有忠心于這一個主子,旁人她都不乎。
“世子爺,您請前廳奉茶吧,小姐確才剛吃了藥睡下,不能見您。”
劉嗪驕縱慣了。平日里甚少有人膽敢忤逆,她冷著臉斥責了一聲:“大膽!”她原本抬手要打,想了想卻還是放了下來。
云想容脾氣是出了名酸。手腕也狠,現趁著她病了打罰了她下人,等她身子痊愈了,還不知要怎么報復她。劉嗪倒不是覺得自己斗不過云想容,只是想云想容將來成了她嫂子。偶爾兄長耳邊吹枕邊風,就能將她這么些年討好劉清宇努力一并抹去。左右也不關她事。何苦那么認真?劉嗪便沒多言。
劉清宇陰沉著臉,道:“別叫我說出難聽來,前頭帶路。”
英姿道:“世子恕罪,奴婢萬萬不能從命。”
“你!下作賤蹄子,怎么偏要爺們動了氣你才乖乖聽吩咐!你要么乖乖帶路再這里與爺支吾,仔細掀了你皮!”
英姿垂眸道:“世子爺,這里是琉瓔閣,是云府。”
劉清宇一口悶氣憋心里,他突然想起年少時候似乎有過相似畫面,當時云想容入了匡和玉門下,他卻不能,心里不服氣就要讓她出來見他,她卻吩咐丫頭回他,言下之意就是他一外人,竟然她地盤上頤指氣使。
早先云想容是他心目中神女,回憶起那一段,只覺得云想容從小就有個性。如今劉清宇卻已經認定了云想容已對他不忠,心里感覺也變了,十分不滿道:“是嗎?這天下都是劉家,你卻敢這里大放厥詞,難道不想活命了?看來也等不到你們家小姐起身,我就要好生替她管教你!”
英姿仍舊擋劉清宇和劉嗪身前紋絲不動。琉瓔閣下人們卻已被引來了許多,各個噤若寒蟬一旁悄聲探看。
劉清宇見竟唬不走他,惱羞成怒,怒道:“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劉清宇和劉嗪隨行丫鬟婆子猶豫之下就要動手。
屋里卻傳來一聲呵斥:“住手!”
隨即一層格扇被推開,柳媽媽面帶慍色道:“六小姐病成這個樣兒,是那個沒顏色兔崽子這里鬧事!來人,都給我叉出去!”
劉清宇見說話人是柳媽媽,壓著火道:“這就是云侯府待客之道?!”
柳媽媽瞪著眼,只當不認得劉清宇和劉嗪,罵道:“我也沒見過這樣探望病人,難道公子羽小姐是與我家六小姐有仇,非要吵她清靜來嗎!”
“你!”劉清宇語塞。
正當兩廂僵持之時,后頭卻傳來一陣低沉男聲:“我當是誰,原來是恬王世子再次,幸會,幸會。”
那男聲帶著笑意,仿佛街上偶遇親朋一般和善。
劉清宇回過頭,就見一青年男子身材高碩,面容俊朗,濃眉星目,一笑起來牙齒皓白,臉頰上酒窩深深,顯得十分鶴山討喜。仔細想想,卻覺得眼熟見過。
尉遲鳳鳴這廂已經拱手行禮:“下尉遲鳳鳴,見過世子。”
劉清宇一拍額頭,面帶笑容道:“原來是鳳鳴兄,失敬失敬。”
“世子客氣,您這是?”
劉清宇尉遲鳳鳴面前,也不好說太多,那樣反而顯得自己小氣,不能外人面前詆毀自己未來岳丈家,一時間有口難言十分尷尬。
劉嗪卻是第一次見到尉遲鳳鳴這般高大偉岸英挺男子,羞澀躲了劉清宇身后,輕輕地掩口咳嗽了一聲。
劉清宇這才想起妹子就身旁,為她引薦道:“這位是舍妹。”
尉遲鳳鳴笑容滿面行禮:“劉二小姐。”
“尉遲公子。”劉嗪福身還禮:“早聽聞尉遲公子菜名外,當真絕世奇男子,如今得見,果真不俗。”
尉遲鳳鳴心下嘲諷,這就是恬王妃教導出兄妹倆?分明是倆花癡。
面上卻堆著誠惶誠恐笑,道:“下惶恐。”又道:“二位是探望過六小姐要回去了吧?不如我送而為一程?”笑著看向劉清宇:“我與世子爺一見之下頗覺得投緣,世子爺果真如傳言當中儀表堂堂性情灑脫,是我輩中人,不知我可否有幸,請世子爺吃酒去?”
尉遲鳳鳴是尉遲宏長孫,是皇上眼前紅人,又是錦衣衛中棟梁之才,是本朝年輕兩榜進士,也素來有才名,劉清宇喜歡結交這類人,二人又年齡相當,觀之便覺得有共同語言,也就忘了要去探望云想容之事,帶著劉嗪與尉遲鳳鳴出府去了。
英姿和柳媽媽這廂松了口氣。
若不是鳳鳴少爺解圍,劉清宇還不知要將事情鬧多大。
再回屋去回云想容話,卻見她已經睡著了,外頭吵鬧竟然一點都沒聽到。
柳媽媽為云想容蓋好紗被,拉著英姿和柳月來到外頭低聲道:“小姐這一病,多日未曾痊愈,這可怎么好?不然去求一求侯爺?”
柳月搖頭,道:“我怕小姐是得心病,自從上一次衛媽媽來過咱們府上,小姐就病倒了。是不是小姐與沈伯爺有了什么誤會?”
“渾說,打嘴!”柳媽媽掐了女兒手臂一把,“小姐是正經人,叫你這樣一說成了什么了。干亂講,我第一個撕了你嘴。”
柳月也知道自己這樣說不對,變委屈住了口。
柳媽媽其實也覺得柳月說不無道理,道:“不如,就想法子去問問沈伯爺?”
“可小姐臉廚下婆子送來字條都不肯看。”柳月十分焦急:“這樣病下去,好人也會拖垮了。小姐這樣拖延時間想給自己個清靜,卻不是萬全之策啊。”
二人同時看向英姿。
英姿抿唇道:“或許,或許是該給沈伯爺一個解釋機會,上一次我去伯爵府時,看沈伯爺好似十分意。這些日子又想法子給小姐送字條。只是小姐將琉瓔閣防備布置十分嚴密,外人進不來。”
柳媽媽揉著額頭沉思,半晌道:“那布置嚴密,是否也有漏洞可循?”
