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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tv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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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苦) [在妓院里出生的男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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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39: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血映林影~ 加入書籤
顏羅王躺在樹影下,陽光星星零零地灑點在他的臉龐,他的眼睛看著中天了的日頭。

那日頭真烈,伴隨樹林裡的蟬鳴,令顏羅王感到煩躁,他還想到河水裡浸浸,可是想到紫玉夫也快回來了,若被他撞見,真個了不得!

顏羅王不自覺地摸摸屁股,還好,墊在地皮上,暫時是安全的,他閉上眼睛,有點昏昏欲睡了,今日大清早地起來劈柴,沒得好睡,經過剛才一陣折騰,胸口的痛還未消,身疲力竭的。

草地上,一陣聲響,顏羅王依稀聽得出是人的腳步聲,他的心一陣揪緊──紫玉夫來了!

他睜開看去,驚然而起,手中緊提著巨斧,看著走過來的兩人:草龍和鐵龍。

他忽然想到逃,只是剛才受傷不輕,逃跑需要的力量都沒有了,何況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悲愴。他,顏羅王,絕不能在此時逃跑!

他扛起巨斧,昂首挺身,拇指舉於嘴邊,笑了。

一抹血掛於他的嘴角,他的笑,竟帶了一絲血腥味兒。

傷痕纍纍的卻又是趾高氣揚的草龍遠遠就道:「黑雜種,你果然躲在這裡,我說過,你不殺了我,就是你的惡夢,現在也該輪到我草龍折磨你了。」

顏羅王只是笑,草龍感到心在寒,雖然此刻有鐵龍在身旁,他還是無法消除對顏羅王的恐懼,那一副永遠不變的燦爛的笑臉,他在夢中見了也要畏縮。

兩人走近,鐵龍抽出佩刀,冷靜道:「黑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顏羅王道:「總要見面的,也不必驚訝。」

鐵龍突然笑道:「你還是像當初一般帶種。」

「你也不錯。」

鐵龍凝視顏羅王,道:「如果有一天我落到你的手裡,你是否也會讓我喝尿?」

顏羅王笑道:「我只想問你當初強姦我二姐,你有沒有參與?」

鐵龍道:「問這幹什麼?」

「只是想知道罷了。」

鐵龍道:「俺從來不強迫女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欺負弱者,但是,既然身為他們的兄弟,俺也可以承擔一切。你昨日那般對待我的兄弟,我就絕不輕饒你,來吧!掄起你的斧頭,讓我看看你兩年來是不是只會用毒!」

草龍在鐵龍背後叫道:「二哥,別殺了他,留他一命,我要好好地折磨他──」

「閉嘴,我不用你吩咐。」鐵龍大聲喝吼道。

草龍嚇得倒退兩步,一雙眼睛怨恨地盯著鐵龍的背。

鐵龍則朝顏羅王道:「準備好了沒有?」

顏羅王淡淡地道:「你可以出刀了。」

鐵龍大喝一聲,踏前一步,刀朝顏羅王直砍而落,顏羅王眼睛也不眨一下,鐵龍的刀碰觸到顏羅王的左胸時突然而止,收刀回來,顏羅王的左胸多了一線淡淡的血痕。

鐵龍喝道:「你為何不擋?」

顏羅王道:「我擋了,用我的身體擋你一刀,還你兩年前的情,我顏羅王不願欠你,你的刀也不必留情,砍下來吧!若我死了,一切都結束,若我還有一口氣,我顏羅王不懼與你決鬥。」

鐵龍豎起拇指,道:「從你很小的時候,我便看得出你是一條漢子!不管你是否被嚇得撒尿,還是喝尿、吃屎的,也不管你現在變得多麼陰狠,你都不失為一條真漢子,俺鐵龍敬佩你,但我今日不能再饒你!你有你的恩仇,我也有我的道義。那一刀,我已經劈了,你欠我的,也還了。現在只剩下男子漢的決鬥,來吧!用你的斧頭,擋我的刀,或者砍落我的人頭。」

「好!」顏羅王沉喝一聲,右手巨斧掄揮而出,即使他受傷未復,他的力量仍然驚人,揮斧的速度快猛無比,只是沒有任何章法,也沒有任何招式,單憑力量和多年來對斧頭的熟悉,而在力量之中帶著純熟的掄揮技巧。

顏羅王一出手,鐵龍便看出顏羅王的虛實,心中暗嘆,避過顏羅王的斧劈,隨手丟掉佩刀,鐵拳就朝顏羅王的胸膛轟擂過去。他的速度比顏羅王掄斧的速度快許多,顏羅王沒看清楚,便中他的一拳,龐大的身軀被鐵龍轟得往後直飛。鐵龍追過去,提起地上的他,又是一拳,然後停止了追擊,靜靜地看著跌趴在二十步之遙的顏羅王。

草龍跑過去,鐵龍喝道:「你不要插手,我自會為你報仇,如果你硬要插手,我立即掉頭就走。」

草龍不敢前進了,退到鐵龍身旁,雖然顏羅王此刻動不得,可草龍不敢猜測顏羅王的傷勢。顏羅王的頑強是他見識過的,他此刻又沒有功力,而顏羅王本身是個巨形彪漢,如果他真的還能站起來的話,他草龍沒有信心面對顏羅王,畢竟,他連續被打飛兩次還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巨斧,那對他草龍是一個致命的威脅。

許久,顏羅王的身體開始動彈,林中掠過一陣悶熱的風,鐵龍眉頭略皺,只見顏羅王掙扎著站起來,試了好幾次,終於站穩。他以斧作支撐,顫巍巍地站立,吃力的樣子就像是瀕臨死亡的邊緣者,胸骨不知碎了沒有,但他知道自己的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血液翻騰,由心口不停地湧出血,那血,又從他的嘴裡噴灑出來,猙獰之極。

顏羅王使盡了全身力,終於把身體撐得筆直,然後右臂顫抖著提起斧頭,試了好幾次,依然無法提起。他拖著斧頭艱難地走了四五步,到達一棵樹木前,慢慢地蹲下去,把斧頭扛在右肩,接著左手壓抓著樹幹,一點點地站起身,直到把身體整個地撐起來,左手縮回來,緩慢地轉過臉,就這般堅定地站著,扛著他的斧頭站得挺直,朝鐵龍咧嘴一笑,兩線血從他的嘴角流落下來,染紅了地上的草。

一根小樹枝從上面掉落,剛好掉在顏羅王的斧背上,顏羅王的身體晃了晃。

「可以繼續了。」顏羅王露出帶血的笑。

「俺鐵龍會年年都給你上香的,俺鐵龍這輩子最佩服你,黑小子!」

鐵龍狂吼著,壯實的身體飛投過來,右拳朝顏羅王轟擊下來。可就在鐵龍凌空降落的剎那,顏羅王悲嘯一聲,身體以不動的姿勢筆直迎上,天靈撞向鐵龍的胸膛。因距離太短,事發突然,鐵龍無法避開,拳頭亦因顏羅王突然的動作而告落空,他在瞬間,把氣勁運到胸前,承受了顏羅王突然的頂擊,卻發覺這一撞力量之大出乎他的意料,把他的護身罡氣全部撞散,他竟然被顏羅王撞得拋飛起來,胸口悶痛,身在半空中無法換氣,結結實實地跌倒在地上,但他很快便站了起來。

草龍急忙道:「二哥,你還好吧?」

「死不了!」鐵龍悶喝一聲,一口血從他嘴裡噴出來。 

他盯著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顏羅王,不能瞭解顏羅王為何突然有那等強大的力量。他不會瞭解,顏羅王繼承了靈色教前任三代教主的力量,但卻無法使用,只能從腳心和天靈迸發出來,因此,剛才顏羅王拼著最後一口氣,完成他最終的「絕招」。

草龍開心地道:「剛才他只是迴光返照,這次他絕對不能站起來了。」

「閉上你的鳥嘴!」彷彿是從地底下傳來顏羅王的嘶吼,只見他雙手顫抖地撐在草地上,要把身體撐起來,卻力不從心,他咬著牙,抓著草根,一寸一寸地爬到樹根處,雙手抱住樹幹,靠著樹幹,緊咬著牙齒,掙扎著,一點點地爬站起來。

鐵龍喝道:「黑小子,你非要這樣麼?」

顏羅王不答,直到他真的站起來了,他傍著樹幹轉過身,背靠著樹幹,笑道:「我死──也要站著面對敵人。你快些吧!我堅持不了多久,我不想──躺在地上閉氣。」

鐵龍爆喝一聲,雙腳前奔,拳掄到背後,帶著強勁的拳風轟向顏羅王,隨之響起一聲悲叱,鐵龍感到左側掃射過來的強憤氣息,他顧不得轉身,全身氣力集中在拳頭朝未明氣勁集中處轟轉,「蓬」一聲爆響,鐵龍的身體射飛退後,落地的瞬間,倒退了十幾步,血從他的嘴裡狂噴出來,他定睛一看,在顏羅王身旁多了一個美男子。

他心中驚震萬分,剛才就是此人以一腳之力把他震飛的,雖然他刀不在手,但這青年的一踢之力竟然輕鬆地敗他全力的一拳,其實力不可忽視,他喝道:「老五,把我的刀取給我!」

紫玉夫不管兩人,在他踢飛鐵龍之後,立即抱住顏羅王,悲聲道:「你怎麼樣了?」

「你別碰我──」顏羅王此時仍然不忘紫玉夫的可怕之處。

紫玉夫一隻手抵在顏羅王的背心,運勁護住顏羅王的心脈,一邊哭咽道:「你怎麼這麼傻?你不是很能逃跑嗎?為何你不逃跑?」

顏羅王喘息道:「這傢伙,以前對我有恩,還算是個人,所以我要和他公平決鬥,哪怕被他殺死,也不能逃,因為──這樣才算得上敬重他,才能真正地把我欠他的,還給他,我──什麼時候都可以選擇逃跑,就是這一次不行,我、我也沒有選擇。」

紫玉夫哭喊道:「你根本沒有和他公平決鬥的資格,你連他的一招都接不了,你憑什麼和他公平決鬥?」

「憑他的骨氣,他絕對有資格與俺鐵龍決鬥!顏羅王,你已經不欠我了。這次就到此為止,我們還會回揚州的,到時我仍然希望能夠與你對陣,你要給老子活著。」

鐵龍轉身離去,紫玉夫尖喝道:「你們兩個,把命留下!」

鐵龍猛轉身,橫刀相向。

顏羅王道:「讓他們走!」

「你──」紫玉夫回臉看了看滿嘴血的顏羅王,無言地點頭。

鐵龍收刀入鞘,轉身與草龍離去。

顏羅王看著他們走遠,說道:「紫玉夫,我們繼續留在揚州,守候蜀山九蛇的到來。」

說罷,他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第十一章 ~恐怖溫柔~ 加入書籤
顏羅王醒來的時候,看見守在床邊的紫玉夫,心頭緊張,但看紫玉夫趴俯在床前,似乎已經睡著了,他欲伸手去碰碰,但手一動,抽動了胸口的痛,他悶哼一聲,繼續伸手過去,推了推紫玉夫的頭額,紫玉夫沒有反應。他估計紫玉夫正睡得濃,心下一舒,拼著力氣要把自己的身體往裡挪,身體一動就全身痛楚,可他還是要離紫玉夫遠一點。

但顏羅王的動作,卻把紫玉夫弄醒了,只見紫玉夫抬起臉來,那雙疲倦的眼睛已經紅腫,他看到顏羅王警惕地看著自己,道:「你醒了?」

顏羅王眼睛轉了轉,道:「這是哪裡?」

「鎮裡的客棧,來自各地的人都已經去了,所以有空房。你從昨天一直昏睡到現在,我運功為你療傷後,就睡著了。現在應該是中午時分,你感覺好點沒有?」紫玉夫伸手就要去摸顏羅王的胸口。

顏羅王喊道:「別碰我,雖然你救了我,可你讓我覺得比死還要可怕一百倍,我現在全身沒力氣,誰知道你會對我幹出什麼缺德事情?」

紫玉夫先是一愣,後來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竟然「撲哧」一笑,顏羅王最聽不得紫玉夫的女性化的笑聲,感到頭麻心冷的。

紫玉夫突然故意道:「是啊!你現在一點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我正好──嘻嘻!」

顏羅王緊張起來,吼道:「紫玉夫,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話兒切下來餵狗。」

紫玉夫的眼睛流露出一絲不自然,嘆道:「好啦,不逗你了,我發誓,不經你同意,我不會對你那個的,你說如何?」

「這輩子你別想得到我同意,若我下輩子做了女人,我會考慮一下你!」顏羅王心中略放下一點。

可紫玉夫又突然道:「我不喜歡女人哩,只喜歡男人,下輩子你還要做回男人才好。」

顏羅王道:「那你下輩子做女人,老子操死你!」

紫玉夫垂下首,竟然嗔聲道:「你一直都這樣──就不能把你從小養成的說粗口的習慣改掉嗎?你說你在妓院長大,可你也不要學那些嫖客說話啊!你叫人──叫人惱你!」

顏羅王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厭聲道:「麻煩你像個男人一點,喜歡男人也不要學得太像女人了,我渾身不自在啊!」

紫玉夫氣道:「我說過沒得你同意,不那個你的,你怕什麼?你和那人打架時,又不見你怕?若非我來得快一些,你早就死了。我怎麼說都是你的恩人,你就不能對我好一些?」

顏羅王道:「你只是我的下人──不,下人也不是!你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想你離我遠遠的,如果你真要救我,就離開我吧!我顏羅王求你了!」

「不,我永遠也不要離開你,只不過離開一會,你就差點沒命,我以後每時每刻都要跟在你身旁,連睡覺也要睡在你身旁。你這人什麼也不會,卻去招惹那些恐怖的人,要知道蜀山九龍今非昔比,這兩年名震江湖,是江湖中人見人怕的狠角色,你一把劈柴的斧頭哪敵得過他們?你真是拿自己的命來玩,你、你、你叫人恨哪!」

「你要睡我身旁?老子──切了你!」顏羅王發狠地道,可是他竟然沒有發笑。

「好啊!但是,如果你切我不著,你就慘了,嘻嘻!」紫玉夫隨顏羅王一段時間了,自然知道他說狠話的時候如果很認真,他就不可能真的發狠。

「紫玉夫,你不要笑了,還他媽的掩嘴,我要嘔了,我心口不暢。」顏羅王求饒,在鐵龍面前他都沒有求饒,可是一面對紫玉夫,他只有求饒的份,他顏羅王有時候是很骨氣,可有時候卻也很能低聲下氣的,他以前做乞丐時、給劉府台當僕人時,對這方面便輕車熟路的。

「我給你要些吃的來,你已經很久沒進食了。」紫玉夫認真地道,站起來轉身出去了。

顏羅王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鐵龍和草龍的回去,必然引得蜀山九龍──現在已經只有八龍了──的前來,而以他現在的實力,究竟是連一個也對付不了的,且思靜給他的藥並非無解,毒龍是用毒的高手,自然也是解毒的高手,草龍這一趟回去,估計能夠恢復武功。

他並不害怕草龍,甚至不害怕蜀山九龍中的任何一個人,他這趟出來之前,雖然答應過三娘會回去給她好日子,可是,在沒有索完曾經他受的恥辱以及親人的仇辱之前,他沒臉──再回去見三娘。

他相信鐵龍說的話,鐵龍或許不是好人,但鐵龍是條血漢子,他說的話也就不會假──他的四姐定然還活在世上,和四姐在一起的翠姨當也活著。

翠姨對他很好,聽說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是翠姨抱他的,翠姨對他的好,他也從來不敢忘,那個可憐的年輕妓女,可是他的親生母親的姐妹啊!

二姐被蜀山九蛇那般對待,她們,能夠倖免嗎?

每想到這些,他的心都揪痛,二姐胯間撕裂的慘狀,連同二娘為了他而與鷹龍進入妓女暗房一幕,這些,像打入他靈魂的刺針──只要碰觸一下,都叫他頭痛欲裂。

顏羅王閉上雙眼,不敢去想,門外傳來腳步聲,紫玉夫親自把飯菜端了上來。

看見顏羅王閉著雙眼,他把飯菜放到桌子上,自語道:「這般快就睡著了?」

顏羅王的雙眼輕微地緊了一下,紫玉夫發覺了,笑道:「真的睡了啊!那我就悄悄地除他的褲子──」

「沒睡。」顏羅王猛把雙眼睜得老大,緊緊地盯著紫玉夫,卻見紫玉夫只是笑,他則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紫玉夫道:「你該吃點東西了,吃了再睡吧!」

顏羅王乖乖地點點頭,紫玉夫便取飯菜來餵他。顏羅王掙扎著用雙肘托撐著床板,把頭抬起來,任由紫玉夫餵他。吃著吃著,他的一滴眼淚滴落在飯粒裡,與飯粒融合在一起,就像當年他吃著被羅薇打落地上的殘飯的時候,不想流淚,想要堅強的,只是他總流淚。

或許哭,能夠控制,只是眼淚,難以指使。

他很怕紫玉夫,甚至厭惡,只是他同樣的──感激紫玉夫。

他抬眼看紫玉夫,發覺紫玉夫的眼神竟然出奇的溫柔,有一剎那,他竟以為那是三姐的眼睛,那麼的熟悉,含著深的柔情和無限的憐愛。他想起離別前給三姐的那一吻,在當時也許絕對的純潔,只是後來每想起那一吻,他竟感到無盡的懷念和溫馨。那是他第一次吻一個女性,帶著他最真的淚的最輕柔一吻,卻是他一生中,最真實的一吻!

但是,紫玉夫不是三姐,紫玉夫的溫柔帶著不正常的壓迫,雖叫他感激,卻總叫他提心吊膽,他即使一輩子無法恢復男性功能,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也不要成為不男不女的屁奴。

即使到死──都要以男人的方式。

「你想什麼?我真的很令你怕嗎?」紫玉夫輕聲問道。

顏羅王含了一口飯菜,道:「你別對我這般好,你越對我好,我心就越不安,我哪怕死,也不會成為你想要的那一種人的,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或許真的會把你那東西切了,我顏羅王生為男兒身,活為男兒樣。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很長的一段路,我是自己走過來的,以後的路,我還想一個人走下去。如果你能夠離開,我會更感激你,真的,我是男人!」

紫玉夫嘆道:「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就是不能離開你,我已經決定一輩子都守著你,用我的身體和心靈──」

噗!

顏羅王一口飯噴了出來,雙手無力支撐身體,倒躺在床上,翻著白眼瞪著上面,心生悲嘆:蕭娘啊!妳怎麼沒有教我怎麼對付這種變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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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39: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男扮女裝~ 加入書籤
顏羅王在床上躺了半個月,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每日紫玉夫都百般溫柔地侍候他。在他剛能夠起床的時候,紫玉夫還說要替他洗澡,他嚇得汗如雨下,還沒用水洗澡,就用自己的汗把自己的身體洗了一遍。最令顏羅王感到慌恐的,就是他發覺每當自己看著紫玉夫那美得不像男人的臉部輪廓以及觸碰到他那白嫩如玉的手兒時,他的心都莫名地悸動,似乎有一點點的──對紫玉夫動情了。

每當此時,他幾乎想用雙手勒死自己──活著,可能就是繼續沉淪。

此日,他可以自由走動了,全身的疼痛已經消失,他趁紫玉夫出外找藥,他就偷跑了出去,走遍了此鎮的所有商店,把女人用的一些物品購買了。回到客棧,紫玉夫還沒有回來,他就開始打扮起來,先想給自己弄一個很女性化的髮型,只是他不會弄,就又跑出去找了一個婆姨回來,讓婆姨替他打扮。

半刻鐘後,婆姨把他打扮得似乎極女性化了,給他弄了一頂女性的頭髮、畫了眉、在他臉上塗滿了紅白胭脂,可畢竟他黑了點,怎麼塗脂抹粉,也還是不見奶油味,反而不倫不類,彷似妖精百態,噁心無比。

「行了吧?」顏羅王照照鏡子,感覺很滿意,這個樣子一定會讓那個紫玉夫死心的,看他紫玉夫還敢喜歡自己?