英姿眼前一亮:“你是說……不,這樣不好。小姐吩咐我哪里能違背。”
“你這是幫小姐,哪里算是違背?就這樣定了,你將布防稍微放松一些,打一聲招呼。”
柳月道:“那要不要去告知沈伯爺一聲?”
英姿和柳媽媽一起搖頭:“不用,他來不來,就是他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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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和好

云想容睡了個踏實覺,傍晚時分起身用了一碗粳米粥,晚上的藥未倒掉,在孟氏與云傳宜的照顧下用了,發了一身的汗,身上著實沒什么力氣,便躺下休息。
孟氏見云想容并無大礙,吩咐柳媽媽等人好生伺候,就帶著云傳宜離開了。英姿和柳月則是將內外間的帳子放下,里屋只留了一盞絹燈放在窗畔。云想容昏昏欲睡,索性閉上眼放縱自己進入沉沉的睡眠。
柳月被柳媽媽叫去樓下燒水沐浴。英姿則是搬了把交杌坐在外間臨窗的位置調亮了燭火納鞋底。正當這時,她突的感覺到背后一陣冷風,眼見著燭火搖動了一下。
不必回頭,英姿已猜得到來人是誰,緩緩放下針線簸箕,回身,似笑非笑的望著來人,低聲道:“沈伯爺好俊的輕身功夫。”
沈奕昀身上穿著深藍色的長衫,顯得消瘦的臉十分蒼白,身姿筆直如松柏一般,只身形清瘦,深藍色的細棉布長衫像是掛在衣服架子上,飄逸之余,讓人心下生出許多憐惜。
“英姿姑娘布防的功夫也不差。”沈奕昀笑容俊逸。
英姿知沈奕昀受傷中毒,只想不到這么多天過去他的身體起色并不多,她雖然略微撤防,但等閑之人也是進不了靈均閣的門,更何況侯府也有護衛層層防衛。沈奕昀能不驚動一兵一卒,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悄然而至,足見其武技修為之深。
深思時,沈奕昀已開口,誠懇道:
“英姿姑娘可否替在下通傳一聲,我有話要與六小姐說。”
英姿替云想容心疼,憋氣道:“還有什么好說?你將我們小姐看的那么低,已傷了她的心。這會子又來惺惺作態。你回去吧,小姐不會見你的。”
沈奕昀知英姿是云想容最信任的人,她所想的未必不是云想容所認為的,心下焦急,搖頭道:“我并未看低了六小姐,這其中有誤會。”說著就要往里屋去。
英姿旋身攔住,低聲斥道:“小姐閨房哪里是你能硬闖的。”
沈奕昀步伐轉動躲過英姿,又往里去,英姿為云想容抱不平,即便放了沈奕昀進來也憋著氣。哪里會輕易饒了他,便合身纏了上去,與沈奕昀打斗在一處。二人因有顧及。怕驚動了外面的人毀了云想容的閨譽,打的十分小心輕盈。
打斗之時,沈奕昀望著淡紫色的紗帳。
云想容就在那一邊。
一會子見了他,是不是會生氣的趕他走?再或許,見了他連話也不肯與他說。干脆轉身就走?
這樣不行。他必須得贏得與云想容說話的機會。
他是闖進來的,若好端端的,氣勢就顯得強硬,對于一個入侵者,云想容哪里會客氣?對他又有那樣誤會,哪里肯聽他講話?
思及此。沈奕昀不著痕跡的用右側背部肩胛骨的傷處去接了英姿一掌。
只聽得一聲悶響,沈奕昀蹬蹬倒退了三四步,捂著右肩臉色慘白如紙。鮮血涌了出來,在他深藍色的外袍上氤開一片黑色的痕跡。
“沈伯爺!”英姿聲音不自覺拔高。
她本不想傷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傷害到他。可如今想來,她氣頭上竟忘了沈奕昀還帶著傷,且余毒也有可能未全清除。
英姿后悔不已。握著拳站在原地。
正當這時,屋內傳來一陣咳嗽聲。那聲音虛弱的很,并無多少底氣,卻好像難受的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了。
英姿忙端了茶撩帳子進了里頭。
“小姐,您喝一口參湯。”
云想容就著英姿的手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才覺得嗓子眼兒沒有那么癢了,許是睡得多,這會子還頭昏腦脹的,但外頭的聲音方才她在半夢半醒時也聽到了一些。
云想容披上褙子扶著英姿的手下地,許多天沒有走動,突然站起身來有些頭暈,雙腿也顫抖,來到外間,正看到沈奕昀強撐著搖晃的身形扶著桌案站著,額頭上都是冷汗,臉色比她的還要難看。
英姿擔憂的問了句:“沈伯爺,你沒事吧?”
“傷口崩裂而已,無礙的。”沈奕昀望著云想容。她烏黑常發披在身后,小臉瘦的巴掌大,容貌依舊精致,卻蒼白柔弱,望之生憐。
傷口崩裂?他的傷口并非尋常傷口,是挖掉了一塊肉的,且他中過毒,那毒會導致那一塊皮肉愈合緩慢。
云想容蹙著眉,心里百感交集。
她的靈均閣被布置的鐵桶一般密實,他又重傷未愈,能夠不驚動旁人悄然前來,以他如此的身體狀況當真是奇跡。
既將她看的那樣低,還來費力找她做什么?
云想容有些站不住,就近在繡墩上坐下,冷冷道:“你來做什么。”
沈奕昀知她在氣頭上,虛弱的捂著肩頭,道:“我的字條你不看,我便來了。”那語氣委屈的,仿佛是她的不是。
云想容到底擔心他的身子,給英姿使了個眼色,英姿就去扶著沈奕昀隔著八仙桌坐在云想容的對面。
英姿見他背上的血跡已經氳開了一片,焦急的道:“小姐,伯爺的傷還在流血。”
云想容抿唇望著沈奕昀。
沈奕昀也蹙眉望著她。
他劍眉緊鎖,鳳眸晶瑩,慘白的臉上只有關切和認真,那神色,就像是個等著父母寬容的孩子。
他到底也才十五歲,比她還小四個月呢。
而她呢?骨子里裝這個成年人的靈魂,做什么要與一個重傷之中的少年這樣計較?況且他還救了她的性命,為她做事也不預備讓她知道。
云想容的心軟了,嘆息道:“去去金瘡藥來,還有干凈的棉布。”
英姿領命去了,不多時就回來,解開沈奕昀的外袍,只見他雪白的中衣北部肩胛骨上,像是開了一大朵嫣紅的玫瑰。英姿看了也覺得慎得慌。手上有些顫抖,又沒有伺候過男子更衣,下手有些猶豫。
云想容看的搖頭,“罷了,還是我來吧。你在去兌盆溫水來。”
“小姐,這妥當嗎?”英姿猶豫。
云想容嘲諷的看著沈奕昀,“在不妥的事這位爺都做了。害怕什么?”站起身來到沈奕昀身邊,解開他中衣的第一個帶扣,隨后將右側的衣裳扒開。
只見他傷口上原來的繃帶上血跡更大。
云想容沉默不語,手下毫不猶豫的解開繃帶。
沈奕昀微微側過頭。正能看到云想容在她肩頭忙碌的一只雪白的玉手。他含著笑,聲音卻很認真:“六小姐,那日之事。是一場誤會。下人說的話,并非我授意的。”
云想容沒有說話,接過英姿遞給她的軟帕擦拭掉他背上的血跡。隨著繃帶的撥落,他傷口血淋淋暴露在面前,當日那雞卵大小的肉窟窿里幾乎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如今好容易生出一些肉來,卻又崩開了,血肉模糊。
云想容抿著唇不說話,手下輕柔的為他上藥。
沈奕昀沒有吭聲,但身體因為藥物的刺激而瑟縮了一下,云想容越加覺得心中有些說不清的異樣。
沈奕昀卻依舊在說話:“六小姐。你我多年來的交情,我以為你當了解我的為人,我若看輕你。有半分詆毀你的意思,也絕不會以朋友之誼相交。我當你是個好友,是個知己,詆毀你,豈不是詆毀我自己一樣?你可以生氣。但你好歹也要給我解釋的機會。是不是?”
云想容仍舊不言語。親手裁剪了雪白的棉布,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微抬起胳膊。隨即為她包扎起來。
傷在背部。她俯身時,柔軟的身子帶著熱氣,包圍著他,鬢角的長發撩動在他臉頰上。
沈奕昀笑容越發滿足,沉默的由著她動作。待包扎完畢,她將中衣的領子為他擺正時,沈奕昀才回身仰視站在他身邊的人。
“六小姐,你可信我?可還氣我?”
他仰望她,表情認真的像個孩子。
云想容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隨后在靠墻放置的圈椅坐下,略有些氣喘:“我不氣了。”
“當真?”沈奕昀顯然不信她這樣容易就消氣。
云想容頷首,道:“我在意的,不是誰說了我什么話,而是這話出自誰的口。那日什剎海上,劉清宇罵我那樣難聽,可我心里一點都不難過。因為他什么人都不是。平日里比這惡毒的言語還更有加減的,我也從不覺得傷心。”
沈奕昀心下狂跳,面色不變,鳳眼中卻有喜色:“那么,你信我了?”
“你如此大費周章的冒險前來,足以證明你對我這個朋友的重視。且你沒有理由說謊。”
“你不怕我先惹了你,在來解釋?”
云想容挑眉:“你有這么無聊?”
沈奕昀聞言噗嗤笑了,如春花展開,秀逸非常。
云想容卻笑不出來:“你還有幾日就要下場筆試,如今傷口還不見好,到時可怎么好。”
見她關心自己,沈奕昀滿心都要被甜蜜和幸福脹滿了,頓生許多豪情,傲然道:“小小傷勢難不住我。”
“是嗎?”云想容傾身,指尖戳了一下他的傷處。
沈奕昀配合的瑟縮了,“嘶”的抽了口氣。
云想容被他那樣子逗笑。
她病中展顏,仿佛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不在毫無生氣。
沈奕昀窩心的很,卻是哭喪著臉道:“你的人打傷了我,你要對我負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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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4 19:54: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稱呼

負責?云想容錯愕望著沈奕昀委屈臉,說好像她是惡霸,他是受了欺負小媳婦兒。
云想容又一次失笑。其實拋開前世偏見,沈奕昀此人并非那般可怕,相反,他是個不錯朋友,對待人有情有義,認定事就心竭力去做,就如今日他負傷前來。他犧牲不只是健康。八月初九他就要大比下場了,難道以他聰慧,想不到硬闖進來會讓傷勢嚴重,說不定會影響他秋闈發揮。
可他依舊是來了。
這樣純粹一個人,即便是個煞神,也值得相交。
云想容忍笑,強自板著臉,數落道:“你還好意思說叫我負責?你也是下場比試人了,大周律難道都不知道?你今兒是私闖民宅,莫說打傷你,打死你你都沒話好說。”
沈奕昀很想說“你舍得打死我嗎”,又覺得這樣說太輕薄了,他不敢對她表現出超出友情情義,生怕嚇走了她。看著她近咫尺嬌美容顏,腦子也有些不大靈光,一時間雙唇翕動,找不出一句合適回答。
見他啞口無言,云想容也不好欺負他,轉而道:“沈伯爺,我們可否商議一件事。”
沈奕昀見狀也端正顏色,道:“商議事情可以,不過你我既為好友,可否不要稱呼我為沈伯爺,我也不稱呼你六小姐,那樣顯得生分。你直呼我名字即可,我表字默存。”
默存。沉默才能生存嗎?
想到他身世,想到未來他也許會有腥風血雨,云想容斂額搖頭,“我不喜歡你表字。”
見她神色,沈奕昀已猜出她或許再想什么,心中動容。聲音也柔和下來:“那你說,你喜歡叫我什么?”
“我叫你什么,你就應什么?”
沈奕昀摸了摸鼻子,無辜眨著鳳眼,仿佛說“你看著辦。”
云想容這才發現他睫毛很長。
面前這個神采俊逸、秀色奪人少年,仿佛與兒時那個初逢家變、逃難入京漂亮孩子重合一起。云想容心變柔軟。
或許他很少有樂吧?
“不如,我叫你菊花好了。”
明知道她是逗他,沈奕昀心里歡喜仿佛得到全天下一般,仍舊苦著臉輕咳一聲:“你也夠記仇,乳娘一句話你記到現。”
云想容莞爾:“要不叫你小四兒?”