婆姨道:「還差一點,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脯胸,眼睛朝顏羅王勾了勾。

顏羅王瞧她有幾分韻味,沉寂已久的色心又開始發作,隨手探向她隆脹的胸脯,抓住她的一邊奶子,笑道:「是這個嗎?」

婆姨呻吟一聲,眼露騷情,挺起胸脯任顏羅王抓捏。

顏羅王突然道:「妳等一會,我出去取兩個饅頭回來,餓的時候也好吃,哈哈!」

婆姨依依不捨地看著顏羅王跑出去,望著顏羅王的背影道:「這般粗壯的男人,怎麼還想扮女人?我那死鬼,要是有他一丁點兒強壯就好了。真好,又年輕又強壯!」

顏羅王在她的注視裡跑出了客棧門,走在街上,他的藍色披風向兩旁展開,露出隆起的結實胸肌,但他的臉部卻裝扮成女人,且是極醜的女人裝扮。

此種驚世駭俗之舉,令街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指指點點的,有些人竟然當場嘔吐,一些阿婆看了,還立即昏倒在地──也不知是不是中暑了。

顏羅王這一路走過,不知殺死多少人的細胞。

他找到賣饅頭的攤子,道:「給我兩個饅頭!」

攤主立即取了兩個饅頭給他。

他雙手拿起饅頭就放在胸膛,還笑問攤主,「這般放上去,像不像女人那兩個?」

攤主雙眼翻白,一灘東西從胃裡湧出來,噴在自己的饅頭之上,顏羅王急忙跳開,背後傳來一聲嬌叱:「黑傢伙!」

顏羅王轉身,看見赫然是蘭心,他驚得抓不穩手中的饅頭。

蘭心看到他的打扮,「撲哧」一笑,立即粉紅變青,怒叱道:「顏羅王,你這是在幹什麼?」

顏羅王道:「我在扮女人。」

「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之上,平白無故的,你扮什麼女人?」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

蘭心嬌嗔道:「我要你立即把臉上的東西清洗,把那爛頭髮弄好,看著就嘔心,你是小丑嗎?」

顏羅王淡然一笑,道:「妳大概忘了,我以前就是劉賢達屁股後面的小丑,不但如此──」

他指了指地上的饅頭,再抬眼看著蘭心,說:「我還是一個乞丐時,妳就曾因為我偷了饅頭而要殺死我!」

蘭心臉色緩了下來,道:「我不喜歡看到這個樣子。」

「我並不需要妳的喜歡,不是妳喜歡的,我就要做,妳不喜歡的,我就不能做的。妳為何還沒有回木蘭居?」

「我回去了,但悄悄來過這裡許多次──」蘭心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拿眼盯著顏羅王,似乎要從他的眼睛裡取回一點什麼。

卻發覺顏羅王那雙頂亮的黑眼,有的只是一貫的冷靜,冷靜之中總浮著一絲笑意。

顏羅王同樣注視蘭心,忽然發覺蘭心有點像他記憶裡的四姐,又像是李清玉,還像思靜。

白嫩的圓臉盤,精緻甜美;兩絡劉海,分兩邊吊掛於她的圓臉頰;一雙大眼睛,清澈晶亮;玉鼻像雪山的一丘,挺立中見圓潤;櫻嘴緊抿成一線,淡紅的雙唇泛著潤澤;紮束的長髮,斜鋪於她的左肩背。

顏羅王看得色心又動,他顏羅王就是見不得美女,可對方是蘭心,色心再動,他的手也不能動,更不能在大街上對街上的婦女大動手腳,他還是記得蘭心的話的,他只想快點回去──客棧裡還有個大奶婆姨在等著。

「你不是說要離開揚州嗎?為何還在這裡?」蘭心見顏羅王無動於衷,生氣地問道。

顏羅王笑道:「我沒路費了,妳借我一些吧?」

「我不借。」

「妳不是很有錢嗎?」

「有錢也不借你。」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大家分道而走吧!」顏羅王興趣缺缺,他實在不願與蘭心牽扯在一起,姑且不論那一劍之仇,單蘭心的任性他就很難應付,更且他說過要讓五行花主都去做妓的,如果雙方發生了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哪還狠得下心把她賣了?

蘭心怒道:「我走哪條道,不用你指揮,說你現在在哪裡落腳?」

顏羅王答非所問道:「妳不用監視我,我哪天用斧頭的能力增強了,我自會去找妳決戰,賬遲早總會算通,妳等不及嗎?」

蘭心當街跺腳,氣道:「我、我,我等一千年也等得及,只怕到時你仍然只會用斧頭砍柴。黑傢伙,你跟我走,我姑姑要見你。」

她不顧眾人之注目,當街抓住顏羅王的手,硬拉著顏羅王出了鎮,見沒了人,才放開顏羅王,垂首弄衣,耳熱臉紅的,羞羞然也。

顏羅王不但怕看到紫玉夫這種神態,也怕看到蘭心這種神態,因為這和他記憶裡的蘭心是格格不入的,也把他的心態給打碎。

那種感覺就像是要拿著斧頭去砍人,而那人偏要遞上一顆糖讓你吃──彆扭得緊。

「說吧!妳把我帶到這裡,有什麼事情?」顏羅王道。

蘭心羞態橫溢,把她的那束髮從背後撩過前胸,一邊撫摸著秀髮一邊羞羞地道:「上次在河邊的時候──」

她不敢看顏羅王,又沒說下去,顏羅王急了,叫道:「又怎麼了?」

蘭心突然抬臉,雙眼寒芒罩射顏羅王,粉臉變色,叱道:「顏羅王,我問過姑姑了,你竟然真的對我沒有興趣?你竟然那般對我?難道我蘭心是天下最醜的女子嗎?」

顏羅王驚退兩步,指著蘭心道:「妳真個問了?」

「嗯。」蘭心的怒氣又被羞態代替,想起她向蘭容探問時的情景,那可是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才敢對蘭容問出的啊!


蘭心當時問蘭容:「姑姑,我、我想──想問妳一件事情,一個赤裸的男人如果抱──抱著一個赤裸的女人,他、他會──會有什麼反應的?」

當時蘭容被她的侄女問住了,雖然她孩子都生了兩個了,可是在侄女面前說這種事情,仍然叫她有點無所適從,可蘭心既然問到這種事情了,就是想要正確的答案,她臉紅歸臉紅,兩姑侄的,她還是得給蘭心答案。

「蘭心,姑姑本來不該對妳說這種事的,可姑姑也覺得妳應該懂得一點了。一個赤裸男人抱著一個赤裸女人的時候,一般都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蘭心道:「姑、姑姑,哪種事情?」

「就是苟合。」

「什麼苟合?」

「哎,怎麼說呢!就是女人家撒尿的地方和男人那撒尿的東西結合在一起,說、說得詳細點,就、就、就是──男人胯間那根棍子兒插入我們女人家的身體──」她怕蘭心還是聽不懂,她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私處,道:「就、就是這裡了。」

兩姑侄同處一室,同樣粉臉含羞。

蘭心不折不撓地繼續問:「怎、怎麼插入?」

「蘭心啊!妳到底想知道什麼?」

蘭心羞怯地道:「我想知道男人所謂的反應,是什麼樣子的。」

「哎,我怎麼跟妳說呢?妳又沒看過男人的那裡,簡單的說,就是──就是它本來是軟綿綿的,突然變得又粗又硬又挺,就、就是這樣,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妳若想知道,早些嫁人好了!」

蘭心道:「會變長變大嗎?可是,如果、如果男人那裡沒有變化的話,又是為什麼呢?」

「性無能,不能人道。」蘭容一口咬定。

「可、可他說是因為他對我沒有興趣──」

「什麼?」蘭容驚言,雙眼凝視蘭心,嚴聲道:「是誰?蘭心,妳到底和誰發生關係了?妳剛才說一個赤裸的男人和一個赤裸的女人擁抱,那女人就是妳吧?而那男人又是誰?妳必須得告訴姑姑!」

蘭心羞道:「姑姑,他是黑傢伙。」

「黑傢伙?」

「就是以前在妳府上砍柴的顏羅王,他欺負心兒,他還說對心兒沒有興趣,哇嗚嗚──」

蘭心作勢要哭,蘭容感到一陣頭暈,她定了定神,安慰蘭心道:「心兒,妳把事情給我完整地說說好嗎?姑姑替妳作主。」

蘭心羞然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句不漏地說了。

蘭容聽了,知道蘭心還是清白的,只是女孩家的被顏羅王那般對待,也是非他不嫁的了。

蘭容嘆道:「蘭心啊!這件事情,可能姑姑不能替妳作主了,因為妳是木蘭花主,而顏羅王是靈色教主。五行花主的祖訓,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壓著靈色魔教,別讓它為害武林,也可以說,靈色教主和五行花主是世代不變的仇家,但是,在上一代,出了些差錯──這些事情,我以後再慢慢跟妳說。我現在要告訴妳的是,顏羅王絕不是性無能的,他、他是一個絕對強壯的男人,他之所以對妳沒反應,我也不知道為何,按理說,以妳的美色,他定會心動的,可能是因為妳曾刺過他一劍吧!可是如果他要報仇的話,那時就是好時機,他卻又放過妳,我想也有可能他真的對妳沒有興趣。」

「哇嗚嗚,姑姑,妳也欺負心兒,他若敢討厭我,我就再給他一劍,我還不准他再碰別的女人,心兒很討厭他,可就是不准他討厭心兒。」蘭心哭訴道。

蘭容嘆息,道:「妳不是有燕中師兄嗎?」

蘭心摸不著意思,問道:「師兄怎麼了?我是有燕中師兄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蘭容聽了,只能為燕中感嘆了,畢竟她聽得出她的侄女對燕中沒有半絲的男女情腸,也是,燕中只是蘭心的大哥哥而已。

「蘭心啊!妳還記得清玉姐姐嗎?」

「嗯。」

蘭容道:「妳的清玉姐姐以前很少來揚州的,可去年她來過一次,今年年初她也來過一次,每次來,都是找顏羅王的,顏羅王跟清玉也有著不清不楚的糾纏──妳們年輕一代的事情,我不管了,但顏羅王已經不是當初的顏羅王,他現在是靈色教的教主,以後總會與妳們五行花主有衝突的,就不知道在妳們這一代又是什麼光景了。姑姑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那個人能夠想到姑姑,明白姑姑的一片心意。」

蘭心道:「姑姑,妳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明白?」

蘭容淒淡地一笑,愁容亦艷,她道:「妳不需要明白的,蘭心啊!姑姑還有一樣東西沒有教妳的,就是木蘭居的救人法──玉蘭還春術!姑姑現在就教妳吧!但妳的一生,只能對一個男人使用,且那個男人要是妳一生中最愛的才行。妳姑姑我這一生,也就只使用過一次,最初姑姑並不愛那個男人,但現在他是姑姑的最愛,姑姑一生使用過的一次,沒有後悔的。」

蘭心點點頭,蘭容便開始教蘭心──玉蘭還春。


第十三章 ~水晶思靜~ 加入書籤
「妳在呆想什麼?」顏羅王問了好多次,都得不到蘭心的回應,有點不耐煩了,伸手輕推了蘭心的肩。

蘭心從回憶中驚醒,竟嗔怨道:「我以後才不會救你!」

顏羅王頭大如斗,吼道:「誰要妳救了?妳會救我嗎?妳這小婊──小娘們,只可能殺我。」

蘭心抽出佩劍就指向顏羅王半敞的胸膛,叱道:「以後再敢叫我小婊──叫我小娘們的,我就對你不客氣。」

顏羅王平息了莫名的怒火,恢復一貫的冷靜和笑容,道:「那我要叫妳什麼?」

蘭心的劍垂下,她的臉也垂下,變化竟在瞬間完成,半帶羞意地道:「蘭心。」

「我不叫!」

「你敢?」蘭心的臉色又變,語氣變得嗔冷。

顏羅王吻了吻拇指,眼睛帶色地凝視蘭心,道:「除非妳讓我叫妳心兒,或者是心心,再就是小心──」

「誰讓你叫小心了?」蘭心嗔道。

顏羅王道:「我就叫這三個了,妳考慮一下,選擇其中之一!」

蘭心道:「不說這個,我現在必須弄明白,你為何對我沒興趣?」

哇哇,這種話,妳小婊子的也敢問出口,我怎麼回答妳?難道要對妳說,我顏羅王性無能?這是絕對不能說的。

「我只對把妳賣到妓院去,感興趣。讓五行花主全部到我開的妓院裡做妓,是我發過誓的。」顏羅王不忘重複他的理想,這種骯髒的理想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那般的自然。在他的心中,這世界本來就是骯髒的,但他覺得開妓院是極正常的,誰叫他的家本來就是妓院呢?

蘭心怒往上沖,只是她忽然又像顏羅王般燦爛的笑,只聽她道:「你開有妓院嗎?」

「暫時沒有,以後一定會有的,而且是天下第一的。」

蘭心不懷好意地看著他,道:「不知這世上有沒有男人做妓的?」

「啊?」

「我想,憑你是開不了妓院的,你也拿五行花主沒辦法,惹火我們,我們就合力把你賣到妓院去,讓你做男妓,這般你不也是天下第一了?」

顏羅王突然覺得蘭心笑得太陰險了,比當初劃他一劍還要叫他恨得牙癢癢,可他竟然也沒把心裡的恨意表現出來,而是像蘭心一般笑得很燦爛──絕大多時候,他都是如此笑的。

「如果妳來嫖我,我就去做男妓,如何?」

蘭心的笑驀地冰凝,臉面勁紅,似怒若嗔,嘴兒撇撇,啐道:「我呸呸!你這黑傢伙,誰會去嫖──反正我不會去的,你立即把我剛才的話回答了。」

「什麼話?」

「就是那個興趣──」

「噢,那個啊!很簡單,從一開始,我顏羅王就很討厭妳,妳這人沒有半點同情心,又嬌蠻、又任性,還經常顛倒是非,再加上我是──」他指指右胸上的圖騰,笑道:「靈色教主,懂嗎?我和妳們五行花主水火不融,我曾向我那殺萬刀的爛師傅發誓,要讓妳們五行花主都到我開的妓院裡做妓,那樣的話,我開的妓院一定是天下第一的。」

也不知是否聽慣了顏羅王關於「妓院」的論說,蘭心竟然已經不把顏羅王的話當一回事。這個由妓女生出來的黑傢伙,根本不覺得妓院是骯髒的,也不覺得妓女是可恥的,在他那變態的思想裡,雖對妓女懷著同情和憐愛,可他又總想著開妓院叫女性去做妓,也不知他的邏輯是從哪裡來的。

她不知道顏羅王根本就沒讀多少書,也不懂什麼邏輯,他的認知全部來自他的生活,他的生活造就他的複雜,以及他的偏激。

可是這些,畢竟來自他的經歷,比任何東西都要真實的。

蘭心想了想,道:「我也不要你對我有興趣!只是,你也不能對別的女人有興趣,我蘭心活著的一天,你也不能抱別的女人,更不能吻別的女人,連碰一下都不行,知道嗎?」

「知道了,大小姐。」顏羅王隨口應道。

某些時候他說假話是個習慣,從春風揚萬里出來,他在對待世人的方式裡便有了太多的謊言,當初劉府台就是愛上他的這點,而劉府台喜愛顏羅王的另一個原因是,絕對的狠辣。

然而也因為後者,劉府台幾乎沒命,但是,後來他每想起顏羅王,都覺得懷念的,因為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像顏羅王那般聽話、那般的會做事、那般的會拍馬屁、那般的狠勁,如果顏羅王還在他身邊替他做事,他的生活就更有滋有味了,可他一想起顏羅王為了紅珠而揮斧劈自己,他劉府台就憤怒異常──再加上揮不去的畏怯和憂慮。

蘭心聽了似乎挺開心,她道:「我想問問李清玉跟你是什麼關係。」

顏羅王道:「我曾經說過也要把她打敗,然後把她賣到妓院去。」

「那就算了,我不問你了,你在這裡待著,不要進揚州城,我姑父找你找得緊,你進去就出不來,我、我是不會救你的,你聽好了。」

「屌!誰要妳救?」顏羅王說粗話的時候也是笑得很燦爛的。

「啪!」一聲脆響,蘭心給了顏羅王一個耳光,怒嗔道:「以後在我面前,不准說那個字眼。」

教訓完顏羅王之後,她就轉身朝揚州城的方向走去了。

顏羅王看著她曼妙的身影,腦海裡關於她過去變得有些模糊了的一劍又漸漸地清晰,像一把熱鐵燃燒著他的胸膛,他再一次粗魯地咬出那個字──屌。

蘭心已經去得很遠,沒有聽到顏羅王的粗字。她似乎很開心,並不因為打了顏羅王一個耳光而感到有任何不對。她或許覺得隨便打顏羅王的耳光是她蘭心的專利,顏羅王應該為此而感激她──像她蘭心這等美少女願意碰他的黑臉,他當然得感激涕零。

蘭心走著,忽然想起沒有問顏羅王住哪裡,就想回頭再去追趕顏羅王,可是前面有人向她招手,她遠遠地看見她的師兄帶著十多個門徒朝自己行來,而且師兄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花朵般的美少女,這少女的究意是誰?

燕中一夥人漸漸走近,蘭心終於看清燕中身邊的少女,穿一身鮮綠的服飾,姿色竟然不比她蘭心差半分,她感到有些不大自在。當初看到李清玉之時,她就心裡隱隱的有些不自在,此時又見到一個和自己平分秋色的女孩,她驕傲的心靈又一次受到不小的打擊。

燕中道:「師妹,我知道妳又來這裡,妳這段日子又是愛往這鎮上跑,到底是為什麼?」

蘭心道:「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罷了,每天都被你們跟著,一點自由也沒有。」

燕中笑道:「我們也是責任在身,師妹別總是亂跑,出事我們可負不起責任的。師妹,我這趟來,是因為凌小姐急著見妳,所以我帶她來找妳了。」

「凌小姐?」蘭心疑惑地盯著燕中身旁的少女。

那少女對蘭心甜甜一笑,甜甜地道:「思靜見過姐姐。」

蘭心驚道:「妳是──」

「水晶花主──凌思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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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水晶傳奇 
第一章 ~憶蘇寂舞~ 加入書籤
是誰總說蘇州出才子見美人,難道就不能有傻子現醜女?顏羅王平生沒見過一才子,傻子他倒是見過許多,至於美人嘛!似乎是見過的,但見得最多的還是醜女,妓女他也見了不少。在他看來,春風揚萬里的妓女,比世間的美女來得真實。無論是美女還是醜女,在以前的顏羅王看來,都是極平常的,在妓院裡生長的他,對於女人的認知,並不比任何成年男子少。

某些時候,他對女人有一種厭膩──除了某些特別的女性,比如他的娘親和姐姐,或者一些妓女阿姨──除了這些,顏羅王幾乎對女人沒有任何過分的衝動。只是來蘇州的這一路上,顏羅王發覺自己竟然變了,變得很好色──見到女人就莫名地衝動,身體內滿溢的氣息,在遇到女人的時候,總是指揮自己的雙手去探索女人的某些部分,也因此,一路上,他的雙手在他的三娘身上經常的不規矩。

來到蘇州路照照的舊宅已經兩個月了,為了安全起見,顏羅王和紅珠很少外出,隔幾日到街市購一些必需品之外,幾乎足不出戶。路照照給顏羅王留下的所謂的易容術,使得顏羅王不知暗中罵了多少次路照照,那啥子易容術,就簡簡單單地教了一招──染頭髮,連最基本的臉譜也不給他顏羅王留一張。

他媽的,路照照更缺德的是,他的舊宅竟然只是並排的破屋三間,一圈爛木欄作籬笆,雜在蘇州城西面的雜巷裡,周圍住的人都是些半貧不富或是真貧窮的人家──也可以說是貧民雜居的地方。

這爛宅院似乎很久沒人居住了,屋外籬笆內長滿了雜草,而屋內空無一物──除了塵埃和蜘蛛網。

顏羅王和紅珠到來之後,立即開始整理那三間破屋──所謂的一廳兩房,廳堂在中間,兩邊拖拉著兩間住著蜘蛛的爛屋,什麼門窗都爛了或是被鄰居拿去當柴燒了,顏羅王當即張羅著打掃出左房,彼時亦晚,還好有些乾糧,顏羅王和紅珠吃了,顏羅王在左房鋪滿了衣服,叫紅珠睡,他則堅持睡在紅珠房外的草地上。

半夜時,星隱夜暗,晚秋的風有些涼滲,露水不濃,卻滴濕了顏羅王的身體,紅珠悄悄地打開門許多次,但還是沒有出聲──她知道顏羅王是不肯與她同處一室的,雖然這一路上,他對她毛手毛腳的,可她知道那是因為路照照救他之後才變成那樣的,若他不對她毛手毛腳,他就會突然地侵犯別的女性,因此她寧願顏羅王對自己輕薄。

正當紅珠好不容易入夢,聽得外面顏羅王痛苦的叫聲,她醒來打開門,卻見顏羅王在雜草地上蹦跳不止,她大抵知道週期是隔一月就一次的,每次都要一個時辰,跳完了,顏羅王就會像條死魚一般躺在地上,好久才能動作。

紅珠嘆息一聲,她知道每當此時,是顏羅王最痛苦的時候,可是她一點忙也幫不上的。對於這個兒子,她是否還恨著他,她是不清楚了,只是知道自己比當初還要愛他的,至於是什麼樣的愛,她也不清楚了。

她輕輕關上門,眼淚輕落,滴浸門坎。顏羅王卻仍然伴露起舞,那舞蹈瘋狂得像北風中的雪葉,凌亂而激盪。附近的人都已經被顏羅王的痛苦叫喊驚醒,有些過來看的,但看到顏羅王的樣子好像是癲了,便搖頭嘆息,依著暗淡的光回去了。他們想,今日來的兩母子真可憐,母親那般嬌弱,兒子剛到這裡就瘋癲了。

翌日清晨,顏羅王張羅著把中廳堂和右房打掃乾淨,已經是午時,他跑出去買了吃的回來,和紅珠吃了,就又出去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因他有著自己在劉府台家存積的一些錢和路照照贈的一些銀子,還夠他張羅的。可是,附近的居民看見他白日又恢復了正常,便開始埋怨他昨晚的裝瘋賣傻,預備今晚顏羅王再繼續瘋癲的話,就會棒打瘋子──蘇州不但有才子,還會有傻子,更會有瘋子。

顏羅王自然不會瞭解這些,即使瞭解了,他也是不屑一顧的,在他的眼中,從來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裡──或者是因為曾經所受的苦難,也或者因為在劉府台家時養成的習慣,他是劉府台的跟班時,揚州城的百姓都有點怕他,他在流浪時受過人們的冷眼,在揚州時仗著劉府台,他也不把百姓放在眼裡。

幾天下來,顏羅王整理了裡裡外外,把木籬笆也修好了,在三間屋裡都擺放了該有的物品,顏羅王睡右房,紅珠眠左房,中廳用來吃飯──他從來沒想過要用中屋會客,他顏羅王沒有客人,也不需要任何客人。孤獨的走過來,他只有零落殘存的三娘了。

五天後,顏羅王在籬笆左邊建起小屋。經過這些天,他沒有再發癲,附近的人也都確定他們是兩母子,而顏羅王勤勞孝順的形象,令他們對顏羅王的觀感有所改變,覺得這個略黑的大孩子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他還經常笑,只是見了誰也不會問,若是誰問他,他也不會應答。不過,說也奇怪,他面對任何人的時候,他都是笑得燦爛的,因此也給人造成一種假象:似乎這孩子對每個人都很友善。

可是,這看起來很友善的大男孩,怎麼老是不愛理人啊?

他在左邊要搭建的是小廚房,經過的人們,都好意地問他要不要幫忙,他一句話也沒哼,在揚州城得到的一絲放縱,經過揚州之經歷,他又恢復了流浪時不相信任何人、仇視他人的習慣,只有多年來養成的笑,依然常綻在他的臉膛,那實為年輕卻看似成熟的臉,是生活造成的。

紅珠亦是不說話,每日都站在顏羅王身旁,看著顏羅王幹這幹那的,她也很想幫忙,可顏羅王不讓她幫忙,其實她已經半輩子沒做過活了,她真不知幹什麼活了,她或許只能夠幫倒忙吧!顏羅王不讓她做,她也就聽顏羅王的話。自從她清醒過來後,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聽顏羅王的話,也習慣了顏羅王無微不至的照顧,就像她當年習慣玉娘的照顧一樣。

然而,紅珠的美艷亦驚動了大街小巷,即使她有著像顏羅王這般大的兒子,無數的男人對她的幻想仍然不能滅,許多男人在自己的婆姨肚皮上動作的時候往往腦裡在幻想紅珠,也因此,平時沒有任何人停留的這舊宅院的前路,現今總有許多男人經過或停駐,紅珠對這些根本不放在眼裡,在她的眼裡,只看到忙碌的兒子的汗水。

每看著漸漸長高的顏羅王──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顏羅王竟然長高了七八公分,如今足有一百七十八公分了,看起來還蠻高大的──,紅珠總想起顏羅王曾經對她做過的事情,她的臉面就很紅,且一旦想到顏羅王時不時地用色迷迷的眼睛瞧自己、在沒人的時候還輕薄自己,她就羞得無地自容,可是心裡也歡喜。

對於這個兒子,她不知道是怎麼一種感情,若說親子之情,那是絕對有的,因為這個兒子可是她和玉娘一起奶大的,她對他有一份真正的母之情,然而再度遇見顏羅王之後,在母之愛和心之恨之上,似乎還有著一種不該有的感情,這份情,在受到蜀山九龍的迫害時最明顯,那時她決心要獻身給她的兒子──她從來沒有為那個決定感到羞恥和後悔。

一個兒子,像一個男人一般以鐵的意志保護她,是因為她是母親,還是因為她是女人呢?她忽然希望是後者的,因為她的一輩子,不曾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真正的愛護自己,她多想,有那麼一個男人,他寬闊的胸膛能夠把自己懷抱住,任憑風雨咆哮、天塌地裂的,也不放開她。

像她這般柔弱的女人,多年來期待這般的胸膛,哪怕這胸膛在天地之間只佔一丁點兒的地方,但能夠容納她脆弱的身體,則便是整個天地也無法與這胸膛相比的,而這樣的胸膛,卻是她兒子的胸膛了。一個男人的胸膛,一個兒子的決心,重合起來,就是顏羅王對她紅珠的承諾。

兒子也罷,男人也罷,她紅珠活著的一天,只要他需要,她就把一切給他──母親的,女人的。

這也是她紅珠對顏羅王的承諾。

顏羅王建好廚房後,就在籬笆右邊的土質上觀察,然後就開始挖土。紅珠問他幹什麼,他說挖水井,紅珠說隔壁都有水的,顏羅王說那是別人的,於是顏羅王就每日挖起水井來了。一個月後,井成。在此過程中,顏羅王又發瘋了一次,不過那一次是在室內跳的舞,鄰舍雖不滿,卻沒有了當初的奇怪。

當一切都穩定下來,生活比較正常之後,顏羅王和紅珠已經到蘇州兩個月了。在這兩個月裡,卻幾乎不認識一個人,周圍的鄰舍想認識他們,也無從入手,紅珠安靜得像百年不起波的湖水,顏羅王卻像火中的冰──雖笑、實冷,一些想勾搭紅珠的無聊男子,都被顏羅王趕跑,至於趕的方法是有很多種的,而顏羅王也不怕用任何一種方法──即使是當場砍人,他也能夠一邊笑一邊掄揮斧頭,周圍的百姓對他也懼而遠之。

百姓們覺得,顏羅王有時揮舞斧頭比他最初那晚在雜草籬笆裡瘋癲的亂跳,更叫他們吃驚。這個實際上只是十五六歲的孩子,看起來卻有十八九歲的樣子,而且兩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終於認清了這個黑小子,是個極其沒有禮貌的野男孩,他對所有人都笑,可他對著一條野狗也是笑的,這令那些原來把他想成友善的人們感到恥辱。

可是,他們能夠怎麼樣呢?顏羅王,就是這個樣子了。可惜的是,至今沒有人知道兩母子的真姓名。附近的百姓只知道這奇怪的母子,母親叫三娘,兒子叫羅王。僅此而已。

多出來的,就是百姓的各種各樣的猜測了。


第二章 ~太湖紀事~ 加入書籤
「聞有太湖名,十年未曾識」。識得又如何呢?對於才子佳人所喜歡的太湖,顏羅王幾乎是沒有感覺的,才子佳人這等閒人喜歡的那一套,他顏羅王完全不感興趣,然而他今日也到達了太湖,帶著他的三娘。

來到蘇州有三個月了,顏羅王一直與他的三娘在路照照那小宅院裡,可是前兩天他算了算手裡的錢,竟發覺都用得差不多了,他沒把這事給紅珠說,只是計劃著今日的行程。他想在自己還有一些經費的時候,帶著他的三娘好好的玩幾天,然後他就要找工作了。

路照照那傢伙太缺德了,他給顏羅王的錢,根本不夠修理他的宅子,還得添上顏羅王在揚州所積蓄的小錢,把個宅院弄得像人住的地方之後,顏羅王所剩的錢就少之又少了。

然而,即使沒有了錢,他也得帶三娘出來散散心的。

最沒有錢的日子,他顏羅王也活過來了,他就不信,在這種光景,不能帶他的三娘來太湖走走!他聽說太湖好,他就過來了,紅珠似乎很開心,顏羅王也就跟著開心,其實對於眼前的太湖風景,他根本沒看見,他只看見他三娘那發自真心的笑容。

為這笑容,顏羅王期待了多久呢?在四姐失蹤後,他的三娘多少年沒有這種笑容了呢?能夠令三娘恢復嬌美清澈的笑容,是他顏羅王最驕傲的事情了。

太湖再美,美不過他三娘的一雙帶笑的眼睛。

行走了半日,紅珠有些累,顏羅王就說:「三娘,我背妳。」

紅珠笑說:「不用了,羅王,三娘還能走這路,別把三娘想得太無用,三娘可是把你養大了的哦!」

顏羅王笑笑──在紅珠面前,他的笑,也來得真。但是,人們很難分辨,他那臉上的笑,什麼時候是虛假的,什麼時候是真實的,只是紅珠明白,顏羅王在她面前的笑容,都是出自真心的。

其實紅珠的笑,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顏羅王,他在揚州是怎麼生活的,紅珠不是很瞭解,只是自從經歷了揚州之難,他似乎比以前更壓抑了,在對人的態度上也是幾乎不留一點情面的,就好像宅院附近的人要和他們搭訕,顏羅王一概不理,也不管那人是善良的老婆婆還是天真的小孩子,他顏羅王就是誰也不理睬,眼中只有她這個三娘。

紅珠想,在揚州的顏羅王,至少還是有一點開朗的,她很想,讓顏羅王再變回以前那個天真小男孩的性格,因為他畢竟還生活在這人間,如此的冷酷無情是很難過得開心的,紅珠要顏羅王開心一些,只是紅珠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過於簡單和天真了。

顏羅王,或許永遠也回不到紅珠記憶裡的光景。

顏羅王扶著紅珠慢走,此時他的色心又起,紅珠轉臉看到他那雙變得有點壞的眼睛,她嗔道:「羅王,你又來了!」

自從路照照救活了顏羅王之後,紅珠便正式的把「玉兒」的稱呼改成「羅王」了。

顏羅王尷尬地道:「對不起,三娘,這路照照救活了我之後,我就控制不了自己,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而且妳、妳是我三娘,我、我是用了最大的努力去忍耐那種衝動的。」

紅珠的臉倏地紅了,嘆道:「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你要對三娘怎麼樣,三娘都不會怪你,哪怕被世人罵三娘為最淫亂的女人,三娘也會滿足你的。三娘還有什麼可以保留的呢?你為三娘那般,三娘不後悔把你奶大,也不後悔成為你的娘,哪怕成為自己奶大的兒子的情人,三娘也不在乎世人的眼光的。三娘,只是個女人哩!可你別在這裡弄三娘,三娘會害羞的。」

彷似是責罵,又彷似是嗔癡。

「三娘,妳放心吧!我忍到流鼻血也不會的,要不,我待會悄悄跑去看看這湖邊有沒有女性,我放縱一兩下就會平息了。路照照傳我的是什麼爛功法啊!見到女人就起色心的爛東西,怪不得叫什麼靈色教了,真是又靈又色的,媽的,害我這處男被人家當成色狼!」

紅珠會心一笑,她很喜歡顏羅王這般說話的語氣,至少證明此刻的顏羅王還有一點孩子氣,不像他拿著斧頭劈人的時候冷血得像魔鬼。

她嬌嗔道:「我不准。」

呵呵,呵呵,顏羅王又笑了,扶著紅珠繼續走,那手兒卻無意地捏了捏紅珠的乳房──那是他曾經無數次吸吮和攀抓過的。

紅珠也不介意顏羅王這輕微的動作,再過分的,她也從顏羅王那裡得到過,而且,被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的手悄悄地撫摸著自己的乳房,在舒服的同時,升起更多的感覺,那種親切的、帶著驕傲的,同樣也帶著親情的、很濃的熱流傳遍她的全身,幾乎讓她當場酥軟的。

湖岸道上的人是稀少的,在這將入冬的落葉的鋪陳下,溫和的陽光灑落,顏羅王和紅珠的附近不見其他人影。

兩人相扶而走,顏羅王背上背著他那把劈柴的斧頭,他必須背著的,因為有了斧頭在手,他就有了信心。這信心,也許是劈柴劈出來的,可他就是要用這劈柴的斧頭保護他的三娘。

遠遠的,似乎有人迎面而來,而且不止一個人,顏羅王終於看清,大概有七八個人從對面過來,而且抬著轎子,那轎子豪華之極,應是大富人家的小姐所坐之轎。偏偏顏羅王所走的道比較偏僻,道路也就不寬敞,兩下走近,顏羅王看清領頭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清瘦老者,老者背後是四人扛的轎子,轎子後兩旁是兩個帶刀彪漢。

「讓開!」老者走近,朝顏羅王喝喊。

顏羅王和紅珠走在路中間,剛好擋住他們的前進,雖然此道不寬敞,但他們若要偏開走,仍然是可以的,可是,看情景,此群人像是那種去到哪裡都是一路直前的富霸。

顏羅王瞄了一眼老者,道:「老人家,你活了大半輩子,不懂得禮貌嗎?是否要小子教你?」

老者一愣,繼而臉呈怒色,喝道:「小子,你到底是讓還是不讓?」

顏羅王俯首在紅珠耳邊低語道:「三娘,妳站我背後,好嗎?」

紅珠緊張地道:「羅王,別惹事,我們還是讓他們過去吧!」

顏羅王道:「我也想讓路給他們的,可是他們的話叫我不敢讓。我陪三娘出來散心,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不想招惹,只是,我顏羅王可以沒有尊嚴,可以讓別人呼來喚去的,但是──卻不能把我娘的尊嚴也丟掉,不能叫娘平白無故地被人呼來喚去。」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冷冷的語言,卻臉帶著笑容,紅珠欲再勸他,可終是開不了口,默默地離開顏羅王的臂彎,站在顏羅王的背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發覺他又高了一些,近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身影此時筆直地立在路中央。

顏羅王反手回來抽出縛在背上的斧頭,朝老者道:「如果你們不讓開,我就把轎子劈成兩半,從而開出一條通往前面的路。」

老者看著面前的顏羅王,竟發覺這個青年說著冷然的話同時,他的臉是笑著的。

「你覺得你的斧頭有多鋒利?」老者挑釁道。

「世上最鋒利的劈柴斧──你的轎子,不過也就是一些木框罷了!」

「黑小子,我勸你收起你的斧頭,這是出自我一片真心的語言。如果你硬是不聽,老朽也沒有辦法了。」老者的語氣輕了許多。

「三娘,妳退遠一點好嗎?」顏羅王回首懇求紅珠。

紅珠雙眼中含著淚一步步往後退,顏羅王見紅珠退遠,他才轉過首來面對著老者,然後提著斧頭向站在轎子前的老者走過去。

老者無奈地道:「黑小子,你真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你執意如此,莫怪老朽了。」

「隨你說!」顏羅王笑著跳步向前,走到老者面前,斧頭在瞬間掄起來,半空中折轉方向朝老者的面門揮砍而落。

老者雙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他的右手之拳已經上提前擊,「蓬──鐺──」,拳頭轟打在斧鋒,斧頭在剎那間被拳頭擊碎,顏羅王虎口劇痛,在那瞬間握不住斧柄,整個人也被拳頭的力量轟飛倒退,身在半空中之時,忽感一股輕柔的力量托著自己,使得自己的身體沒有直接撞中紅珠,而是倒落在紅珠的腳下,紅珠慌忙跪下來抱著顏羅王哭泣。

此時,老者回頭對轎中人道:「小姐!」

轎子中沒有聲息,全場只聽到紅珠的哭聲。

那轎的左側窗簾突然伸出一隻潔白無瑕的玉手,老者看見,低嘆一聲,看了看前面的兩母子,沉喝道:「小姐有令,偏道而行。」

老者領前,經過顏羅王身旁,嘆道:「你要尊嚴,就必須具有絕對的力量,以後不要做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不是每次都這麼幸運的。」

言罷,老者率先過去,轎子也從顏羅王的左旁過去了,顏羅王看也沒有看一眼,他的眼睛有些呆滯,紅珠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她哭得厲害,用她的袖子擦顏羅王嘴上的血,可那血似乎總難擦得乾淨,不停地從他的嘴裡流出來。

「玉兒,你不要嚇三娘啊!你怎麼樣了?」紅珠在這種時候,又喊起了顏羅王的小名。

顏羅王聽到紅珠喚他小名,他呆愣的眼睛轉了轉,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喘息道:「三、三娘,我還好,只是胸,很痛。」

紅珠哭道:「都是三娘害了你,每次都是因為三娘,你才這樣的,其實給他們讓一下路,我們又沒有損失什麼,你、你──三娘也不能怪你,是三娘對不起你。」

顏羅王吃力地舉起手,擦拭紅珠的眼淚,忍痛笑道:「三娘莫哭,玉兒沒事,這點小痛對玉兒來說不算什麼,那每月發作一次的狂亂比這要痛苦十倍,可、可是,三娘,我現在站、站不起來,妳能扶我一下嗎?我們繼續往前走好了。」

紅珠把顏羅王扶起來,道:「玉兒,三娘不想走了,回頭吧!三娘想休息一會,找個客棧,三娘睏了。」

顏羅王想了想,道:「也好,走了半天,也該讓三娘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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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非關英雄~ 加入書籤
顏羅王和紅珠走得很慢,顏羅王傷得不輕,走起路來比往常慢了好幾倍,紅珠扶持著他,兩母子走到日落,還是不見有何客棧,卻見了前方山上有一座寺廟。顏羅王和紅珠看看天色不早,就往山上爬攀,好不容易爬上山頂的寺廟前,驚見廟前的那頂轎子就是今日遇見的。

紅珠急忙道:「羅王,我們找別的地方吧!」

顏羅王道:「三娘,不了,妳很累,就在這裡休息吧!這看來不是和尚的廟,是尼姑的庵。」

他看見一中年尼姑從寺廟裡出來,便和紅珠過去,向尼姑問道:「請問師太,我們可以在這裡借廟一晚嗎?我娘她走累了,這天色又晚下來,一時不能回去。」

尼姑看看顏羅王,又看看紅珠,道:「你們和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住持師姐。」

中年尼姑把兩母子帶入,見了住持師太,住持說今日香客不多,正好有客房空著。這客房在寺廟後面,是方便一些香客住宿的,分男女兩個小院落,東為男客住的,西為女客宿。

吃過齋飯,紅珠進入西後院,顏羅王也跟著走入了東院的宿房,他在房裡躺了一會,不能入眠,便披衣起身,走出房間,看其他房的燈都滅了,估計今日碰到的那群人也都睡了。

出了小院,來到山巔,望著遠天星遙,想起今日之事,心中失落。

山風見寒,入冬冷寂。

由腳下懸崖翻吹而起的風,砍打著他的衣衫,那風強勁,幾乎要把懸崖上的顏羅王吹倒,可是顏羅王仍然堅挺地屹立在崖之巔。

他是絕不能夠倒下去的,他的命,是由許多人的命成就的,那些死去的親人們,都希望他能夠活下去,也許他在以前活著沒有目標,只是他現在有了,他必須照顧三娘,像他曾在娘懷裡吮奶時發誓的長大後就要照顧三娘,他還要找到失散的四姐。

逝去的人,無法找回,仍然活著的,終有一天能夠相遇的,那時,至少讓半個家,也團聚吧!

他不願負二娘的養育,亦不願負蕭娘的疼愛和教導,能夠活著的時候,就一定要活!

像山一般的不倒,像山一般的可靠。讓地底下的人,能夠看見他在太陽下延伸的身影,讓三娘,放心地靠著他──男人應當有山一般堅實的胸膛、山一般不倒的靈魂。

身後傳來一些輕響,顏羅王轉頭,模糊中似乎一少女向他奔來,他當沒看見,掉轉頭看遠方。少女跑近,顏羅王竟然聽不到她的喘息,她瞄了一眼顏羅王,就朝顏羅王腳下的山崖攀爬下去。此時顏羅王又聽到背後一片嘈雜,兩條人影向他奔來,他低頭看了看已經爬在懸崖峭壁,攀抓著崖壁上的蔓籐少女,不發一言。

那兩道黑影很快就到達顏羅王的身後,他們認出顏羅王,問道:「黑小子,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朝這裡過去?」

顏羅王聽出聲音就是今日的老者,他沒有轉身,也不答言。

老者怒道:「你到底有沒有看見?」

顏羅王淡然道:「如果我說我看見了呢?」

攀抓在懸崖壁的少女心中一陣緊張,但她卻控制著體內的氣息,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懸崖上的老者發覺。

「告訴我往哪個方向去了!」老者命令道。

顏羅王轉身,黑夜裡,老者也看不清楚顏羅王臉上的表情,但他知道顏羅王仍然是笑著的,他道:「哪個方向?」

「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看見。」

「你──」老者幾乎被顏羅王氣得想宰了顏羅王,可是他似乎有很急的事情,轉身就朝同伴道:「走,到別的地方找找。」

老者剛要動作,顏羅王又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老者道:「雖然你這黑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更沒什麼本事,但我看得出你不是個說謊的人。」

「哦?可惜你不是看相的──」

老者急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顏羅王笑道:「我是說,如果你是看相的,你一定──」

「不和你小子廢話!」老者打斷顏羅王的話,轉身就隱入夜色裡。

顏羅王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忽然道:「你一定是最爛的看相佬。」

顏羅王轉身,看看遠方,好一會,不見懸崖壁有動靜,他低頭看了看,道:「妳可以上來了。」

「蛇。」少女的口中顫抖地咬出一個字。

顏羅王蹲下來,依稀察覺到少女的背頸處有一道拇指粗的物體,他說了聲「別動」,便整個人趴在懸崖上,伸手下去抓那「蛇」,入手方知只是一根蔓籐,而這少女竟然被這蔓籐嚇得一動不敢動。

顏羅王拿開蔓籐,道:「不是蛇,妳上來吧!」

「我、我沒有力氣了,我好怕蛇的。」少女嬌喘道。

顏羅王道:「都說了不是蛇。」

「可我剛才以為是蛇,我現在全身都發軟了。」

顏羅王無奈,又伸手下去,抓住她的左手。少女被顏羅王這一抓,全身一顫,右手鬆開,整個人要往下掉,幸好有顏羅王抓住她的左手,顏羅王也被她的一扯之力,拉得幾乎要隨她掉下去。

顏羅王道:「妳有毛病啊?差點害我陪葬。」

顏羅王粗魯地把少女提拉上來,少女坐在懸崖上喘息,聽聲息有點哽咽的味道,似乎所受的驚嚇不小,顏羅王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偏走兩步,離少女一旁,坐了下來,喘了一口氣,剛才少女突然鬆開抓住蔓籐的手,幾乎把他扯拉下去,他也驚了一剎。

少女此時道:「謝謝英雄救小女子。」

顏羅王轉眼瞄瞄她,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也看不清她的衣飾,他道:「我不是英雄,也不是真心救妳,只是我討厭那個老頭,所以要騙騙他,他卻以為我不會騙人,實在是可笑的老傢伙,米吃得太多了,人也笨。」