沈奕昀心砰然一跳。眼神變得柔和又傷感:“我行四,乳名就叫四兒,父親、母親、兄長和姐姐都叫我小四兒。”
云想容未曾想無意中戳中了他傷痛之處。又想沈家遭遇那等滅頂之災,含冤難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才能安慰開解。半晌方道:“那我叫你沈四好了。”
沈奕昀脫口道:“你叫我沈四,我便叫你六兒。”
云想容眨眼,無語道:“真真是睚眥必報啊。”
“彼此彼此。”
英姿一旁低頭站著。險些憋不住笑出聲來。
云想容咳嗽了幾聲,喝了水潤潤喉嚨才道:“好吧,沈四,往后可否拜托你,不要隨隨便便闖我閨房?你我即便是好友,也到底男女有別。傳了出去壞了你名聲。耽擱了你前程,我可當真不能負責了。”
“這么說,打傷我事你可以負責?”
“你怎么……怎么又繞回來。”云想容第一次發現沈奕昀原來也是這樣有趣一個人。禁不住又笑了起來。
沈奕昀見她展顏,端著了顏色,道:“我答應你,若無必要,我絕不亂闖你閨房。你也要答應我保重身子。不得自輕自賤。若真累了,我們可以商議辦法。但不是以這樣辦法。你應當也清楚,這樁婚事就算你病入膏肓,恬王家也不會罷休。”
云想容想不到他竟然能將她心思分析透徹。但說起她婚事,她心情驟然沉重下來。
她何嘗不知他說是對?她病這一場,不過是疲憊之下想暫時逃避罷了。
她從未試過有知己好友,如今沈奕昀說出可以與他一起商議辦法感覺,當真是不賴。
云想容強顏歡笑:“你說若無必要不會亂闖,還不是會闖?”
沈奕昀知她心事,玩笑道:“大不了你也去闖我閨房。”
“你‘閨房’?”云想心情剛剛泛起陰霾,被沈奕昀一句話逗煙消云散,又一次笑出聲。
英姿見二人有說有笑,自家小姐原本蒼白臉上也泛著淡淡紅暈,雖然身體虛弱,可精神一下子就恢復過來,著實松了口氣。
看來這一次放沈奕昀進來,即便違背了云想容意思,也真是對了。
同一時間恬王府。
劉嗪這會子生了滿肚子氣,劉清宇與尉遲鳳鳴去醉仙樓吃酒,說笑著到了酒樓門前才想起馬車上還有個她,卻不帶著她去,差人把她給送回來。好容易跟著兄長有機會與尉遲鳳鳴這樣人物接觸,兄長卻說“女人家不好生家里繡花,出來亂玩個什么。”
半路上她罵了送她人,不想那么回王府,又想起沈奕昀前一陣染了風寒到今未曾痊愈,就吩咐丫鬟置辦了點心禮品去承平伯府。誰想沈奕昀那個不解風情,竟連門都不讓進,不要說吃上一口茶。她門口苦等到天黑宵禁,也沒見沈奕昀回心轉意。
想她堂堂郡主,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他?他做什么見了她就避如蛇蝎。她是丑了,還是家世不行?想起云明珠說云想容與沈奕昀自幼就有交情,她難免想若是云想容去見沈奕昀,即便穿成不男不女裝扮,沈奕昀也是要見吧?想上一次兄長因云想容遷怒自己。劉嗪這會子已恨死了云想容,哪里還有半分自以為姐妹情誼。
回了王府,劉嗪未盥洗就直沖進上房,滿腹委屈要說,可見了王妃,卻不知自己該說什么,總不好將她去伯爵府吃了閉門羹事講出來,只得佯作生氣,變了個法兒,道:“我是為了哥哥發愁。六小姐那樣子哪里配進咱們家門。”
“怎么說,又發什么瘋?”王妃理了理女兒鬢發,她素來知道劉嗪是比她兄長有主意。今日讓她跟著劉清宇去,也是為了給說劉清宇那著主意,免得做了過分事。
劉嗪挽著恬王妃手臂道:“她這個身子骨,三天兩頭病,只怕不好生養,將來生不出嫡長子來如何是好。再者說這樣一人跟了哥哥恐怕也只會給家里添麻煩。云想容本身是個尖刺兒,將來來了府里還不定要攪合成什么樣,以哥哥性子,受不住幾句好話就心軟了,云想容萬一抓著這一點不放,時常吹吹枕頭風,哥哥說不定連你我都給拋脖子后頭呢。母妃沒去是不知道,云想容院子里下人都一個個跋扈成什么樣兒。若擱咱們王府,早就一腳丫子踹死了。”
“一個兩個惡奴當什么事兒?就是云想容自個兒,咱們也照樣有法子拿捏。她不是體弱嗎?叫她來我屋里立規矩,包管半個月內就讓她乖乖聽話,她尖刺兒,還敢跟我尖刺兒?”恬王妃冷笑:“她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得給我握著,就算是孫大圣,我也有緊箍咒伺候。她還敢跟咱們如何?況且那時云家也未必就肯理會她。”
劉嗪疑惑道:“難道父親和永昌侯他們有什么交情?”
“少渾說。”恬王妃低聲訓斥道:“你父親霽月風高,哪里會與人為伍?交情談不上,未來親家走動都少。你可別亂講,叫外人聽了去。”
劉嗪笑道:“母妃說是。”又嘆息著搖頭:“到底是母妃見識廣,這些年掌內事哪里是白掌?我要與母妃學習還多著呢。”
“傻丫頭,將來母妃給你選個好親事,讓你不必受那些煩擾,不就好了?”
劉嗪聞言眼睛一亮,道:“母妃,那必然是要家中人口簡單才好。等閑才華品貌我也不要。”
恬王妃眨了眨眼,立即笑道:“你這鬼機靈,人口簡單眼下不就有一個么,才學品貌拔尖兒,年齡也登對。你倒是與我想到一塊去了。”
劉嗪臉上羞紅,心道到底是自己母親,就會為了自己解圍。搖晃著恬王妃手臂道:“母親說什么呢,人家還小。”
“小?不小啦,我今日就與你父王商議,等翻年你兄長成婚后,也該輪到你了。”
“母妃。”劉嗪嬌羞垂首。
二人正說笑著,外頭下人回:“王爺回來了。”
恬王妃和劉嗪忙站起身行禮。
恬王見幺女也,笑道:“你也?聽說你下午出去了。”
劉嗪嬌笑:“是出去了。”
恬王由王妃服侍脫了外衣,接過帕子擦了臉和手,一邊鋪著猩猩紅花團錦簇坐褥羅漢床落座,接過丫鬟捧上彩蝶飛花蓋碗來啜了口茶,才道:“六小姐如何了?”