少女愣了一會,道:「不管是不是真心,剛才你從懸崖壁把我拉上來了。」

顏羅王淡淡地道:「只是不願意看到有人從我腳下掉下去罷了。」

「你、你這傢伙真奇怪。」

「大小姐,妳也該回去了。」

少女叫喊起來,「我不是大小姐!」

顏羅王突然跳了起來,往回直奔,奔了五十多步,忽然在山巔上亂跳亂喊,那喊叫聲淒痛傳山野。

少女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好好的突然像瘋子般的跳和叫?那叫喊聲可真痛苦哩!她走近顏羅王,卻看不清楚顏羅王的臉,不知顏羅王到底如何了。

不久,從寺廟裡移動幾道亮光,是向顏羅王這裡過來的,少女急忙躲到山石背。來人走近,是兩個尼姑和紅珠,尼姑看見蹦跳不止的顏羅王,都驚得呆了。

紅珠卻早已經見慣,幽嘆一聲,對兩個尼姑道:「兩位師太,妳們回去吧!我這兒子又發作了,過一會就會好的,不好意思,吵到妳們的清靜了。」

兩個尼姑提著燈籠離去,山巔又恢復黑暗,少女從石背轉出來,朝紅珠招招手,黑夜裡紅珠隱約看見一個人影似乎向自己招手,便摸黑走了過去。

紅珠走近,少女便道:「他是妳兒子嗎?」

紅珠聽到少女的聲音,暗自放心,道:「是我兒子。」

「他怎麼這樣?」

少女坐了下來,紅珠也跟著坐下來,兩女看著前面狂舞的顏羅王,聽著他那痛苦的喊叫。

少女又道:「他好像是瘋了?」

紅珠嘆道:「和瘋了沒兩樣,可是比瘋了要痛苦許多,這種情形,聽說要兩年之後才結束,兩年之內,每月都會發瘋一次的。」

「為什麼?」少女問道。

「不好說。」紅珠不想說,畢竟她和少女還談不上相識,更談不上信任。

少女忽然轉移話題道:「那些扛轎的人都離開了嗎?」

紅珠道:「他們好像在找他們的小姐,轎子還在那門前,只是他們都出外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嗯。」少女輕應。

紅珠驀然想起什麼,問道:「妳是他們的小姐?」

「不!我才不是。他們是壞人,我不喜歡他們家的公子,卻逼著我嫁給他家公子,怕我逃走,什麼時候都守著我,就連入睡時,也叫兩個小尼姑陪我睡在一起。我趁她們睡著了,便悄悄地逃了出來,後來追到這裡,妳那兒子救了我。」

少女解釋,紅珠從她的話中,知道她就是今日轎中的「小姐」,如今一聽,原來是個可憐的女孩兒。

「我那兒子,他好像不是隨便救陌生人的那種人!」紅珠對這點很懷疑,這段時日以來,從顏羅王對別人不信任,也不與任何人交往的情況看來,顏羅王絕不是那種隨便救人的好人,而且,他在揚州時跟著劉賢達作威作福,把以前流浪時所受的欺辱都發洩在揚州百姓的身上,也養成一點愛仗勢欺人的性格。就這些來說,讓顏羅王去救一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是沒有多少可能的。

少女氣道:「他也不是真心要救我的,只是碰巧救了我而已,所以我說妳這個兒子很奇怪。」

紅珠嘆道:「是這樣的,他的確是個很奇怪的人,可我一點也不會怪他,他的被撕碎的生活,養成他這般的性格,也是在所難免的,可他在一個母親的心中,永遠都是好孩子。」

少女道:「阿姨,我不大明白妳說的話耶,什麼被撕碎的生活?」

紅珠被少女問得眼淚湧動,黑夜裡想起顏羅王的過往,她的心就抽痛,悄悄地流出了眼淚,滴落在夜色裡。

「我不想說。」紅珠有點哽咽。

少女仔細地聽聽四周,除了顏羅王引起的,沒有別的聲息,她卻對紅珠的話起了興趣,哀求道:「阿姨,妳跟我說說嘛!我想弄明白什麼是撕碎的生活,等會他們回來就會把我捉走,我一輩子都不會懂哩!」

紅珠道:「妳不會逃嗎?」

少女道:「我能逃到哪裡呢?」

紅珠感嘆:「看來妳也是苦命的孩子,和我們都一樣的,唉。」

「阿姨,能跟我講講什麼是撕碎的生活嗎?我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可撕碎的生活,是個什麼樣子的?」

「妳真的要聽嗎?」紅珠幽然道,她實在不願提起往事,連想也不願去想的,可是和這少女說得有點投機,而面前的顏羅王還是要瘋癲一陣才平息的,暗夜裡無人,忽然想對人說說顏羅王,因為這個孩子的一切,憋在她心裡很久了,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同病相憐的人談談,或許會讓自己感到一些心慰,顏羅王為她所做的一切,她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雖然痛苦,卻為顏羅王感到驕傲。

「嗯,想聽。」少女的聲音很甜,卻說得很真誠。

「好吧!我就和妳說說,但是,以後妳莫跟他提起我和妳說的事情,因為他是不喜歡的。」紅珠道。

「不會的啦,阿姨,我聽了就離開,我和他都不會見面的,而且我也不是對他好奇,只是不理解什麼是撕碎的生活,好新鮮的詞兒,我都沒聽說過哩!」

唉──。

紅珠在自己的一聲嘆息中,含著眼淚,把顏羅王的過往簡略地敘述著,那少女聽著聽著竟然跟著紅珠一起哭泣,紅珠說得沒有保留,她開始是不想說,一旦說起來就沒有保留了,就連她與顏羅王之間複雜的亂倫感情,她也說了。

她似乎不是在對少女說話,而是在自語,是想把心中的話全部說出來,說給沉睡的山、說給嘯動的風、說給狂舞的顏羅王,也說給柔弱的自己。

待她說罷,少女已經在黑夜裡哭得像個淚人兒,紅珠伸手撫摸她的臉龐,道:「孩子,謝謝妳聽我說話,還回報我以眼淚,妳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善良的好孩子啊!玉兒以前也是個善良的愛哭的孩子的,可是,現在的他,有時就真的像地獄裡出來的閻羅王,我有時對著他的時候,也很害怕哩!」

少女哽咽道:「阿姨,我還以為他是個不講道理、亂囂張的惡棍哩,剛才又覺得他簡直是冷血無情的怪物,可是──想不到,他原來是這麼個人,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那麼慘的,也怪不得他總是奇奇怪怪的。」

紅珠道:「其實,我不想改變他什麼,只是想讓他合群些,他現在什麼人也不相信,什麼人也不想接近,動不動的就拿斧頭劈人,我看著都害怕,我住那個地方,鄰居想與我們打招呼,他一個都不理,凡是有意或無意進入我們院子的人,他提起斧頭就趕人,惡名滿鄰舍的。」

「他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阿姨,他長得好看嗎?」少女突然問了。

紅珠一愣,道:「有點黑,可是很好看,長得黑點的男人,都很像男人,妳問這個幹什麼?」

少女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般的人不應該長得好看,但是,蠻高大的,嘻嘻!」

她破涕而笑,看了看黑夜裡不知在跳何種舞的顏羅王,又道:「阿姨,看他的身影,不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倒像是高大強壯的大人。」

紅珠擦去眼淚,瞧著狂亂中的顏羅王,驕傲地道:「他的身高還在長呢!我覺得他將來會更高大的,一定會成為一個真正可靠的漢子,山一般的漢子,永不會倒的。」

豈知,她話剛說完,顏羅王便倒了下去,實在是──有夠巧的。

「結束了!」紅珠說一句,跑到顏羅王身邊,輕聲道:「羅王,你還好吧?」

在這有點冷的山風裡,顏羅王竟然全身被汗水濕透,他牛喘著道:「三娘,還好,我習慣了,經過這麼一下,我今日受的傷倒是全好了。」

顏羅王看見紅珠身旁的影子,道:「三娘,她怎麼還在這裡?」

「嗯,妳說她嗎?她是在這裡。」紅珠一時拿不出話來回答顏羅王,只好隨口說了。

少女以甜柔的聲音道:「我見你跳舞跳得很奇特,所以留下來看了,可以嗎?」

顏羅王道:「現在也看完了,可以離開了吧?」

紅珠道:「羅王,你別這樣,這女孩很可憐的,你聽我說。」

她接著就把少女的際遇說給顏羅王聽,可當她說完之後,竟然發覺顏羅王睡著了。

她想起顏羅王這一天也是夠累的,且每次這般之後顏羅王都會很快就入睡,她輕聲對少女道:「孩子,他睡著了,妳也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守著他就行了。」

少女也壓低聲音道:「阿姨,我不能回去啊!被他們捉住了,可怎麼辦?阿姨,我沒地方去了,以後我去妳那裡可好?」

紅珠看著地上的顏羅王,道:「不行啊!我這兒子不會接受妳的,他會拿斧頭趕妳走的。」

「他已經沒有斧頭了。」

紅珠還有一層擔心,道:「即使他願意,他見到女性就會亂來的,他平常是不會那樣的,可是每兩三天一次,總對女性輕薄。」

「他不敢對我輕薄!」

紅珠搖搖頭。

少女求道:「阿姨,妳就收留我吧!我不想這麼早就嫁人,我才剛到十五歲哩!阿姨,他比我大吧?」

「應該比妳大。」

「那我以後叫他哥哥,他就不敢對我輕薄了。」

紅珠笑道:「剛才也和妳說過了,他連我、也敢的,我可是把他養大的母親啊!」

「真是,色狼。」少女輕罵。

紅珠不置可否,依著晚風撩了撩髮絲,幽然道:「我留我家的地址給妳,妳若是真的無處可去,便來阿姨處吧!阿姨的女兒不在了,妳給我的感覺很像我的女兒,阿姨有三個女兒哩,可是,都不在了。」

四滴淚,就悄悄地滴落山皮,熱的、涼的,摻合在一起,叫那山風,也帶了酸甜苦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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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41: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水晶精靈~ 加入書籤
從太湖回來,顏羅王和紅珠又回到了路照照的舊宅,其實這舊宅到底路照照以前有沒有在這裡住過還是一個謎。紅珠有時想起那在太湖山巔的少女,她根本沒看到少女的臉,那時太暗了,不過少女的聲音卻是很甜的,在她說了住址後,少女就獨自下山去了,留她獨自在山上守顏羅王一晚,翌日就起程回歸。

回來之後,顏羅王手中沒有了斧頭,他的心裡極不安穩,可他一時又找不到一把斧子,要買的話,他是沒錢了。回來的第二天,顏羅王就開始出外找活兒幹,可是這世道活兒難找,找了幾天仍然沒著落。

但周圍的一些男性,因知道他開始外出,留紅珠一人在家裡,就漸漸地在宅院前面轉悠。顏羅王每次出去之前,都叫紅珠別隨便出來,他顏羅王不相信任何人,他的這種觀念畢竟總有些是對的。因為附近許多男人都在打紅珠的主意,紅珠的嬌美是非凡的,這種地方的居民哪得常見紅珠這等美婦呢?

顏羅王有時恨不得自己變成女性,就像那些妓女阿姨一般,脫了褲子張開雙腿也就能得到一些錢。從他流浪開始,他就已經明白蕭娘的那一句「阿姨們為了生活才跟陌生人打架的」。是啊!也許阿姨們不是只為自己,阿姨們還有家人的,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親人,她們所做的,也都是因為生活。

他以前一個人流浪時,再苦再難,他也能夠活過來,只是現在多了一個三娘,他不能讓三娘也跟著他受苦,三娘把他奶大,不是為了要她陪他顏羅王受苦的啊!可是,過些天就沒米下鍋了,他顏羅王拿什麼來養活他的三娘呢?

他顏羅王現在是長得壯實了,也不怕辛苦,可這些有什麼用呢?別人不僱用他,他空有一副能幹活的好身體也不頂事的,只要有人肯讓他幹活,然後給他一點足夠養活三娘的錢,他顏羅王做牛做馬也願意。

他顏羅王受苦受慣了,雖然在揚州時可以說略享了福,可那種寄人籬下的小心,做任何事情都依著劉賢達的意思、看劉賢達的眼色,他也習慣了別人的眼色。什麼尊嚴啊,現在的他是不具有的,人活著有時必須拋開所謂的尊嚴,他顏羅王早就把尊嚴拋棄了,只是不能讓身邊的人也活得那般的苦,他的三娘是沒受過什麼苦的,也許羅芙的事情以及後來的二娘和三姐的死是三娘的煎熬,也正因為如此,他顏羅王必須把三娘照顧得好好的──二娘以前就把三娘照顧得很好,二娘不在了,他顏羅王就剩這個親人,他不想失去唯一的親人,也不想叫唯一的親人跟著他受苦。

他顏羅王受多大的苦,背負多大的恥辱,都無所謂,就是不能讓把他養育了的這個女人也受苦的。

從妓女的胯間爬出來的他,還有什麼可以在意的呢?他也許,只在意把他收養了的親人的命運,或者她們留下來的仇恨。

他連續出去找了五天活兒,竟然也沒有找到,當日他回來得很早,卻在門口見到有人在踹紅珠的門,原來此人是這街巷的一條光棍,三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人模人樣的,就是不學好,平時游手好閒,吃喝嫖賭可以說樣樣精通,但是誰都知道他根本沒錢去吃喝嫖賭。

顏羅王二話不說,走入宅院,從籬笆下撿起一根臂粗的木棍,而此時那光棍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注意到後面的顏羅王,他只想著把門給踹開,然後進入抱著美人兒睡一覺。

顏羅王提著木棍走到光棍背後,當即掄起木棍就往光棍的天靈蓋盡全力一擊。

光棍受此重擊,當場跌倒,頭殼流血,他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幾乎暈死過去。

抱著頭,他轉身看見持棍行兇的顏羅王,驚恐道:「你要幹什麼?」

他的手從腦後放下來,看見手上沾滿血,眼露凶光,狠性也發,他原也挺高大的,只比顏羅王矮一些,此時清醒,站起來要與顏羅王廝打,揪著顏羅王的手臂,拳頭就要衝往顏羅王的臉門。顏羅王左拳擊出,光棍的拳還未碰到顏羅王的臉,顏羅王就一拳把他打倒了,他痛叫連天,顏羅王卻不會饒他,踏出一步,掄起木棍就朝他的頭和臉砸打下去,他反射性的舉起手來擋,發出一陣骨裂聲,手骨竟被顏羅王打斷了,痛得他叫爹喊娘的。

鄰舍都出來觀看,也都知道被打的光棍是惡名昭著的爛人,且有些鄰居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當光棍騷擾紅珠的時候,他們不敢出來幫忙。雖然此刻在宅院前觀看的民眾都不過來幫忙,有些婦女和阿婆還拍手叫好,喊著打死光棍兒。

顏羅王盡力地在光棍身上敲打幾棍,想當初他在劉府台手下當展昭的時候,辦案的東西沒學會,杖打屁股的力量倒是練出來了,可這次卻不是打光棍的屁股,他重重地在光棍的額頭上又落了一棍。

紅珠哭著跑出來了,喊道:「羅王,不要打了,會鬧出人命的。」

顏羅王丟開手中的棍,紅珠鬆了一口氣,卻看見他往廚房裡走,不一會又走出來,手中多了一把菜刀。在籬笆外觀看的人也驚得不敢出聲,而光棍瞧見顏羅王手中那把刀,再想到顏羅王的狠勁,心下畏怯,口中嘶聲叫喊。

紅珠急忙攔抱住顏羅王,哭求道:「羅王,就算娘求你了,雖然他是可殺,然而你殺了他,你也會被官府捉去的,我們在這裡不能惹事啊!」

「我剁了他!」

顏羅王推開紅珠,朝光棍走去,光棍不顧痛楚地往後縮退,嘴裡喊救,可就是沒人敢過來救他,而顏羅王已經到了他的面前,拇指伸到了嘴唇,紅珠在一旁看到顏羅王的這個手勢,軟倒在地──她知道無法阻止顏羅王了。

「你是爛人,老子卻不是人!敢來害我娘,你就得認命!」顏羅王手起刀落,好像他此刻正在切菜,紅珠以及觀看的一些人已經閉起了眼睛。

就在顏羅王的刀即將砍在光棍的脖子上之時,他忽然覺得一股柔勁把自己的刀撞偏了,他的刀就砍在光棍的左側,光棍卻已經嚇得昏死過去了。

「呀!這裡怎麼這般熱鬧?也讓人家瞧瞧嘛!叔叔、阿姨,你們讓一下嘛!我也要進去瞧瞧,什麼好看的呢?」一個很甜的聲音從觀眾的背後傳出。

顏羅王聽出這聲音就是在太湖遇見的少女的,他轉臉一看,那少女正從人群裡擠出來。

看到籬笆內的景象,少女驚叫道:「啊!殺人了!殺死人了,這可怎辦?」

顏羅王看著她──那晚其實他看不見她的臉,此時見了,心中驚跳,拿刀的手也有些發抖,他那壞習慣偏偏卻在這時候想發作了,莫名的還有一股血要往腦門沖,他估計鼻子又要流血了。

這女孩看似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在身高上卻已經像個大女孩了,有著一百六十四公分的身段,比紅珠要高挑些,紅珠雖然嬌柔,卻也有近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某種意義上講,紅珠並不是一個很矮的女子。

女孩的臉很美,也很幼稚,或說很天真。甜甜的模樣兒叫人愛,那白璧無瑕的細膩的臉蛋,彷似倒映於幽湖的水月,一雙美眸卻有著河水的清澈,那半月似的眼珠在淡細纖長的睫眉之下,流動著珠光水波,微翹的小玉鼻如雪掛玉珠,嘴兒看去總是略嘟的樣兒,雙唇淡紅若暗火。

這女孩給顏羅王的感覺,與李清玉、蘭心兩女給他的感覺不同,蘭心是任性的、嬌蠻的,李清玉高傲、專橫,還愛炫耀,也許三女都同樣的美,只是這女孩比她們都要親切,那掛在臉上淡淡的輕笑,彷彿清風掠過高山一般自然,同時帶著初陽的溫暖的味道,像是從生滿花草裡走出來的茶女。

此時她穿著一身雲白的素衣,又像是某家走出來的小家碧玉,更似落入人間的仙女。如果世上真有二娘故事裡的精靈,顏羅王覺得,此少女就像是從竹林裡走出來的水晶般透澈的精靈。看著她的時候,顏羅王感到一股清流,從綠瑩瑩的竹林裡流出來,然後又流入山澗,發出一種清脆而柔和的叮嚀。

他不應該對這樣的少女懷有色心的,可他實在是個大煞風景的人,竟然真的流出鼻血了。想當初也常因為三娘而流鼻血,不料現在又多了一個,他忽然想到不知這輩子自己還有多少鼻血可以流?

女孩也呆呆地看著顏羅王,在那山巔上,紅珠來找顏羅王時,雖然有著兩吊燈籠,可畢竟看不清,此時看清顏羅王,發覺顏羅王雖然是黑了點,卻有著像古銅的健康膚色,且那張臉膛,雖不是那種俊俏公子型的,卻長得很個性,長削的臉龐,披著長髮,散發著男性的成熟味道。

她真不敢相信顏羅王是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因為無論從哪方面講,顏羅王都像一個散發著粗獷、冷酷味道的奇怪青年──之所以奇怪,是因為這傢伙老是笑得很真誠,即使他拿著菜刀砍人的脖子的時候也是笑得很自然的,還有,更奇怪的是,這傢伙此刻竟用一雙熱烈的眼睛瞧著自己,那眼神叫她全身都不舒服。

她朝哭泣的紅珠歡叫道:「阿姨,我來了,我是來投奔妳的。」

顏羅王刀交左手,右手提起地上的昏死的光棍,走到籬笆前,話也不說一句,就把光棍丟出去,那些圍觀的民眾驚叫閃躲,顏羅王回頭取了一桶水,隔著籬笆就朝躺在外面地上的光棍倒過去。

光棍被冷水一沖,醒轉過來,驚喊道:「殺人啦!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以後不敢了!」

「滾!統統給我滾,以後若誰敢對我娘這般,我顏羅王殺他全家!」

閻羅王?

鄰舍終於知道這個男孩的全名了,原來有著這般恐怖的名字,那臉上什麼時候都掛著真誠的、善良的笑容的大男孩,卻可以做到殺人不眨眼,那種殘忍的手段、冷酷的行為,使得對紅珠存在非份之想的男人,夢見紅珠的同時也夢見了顏羅王的笑──在他們後來的議論中,那是來自地獄的笑。傳說裡的閻羅王,竟然就生活在他們的身邊,也因今日之事,他們以後都不敢與顏羅王套近乎……

眾人離去,只有少女待在欄柵外,顏羅王走到她的面前,雙手微微顫抖著,吼道:「妳不走嗎?」

少女身體微震,突然朝顏羅王甜甜一笑,道:「你流鼻血了。」

說罷,她打開欄柵門,就走了進來,經過顏羅王的身邊之時,顏羅王雙手不自覺地伸抬起來,他強忍心中的衝動,可是雙手卻不受控制,就欲抓往少女胸脯的時候,一瓢冷水倒在他的頭上,濕了他全身。

顏羅王回頭一看,紅珠提著一個木桶,他收住笑容,道:「三娘,妳要潑冷水,也該先通知一聲嘛!」

「你要殺人的時候,為何不通知三娘一聲?」紅珠哭嗔道。

顏羅王走過去安慰她,她甩開顏羅王,不要他扶持,倒是向少女走過去,招呼道:「孩子,妳真的找過來了?來,和阿姨進屋裡去。」

「撲哧!」

少女看到落湯雞般的顏羅王,忍不住天真地笑出來,她或許不知道,如果不是紅珠的一瓢水,她可能已經被顏羅王輕薄了,還笑得這麼開心哩!

顏羅王跑回自己的房裡換了一套衣服,然後就折出來進入紅珠的房,剛好聽到紅珠說:「孩子,妳沒地方去,就在阿姨這裡住吧!阿姨把妳當自己的女兒。」

「不行。」顏羅王出言反對。

屋中兩女轉臉看著剛進來的顏羅王,紅珠道:「為什麼不行啊?這姑娘沒地方去了,如果到外面,會叫人不放心的。」

顏羅王道:「三娘,妳別不放心她,她可厲害著哩!還有,她其實就是那轎子裡的小姐,有錢有勢的人家的大小姐,怎麼會沒地方住?三娘,我們這裡收容不了她。」

紅珠解釋道:「羅王,妳誤會她了。」

接著,她把少女告訴她的,轉述給顏羅王聽──因為上次她說的時候,顏羅王是睡著的了。

顏羅王聽完,哂道:「誰會相信她的鬼話?剛才若非她暗中出手,我早就剁了那王八羔子了。」

「哥哥,你說什麼?」少女疑惑地問道。

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神注視顏羅王,等待顏羅王的回答,顏羅王卻傻住了,少女的一聲「哥哥」,算是他這輩子最陌生的。迄今為止,在他的記憶中,還沒有一個人叫過他為哥哥的,更沒有一個女性稱呼自己為哥哥。他遇到的女性全部比他要大,也因為他比他的姐姐小,所以從小就被兩個姐姐欺負,到了揚州,碰到的女孩,也個個比他要大些,而且個個都武功高強的,他顏羅王仍然是不能改變自己被女性欺負的命運。

就連蘭心那小婊子,好像也比他顏羅王的年齡要大的。

平生第一次聽到女孩甜甜地叫自己一聲「哥哥」,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升上心頭,伴隨著一種莫名的保護欲──這一聲「哥哥」,他顏羅王從來沒幻想過,卻突然得到了,且是從一純潔的甜美的女孩口中喊出來的,那種突然的甜蜜溫馨的感覺油然而起,叫他在瞬間呆傻,一種不屬於他的笑綻放在他的臉上──是一種傻傻的溫和的笑。

可是,一會之後,他收住笑,道:「誰是妳哥哥?」

少女笑道:「阿姨認我為女兒,你是阿姨的兒子,當然是我哥哥啦!哥哥,你剛才說我什麼暗中出手?我不明白耶!」

顏羅王看了她一會,隨口道:「沒什麼。」

「可是你要說清楚給人家聽嘛!」這少女似乎有追根究柢的習慣,紅珠就曾被她追問得把顏羅王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說了,顏羅王卻蒙在鼓裡。

「妳到底要怎麼樣?」

「我要住你那間房!」少女回答得脆脆的,卻朝紅珠道:「可以嗎,阿姨?」

紅珠有些為難了,看現在的情形,顏羅王似乎不願意讓少女住下來,她有些後悔答應得太早了,看到少女甜甜的樣子,她就什麼都忘記了。

顏羅王道:「妳住哪裡都好,我這裡不能留妳。」

他此刻正為吃飯的問題愁,若再多一張嘴的話,他顏羅王就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他堅決不能讓這女孩留下來。

少女被顏羅王這吼,流出了淚,輕輕哭泣。

紅珠摟她入懷,安慰道:「孩子,別哭,他不留,我留妳。妳就儘管放心在這裡住吧!孩子,我現在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凌思靜。」

顏羅王卻無心聽這些,他的三娘硬要留這女孩的話,他似乎變得沒辦法了,三娘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他呢?他身上已經沒有幾個銅板了,他天天往外跑,就是找個活兒,可找不到,一天也沒吃過東西,每日回來還對三娘說在外面吃得飽飽的,他是不怕這點餓的,只是擔心三娘會被餓著,若這女孩留下來,她們又吃什麼?他顏羅王怎麼養活她們?

算了,既然三娘喜歡,便讓她把女孩留下來吧!到時候,總該有點辦法的,實在沒活幹,便去偷去搶吧!顏羅王不說話,轉身走出去了。

走入自己的房裡,他倒在床上抱著頭,忽然靈光一閃,跳了起來,奔入紅珠的房裡,道:「我可以讓她留下來,不過,她也不能白吃飯。」

凌思靜道:「我不會幹活耶!」

嘔,這樣的話,她也能脫口而出。

「思靜啊!我也不會幹活的,不要覺得丟臉。」紅珠體貼地撫慰了凌思靜,抬首朝顏羅王道:「你想要思靜做什麼?」

顏羅王笑道:「三娘,我不是說過要開天下第一的妓院嘛!她長得很好,我們就從她開始,讓她第一個做,待賺了錢,再去請許多阿姨幫忙做,這樣,就會慢慢地──」

「哇!」凌思靜哭叫起來。

紅珠一改她的柔弱性格,當場就罵道:「羅王,你怎麼可以想出這種餿主意?難道我們很缺錢嗎?」

顏羅王不覺得自己理虧,可是他很少看到三娘生氣,不敢再招惹下去,就道:「三娘,我們不缺錢。」

「那你還要──」

「只是隨便說說。」顏羅王打斷紅珠的話,不想繼續扯下去了,他道:「三娘,我出去了,明日還要找活,妳們聊吧!我有點累了。」

紅珠急道:「你不吃晚飯了嗎?」

「我在外面吃過了,現在還飽著,妳們做飯吃吧!不必管我,還有,叫她也幫忙一下,別讓她白吃白住的,我顏羅王不是那種老好人。」

「哥哥,你等一下。」

顏羅王站定,卻沒有回頭,靜聽凌思靜要說些什麼。

卻聽凌思靜道:「哥哥還沒答應把房間讓給我哩!」

顏羅王看了看外面,沉默了一會,道:「我待會就搬到廳屋去睡,但是,廳屋裡頭是浴室,妳以後沐浴時小心一點,我是絕不會讓妳白吃白住的,妳至少也得付出一點代價。三娘,玉兒去睡了,妳們沐浴的時候,別把我吵醒,我從此就睡廳屋,那裡涼快些。」


第五章 ~偷搶生涯~ 加入書籤
人生就是有許多不能意料的,偏來得自然。從此凌思靜便在顏羅王原來的房間住了下來,而顏羅王反而被趕到了廳屋鋪幾塊木板就睡,他看見紅珠有了凌思靜,似乎比以前更快樂了,紅珠真的把凌思靜當成了女兒,而凌思靜也總是很甜地叫紅珠為娘,顏羅王看到這些,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

能夠讓三娘開心的,就算他顏羅王再難熬,也值了。

顏羅王於是每日大清早吃點東西就出門,晚時才歸,如此三日,顏羅王突然改變作息,他跟紅珠說他找到活兒了,卻是晚上幹的活兒,他晚飯過後就會出去,總在半夜之時或者是第二日的早晨才回來,每次回來都空手而歸,可是一覺睡醒他又會出去,然後就買回米糧和各式菜,還給紅珠一些銀子作為開銷。

紅珠初時不問他什麼,但後來漸覺可疑,顏羅王有些時候回來,身上的衣物很破很髒,身體以及臉有時也會受傷,當紅珠問他為何受傷的,他有時會說幹活不小心摔倒的,有時又說在街上摸女人屁股被別人逮著打的。

如此半月,顏羅王終於又擁有了一把比以前那把更鋒利的斧子,晚上出去幹活時,他都背著斧出門。

紅珠問他到底在幹什麼活,他閉口不言,紅珠有時暗自傷神,凌思靜就安慰紅珠,紅珠說玉兒又變了,凌思靜說,沒什麼變的,他一直都是如此。

如此兩個月,日日夜夜如此,顏羅王晚出晨歸,身上的傷時有時無,前次傷未好,又添新傷,每次都是說「摔傷的」、「撞傷的」或者是「摸女人奶子而受的傷」,這似乎成為他最自然的理由,而紅珠聽了只是傷神落淚,她覺得顏羅王真的變了,他連虛假的笑也消失了,眼睛裡總帶著很濃的落寞,那雙黑亮的眼睛所映射出來的寂寞和茫然,比他曾經不知真假的笑,還要叫紅珠無法適從,後來她繼續追問顏羅王之時,顏羅王已經懶得再回答了。

可是,這兩個月裡,他們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顏羅王總給她們帶回好吃、好穿的,給家裡置了許多東西,還給紅珠買很多衣服,連帶給凌思靜也買了漂亮的衣服,只是他很少與紅珠說話了,常常端詳著自己手中的斧頭發呆,有時紅珠看到那把斧頭,彷彿看到了一種隱隱的血光!

到得後來,他每次出去,都要好幾天才回來,而紅珠和凌思靜在家裡也就相安無事,沒人過來擾事,皆因附近的人們看到顏羅王都感到一種驚懼,且上次顏羅王對那光棍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顏羅王骨子裡的那股狠勁,使得這些平凡的居民,都不敢靠近紅珠。

顏羅王看人時的眼神,叫人從骨髓裡發冷。

紅珠和凌思靜不常出去,若是她們出去,肯定可以聽到很多傳聞,那是關於最近在蘇州城裡裡外外發生的竊賊和蘇州城各過道的黑衣蒙面土匪的紛紛議論──據說,那悍匪手裡都拿著一把斧頭。

清晨,寒風勁吹。

顏羅王已經出去四天了,在第五天的這個清晨才拖著疲倦的身體回來,當他在籬笆前看著那三間排屋時,想到裡面睡著的兩個女子,他的睏倦的臉終於露出一點倦倦的笑意。

他正要打開欄柵的門時,從籬笆左右後方衝出二十多個官差,顏羅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些官差捉扯住了,他心中一陣絕望──罷了。

顏羅王不掙扎,也不叫喊,平靜的樣子就像是等待死刑的到來,他不想吵醒裡面睡覺的人兒,不想讓三娘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他知道這趟出去,就永遠不會回來了。他在外面遇到掙扎的路客時,雖不曾殺人,但劈砍過很多的人,那些人在他不留情的斧頭下都只剩半條命。為這些,他顏羅王也得付出代價的。

然而,官差的吵雜卻把周圍的鄰居吵醒了,紅珠和凌思靜也醒了。凌思靜半開了門一瞧,立即又把門關上;紅珠打開門一看,立即哭喊著跑過來,被官差捉住。

那領頭的揚州捕快孟風見右房開了一點又關上,心中生疑,對官差道:「把他們兩個拿住,別讓他們走了,我進那房看看。」

孟風敲門,道:「再不開門,我就把門踹開了。」

門開了,孟風進去,門立即關上。

紅珠又哭喊道:「你們放過她吧!她和我們沒有關係,她只是暫住在這裡而已,官大人,她還是孩子啊!」

紅珠聲嘶力竭,她不知道孟風看到凌思靜時,就立即把門關了,跪到凌思靜面前,道:「孟風見過花主,老爺找妳很急,花主怎麼住在這裡?」

孟風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此時見到凌思靜也跪倒,皆因這凌思靜其實是蘇州第一首富之女,更是五行花主中的水晶花主,她十歲之時母親早逝,她母親逝世前,把全身的功力都傳給了十歲的女兒,因此,凌思靜名義上雖不是花主,實際上卻已經是花主了,而孟風則是水晶坊的世代武士,明為揚州捕快首領,實為水晶坊之人,即使是現在的蘇州父母官梁亭武,亦是水晶坊的謀士。

這些,紅珠都不清楚,顏羅王也不知道,蘇州城,只有少數一些人知道實情。

「他找我急?他還不是想要我和什麼大官之子或是什麼才子訂婚?難道我就嫁不出去,需要他幫我不停地物色男人?孟風,你來這裡要做什麼?」凌思靜一改平日的柔甜,認真中多了一份威嚴。

孟風道:「我來捉竊賊並搶匪的,就是剛才門前那黑傢伙,這兩個月裡他又偷又搶的,現在才捉住他,可他、是花主的什麼人?」

凌思靜道:「那婦人是我認的娘,那黑傢伙是那婦人的兒子,明白嗎?放了他,從此以後不過問此事。」

「花主──」

「我說讓你們別插手此事,你有疑問嗎?」

「沒、沒有。可是,花主,妳也該回去了吧?老爺很急著找妳。」

凌思靜冷笑道:「急著找我嗎?他是急著把我嫁出去吧?我不在他面前,他可以隨心所欲,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我娘死後,他已經納了七個小妾了,我都不管他,他何必來管我?孟風,我在這裡的事情,你對誰也不准說。」

孟風為難道:「花主,這般不好吧?」

凌思靜叱道:「到底你是聽我爹的,還是聽我的?」

「我聽花主的。」

「你出去吧!」凌思靜說道,看孟風起來,她又道:「回去之後,叫梁亭武準備一些銀子給我,我待會過去拿。」

孟風出去,朝官差喝道:「我們捉錯人了,儘快離開這裡,別打擾了居民。」接著,他又走到紅珠面前,笑道:「不好意思,打擾夫人了。」

紅珠受寵若驚,以為他是在說反話,可他說完,就帶著人離去了,居民們也疑心重重地散去,都覺得今日之事有點莫名其妙,可是問題出在哪裡,他們也摸不著頭腦。

紅珠扶起坐在地上失神的顏羅王,柔聲道:「羅王,我們進去吧!這裡風寒。」

顏羅王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像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讓紅珠扶著走,走到紅珠房前,忽然掙脫,衝至凌思靜房前,猛敲打房門。凌思靜開門,顏羅王張嘴無言,只見她頭髮和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凌亂,坐在地上哭泣。

紅珠搶先進去,抱著凌思靜哭道:「思靜,那捕快到底對妳做了什麼?」

凌思靜哭訴道:「娘,他進來要對、對思靜使壞,思靜害怕極了,慌忙中說出思靜未來夫君的爹的名字,他就突然放開我出去了,他們沒對哥哥怎麼樣吧?」

紅珠道:「他們都走了,妳哥哥還好──」

「這樣思靜就放心了。」

顏羅王無力地倒坐在門坎上,紅珠看了顏羅王一眼,心中生痛,又見思靜被人輕薄了,更是淚流不止,她道:「思靜,我能問問妳未來夫君的爹是做什麼的嗎?」

凌思靜道:「嗯,他是蘇州最有錢的人,和許多官員的關係都很好,所以,我當時一急,就說了出來,還好把那捕快嚇住了。可是,哥哥到底犯了什麼罪?」

紅珠一早就懷疑,經此事,大抵都明白了,她含淚嘆道:「妳哥哥沒犯罪,都是我害了他。」

凌思靜道:「為什麼?」

「在他堅決拒絕妳住這裡的時候,我本該猜到家裡就要沒飯開了,他去找活幹的那些天,瘦了許多,我想他那時一定是一天沒吃東西;他的斧頭碎了,也沒有再買一把,如果有錢的話,他會買的,就像後來──他就買了。思靜啊!妳別怪他,他在外面多壞,都是為了我這個做娘的,是我讓他沒有退路的啊!」紅珠放開凌思靜,爬到顏羅王身旁,緊緊地抱住顏羅王,哭道:「玉兒,三娘對不住你,你罵三娘吧!別總是不說話,我知道你心裡很痛苦的。」

「可你也不能幹那些事情啊!沒錢了,為何還不跟娘說呢?娘還長得幾分姿色,即使去賣,也不叫你受那種罪的。你可還要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你這樣,會讓底下的玉姐和蕭娘怨怪我的。三娘什麼也不怕,就怕苦了你!你很恨這世道,可這世道也有很多好人的,你為何要那般對待他們?你如果這樣,和蜀山九龍又有什麼區別?我們可都是希望你長大後,能夠成為一個正直的、善良的男子漢啊!你為何總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呢?」

顏羅王扭頭看著紅珠,那雙無神的眼睛多了些淚光,他顫抖著手,舉起來撫摸著紅珠的臉,輕輕地擦拭她的淚,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輕聲道:「三娘,別哭。」

紅珠卻「哇」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顏羅王道:「三娘,我答應妳,以後不去偷,也不去搶了,可我不能承諾我是正直的、善良的。三娘,玉兒從來都不是正直善良的啊!玉兒是地獄來的閻羅王,三娘,妳別忘記了玉兒所背負的仇辱,那不是三娘一句話可以消除的。」

「不,你小時候是很善良的,你不是地獄來的閻羅王,你是我們的兒子玉兒,我以後再也不叫你羅王,你永遠都是我的玉兒,不管你怎麼認為、你怎麼的改名,你都是我和玉姐的玉兒,在我們的心中,你都叫顏羅玉,那是玉姐給你起的名字,她說,你生來就是一塊黑色的寶玉。」

顏羅王靜靜地擦著紅珠流不止的眼淚,心中嘆道:「三娘,對不起,玉兒又害妳哭了,可玉兒沒辦法,玉兒必須那般做。」

凌思靜看著相擁的母子,也在輕輕地哭,卻不知她是真哭還是假哭?只是她的眼淚,也和紅珠一般的流得急。

她站起身,整理了衣衫,道:「娘、哥哥,你們進來吧!思靜去做飯給你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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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41: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人本善良~ 加入書籤
早飯過後,凌思靜說要出去一下,就別了紅珠母子。紅珠在自己的房裡還是輕輕的哭泣,顏羅王則到宅屋後背的小菜地上忙碌了。這些菜原來是他種的,後來他已經不打理了,紅珠和凌思靜在家打理得挺好的,只是他還想繼續把剩下的空地開墾出來──以前只開墾左邊荒草地。

晌午時分,門外走來六個男人,每個男人的手中拿著一根臂粗的木棍,其中之一赫然就是以前被顏羅王揍得半死的光棍。

兩個月的光景,那個光棍似乎把傷養好了,此時正帶人來尋仇,而屋裡的紅珠只顧獨自流淚,一時未發覺他們的進來,待她發覺時,光棍已經領著五個弟兄進入屋裡,她張嘴驚叫,顏羅王在屋背聽到紅珠的聲息,扛著鋤頭就趕了過來,卻見光棍扯著紅珠的頭髮從屋裡走出來。

「放開我娘!」顏羅王怒吼。

光棍囂張地道:「上次被你襲擊,才讓你這黑鬼得逞,如今你以為老子怕你嗎?」

「放開我娘!」

顏羅王扛著鋤頭走過來,光棍心跳加速,雖說此刻他們人多,且每個人都拿著武器,然而對於扛著鋤頭的顏羅王,他還是避免不了恐懼,恨自己當初不買幾把大刀過來,可是他人雖然爛,這次來只是想報仇並且把紅珠姦淫了,倒真不敢殺人,所以只取了木棍,仗著人多,他以為就能把顏羅王嚇倒了。

紅珠哭叫著,「玉兒,你不要過來了,三娘不要緊的!」

「黑鬼,你若再前進,我就殺了你娘!」光棍扯紅珠的頭髮,陰笑道:「我只要把她的頭隨便一擰,她的脖子就會立即斷掉,你信不信?」

此時,左鄰右舍一些人過來了,漸漸的,人越來越多,人群堆滿在籬笆周圍,卻無人過來幫助他們母子。

顏羅王不敢繼續踏前,光棍又得意地道:「敢招惹我黃四兒,你娘的沒被操過,我今日就要在你的面前、在大家的面前操你娘,我操完了,還叫我的弟兄一起來操,然後把你打殘,方消我心頭之恨!」

悲憤過度的顏羅王,竟然在此時露出了笑容。

黃四兒心頭一涼,喝道:「黑鬼,把你的鋤頭丟掉。」

「鐺!」

顏羅王丟掉鋤頭,黃四兒狂笑道:「弟兄們,替我揍扁他!我要先操爛這婆姨,你們一邊揍他,我一邊操這婆姨的爛洞,這般才叫爽,哈哈!」

黃四兒說罷,那五個男人舉棍就朝顏羅王攻過來,顏羅王就要與他們廝打,黃四兒一拳就擊在紅珠的小腹,紅珠痛得直不起腰。

黃四兒叫道:「黑鬼,你若還手,我打死你娘!」

顏羅王突然停止所有的動作,五根木棍重擊在他的身上,他一動也未動,雙眼緊緊地盯著黃四兒,那黃四兒正得意,要撕扯紅珠的衣服,撕掉了半邊胸衣,紅珠掙扎著不讓他得逞,他就發狠地抓住紅珠的頭髮,扇了紅珠幾個耳光,紅珠軟倒在地,黃四兒提起腳就對地上的紅珠大腳踢,紅珠忍著不叫一聲痛──她是不想讓顏羅王聽到她的痛苦。

顏羅王怒吼一聲,一頭撞在擋在面前的男人的胸膛上,把那人撞飛半空中,他則急奔幾步,跑到黃四兒面前,一拳把黃四兒打退。

他抱起地上的紅珠,喊道:「三娘、三娘──」

正在此時,幾根木棍砸打在他的天靈,他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黃四兒喝喊道:「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把他往死裡打!」

顏羅王頭破血流,被亂棍打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可他抱著紅珠,用他的身體把紅珠保護著,不叫那些落棍打在紅珠嬌弱的身體上──他顏羅王強壯著,不懼打!