話音方出,王妃和劉嗪都愣了一下。
恬王道:“那六小姐是侯門千金,不要叫瑁哥兒冒撞了。”
王妃頷首道:“是,瑁哥兒也是一番好意,再者說他此番去也吃了閉門羹。”說著將方才劉嗪說云想容話復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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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4 19:5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六章 閩王

恬王妃的復述自然加減些言語,又有劉嗪在一旁加油添醋,直將云想容說成了病中脾氣怪異又不懂得治下的粗俗女子。
恬王聞言卻并沒有動怒,氣定神閑的模樣與恬王妃和劉嗪的義憤填膺成了強烈的對比。
“也不盡然。我倒覺得六小姐是個有分寸的,他們年輕,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已經定了親,見了面保不齊外頭怎么傳,閉門不見是對的。你也不要太縱著瑁哥兒。”恬王對王妃道:“難道她行為輕佻,將人放進去就是對的了?我看,你是太縱著瑁哥兒了,也不知勸解著一些,年輕輕的做什么一個一個的通房賞過去,不勸導著多學學正經東西,就知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兒子被數落,自己也被捎帶了,王妃滿心不愿意,強笑道,“瑁哥兒也沒做錯。”怕恬王記得前些日子在什剎海的事生氣,就給劉清宇說好話:“再說瑁哥兒也不似從前那般了。他也知道做正經事,結交好友。今兒還與尉遲家的公子出去呢。”
“尉遲家?”恬王聞言面色一沉,“怎么與他出去了?”
劉嗪忙補充道:“在六小姐哪里沒進去們,恰遇到尉遲公子。哥哥與尉遲公子投緣的很。就一同去醉仙樓吃酒了。”
“荒唐!”恬王氣憤的揚手砸了蓋碗,碎瓷聲尖銳刺耳:“平日不學習,如今亂行事,那尉遲家的人是咱們能隨意結交的嗎?皇上素來最忌諱的就是結黨營私。我身為皇叔,平日與朝中大臣說話尚且小心翼翼盡量減少接觸,他卻敢去與錦衣親軍都指揮使的孫子結交!”
王妃辯駁道:“那尉遲宏不是已經致政了么。”
“無知婦人!”恬王氣的頭皮發麻:“尉遲家貼著皇上的標簽兒那都是有數的,錦衣衛是干什么的?你一整日里只懂得勾心鬭角,眼皮子光看得見眼前三寸遠,孩子都是讓你給教導歪了!”
“我教導歪了?王爺說的什么話。我教的不好,你自己教!”
“我自己教要你何用!若是瑁哥兒真惹出什么亂子來,你就等著吃不完兜著走吧,當年沈家的例子你是已經忘光了吧!如今藩王割據的局面難道你不知道?”
一說起當年沈家,恬王妃剛剛萌生的怒氣都消了,背脊上竄起一股子涼氣,嘴唇翕動喃喃道,“不會吧,王爺是皇上的親叔叔 “親叔叔當什么?你別忘了皇上是如何踐祚的!”
王妃立馬想起當初那些亂事兒,皇上可是射殺了太子才踐祚的。親兄長都能殺,何況一個叔叔?
劉嗪覺得這會子呆在這里不妥,變行禮退下。出門時還在惦念著婚事,暗地里給王妃使顏色。
王妃會意,等劉嗪走后與恬王說了些別的事,見恬王稍微好了些,才商量道:“嗪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我覺得薛家的公子薛頌不錯,人品也好,家世也好,家中人口簡單,嗪兒嫁過去必然不會受氣,你也能與……”
話沒說完。恬王已經憤怒不已,恨不能將恬王妃一巴掌扇飛:“糊涂,糊涂!薛家是咱們能碰的嗎?薛公子是什么身份。那不是與尉遲家不能碰是一個道理!你這無知村婦,是不是真心要害死我……”
一個晚上,開口就被罵,王妃也受不住了,與恬王吵了起來。
劉嗪留在外頭的小丫頭只聽見了一句“薛家”就急忙跑去給劉嗪報訊。劉嗪回了臥房。原本歡喜不已在等消息,就等著母妃說過了就可以嫁給沈奕昀。聽了丫鬟的傳話當即哭了起來,鬧著去找王妃說明了。她哪里是要什么薛頌?她要的是沈奕昀啊。
此時的濟安侯府門前,尉遲鳳鳴手握馬鞭牽著一匹棗紅馬,安靜的望著緊閉的大門,面上有躊躇之色。這會子再進去看她是不可能了。
今日好容易得了空來,卻碰見了劉清宇那廝,想不到他當真是個繡花針同,醉仙樓吃酒笑談了沒有一個時辰,他就把自個兒那點事都說了。
到后來他索性將劉清宇送到胭脂樓去。自個兒回家。不知怎么,馬就溜達到了濟安侯府。
那日在攏月庵,他們二人的談話還沒有結束。可她的意思卻已經表達的清楚。的確,在皇權至上的如今,她已被定親,即便她的未婚夫婿是劉清宇那樣的草包,她也只能接受。而他呢?不過是一律孤魂,小小的四品官,身上重擔重重,少有不慎就要累及全族,自保尚且難,要如何才能為她破解了這門婚事?
想幫她,做不到。又不愿意眼睜睜看著這個自己眼看著長大的女子明珠暗投。
尉遲鳳鳴是頭一回這樣的無理無助。嘆息著轉回身,牽著馬走在宵禁后的街道上。
罷了,閩王奉旨領軍兩萬回京班軍,據說這位皇帝的胞弟是個難纏人物,屆時要忙的還有很多。尉遲鳳鳴在心中催眠自己,卻仍舊無法釋懷。
而沈奕昀回了伯爵府也沒有睡,讓大夫重新給傷口上了藥,就命楮天青將京都附近軍營部署地形圖拿了出來。
“咱們的人報,閩王劉巖不日將領兵兩萬班軍。那兩萬軍隊將駐扎在何處,我們先來琢磨琢磨。”
楮天青道:“閩王與當今皇帝乃是一母同胞,皇帝與馬家面和心不合,早動了壓制之心,卻擔心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面上一直是縱容寵信,那閩王卻是自小就與馬家親近,據說他到如今都不稱呼馬皇后為皇嫂,而是稱呼為姐姐。”
“正是。”沈奕昀道:“他與馬家親近,此番兩萬兵馬回京駐扎在城外,恐怕皇帝的頭都要疼了。神機營、三千營和五軍營這幾日卻一直沒有動作。”
楮天青冷笑道:“皇帝不敢有動作,加上那兩萬軍,馬家若是在策反了五軍營或者神機營,天下都要異主了。皇上這會子只能靜觀其變,或許已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也未必。”沈奕昀蹙眉道:“云家的作用應當顯現出來了。這也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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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4 19:56: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 納妾

“四少爺的意思是?”楮天青新奇的問。[`小說`]
“皇帝并非尋常人物,能夠隱忍待發這樣多年,可見其城府,他絕不可能坐以待斃,難道他會眼看著班軍回京的兩萬兵馬兵臨城下成為威脅?皇帝必有后招。”
楮天青頷首,笑道:“所以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對手。”
“正是如此。”沈奕昀與楮天青到了臨窗的圈椅并肩坐下,吃了幾口茶,又道:
“以皇帝的城府,不會輕易做打草驚蛇之事,當年對沈家動手也是等時機成熟之后一舉殲滅。在時機成熟之前,他會抬舉,會隱忍。就如同現在對馬家。如今天下藩王割據,勛貴并起,削藩,減弱勛貴的力量是皇帝集中權力的首要。
“可做的過火,難免會引起貴族的不滿,單獨一個馬家的勢力就十分龐大,鄂國公封地之處,百姓幾乎只知有鄂國公,不知有皇帝,再加上別人呢?朝中關系盤根錯節,稍有不慎,就會激怒觀望中的猛獸,引發動蕩。皇帝也擔心藩王們與馬家聯手啊。”
“四少爺說的是。”楮天青道:“所以我們必須防范將來皇帝動手。”
沈奕昀頷首,道:“不過眼下我們是暫時安全的。他不留神留了我這個‘漏網之魚’,天下藩王勛貴的眼睛都盯著皇上如何對我,就如六兒說的,我是個風向標,朝中大臣,無論清流還是權貴,都在等著用我來試探皇上的意圖,皇上必然也知道。”
楮天青奇道:“四少爺說的是云六小姐?”
“是她。”沈奕昀想到方才在云想容閨房中的愉快對話,笑容愉悅的道:“她的話提醒了我。原本我還在想,這次大比我一定沒戲了。”
“四少爺是當局者迷。不過六小姐身為女子能有如此精辟的分析,的確難得。”楮天青對云想容有了新的認識,也難怪少爺喜歡。有顏色,又有內在的女子就如同一本好書,令人有讀下去的。
楮天青的話,讓沈奕昀信中滿滿的幸福感,又有與有榮焉之感,感慨道:“最難得是她肯與我坦言。”
楮天青理解的點頭,在情況不甚明朗的當下,與沈奕昀相交的那些人無不是在維持表面關系,實則持觀望態度。肯說真話,又肯不避諱的提起皇上的算計。云想容所做的確難得。
今日四少爺不過是去看了云想容,回來之后就已經精神百倍,或許云想容也并非什么紅顏禍水。他太杞人憂天了。
楮天青沉思之際。沈奕昀其實也十分疑惑。
他記憶中,并沒有貞佑十三年閩王班軍回京的事。或許因為少了他這個大敵,皇上可以全力以赴做別的事?他的改變,難道影響了所有事情的發展?
那么閩王奉旨從福建而來,到底為了什么?此事是皇帝的本意。還是馬家的陰謀?
一夜好眠,清早起身,云想容用過了早膳吃了藥,就起身到了妝奩前,這些日沒下地,沐浴后也從未仔細梳妝。如今對著鏡子一瞧,還將自己唬了一跳,臉頰消瘦蒼白。顯得眼睛更大,好像已經不是自己。
云想容拍了拍臉頰,讓臉上有了些血色,昨日與沈奕昀一番長談,許多心結已經打開。有些在悲觀時覺得無解的難題。如今想來也無所謂了。如她從前所想,死亡都無所畏懼。別的還有什么可怕?
“英姿。”
云想容畢竟久病虛弱,在鋪著淡紫色錦緞彈墨坐褥的繡墩坐下,有些氣喘。
英姿笑著到了跟前,拿了梳子給云想容梳頭。
云想容看著鏡中表情認真的英姿,許久才溫和的道:“下不為例。”
英姿手上動作一頓,面上漲紅,不必細想已知道她在說什么,尷尬的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云想容嗔道:“我又不是傻瓜,細想便知了。我哪里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知你是為了我好,但下次不準了。沈四是實在的人,可換做別人未必是好纏的。”
“是,以后不會了。”英姿鄭重的給云想容行了禮,“我也是看著您一直消沉,著實焦急了。”
云想容笑著頷首,道:“待會兒你去一趟伯爵府,我才剛已吩咐乳娘去小廚房預備了一砂鍋鴿子湯,你給沈四送去。”
英姿想起上一次云想容送了沈奕昀兩只老鱉,禁不住笑了:“小姐,沈伯爺受了那樣重的傷,伯爵府也會預備鴿子湯給他進補的。”
“他們預備的是他們的,咱們送的是個心意罷了。”云想容想起他背上的傷口,心里仍舊有些發緊:“大考將至,我擔心他帶著傷影響了發揮。若真是那樣,豈不是我的罪過?”