黃四兒得意的笑聲和紅珠撕天裂地的哭聲響遍全場,顏羅王被打得有些迷昏了,根本聽不到這些聲息。

黃四兒已經不再使棍,而是拿腳去踢顏羅王,把腳踩在顏羅王的頭上,狠聲道:「黑鬼,我看你有多狠!老子比你更狠,看你能夠撐到什麼時候?黑鬼,你叫一聲痛,你他媽的不叫一聲,老子打死你都不爽,向老子求饒吧!老子幹爛你娘的洞,就放過你們母子!」

旁觀的許多婦女都流出了眼淚,一些小孩子還大叫道:「爸爸,快去打那些壞人!」

男人們很憤怒,但無人出頭,大家都不敢幫忙,一個白髮的阿婆流著淚對身旁的中年男人道:「兒子,你去幫忙。」

那男人道:「娘,這黑傢伙也挺可恨的。」

「可他愛他母親,我也是母親的,你就沒個良心嗎?你不去,我自己去!拼了老命,也不能叫他們母子在我面前受這種罪,多好的孩子,我怎就沒生個這樣的兒子啊?」老人顫著身體要去幫忙。

與此同時,一群婦女高喝道:「打死這些畜生!」

婦女們要衝進去,男人們跳踏過籬笆,那六人見此情勢,拔腿欲逃,卻已經被人扭扯住,上百人出手,那六人豈能活?在吶喊聲與痛叫聲中,六人就急急地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憤怒過後,居民們才知道害怕:打死了人,該怎麼辦?

可是,這人到底是誰打死的?

也終於沒有人知道,反正阿婆有出手、阿公也出手、婦女也出手,連小孩子都出手了,你一拳我一腳的,就叫這些人沒命,眾人心慌意亂的,正在此時,那孟風又過來了,原來是有人看不過去,早早跑去報案──孟風看到此情形,一時不知如何處理。

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六人,都是本地的惡棍地痞,他於是開始問,瞭解了情況,知道事情的始末,就以找不到兇手為理由,當場結了這案,然後叫官差把六具屍體拖走,「把地上的垃圾拖回去餵狗,一群爛人,早該死了。」

他看看地上抱著顏羅王哭的紅珠,心中一緊,「這次看來又要被花主責罵了,唉,那黑小子其實蠻帶種的。」

孟風等人離去後,居民們也散了,那個首先出言相幫的阿婆走到他們母子身旁,道:「孩子,以後常來奶奶家走走,這世界,不是一個人就能夠活下去的,有時候也需要別人的幫忙,雖然你看起來很可恨,可你真是個好孩子。」

阿婆被他的兒子扶持著離去,小宅院裡就剩下顏羅王和紅珠了,宅院周圍的籬笆已經爛塌,顏羅王全身傷痛,腦殼上還流著血,覺得迷迷糊糊的,身體也無力站起來,紅珠只是抱著他哭,也不懂得給他止血。

凌思靜忽然回來了,見此情形,拔腿就奔跑過來──她之前並未知此事,孟風沒遇到她,也就暫時沒向她提,她是直接找上梁亭武要銀子的。

她跑到紅珠身旁,跪了下來,眼淚就落了下來,看著滿身是傷的顏羅王,放下手中的包袱,抓著紅珠的肩膀,哽咽道:「娘,這是怎麼回事?」

紅珠只顧哭,一時也無法給凌思靜解釋,此時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給凌思靜遞上一瓶藥酒和一瓶止血藥。

凌思靜把止血藥粉灑於顏羅王的頭上,從自己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包紮了顏羅王的頭,然後對紅珠道:「娘,先把哥哥抬到床上吧!」

兩女把顏羅王抬入廳屋的顏羅王的床上,凌思靜就把顏羅王身上的衣服脫了,看了顏羅王胸膛上的圖騰和劍痕,心下一酸,莫名地要流淚。

顏羅王的棍傷主要在背上,她把顏羅王翻轉過來,那背上、手上滿是傷,她柔嫩的手在他身上一撫,沒有發覺骨折類的傷勢,心下略安,把藥酒倒在他背上,擦拭起來,紅珠也相幫著。

擦完了背,要擦他的腿上之傷,凌思靜捏到他的褲頭,嫩臉一紅,紅珠就道:「思靜,讓娘來吧!娘不怕看他,妳出去一會。」

凌思靜默然地走出去,順手關了門。

紅珠把顏羅王的褲子褪下,然後在顏羅王的屁股和腿背上塗了藥酒,哭道:「你每次為了三娘,命都不顧了,可知在三娘的心中,你的命比三娘的一切都要珍貴的。」

顏羅王不回答,他已經昏睡過去了,紅珠把他的褲子拉上,開了門,朝在外面背著身的凌思靜道:「他睡了,思靜,妳到我房裡來吧!」

凌思靜提起地上的包袱,跟紅珠入了左房。

凌思靜迫不及待地問道:「娘,可以跟思靜說說今日的事了嗎?」

「唉!」紅珠擦了擦眼淚,低語哭訴,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敘述。

凌思靜越聽越哭得淒婉,當她聽罷,兩女都成了淚人兒,凌思靜抱著紅珠道:「娘,我以後再也不讓哥哥給別人欺負了。」

紅珠拭了拭凌思靜的劉海,淒笑道:「女人本來是被男人保護的,女人又有什麼力量保護男人呢?像妳我這般弱的女子,也只有靠男人的保護,妳的這個哥哥雖然不是很強大,可他總是盡所有的力量保護我們──我想,如果有一天,妳出事了,他也會像保護我一般保護妳的,因為他給妳買了新衣服。」

「嗯,我知道。娘,妳瞧瞧!」

凌思靜把包袱打開,紅珠看見裡面滿包的白花花的銀子,驚得目瞪口呆,她道:「思靜,妳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凌思靜道:「娘,這個妳別管,以後我還能在這裡繼續住嗎?這些錢,是我交的住宿費用,我想在這裡繼續住下去,可是我知道娘想趕我走了。」

「誰也不會趕妳走的。」紅珠嘆息,「只是妳的銀子是怎麼來的?」

凌思靜道:「娘,這些銀子是乾淨的,也是思靜的,妳不要懷疑。」

紅珠凝視凌思靜,幽然道:「思靜,我現在有點懷疑妳的身世了,這段時日以來,我觀察妳好久,但一直不說出口,我早就覺得妳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凌思靜含著淚笑道:「娘,妳別管那些啦,反正思靜是真的把妳當娘的,這可是真的,其他的,以後思靜再告訴妳好不?以後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娘妳不用擔心。」

紅珠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思靜,以後,妳嫁給我家玉兒好嗎?」

凌思靜嬌體一震,緋紅著臉嗔道:「不啦,娘,他是思靜的哥哥,思靜不嫁他。」

紅珠笑笑,道:「我們去向鄰居們說聲謝謝吧!」

「嗯。」

凌思靜應諾。


兩女挨家挨戶地去道謝,順道和居民們聊幾句,就這樣,到了黃昏時回來,造飯吃過,兩女沐浴──以前她們沐浴的時候,顏羅王都會跑出外面,現在顏羅王躺在裡面,凌思靜在沐浴時心兒跳個不停,怕顏羅王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沐浴過後,兩女各回房睡。

翌日清晨,兩女醒來,顏羅王依然未醒,凌思靜察看了顏羅王的身體,發覺並無大礙,就與紅珠做早飯。

剛做好早飯,顏羅王恰巧醒轉,從廳屋裡走出來時,驚得凌思靜兩眼發直:顏羅王裸著上身,那頭髮竟然全紅了,像血一樣的鮮紅。

紅珠道:「玉兒──」

顏羅王朝紅珠一笑,道:「三娘,我出去一下,就回來。我的傷沒事,妳不要擔心,我的身體是鐵打的。」

說罷,顏羅王就走出去了。

凌思靜看著他消失,才轉臉問紅珠:「娘,他的頭髮?」

紅珠卻笑道:「好看不?我覺得紅頭髮的他好看極了,他那頭髮是因為我變紅的,我以前沒有告訴妳,其實他的頭髮早就紅了,只是怕別人看了把他當成怪物,所以才染黑了。」

凌思靜道:「我、從來沒見過紅頭髮的人哩,可是,真的很好看。」

紅珠道:「玉兒又長高了一些,高大的身材配上那頭紅色的頭髮,披掛在他削鐵似的流瘦的臉龐,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有魅力的男人,他在我的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兒子,也是獨一無二的男人。思靜,我們吃早飯吧!」

紅珠挽了凌思靜進廳屋吃飯──這廳屋既是浴室亦是飯廳,而茅廁本就是有的,就在屋後。兩女正吃著,忽然那個阿婆走了進來。

兩女昨日拜訪過這位阿婆,知道別人都叫她為「英婆婆」,紅珠就道:「英婆婆,妳來得正好,吃些東西吧!昨日謝謝妳了。」

英婆婆喘著氣道:「妳們那黑小子是怎麼了?一大早的逐家敲門,別人打開門,不管開門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就跪下來向人家磕三個響頭的,弄得左鄰右舍都無所適從。這冷天氣,他還光著上身,而且,那頭髮,到底是怎麼了?」

紅珠聽了微微一愣,繼而會心一笑,搬來椅子讓英婆婆坐了,道:「那是他的感謝方式!」

「啊?」

紅珠看著顏羅王的空床,道:「我的這個兒子,很多時候面對別人時都是以他的虛假,他要裸著上身、紅著頭髮去磕拜你們,只是想真心地謝謝你們。英婆婆,我兒子的頭髮本來就是赤紅色的,是不是很好看呢?」

她說話的時候,眼淚裡含著瑩晶的淚。

紅珠後來才察覺,經過這場劫難,顏羅王那顆被世人冷落的心漸漸地復活,在顏羅王深藏的漠然的心靈,對人世有了一絲溫情,也因此,他本性的善良漸漸地甦醒──那可以說就是他從春風揚萬里出來後沉埋了多年的童真。

「很好看,我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孩子。赤色的頭髮,赤色的靈魂,赤子的心。他就像一塊黑鐵,一旦燃燒,就紅得可愛。」

英婆婆也笑了起來,那雙老眼笑得瞇了,瞇成一線的眼睛悄悄地眨出兩顆老淚珠──這是一個老人賜給顏羅王的禮讚。


第七章 ~平靜生活~ 加入書籤
日頭轟烈了一日,總要沉落;海潮澎湃了一夕,亦會退潮。

嘈雜的生活,或伴著歡喜的,或帶著悲痛的,在日月的輪迴中起起伏伏,多悲痛的往事,過去了,總會帶給人表面上的一些平靜──哪怕存著更深的悲痛在人的心靈,生活的表層終還是平靜了。

三個月的平靜,是冬的軌跡。顏羅王也像了沉寂的冬,除了那日裸著上身跪謝鄰舍之外,他也沒有再與鄰舍主動交談,但他見到鄰居,無論是誰,他都會笑,笑得像夏日的烈陽。

人們無法從他的笑中得知這笑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因為人們已經瞭解這個大男孩面對著人的時候除了笑還是笑,在他的臉上,很難尋到別的表情。只是當人們向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會笑著和人打招呼,周圍的人們忽然覺得顏羅王變好了,雖然他的笑容未變,可是當他拿這種笑容和人打招呼或者說幾句的時候,他們覺得黑傢伙是真的友善了,而且他們發現一點:這黑小子真要說起話來,那話可都是哄得人很開心的。

他們哪裡知道,奉承別人、拍別人的馬屁,也是顏羅王過往生活的重要部分。他們只知道,這黑傢伙面對著他們的時候,都那般的笑,或許不是笑得很美,卻笑得很真誠──他以前也笑得很真誠,可那時的笑,叫他們從心裡發冷的。相同的笑容,在不同的情形之下,竟然可以產生這般戲劇化的變化,實是人們不曾預料到的。

凌思靜卻知道,平時的顏羅王是不常笑的,在面對著她與紅珠的時候,顏羅王只有該笑的時候才會笑──不像面對著外人那般無度地笑。凌思靜不明白,他面對著別人的時候怎麼就那麼能笑?或許給他一個耳光,他還是會笑得很燦爛哩!

這笑容令凌思靜從心裡討厭,因為她每每看見顏羅王對著別人笑的時候,他的那雙眼睛總隱藏著什麼,且他平時不笑了,他的那雙黑亮如寶石般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沉。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她忽然發覺自己瞭解顏羅王──可她心裡莫名地想瞭解這個哥哥。

顏羅王自從經歷去年那日之事,便很少出門,安靜得過分,他在屋前左右鋤種了兩個小花圃,在屋後種植了各種蔬菜,還在籬笆的周圍播種了一些爬籐類花草,把路照照留下來的這破爛的小宅院打點得美麗而幽靜。

其實他的這種安靜,相對於他以前的冷漠,鄰居們已經覺得顏羅王熱情了許多,至少他現在會和人打招呼、會和人說幾句話逗人開心,於是也不覺得顏羅王的安靜有什麼奇怪之處,他們已經習慣了顏羅王的安靜了。

凌思靜卻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這黑傢伙隔個三五天總要到紅珠的房裡逗留一陣,有時甚至一晚都睡在紅珠房裡,她在太湖時就聽紅珠說過此事的緣由,後來宿留在這裡,也常見到。她本來習以為常了的,可是,春天的花快開了,她又長了一歲,也許年齡不代表什麼,然而年齡往往折射一種心情的變化,特別是少女情思。

她想到這事,往往心裡就煩,那個黑傢伙怎麼可以老往娘的房間裡跑?再怎麼說,那也是娘來的,雖然不是他的親娘,可他也是吃著紅珠的奶長大的,他這不是亂倫嗎?

凌思靜還不是很明白男女之間的事情,可她多少也知道一點點,至少她知道顏羅王到紅珠房裡究竟是幹什麼,她就有一次不小心撞到顏羅王和紅珠赤裸地交纏在床上。雖然她也知道顏羅王不能人道之事,也懂得這「不能人道」是怎麼回事──紅珠告訴她的──,可她還是不懂,顏羅王都這般了,為何還要和娘幹出那種事情來?

關於紅珠與顏羅王之間複雜的感情以及前因後果,凌思靜都從紅珠口中聽過,紅珠並不隱瞞她,她以前也覺得很自然,近來卻越想越不是味兒,一種不知是什麼樣的煩惱纏著她少女的心靈,越想擺脫,那種酸楚就越濃。

娘也真是的,為何要與哥哥做那種事情呢?

其實紅珠的心裡也是矛盾的,顏羅王雖非她自己所出,卻是她和玉娘一同哺大的,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也有著一定的親緣關係,她和玉娘的奶水永遠都留在顏羅王的身體裡。

在這點上,紅珠心裡時常抗拒著顏羅王,只是最後她總是失敗了。最初的顏羅王,也許單純只是她的兒子,但從劉府出來後,她與顏羅王之間就變得不單純了,在母子之緣上多了一種不該存在的情感。

兒子曾緊緊地擁抱她,兒子也曾替她沐浴,兒子的眼睛欣賞過她的身體,兒子的手撫摸過她的全身,她也曾要求兒子佔有自己。

她與顏羅王有著母子之實,也存在根深蒂固的母子之情,則她與顏羅王的這種不正常的關係和感情,在世人的眼睛裡,那是叫亂倫。

因此她的心總矛盾,抗拒著顏羅王,又期待著顏羅王。

但她最終無法抗拒,她知道顏羅王變成今日的情形,是因為他的胸膛多了蛇的圖騰,那小蛇兒捲曲成一個形象的「色」字躍動在顏羅王的胸膛,就從那一天開始,顏羅王變得很急色,時不時地要對女性毛手毛腳,紅珠寧願顏羅王對自己輕薄,也不能讓顏羅王跑到大街上隨意非禮女性,也因此,她允許了顏羅王要對她所做的一切。

一種倫理的界線掛於她的心上,可是正因為這種倫理的界線,使她得到一種越界的快感,當想到自己哺大的兒子正享受著自己的美好身體之時,用他的嘴、他的手在她身上撫愛──好像他小時候吮吸她的奶水一般,她有一種驕傲的快感,那被自己親愛的人佔有的緊張,以及每想到撫弄自己的男人就是被自己養育大的兒子之時那種恆久的獲得、擁有、融合、存在,都叫她整個身心為之顫動、所有的神經聚集起來,只感受兒子的撫愛,在抗拒與接受的矛盾心情下,得到一種變態的滿足,即使顏羅王不能人道,這種滿足也是真實地襲擊著紅珠的身心的。

也許不該想起──羅剛死後的那段日子,她與玉娘之間也有著無數次的親密,那是兩個女人的秘密。如今卻有了個「不能勃起」的兒子,不管願不願意承認,這兒子在這方面畢竟還是半個男人,總比玉姐真實些,當她碰觸到他強健的肌肉時,她身體的神經也跳躍,他那比常人要粗要長的直挺手指,總有著意想不到的功用。

只是這一些,對一個多年未歡愛的風韻正濃的婦女來說,還是缺點什麼,因此,某種意義講,顏羅王挑起紅珠的情火,也讓紅珠熬了不少的苦。

紅珠沒有怨言,可也因為如此,每次顏羅王要對她使壞前,她的脾氣也變得有點壞;本來柔弱安靜的她,竟也多了羅芙的火爆性格,往往會對顏羅王叱罵,但是,這種罵卻又帶著親密的感覺,就像當年的羅芙扯打顏羅王的時候,不也正是因為她與顏羅王是親密的姐弟關係麼?

顏羅王和紅珠一般,也有著他的矛盾。

紅珠畢竟是他的娘,他的色心起時,他想過侵犯別的女性,也不大敢往紅珠身上想,只是不敢想的,便要想著。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三娘有一種幻想呢?也許是他替三娘沐浴的時候,他看了三娘的身體吧!他離開了春風揚萬里,就過著骯髒的生活,他的腦中,是否也就有了骯髒的念頭呢?

然而,他畢竟錯了,他的這種感情並非骯髒,而是人類一種根源的存在。

動物對於哺乳者,總有一種根源的依戀。

人類對於母親,亦有存在一種戀母的情結。只是這種感情,隨著年齡的增長,變成了對母親的敬愛和尊重,而顏羅王與紅珠之間,卻發生了一些變異,因紅珠並非他的生母,在倫理及人性上,得到了種可以偏離原來軌道的藉口,在他重遇紅珠之後,原對母親的依戀,於各種巧合和際遇下,演變成對母親的愛戀。

某種時候,紅珠在顏羅王的心中,已經不是單純的母親,而是母親的角色之上,多了一個「女人」的角色。兩種角色的重合,在顏羅王的心中,也就產生了兩種感情的交雜──兒子對母親的感情和男人對女人的感情。

顏羅王能夠坦然對母親的感情,卻不能釋然對女人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時刻緊記著紅珠是他的娘,未被路照照洗禮之前,即使他暗自幻想紅珠的身體,他仍然是不敢做出什麼,然而被路照照洗禮後,他是變得性無能了,可他偏偏色心重,看到女人就急色,而三娘總是在他的身邊,他一發作起來,就對三娘毛手毛腳了。

這些,從根本上打破了兩人母子的隔界,使得他們在母子與情人之間交錯、掙扎、融合,在世人的眼中是違背倫理的,可對於他們來說,漸漸地,變得自然。

凌思靜對這些是知之甚詳的,她以前也是安然對之,可她最近越來越反感顏羅王和紅珠之間的糾纏了,每想到顏羅王對紅珠所做的事情,她就覺得顏羅王是不可原諒的。

春的風的確是濃了。

在平靜中逐漸顯露了喧嘩:亂花當綻,雜鳥鳴歡;長寒應去,春暖水融;河流泉響,魚兒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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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42: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情難自禁~ 加入書籤
所謂的一年之計在於春,這麼簡單的道理顏羅王即使沒讀過多少書也是懂得,他在自家園子裡更多忙碌了。周圍的鄰居開始為這家人擔心,因為這家人沒有一個出外幹活的,他們怎麼養活自己呢?