“小姐多慮了。沈伯爺不會怪您的。”
“可是我會自責。”云想容道:“你待會兒叫柳月去將鴿子湯給老夫人送去一碗,其余的都送去伯爵府也就是了。”
英姿應喏,手腳麻利的給云想容梳了頭,換了身衣裳。云想容身子還虛著,活動了這么一小會兒就已額頭冒汗,可她不愿回床上躺著,就讓柳月和玉簪幾個預備了小竹轎。
“我今兒好了,去琉瓔閣走走。”
“三夫人若見了不定怎么喜歡呢。”柳月和柳媽媽帶著玉簪和玉墜,由粗使的婆子抬著轎子緩緩的往琉瓔閣去。
琉瓔閣院子里的兩株銀桂樹正是花期,銀白色的花朵藏在綠葉中間猶如繁星點點,馥郁芬芳。東邊遒勁的櫻樹枝葉茂密,秋千孤單的垂在下頭被風吹的微微搖晃。
云想容扶著柳媽媽和柳月的手下了雙人抬的小轎,望著那秋千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里處處都有兒時的記憶。
孟氏得知云想容來了,扔下手中的針線活就急忙下樓來迎,拉著她的雙手上下打量:“我的兒,身子不適做什么還要走動?你有什么事兒,叫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就幫你辦好了。”
云想容笑道:“我今兒好些了,想母親了就來看看。”
孟氏見云想容果然氣色好些了,眼中也有了神采,終于放了心,道:“可被你嚇壞了我,來,快隨我進來。”
云想容對孟氏身后的云娘和孫媽媽微笑,便挽著孟氏的手臂緩緩進了屋,在一層的梢間臨窗貴妃榻上坐下,接過下人遞來的溫水喝了幾口。
云想容道:“寶兒上學去了?”
“是啊,一大早跟博哥兒、芷哥兒一同去的。”孟氏給云想容背后墊了柔軟的鵝黃色彈墨引枕。
云想容舒服的靠著,笑問:“陶姨娘如何了?”
“正調養著。”孟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拉著云想容的手道:“你別擔心,我有分寸,柳媽媽來將你說的話都告訴了我,你說的對,如今你也大了,寶兒也大了,你爹爹有庶子庶女也無妨了。”
孟氏說話時,云想容一直觀察孟氏的神色,見她依舊如畫般美麗的面龐上除了無奈,并沒有強忍著的悲傷與不平,云想容才放下心來,道:“母親這些年也成熟了許多。”
孟氏揉了揉云想容的長發,憐惜的望著她:“我總要能保護自己。卿卿,我不想做你的負累。這些年你為我做的已經太多,我始終是個無用的母親,總是躲在你身后。”說到此處,孟氏握著云想容的手垂下了頭。
云想容突然有些鼻酸。
此時的孟氏比前世臨死時的她大不了多少,她也是到咽氣之前才終于將一些事放下了,一些事看透了。
況且她與孟氏的成長環境不相同,性格也不同。
如今孟氏能夠看開,不在抱著虛妄的愛情不放手實在很好。
“既如此,母親也該再為父親納兩房妾室才是。”云想容笑著提議。
孟氏聞言一時間不明白是何用意,想了想才覺得十分妥帖,道:“也好。一來你父親身邊有人伺候,而來陶姨娘也有人作伴。”
要緊的是有人能制衡陶姨娘。
云想容頷首,道:“先前爹爹的通房丫頭里有個叫云素的,我覺得很好,不如開了臉抬了姨娘。另外的就請母親去尋家世清白精通書畫的,擇日抬進門來。”
孟氏眨了眨眼。
那云素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云家莊子里當差的,生了水靈靈的容貌,十七八歲正是風華正茂,可比陶姨娘要年輕漂亮的多,最要緊的是云素是個拔尖的性子,一張口少說十個婆子等閑說不過她。另外選的書香門第小姐晚些進門,這個云素就提前能將陶姨娘收拾的妥妥帖帖。
孟氏重重的點頭:“你說的事,看來我該多于你商議學習才是。今兒又學了一招。”
孟氏身為母親,卻如此虛心的給女兒道謝,引得一旁貼心的下人們都是善意的笑。若孟氏早些愿意如此轉變,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同一時間的承平伯府。
英姿提著食盒跟在衛昆侖身后往里頭去,好奇的左右瞧著,問道:“奇怪了,你們府里空蕩蕩的,怎么下人都沒有幾個?”
衛昆侖語氣中有著驕傲和自豪:“我們爺又不是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他說用不到那么些人伺候著,驕奢淫逸的會壞了性子。”
英姿贊許的頷首,道:“你們爺倒是有見地的。我們小姐也常這樣說。”





第二百零八章 喝湯

衛昆侖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撇嘴道:“怎么,你們小姐說過話,我們爺說了就是有見地?你未免太高估你家小姐了吧。”
英姿挑眉:“我們小姐是女中豪杰,有見地很。她做過大事,比你吃過飯都多,你這里渾說有什么意思。”
“小小年紀,口氣倒是不小!”
“我小小年紀?算起來你還該叫我一聲姐姐!”
“你?”衛昆侖斜眼看才到自己肩膀高嬌小女孩,哼了一聲:“大言不慚。”
英姿一看到衛昆侖黝黑臉上不屑表情就覺得心里冒火,不過惦記著主子吩咐,怕打翻了食盒里鴿子湯,不然真會跟衛昆侖打上一架,讓他明白明白女兒家也不是可以隨便輕視。
二人到了里頭,衛昆侖見了沈奕昀面上充滿恭敬和崇敬:“爺,英姿姑娘來了。”
英姿笑著進屋,給沈奕昀行了禮,道:“小姐擔心您身子,特吩咐奴婢給您送鴿子湯來。”說著放下了食盒,用白布墊著手將里頭砂鍋取了出來:“伯爺趁熱吃些吧。”
沈奕昀昨夜興奮一夜沒睡,到天光大亮才小憩片刻,這會子才起身,想不到云想容就送了鴿子湯來。聞言面上帶了微笑,吩咐小猴接過砂鍋。
衛二家已經取來了小碗和湯匙,掀開鍋蓋,香氣撲鼻,鴿子肉熬酥骨透爛,清澈湯汁上撒了碧綠蔥花,瞧著就很有食欲。
衛二家雙手將碗端給沈奕昀,贊嘆道:“六小姐廚藝了得。”
英姿原本記衛二家仇,可云想容與沈奕昀已經和好如初了,這會子再揪著不放也沒意思,因此也沒有出言諷刺。本想回說是柳媽媽做。并非云想容親手。
可轉念一想,小姐本就是要表示好意,何不做到善美?
思及此,英姿笑道:“小姐很少下廚,不過中饋女紅卻是宮里金嬤嬤自小教導。這湯是小姐五天時起來預備,里頭加了紅棗、勾起、桂肉、黨參等等好幾味藥材,說是能夠生機活力、健腦補神、益氣補血、清熱解毒,適合沈伯爺用了。”
這湯竟然是云想容拖著病體早起特地為他熬制?
沈奕昀一瞬覺得這湯彌足珍貴,吃起來唇齒留香之余,卻好似不舍得一次吃完。不過他仍舊是禁不住吃了三碗。這才接過小猴遞來帕子擦嘴。又漱口,問英姿:“她身子好些了嗎?”