英婆婆見顏羅王如此勤奮,且顏羅王的身架子絕不是蓋的,他已經長到一百八十五公分了,近來不見長高了,可那身體還在長壯,高大壯實的身架,叫女人看了也心動,特別是那雙修長結實的大腿,簡直叫男人眼紅,叫女人心慌,因此,英婆婆張羅著要為顏羅王找媳婦兒,顏羅王也不拒絕英婆婆的好意,可紅珠都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

英婆婆做媒無望,就想替顏羅王找一份活,她讓她的兒子陳二帶顏羅王出去幹活。

英婆婆原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早逝,居民都稱她的二兒子為陳二,陳二已經三十有八了,十年前娶了一門媳婦,給英婆婆生了兩個孫子和兩個孫女,樂壞了英婆婆。

陳二在碼頭做點小管事的,他就把顏羅王帶到那裡幫忙著搬運,顏羅王身體結實,力氣也大,幹活起來也不要命,陳二很是喜歡,他另外發現顏羅王更多的好處,這顏羅王不說話則已,說話起來四面八方的,拍起馬屁來臉都不紅一下,還常對著人笑微微的,討得大家的歡心。

碼頭經常發生一些糾紛,陳二都叫顏羅王去處理,這顏羅王在處理這些事情上,可是軟硬兼施,你陪笑臉,他也跟你陪笑臉,你給他惡臉,他還是給你笑臉,可是,當對方硬是要來狠的時候,顏羅王揮斧就砍,把對方嚇得屁滾尿流的。

陳二以前很討厭顏羅王的笑裡藏刀,可現在卻喜歡之極。他覺得這黑傢伙好的時候馬屁滿天飛,可人世就是馬屁不易穿的,誰聽了都高興;顏羅王狠的時候呢,那才叫絕,一把斧頭毫不留情地直劈下去,還沒劈到人,就把人給嚇得跌倒在地了。可陳二知道,顏羅王不僅僅只會唬人,真到了某些時候,對方很惡劣的話,顏羅王的斧頭是絕對砍在對方的身體上的。

於是,顏羅王在碼頭就成了幹活的能人、討人歡心的善人、擋是非的斧子。是的,斧子,顏羅王被碼頭一帶的人稱之為「黑斧子」。

鄰舍中若有人被外人欺負,只要顏羅王在家,叫一聲「閻羅王」,這黑傢伙也能夠立即舉著斧頭就衝到前面去,笑臉揮斧,可那斧下的狠,無論對方多少人,這黑傢伙一把斧頭也敢挑戰,因此,也受過一兩次的傷,但對方付出的代價,比他要多許多。值得安慰的是,雖有受傷,卻沒有死亡,加上鄰舍的人也相幫,那些被趕跑的人再也不敢回來。

顏羅王改變了許多,把左鄰右舍的人都哄得開心,就連小孩子他也能夠哄的。碰到小男孩哭,他就總說「男人不應該隨便哭,哭了就不是真漢子」;碰到小女孩,他就絕了,他說「女孩哭了就不漂亮,長大後會嫁給毛毛蟲」。他竟然說得出如此的話,叫居民們驚奇。

居民們最不敢相信的是,他碰到十來歲的女孩受委屈時,就會說「別傷心,如果誰欺負妳了,就來找哥哥玩,等妳長大了,讓妳嫁給哥哥好不好?」──這,真是夠了。

誰也沒料到顏羅王會變成這樣,和剛開始的顏羅王簡直是天壤之別,但畢竟討人喜歡多了。還叫一些婦女看著他的時候心癢癢的,恨不得顏羅王和她們說這般的話兒,也叫一些懷春少女喜歡,恨不能現在就嫁給顏羅王。

只可惜顏羅王只是哄小女孩,真要是到了年紀的女性,他只讚她們漂亮啊什麼啊之類無關緊要的馬屁話,從來沒說過要讓哪家的少女嫁給他顏羅王,使得一些待嫁少女情難自禁悄悄找媒人托終身,卻不是被紅珠擋下來就是被凌思靜轟出去,凌思靜一句「我哥不娶老婆」讓少女們傷透了心。

有時候,黑的東西,往往透射神秘的力量和魅力。顏羅王的黑,經年齡的洗禮,變成一種深的太陽色,那是一種千錘百煉的古銅膚質,比白皙更能體現男人的個性,透過他高大的身架,散發著男子漢的粗野的氣息;他的削鐵似的流瘦的不笑時的冷酷的臉膛,或在淺笑時嘴角拉扯出的一種嘲笑的味道,讓少女們想到他紅髮的樣子,就為之暈倒。

可是,顏羅王的心靈深處,並非人們所看到的表面那麼簡單。

這些,也只有紅珠和凌思靜清楚一點兒。顏羅王所執著的仇,關於羅芙的去向,還有解決本身不能人道的問題,都是顏羅王心中一時無法解開的結。紅珠和凌思靜很清楚這些,卻不清楚顏羅王心中的另一個結,那是關於李清玉的。

是誰曾經跟他說過,如果他長得比她高,她就會嫁給他呢?

是誰曾經趴在他的背上,安然地入睡?

是誰挑起他最初的情結?

紅珠和凌思靜都不知道這些,她們以為,顏羅王眼睛裡深藏的僅是曾經生活的苦難經歷以及不可解開的仇恨。

如果顏羅王是輕易被人瞭解的,顏羅王也就不是顏羅王了,他的眼睛裡藏著太多,她們暫時是無法觸及的了。

當然,關於凌思靜所隱藏的一切,顏羅王和紅珠也是一無所知的。

可三人還是生活在一起,開過春,飄過秋,又度入冬,他們終於與周圍的居民打成一片了。顏羅王白日出去,晚時歸,而紅珠和凌思靜白日裡也到別家去與婦女聊天,或者是那些婦女過來找她們閒話兒,聊得最多的話題莫過於顏羅王和凌思靜,不是說凌思靜該找婆家了,就是說顏羅王該成家立業了。

因凌思靜的奇美,附近很多人家的少年過來提親,凌思靜為此煩得不得了,囑咐紅珠:誰來提親,都轟出去。

可是拒絕一個,又來一個,紅珠頭都痛了,有一些竟然是向她自己提親的,這更叫她難堪。終於有一天,她實在受不住了,便對街坊發言:凌思靜是她家顏羅王的童養媳,是顏羅王的媳婦兒。

這讓凌思靜不能接受,找紅珠理論、撒嬌,紅珠請求凌思靜暫時冒充一下,她已經被提親的人弄得心煩透了,想以此斷了那些人的心,可凌思靜不依,不但凌思靜抗議,顏羅王也很有意見,覺得三娘是亂牽線,他和凌思靜根本沒那個意思。

凌思靜生氣,從此不理顏羅王,可他們是兩小夫妻之事,傳遍了大街小巷,令少女傷心,使少男絕望。

冬天的日子,終於安靜了許多。

年關又快到了。

此日,顏羅王回來時,紅珠和凌思靜已經吃了晚飯,紅珠正與兩個婦女在宅院裡談話,卻不見凌思靜。

顏羅王正覺奇怪,凌思靜在浴室裡喊道:「娘,幫我拿我的褻褲給我,我剛才明明拿了的,可能不小心掉到房間的地上了。」

紅珠正與兩個婦女往外走,似乎是有什麼事兒,便隨口對剛回來的顏羅王道:「玉兒,你去拿,三娘出去一會。」

顏羅王驚道:「三娘,我怎麼拿?」

紅珠道:「你們不是兩夫妻嗎?替你老婆拿條褲兒也不行?」

顏羅王欲出口反駁,紅珠已經和兩個婦女離去了,那兩個婦女還回頭對顏羅王吃吃地笑,顏羅王頭大如斗,而凌思靜又在裡面不停地叫道:「三娘,快點嘛!要冷死人了。」

顏羅王看看廳屋那緊閉的門,想到裡面沐浴的凌思靜,心中莫名衝動。他想了想,還是往凌思靜的房裡走去。在她房裡的地板上果然瞧見那條綠色的小褻褲,彎腰撿起,在門背後瞧了瞧外面,見沒有人,他心下大鬆,急忙跑入到廳屋的門前,那門是半關的,沒鎖過,顏羅王慌忙打開,鑽了進來,就又把門給半關上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凌思靜沐浴時進入廳屋。

凌思靜聽到腳步聲有異,問道:「娘,是妳嗎?」

顏羅王走了過去,那浴室其實只是廳屋隔開的小木房,牆根有三個小洞,可以讓水流出去,那小木房還有一個小門,顏羅王敲了敲門,凌思靜就半開了門,伸臉出來看見是顏羅王,驚得全身僵直,繼而驚呼出聲。

顏羅王道:「妳叫嚷什麼?妳的身體躲在門後,我什麼也沒看見。」

話是如此說,他的鼻血卻流了出來,拿著凌思靜的小褻褲的手不停地顫抖,他伸手過去,吼道:「快些拿去,我有點支持不住了。」

凌思靜不接手,只是躲在小門背,那雙眼睛憤恨地瞪著顏羅王,道:「怎麼會是你?」

「妳拿不拿?再不拿,我就不忍了。」

顏羅王那雙急色的眼睛在凌思靜甜美的臉上掃視,手一顫,那小褻褲就掉了下去,剛好向凌思靜的腳下飄落,凌思靜怕濕了褻褲,彎腰伸手去接,不料半邊胸脯露出來,顏羅王悶叫一聲,推門而進,抱住赤裸的凌思靜就一陣狂吻亂摸。

凌思靜竟然全身使不上勁,身體軟倒在顏羅王的懷裡,嘴裡喘息著道:「哥哥──」

顏羅王立即吻住她的小櫻嘴,凌思靜本來想抗拒,可這一吻,吻到她心兒上了。和顏羅王相處已經一年了,一早就暗生情愫甚至吃紅珠的醋,此刻雖覺得顏羅王可恨,卻酥了身心,由得他去了。

顏羅王對凌思靜一陣輕薄,體內奇異之氣平息,恢復正常,放開凌思靜,她一屁股軟倒在地上,顏羅王回身要走,踏出一步,又轉過身來抱起凌思靜,取過毛巾,擦乾她的嫩白誘人的身體,卻發現她那小褻褲早就掉到地上全濕了。

他道:「思靜,我抱妳到我的床可好?」

「嗯,哥哥。」

顏羅王抱起凌思靜,放她到床上,拉了被子給她蓋上,道:「我去取妳另外的褲兒來,妳在被窩裡暖一會。」

他要起身,忽然發覺凌思靜從被窩裡伸出玉手兒抓住他的手,只見她臉兒粉紅,雙眼含淚,嬌人可愛、楚楚可憐的,她顫著聲音道:「哥,我冷。」

顏羅王二話不說,就鑽進被窩抱緊她,在她耳邊道:「思靜,妳喜歡哥嗎?」

凌思靜不回答,只是窩在顏羅王的胸膛,抱得顏羅王緊緊的。

顏羅王猜不透凌思靜的心,便道:「哥是個很壞的人,壞到隨地可以摸女人的屁股、抓女人的奶子,可我不想的,以前有個女人強行要我和她好,也有個女孩要把她的身體獻給我,我也沒做出這種事情,我這輩子只對三娘做過這些事,現在多了一個妳。以前沒叫過妳一聲妹妹,以後也不會叫,妳明白嗎?」

「嗯。」

「喜歡哥嗎?」

凌思靜還是沒有言語,只是她抬起臉,爬了上來,張開嘴兒,咬舔著顏羅王的耳垂,如此一會兒,顏羅王才聽到凌思靜甜甜的聲音,「哥以後要成為真正的男人。」

顏羅王擁著她的柔體,道:「一定會的,我一定會找回我男性的尊嚴。」

「哥到那時候會不會還是很壞?會不會真的見了女人就亂來呢?」

顏羅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那路照照說繼承了他的靈色聖魂,男人也會變得色色的,可是當我找到靈色斧,打開我身上的力量之時,會不會還像現在這般三五天的要摸女人的屁股才安靜,我是真的不知道的。只是要告訴妳,哥是妓院裡的妓女生出來的,也在妓院長大,對於女人,哥其實不是很好奇,從小就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身體的我,後來竟變得對女人無法免疫,也是我意想不到的。思靜,把妳交給我可好?」

顏羅王想到劉敏之事時,雖不後悔,卻也覺得對不住劉敏,在那間柴房裡,劉敏對他所說的是否真心呢?如果是真心,他顏羅王多少是對不起她了。

凌思靜沉吟道:「可娘怎麼辦?」

顏羅王心頭一震,想起他的三娘,竟無言了。

凌思靜抬臉看了看呆愣的他,幽幽一嘆,道:「哥是否還有其他的女人?」

「沒有了。」顏羅王說道,他說的是事實。

至少,暫時是事實。

凌思靜幽然道:「沒有,思靜就放心了,思靜沒權力管你和娘的事情,可思靜想你除了娘之外,就只有思靜。娘總是娘的,即使她或許也是你的女人,可她總也扮演著娘的角色,可思靜只想成為你的女人,單純的你的妻子,娘在這點上是無法做到的,思靜卻可以。哥,思靜是不是很壞?」

「妳很好。」顏羅王由衷地道。

「思靜恨哥哩,哥你總當著思靜的面輕薄娘,思靜心裡恨你。哥記得嗎?你那次救我,我是真的怕蛇的,我就討厭你,但我喜歡娘,思靜是十歲的時候沒有了娘,我爹他怕我,恨不得把我嫁出去,總讓我去和那些陌生男子相親,思靜就來這裡了。娘真把思靜當女兒,思靜覺得娘就像我死去的娘親一樣可親,真的把她當我娘了。思靜不恨娘的,可是恨哥哩!因為思靜發覺自己後來漸漸喜歡哥了,可哥你總是傷思靜的心。哥,你該恨嗎?」

她幽幽而言,嘴裡含著淡淡的香味兒,那語言掠過顏羅王的耳朵,她的嘴唇也劃擦著顏羅王的耳朵,顏羅王心中一蕩,心頭情湧,轉臉捧起她的臉兒,就吻在她的嘴,兩人纏綿一陣,分開來時,凌思靜只有出的氣兒了。

顏羅王覺得凌思靜所說的,與剛開始時所說的有很多出入,只是他早已經猜測到凌思靜曾說的是假話,哪怕她此刻說的話仍然是假的,他顏羅王依然歡喜,有時候,即使被騙了,仍然心甘情願,仍然有一種甜蜜。

凌思靜此時爬上顏羅王的胸前,趴在顏羅王的身上,竟解開顏羅王的衣扣,讓顏羅王的胸膛敞露,她就把她自己潔嫩的胸脯貼在顏羅王寬闊的胸膛,呻吟道:「哥,一輩子只有思靜一個妻子,一輩子只愛思靜嗎?」

愛嗎?顏羅王忽然覺得迷茫,他在此時竟然想到了李清玉,更遙遠的是想到他曾在羅紫玫小臉上的那一吻,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最後想到了蘭容──那個救過他的命的高貴夫人。

「如果有一天思靜死了,哥也還是只愛思靜一個人嗎?」

凌思靜的聲音很甜,也很柔,只是這很柔很甜的聲音像巨石一般壓在顏羅王的心上,叫他喘不過氣來。

「思靜可以允許娘,卻不允許別的女孩。娘她把哥養大,也在思靜之前,思靜既然愛了哥,就得接受哥的從前,可是思靜希望哥的身邊不要再有別的女孩出現,哥你能承諾嗎?思靜要一個承諾。」

顏羅王不知如何回答,他把凌思靜的身體翻轉下來,爬上她的肉體,那被子滑落,顏羅王看見她左胸的乳房上有一個水藍色的印記,像一朵未開的荷花蕾,只是比實際上的荷花蕾縮小一些,看起來像一顆藍色的水晶──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水晶荷花。

凌思靜又道:「哥,給思靜一個承諾很難嗎?」

顏羅王嘆道:「哥怕給妳一個虛假的承諾。」說罷,他翻身下來,又道:「思靜,妳的胸脯好美,哥想一輩子都擁有,可以嗎?如果不可以,哥就給妳一個承諾。」

凌思靜疑惑道:「為什麼?」

「妳能做哥的妻子,讓哥一輩子都擁有妳,可以嗎?」顏羅王重複著他的話,把凌思靜的問題變了個方向丟回給她,竟也把她給難住了,「可以嗎?」

凌思靜含淚道:「如果思靜說不可以,哥要給思靜一個什麼樣的承諾?」

顏羅王背轉過去,不看她,道:「我可以承諾,永遠也不會碰妳。」

「我不要這樣的承諾,不要!」凌思靜把顏羅王的身體扳轉過來,力量之大,超出顏羅王的想像,她瘋狂而笨拙地吻著顏羅王,那眼淚急急地流。

她吻了許久,才凝視著顏羅王,道:「我要哥承諾永遠都只有思靜一個妻子,哪怕是虛假的承諾,哥也給思靜。如果是以前,哥還有選擇,但是現在,哥沒有選擇的餘地,思靜也不能再選擇。」

顏羅王心一軟,拭著她的眼淚,道:「別哭,也別逼我好嗎?哥報了仇,找到四姐,就回來娶妳。妳笑,哥最喜歡妳笑的樣子。」

凌思靜含著眼淚,道:「哥不給我承諾,可是思靜還是要給哥一個承諾。思靜這輩子只做哥的妻子,只愛哥一個人,思靜的身子給哥留著,思靜的心也是哥的。哥,你都要嗎?」

「嗯,要,都要。」

顏羅王感動地吻著她,那門突然開了,原來顏羅王關門的時候沒有全關過,紅珠進來,看見床上的兩人,忽地把門關了。

顏羅王急忙起身,整了整衣衫。開了門,紅珠就站在門前。

顏羅王輕聲道:「三娘,妳生氣了?」

紅珠笑道:「傻孩子,三娘怎麼會生你們的氣?三娘不是向鄰里宣佈你們是夫妻嗎?看到你們這般,三娘只會開心的。」

話雖如此說,紅珠的心裡多少有些不是味兒,可這些並不能影響她什麼,她曾經和玉娘一起做羅剛的小妾,不也是一樣過得舒服?且羅剛死後,都是玉娘照顧她的,她每想,如果羅剛沒有玉娘,她又會過得如何寂寞?

紅珠曾就勸顏羅王多娶幾房媳婦,那是因為她知道顏羅王所學的那種東西,是專門對付女人的,顏羅王本身是個強壯的男人,能夠滿足很多女人,且她也算是顏羅王的娘,能夠看到自己的兒子娶幾門媳婦,或者也該開心吧?

紅珠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很自然地走了進來,坐到床沿,道:「思靜,玉兒以後就交給妳了,妳好好待他,以後娘不准他碰了。」

凌思靜本來羞羞的,聽了紅珠的話,她慌張地道:「娘,妳是要我陪哥哥那些?」

「嗯,妳是他的妻子,不是麼?」

凌思靜低語道:「娘,我以後也不准哥碰我,我們還沒行婚禮哩!」

「那我就到大街上亂來──」

顏羅王話沒說完,紅珠就一個枕頭砸在他的臉上,叱道:「誰讓你去了?」

顏羅王笑道:「三娘,我身邊必須有女人,我才能夠安份的,我也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有時覺得活著好累。」

紅珠和凌思靜凝視他,他的臉雖然在笑,可那雙眼睛隱藏太多,她們覺得顏羅王的這些話是出自真心的。凌思靜想起剛才自己逼迫他承諾,而他最終沒有任何承諾,或者因為面對著她,顏羅王不想給她虛假,而她要的承諾,對顏羅王來說,也許過於沉重了。

紅珠嘆道:「你要如何都可以的,三娘只是隨口說說。」

凌思靜心口一酸,終於醒悟,紅珠的心,不是她凌思靜能夠理解的,只是在她純純的心裡,因了她的母親,她覺得男人不該都像她爹一樣。她那爹,有著太多女人了,顏羅王以後是否也會像爹一樣有許多女人呢?如果真那樣的話,她凌思靜又何去何從呢?


第九章 ~共情同愛~ 加入書籤
紅珠和凌思靜從廳屋裡出來,紅珠道:「思靜,妳到娘房裡來吧!今晚和娘睡。」

「嗯!」凌思靜應了,跟在紅珠後面,進了紅珠的房。

兩女睡下,紅珠問道:「思靜,知道娘為何要妳過來嗎?」

凌思靜道:「因為哥?」

紅珠道:「是的。妳叫他為哥哥已經有一年多了,或者沒有多少兄妹感情,只是,說實話,我寧願妳一輩子都叫他做哥哥,只做他的妹妹,那樣你們都不會傷心,也永遠都是兄妹。」

「為什麼?為什麼娘要說得這般嚴肅?思靜不喜歡太嚴肅的。」

「思靜啊!妳還小,不懂生活,也不懂男人。妳說妳不喜歡嚴肅,可妳為何要給玉兒出那麼嚴肅的問題呢?我雖然不知道你們說了什麼,可是玉兒說他覺得累,我以前從來沒聽過他說累的,即使他流浪時為賊為乞丐,保護娘的時候把命也賭上了,可他從來沒有一句怨言,也不曾說過一次累,但今晚他說了。思靜,可以告訴娘,妳到底要他做什麼嗎?」

「我、我、我──」凌思靜「我」了很久,還是不能夠說出來。

紅珠又道:「思靜,說吧!娘不會怪妳的,娘把妳當成女兒,希望妳也真的把我當娘。」

凌思靜急了,道:「娘,我是真心的,真心的把妳當娘哩,妳不要懷疑思靜好嗎?思靜是有些東西瞞著娘,可思靜真的是從十歲開始便沒有了娘,妳是思靜現在的娘,思靜有了妳,很開心哩!」

「那妳就把一切告訴娘吧!啊?」

「嗯,好的!」凌思靜翻身趴在紅珠身上,在紅珠的耳邊輕輕地訴說著剛才與顏羅王發生的事情,把一切說了,凌思靜還加了一句,「娘,其實我剛開始並不喜歡哥哥,可是,不知為何,後來總想著他的,思靜喜歡娘,也喜歡哥哥,都真心喜歡。」

紅珠撫摸著她的頭髮,道:「娘知道思靜是個好女孩,又漂亮又純潔,像傳說裡的月精靈一樣可愛,所以不希望看到思靜痛苦傷心,思靜應該找一個比妳哥更好的男孩結婚,妳哥他配不上妳。」

「娘,為什麼?為什麼妳要這樣說?是不是妳不喜歡思靜了?」凌思靜急得要哭了,那玉體在紅珠的肉體上纏磨。

紅珠嘆道:「娘喜歡妳,所以才怕妳受到傷害。」

凌思靜不解地道:「哥怎麼會傷害我?」

「思靜,我以前也跟妳說過許多關於玉兒的事情。現在再跟妳說一些,即使是重複了,妳也聽聽,妳總會理解的。妳哥以前的生活,是被撕成一片片的,且都是一些無奈的碎片;他的記憶也是一種碎片,關於歡樂的,關於痛苦的,愛的、仇的、恨的,都有。」

「妳也知道他經常跑來和娘睡,妳以為他只是想要輕薄娘嗎?或者輕薄也有,只是更多的是想從娘的懷抱尋找一些溫馨,尋找他童年時的歡樂的記憶。他小時候,就是經常在娘和他的二娘懷裡睡的,後來跟了一個妓女睡,那妓女叫蕭娘,是個很好的人兒,她替玉兒擋下致命的一劍,把命送了。玉兒在和她睡的時候,也常跑來和我們睡,直到他離開妓院流浪的那一年,他都還與我們睡的。現在他很堅強,只是,妳可知道,他小的時候是很脆弱的,是個很需要保護的男孩子,而我們的懷抱,就是他需要的。」

「娘沒讀過書,不懂怎麼表達。但是,娘清楚,他很多時候,只是想抱著娘睡覺,就像他小時候一樣。只要在我的懷抱裡,他會放下他的虛偽,放下他的冷酷,也放下他多年來痛苦的回憶,從而回到他記憶裡的童年,回到娘的懷抱。在這種時候,他就像一個脆弱的孩子一般,就是我們的玉兒。」