英姿實話實說:“身子還是那樣,大夫說要好生調養才行。不過精神上佳。”
“是么,她早膳用了嗎?”
“用過了。”
“進可香?都用了些什么?”
“小姐進來食欲不佳,不過今日已經好起來了,進了半碗粳米粥,八寶小菜。還有兩口點心。”
“太少了。”沈奕昀站起身,想起昨夜見到燭光下瘦弱人,道:“你們小姐是有心事,你也多勸著一些。若有什么難事,若你們小姐沒有法子還不愿意告訴我,你可以來告訴我。我會全力為她解決。”
英姿挑眉,笑道:“伯爺是要我做內應嗎?”
沈奕昀莞爾:“她身邊人果真都冰雪聰明。確,你們小姐脾氣倔了些。遇到個難處輕易不肯開口求人,且她閨中女子,縱然胸中有丘壑,做起事來也難免束手束腳,不如我容易。”
英姿不置可否。道:“伯爺好意我會替您轉達,不過出賣小姐事我不會做。”
“出賣?”沈奕昀失笑道:“我像是要對她不利嗎?”
“我自小就跟小姐身邊。親眼看著她怎樣保護三夫人,怎樣一步步走到現。小姐外表看起來冷心冷肺,是個手段狠毒無情之人。可那只是外人看罷了,她對自己人從來都是掏心挖肺,等閑之人傷不了她心,所以那些能傷她心人,我要打起萬分精神防備才是。”
英姿說罷行禮,道:“我還要給小姐回話,這就告退了。”
沈奕昀望著英姿背影,對這直來直去對云想容忠心耿耿丫頭倒是有些贊許。她這不是拐著彎告訴他她就是她防備人么。
不過能被另眼相看,沈奕昀心下歡喜很。看了看砂鍋,吩咐道:“給我來一碗。”
衛二家詫異很,這湯真這么好吃?不過也十分歡喜又給沈奕昀盛湯。他肯吃東西是好事,總比前些日子生悶氣時不吃不喝自輕自賤來好多了。
云想容這廂卻是想不到尉遲鳳鳴會來。
二人敞開花廳大門坐前廳,丫鬟婆子們一旁伺候著茶水點心。
云想容道:“有些日沒見你。”
“是啊,手頭上有事要做。”尉遲鳳鳴上下打量她消瘦臉,道:“怎么幾日不見你就成了這個德行?”
“病來如山倒,哪里是我能左右。”云想容吩咐柳月將《鹿鼎記》取來,還給了尉遲鳳鳴:“多謝你話本。”
“都看完了?你覺得怎樣?”尉遲鳳鳴娃娃臉上滿是期待。
云想容笑道:“曠世奇書也不為過,不過內容太過于驚世駭俗,你是從哪里得來?”
聽她有這樣高評價,尉遲鳳鳴心里難免歡喜,又覺得能有人與他談論《鹿鼎記》是極為樂事,因為他近已經漸漸開始遺忘自己家鄉、家人,甚至練習慣都要被這里人同化了。
尉遲鳳鳴道:“是偶然得來,因為其中有太多驚世駭俗想法,所以并不敢給旁人看。”
云想容頷首道:“確是要收好。你身份不同,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怕將來給你引來麻煩。”
“你說是。”尉遲鳳鳴站起身道:“皇上才下旨宣閩王班軍回京,近我事忙,無暇來看你,你自個兒保重。”
閩王劉巖?
云想容驚愕記住這個消息,笑著起身送尉遲鳳鳴到花廳門前。
劉巖此人她有印象,前世時他率軍駐扎福建沿海一代,對抗倭寇有十幾年,沿海百姓無不贊頌閩王是天神下凡。他封地軍兵要比其他都要肖勇。因為內陸安定這么多年,早就疏于練兵,而閩王兵士卻一直與倭寇戰斗中獲取經驗。
不過,云想容不記得他有親自班軍回來過。聽尉遲鳳鳴說,還是十分隆重事兒。
云想容記得閩王是皇太后幺子,與外祖父馬家是十分親近。
難道他回京與馬家有關?
不知道父親與祖父是否知道這個消息。現他們云家可是已經貼了皇帝標簽死忠了。
云想容這廂卻是想不到尉遲鳳鳴會來。
二人敞開花廳大門坐前廳,丫鬟婆子們一旁伺候著茶水點心。
云想容道:“有些日沒見你。”
“是啊,手頭上有事要做。”尉遲鳳鳴上下打量她消瘦臉,道:“怎么幾日不見你就成了這個德行?”
“病來如山倒,哪里是我能左右。”云想容吩咐柳月將《鹿鼎記》取來,還給了尉遲鳳鳴:“多謝你話本。”
“都看完了?你覺得怎樣?”尉遲鳳鳴娃娃臉上滿是期待。
云想容笑道:“曠世奇書也不為過,不過內容太過于驚世駭俗,你是從哪里得來?”
聽她有這樣高評價,尉遲鳳鳴心里難免歡喜,又覺得能有人與他談論《鹿鼎記》是極為樂事,因為他近已經漸漸開始遺忘自己家鄉、家人,甚至練習慣都要被這里人同化了。
尉遲鳳鳴道:“是偶然得來,因為其中有太多驚世駭俗想法,所以并不敢給旁人看。”
云想容頷首道:“確是要收好。你身份不同,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怕將來給你引來麻煩。”
“你說是。”尉遲鳳鳴站起身道:“皇上才下旨宣閩王班軍回京,近我事忙,無暇來看你,你自個兒保重。”
閩王劉巖?
云想容驚愕記住這個消息,笑著起身送尉遲鳳鳴到花廳門前。
劉巖此人她有印象,前世時他率軍駐扎福建沿海一代,對抗倭寇有十幾年,沿海百姓無不贊頌閩王是天神下凡。他封地軍兵要比其他都要肖勇。因為內陸安定這么多年,早就疏于練兵,而閩王兵士卻一直與倭寇戰斗中獲取經驗。
不過,云想容不記得他有親自班軍回來過。聽尉遲鳳鳴說,還是十分隆重事兒。
云想容記得閩王是皇太后幺子,與外祖父馬家是十分親近。
難道他回京與馬家有關?
不知道父親與祖父是否知道這個消息。現他們云家可是已經貼了皇帝標簽死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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