「他在睡夢的時候,那夢也是被撕成碎片的。他常喊著幾個女人的名字,不要想歪了,只因為他所遇到的或者都是女性,他是妓院長大的。在這些名字中,有他的兩個姐姐,有他的二娘,還有蕭娘,可是讓我覺得奇怪的,就是另外三個女性的名字,一個叫夫人,這個可能就是救過他命的那個府台夫人,一個是蘭心,這我也知道,因為這女孩在他的胸膛上劃了一劍,但是,有一個叫李清玉的,娘就不清楚的了,他在夢囈李清玉的名字的時候,是一種很甜蜜很溫柔的感覺。」

「妳瞧見他左右兩個臂膊上的咬痕沒有?有一個是他的三姐留的,另外一個,我估計就是那個叫李清玉的女孩留的,因為排除了其他的女孩,就只有李清玉這個女孩了。當然,他也常做惡夢,做惡夢的時候可能就是夢見蜀山九龍了,可他只咬出鷹龍的名字,還加咬著兩個字『疤痕』,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如果要恨蜀山九龍,應該先恨水龍和毒龍的,因為這兩個畜生一個讓他喝尿,一個逼他吃屎──我不想說這事了。」

「思靜啊!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妳這些嗎?娘是想讓妳知道,他在妳之前,有情、也有仇,有恩、也有怨,他的一生也許都會被這些糾纏著,躲不開,也丟不掉。像妳這般純潔的女孩,真的不適合他。他現在是在這裡平靜的生活,那是因為他每個月發狂的原因,他必須要兩年的時間來消化他體內的什麼東西。待他好了,他就會出去,聽說找到一把斧頭,他就會變得很厲害,他也發誓要把娘的親生女兒找回來,因為有人說娘的親女兒沒死哩!他總是要出去的,他要報仇,也要報恩。」

「娘不想讓他出去的,因為他一出去,娘就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夠回來。娘擔心這些!可娘幫不了他,娘只能給他一個懷抱。這是他從小就擁有的,他在娘的懷裡是很安心的,因為能夠讓他暫時回到那個快樂的童年,能夠得到一份安全感。別看他平時很悍,都是他在保護娘的,可娘知道他缺乏一種安全感,總想到娘的懷裡尋找。哪怕他怎麼變,也有他的痕跡,像他的吻手指,就因為小時候他習慣了含手指,他小時候習慣了娘的懷抱,長大了仍然需要的。可是,當他睡著,他的夢就把這份安全撕碎,因為他的夢就像他的生活一般,是被撕碎了的。」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撕碎的夢拼揍起來,可我知道他累了的時候,需要一份安靜、一份溫暖和輕鬆。而娘,也只能給他這些了。他背負著太多的東西,他總會累,可他從來不說。娘也默默地看著他,他要休息的時候,娘就給他一個懷抱,一個女人的懷抱。思靜,妳知道嗎?一個女人的懷抱,其實對男人來說,就是一切,因為男人有時候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妳給他一個不變的溫暖的懷抱,不管他去多遠的路,他都會回來的。」

「玉兒他就需要這樣的一個懷抱,可妳今日就讓他感到累了。他不給妳承諾,那是對的,重承諾的男人不會輕易地許諾,那種輕易許諾的男人反而是隨時都可以背叛和拋棄女人的。我或許對玉兒有著不該有的感情,只是做為一個母親,他是我永遠的兒子,母愛在我的心裡高於其他一切的感情。我希望有女人愛他、照顧他,能夠給他一個可靠的、溫暖的、安靜的懷抱,讓他累了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但,我不希望女人成為他累的緣由。男人就像雲,飄到哪裡,或者都會下雨的,可是女人應該像天空,包容著他。作為一個女人,是無奈的,這世界,給女人太多的感情,卻給男人太大的天地,而無論多深多濃的感情,一個女人不可能把男人的天地全部的佔有。妳常說,妳爹有著太多的女人,可妳有問過妳爹最愛的女人是誰嗎?這世界就是這般不公平的,女人總要為男人傷心。」

「像玉兒這種人,或者都會叫女人傷心的。娘以前沒愛過男人,也沒被一個男人真正地愛過,可娘現在愛他,以一個女人的感情來愛他,也知道他愛娘,只是,娘還是願意把他當成兒子來愛,這樣,就不會太傷心了,也不會讓他覺得累。思靜,妳也把他當成哥哥來愛吧?娘不想叫妳傷心,也不願意讓玉兒活得太累。叫玉兒活得太累的女人,無論她是誰,娘都不會讓她成為玉兒身邊的女人的。」

紅珠說完,凌思靜已經哭成淚人兒了,紅珠擦拭著她的眼淚,勸道:「思靜,把玉兒當作妳真正的哥哥好嗎?」

「不,我不!」凌思靜哭訴,「我不明白娘的話,可我就是不要!我不會讓他再累了,真的,娘妳相信思靜。」

紅珠嘆道:「其實妳對玉兒的要求也無可厚非,可妳看看這世道,哪個有本事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如果玉兒沒本事,或者他一個女人也沒有。可他若是個沒本事的男人,妳還會喜歡他嗎?」

「會,我會的。我會照顧他,不叫別人欺負他。」凌思靜發誓道。

「不管玉兒有沒有本事,他都是我的好兒子,他做賊當匪也要養活我的,這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幸福。雖然我很恨他去做那些事情,可是,我仍然感到很幸福。思靜,我知道妳和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妳是否想過這些?」

凌思靜道:「我沒想過,可我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比在家裡的日子快樂很多,娘,這是不是也是幸福?」

紅珠笑道:「是吧!」

凌思靜道:「那娘就別趕思靜走,思靜要和你們一起過幸福的日子。」

紅珠忽然吻了凌思靜的小嘴,凌思靜呆愣住了。

紅珠道:「妳不吃我跟玉兒的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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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43:16 |只看該作者
凌思靜感到自己的臉面很熱,她嗔道:「娘,妳親我?」

紅珠嬌笑道:「娘就不能親一下女兒嗎?」

「能。」凌思靜羞語道。

「好啦,娘不逗妳了,娘喜歡的是男人,剛才只是親一下自己的女兒,思靜,妳也親一下娘吧?」

凌思靜聽了,猶豫了一下,伸嘴在紅珠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紅珠抱著凌思靜道:「娘很久沒被女兒親過了,唉,芙兒如果活著,應該也長大了,不知長得什麼模樣?像不像我呢?」

凌思靜安慰道:「姐姐一定像娘的,像娘一樣漂亮、善良。」

紅珠道:「思靜,娘要妳確定的回答,妳真的不願意只把玉兒當成妳哥哥嗎?」

凌思靜嘟起嘴兒,道:「才不願意。」

「如果他以後會有別的女人呢?」

凌思靜酸酸地道:「思靜只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會變的。」

紅珠會心一笑,道:「思靜,別怕啦,我這個兒子脾氣怪,還老愛四處摸女人,像個輕薄浪子,不知道的人說他是色狼,知道的人說他是太監,還沒到那種四處招女人喜歡的地步,我想除了妳這傻孩子,也就沒別的女孩喜歡他了,沒人跟妳搶的。」

凌思靜嗔道:「別的女孩喜歡他也無所謂啦,反正這裡很多少女都想嫁給他,思靜都習慣了。娘也是睜眼說瞎話,思靜不知替他擋了多少樁提親了。我就怕他喜歡別的女孩,但是,現在看看,他也沒喜歡那些女孩。以後就不知道了,娘不是說有個李清玉嗎?思靜悄悄告訴妳哦,其實思靜知道蘭心和李清玉是誰,蘭心差點要了哥的命,這個就不必提了,那個李清玉,我很擔心耶,她若要跟我搶的話,我怕搶不過她,若只是哥的一廂情願,我就放心了,因為她也就瞧不起哥,哥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她的。」

這次輪到紅珠迷糊了,她道:「這李清玉到底是誰啊?」

凌思靜天真地道:「我不告訴妳。」

紅珠要來搔凌思靜,凌思靜也搔紅珠,兩女廝鬧一陣,各自笑得心花怒放的。

紅珠道:「思、思靜,以後妳就代替娘吧!娘不想讓他整天亂來。」

凌思靜道:「我不,以後我不會讓他碰我的,我還小,怕哥。娘如果不喜歡,就讓他到外面去亂搞,讓人追他滿街跑吧!反正他怎麼搞也是沒結果的,這點最讓思靜放心了,嘻嘻。」.

「娘在他身邊,怎麼能讓他到外面去亂搞?」

「那娘就多犧牲些了。」凌思靜甜甜地笑道。

紅珠忽然道:「我怎麼突然覺得妳今晚是在嚇玉兒?」

凌思靜道:「不嚇嚇他,他以後不是亂招惹女人?我從小見到的男人,可都是家裡養著一大群女人的,因為他們就像娘所說的很有本事,有權有勢更有錢,所以也見慣了。哥雖然沒有錢,但他可也不是像娘說的沒女孩喜歡的那種人,雖然好像看起來是沒有別人白,可是他長得也不醜,滿條街的女孩都想嫁給他,他今日非禮了我,我不給他一點下馬威,還行嗎?」

紅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原來妳鬼點子挺多的,那什麼李清玉一定鬥不過妳。」

「娘放心啦,李清玉的身分比我高貴得多,她是瞧也不會瞧哥一眼的,哥另一條臂上的齒印,說不定是被哪個瘋婆子咬的。」

「如果真是李清玉咬的呢?」

「思靜就在她的咬痕上再咬一口,把她留在哥臂上的痕跡咬掉。」

紅珠驚道:「妳說真的?」

「騙娘的,那樣哥會很痛的,人家捨不得咬,思靜可不像她們那般狠心,咬那麼深。」

紅珠放下心來,道:「思靜,很晚了,我們睡吧!」

兩女入睡,室內室外一片靜寂。而隔壁的顏羅王想到凌思靜要的承諾,就難以入眠,他不是不想給凌思靜承諾,只是他給不了。以前,他有一個承諾,給了三姐,那也不知算不算一個承諾,三姐也已經不在了,可是他這輩子不想再給任何一個女人承諾──除非三姐復活。

給出去的,收不回來,也實踐不了,徒然給對方一個無望的期待,給自己一個填補不了的傷口。

生活也就是這般,承諾是一種負擔,若自己背不起這種負擔,也就不要對誰承諾什麼。

顏羅王不對凌思靜承諾,凌思靜也不再要求顏羅王的承諾。在以後的日子,凌思靜還是甜甜地叫顏羅王一聲哥哥。初始,顏羅王有些躲她,後來覺得她似乎恢復從前的樣子了,他也就放心了。他以為,凌思靜把那件事忘了。可就在這時候,他對凌思靜的色心又起,時常想把凌思靜抱到床上去,凌思靜都不叫他得逞,但允許他平時的擁抱甚至親吻,就是不准他脫她的衣服。

顏羅王與他的三娘自然繼續著以前的沒結果的遊戲。

時間就在三人平靜的、哄鬧的、暗湧的生活的縫隙裡劃過,劃過冬、劃過春、劃過夏、劃過秋,又劃到另一年的冬。
第十章 ~臨別贈禮~ 加入書籤
這是凌思靜與紅珠母子渡過的第三個冬,她在冬天的時候來到,歷經三冬,實際上卻只是兩年的時間。

顏羅王在這年的晚夏已經停止發狂了,靈色聖魂經過兩年的時間,都融入了他的經脈之中,與他本身的氣息合為一體,只是仍然不為他所用,他也仍然莫名的急色,他本來早想從蘇州出去,可紅珠讓他留了下來,說再等等吧,再陪三娘多些日子。

紅珠怕,顏羅王這一趟出去,就真的無法回來了,可她無法阻止他,男人有男人的路,哪怕是一條不歸路,她紅珠也不能夠攔住他了,況且顏羅王將要踏出的那一步,是必須的。

而顏羅王也有顏羅王的想法,三娘要他多陪她一陣子,他就陪她,沒有別的理由,在這世上,他最在意的,就是三娘的。其他的女人,他想在意的,都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於是,就等到了這年的冬天。

某日,孟風便服來訪,與凌思靜談一陣,凌思靜從屋裡出來,與紅珠道別,說去幾天就回來。

顏羅王從碼頭回來的時候,問起凌思靜,紅珠說思靜回家去了。

顏羅王心中很失落,可是心想,思靜總是要去的,他給不了她承諾,去了也好,像思靜這般好的女孩,如同一個純潔的蝴蝶精靈,他顏羅王怎麼配得上她呢?

思靜的去,使得紅珠的生活寂寞了許多,而顏羅王每日要幹活,卻把這事放下了。

至思靜離去的第八日,顏羅王回到家裡時,驚喜地看見思靜,他當場就抱住凌思靜大親特親,凌思靜也任他親。

待他親得夠了,凌思靜才甜甜地問道:「哥,思靜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可想我?」

「想。」顏羅王誠實地回答。

凌思靜笑得更甜了,道:「思靜也想哥哩,每分每秒都想著哥。」

顏羅王就又在她精美的臉蛋上親吻。

凌思靜依在他懷裡,道:「哥,思靜今晚給你做了好吃的菜,你吃了飯,思靜送你一件禮物,你一定喜歡的。」

「是嗎?那我得急忙吃飽,看思靜給我送什麼禮物。」

顏羅王放開凌思靜,牽著紅珠和她的手,走入廳屋,果然見一大桌菜。他坐下來,在兩女的面前就狼吞虎咽。

不一會,顏羅王就吃得飽飽的,朝凌思靜道:「現在可以把妳的禮物拿出來了吧?」

凌思靜取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嘴,然後轉身指著他的床底,笑道:「在你床下哩,你自己去取。」

顏羅王立即趴到床前,只見裡面有件發著暗黃光彩的物品,他伸手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把巨大的雕紋斧頭,比一般的斧頭大四五倍,他拿到手中覺得很沉,質感一流。

顏羅王問道:「此斧多重?」

「五十六斤。」凌思靜笑道。

紅珠驚道:「看不出這斧有五十六斤重啊!一定是很特別的吧?用什麼打造的?」

凌思靜道:「反正是給哥用的,當然得好一些。哥,你提著順手嗎?會不會太重了點?」

顏羅王已經揮斧起來,雖然一時沒順手,可也掄得虎虎生風,他停止揮斧,撫摸著斧背上的雕紋,道:「一點都不重,叫妳哥用正好,妳哥的臂力大,再加一百斤也不怕。」

「思靜就知道哥的力氣大,所以才給哥找了這把重頭斧。哥給它起個名字好嗎?」

顏羅王想了想,道:「本來是沒名字的東西,就不必要名字了,況且我也是不大會取名字的,我就當它是巨斧吧!這是我看過的最大最重的斧子,真好。」

顏羅王喜歡,凌思靜也笑得甜,紅珠卻道:「玉兒,你只顧著看那斧頭,就不問問思靜的事情?」

顏羅王道:「思靜有什麼事情?」

凌思靜很甜的笑容忽然停止,顏羅王看得心一沉,放下斧頭,跑到凌思靜身旁,俯身下去抓著她的雙肩,問道:「思靜,什麼事情?」

凌思靜垂首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是回來這一趟,又要與哥告別了。」

顏羅王凝視她,壓抑住心中的悲痛,以平和的聲音道:「妳要離開了?永遠、不回來?」

凌思靜仰首看他,晶水般的眸泛淚,忽地,「撲哧」一聲,她展顏一笑,笑得花枝嬌顫,顏羅王有些莫名其妙了,她就道:「我只是離開一段日子,待把一些事處理完了,還會回到哥身邊的,哥怕思靜永遠也不回來嗎?」

「怕。」

凌思靜的眼淚終於眨出來,她道:「有哥這話,不管如何,思靜都會回來的。哥,你今晚,陪我好嗎?思靜一直不准許你,可是今晚,你抱思靜睡好嗎?思靜想睡在哥的懷抱,睡在哥的懷抱裡造夢。」

「嗯,哥抱妳睡。」顏羅王鬆了口氣,彎腰抱起凌思靜,道:「我現在就抱思靜睡覺覺。」

凌思靜嬌嗔道:「不行啦,哥幹了一天活,滿身汗的,思靜才不要跟你睡,思靜要你沐浴了,才和你睡哩!」

紅珠也道:「玉兒,你就是這麼急色。」

「三娘,我若不急色,就不是顏羅王了,都是那路照照害的。可我對思靜,不止是色而已,我還──」

顏羅王頓住話,凌思靜卻在他懷裡急問:「哥,你還什麼?你說啊!思靜要聽,聽哥的真心話,說啊哥?」

顏羅王突然吻住她的櫻嘴,直到他把她抱到床上,雙唇才分開,顏羅王道:「我已經說了,妳沒聽到嗎?」

凌思靜一呆,繼而醒悟,嗔道:「哥,你好氣人,就不能親口說出來哄哄思靜嗎?」

顏羅王道:「我用我的心來哄妳,用我的嘴來傳達我的心,妳不喜歡麼?」

他說話還是這般地有一套,很難想像的出,這個人平時的沉靜。

紅珠笑道:「就你會哄人!思靜啊,妳就放過他吧?娘出去了,水已經打好,娘把門鎖上,你們小夫妻的慢慢說,這夜還長著哦!」

「娘,妳說話好羞人!」凌思靜癡嗔,而紅珠已經開始掩門,那門被紅珠從外邊鎖上了。

顏羅王看了看床上的凌思靜,道:「我先去洗澡了。」

「我幫哥洗澡吧?」

凌思靜看著顏羅王,牆上兩盞油燈,照得廳屋昏黃,一種迷人的氛圍瀰漫,顏羅王看著凌思靜的俏臉,醉了。

不是一種色心,而是一種情,濃得讓人聞著也醉。

顏羅王抱起凌思靜,抱入浴室,放她下來,凌思靜乖乖地替顏羅王寬了衣,她的手撫著顏羅王的胸膛,眼睛卻在顏羅王的雙臂上打轉。

「哥,你雙臂上的齒痕,哪邊是你姐留的?」

「右臂。」

「那左臂呢?」

顏羅王沉默。提起左臂的齒痕,顏羅王想到李清玉,他不知道自己對李清玉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和感情,只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忘得了她,就像他左臂上的咬痕一般難以消除了。

凌思靜仰看顏羅王,看出顏羅王的為難,她黯然道:「哥如果不願意說,思靜以後就不問了。」

顏羅王嘆道:「說了妳也不認識,她叫李清玉。」

凌思靜的身體顫了一下,垂首道:「她和哥是什麼關係?」

顏羅王也迷惑了,道:「思靜,我也不清楚和她是什麼關係,只是我有時候會想到她,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可是和妳哥不是同一類人,妳哥是妓女生的土匪,她是宰相的千金,也許根本就沒有關係。」

「可她為何要咬哥,還咬得這麼深?」

顏羅王想了想,忽然笑道:「這個,我以後碰見她,再問她好了。」

「哼,不准你再和她見面。」

顏羅王被她逗樂了,想他從小在妓院裡長大,在揚州裡又跟著劉賢達混得開,若非因為生活所受的苦難,以及凌思靜平時的聖潔不可侵犯,他早就一口的油腔滑調了。

此時,他忘了掩飾,出口便道:「我不見她的面,我只見她屁股,可以嗎?」

「你──撲哧!」凌思靜笑了,無論什麼時候,她笑起來都是很甜,那一種甜,任何人看了都會為之醉,她嗔道:「李清玉哪會把美麗的屁股給你看?」

顏羅王哂道:「我還摸過她的屁股呢!有什麼稀奇的?」

凌思靜的眼睛睜大了,道:「你、你摸她屁股?你、你──思靜要生氣了,不幫你洗澡了。」

顏羅王急忙把她擁在懷裡,道:「我那次只是不小心摸著的,妳別生氣,哪像我摸妳,摸得這麼用心呢?」

他的手滑到凌思靜的臀肉上,隔著衣布揉弄著凌思靜的彈性和柔軟,凌思靜被他弄得呻吟,惱惱地瞪了他一眼,又問道:「這劍痕我知道是蘭心傷的,可你這像蛇一樣的東西,是怎麼弄上來的?」

「這個嗎?」顏羅王指指胸膛上的「色」字蛇圖騰,咬牙切齒地道:「這就是我變成色狼的原因,也是我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的原因。我幹他路照照,把我弄得人不人的,還害我常被那些婆姨提著鞋滿街追,娘應該和妳說過路照照吧?」

「嗯,娘說過,這印記就是路照照救你的時候留下的嗎?」

「什麼救我?他是不安好心,我對不起蕭娘啊!」

「你又怎麼對不起蕭娘了?」

「蕭娘教我《男人至寶》,就是因為我小時候經常被兩個姐姐欺負,要我長大後打敗女人,可是現在這傢伙竟然變成了軟腳蝦──」

顏羅王指著自己胯間話兒,凌思靜低頭一看,猛然又抬頭,嗔叱道:「你、你,你真是無藥可救了!要打敗女人,就一定要那個東西嗎?」

顏羅王理所當然地道:「蕭娘說的,要打敗女人,用這個東西最實際。」

「呸呸呸!你自己洗,我不幫你洗了。」凌思靜從小浴室裡跑出來,那心兒還亂跳的,心想,哥現在就這麼壞了,要是他真能人道了,不知要壞成什麼樣子。

卻聽得顏羅王一邊洗澡一邊哼起調兒,那些曲調是他從妓女阿姨那裡學來的,好久的歌曲,可他一直都記得,他那學著女人聲調的哼唱,卻是那種下流曲子,聽得凌思靜想笑,偏偏心兒跳得更激烈,不但臉兒發熱了,似乎整個身體也開始發熱,還好顏羅王哼了幾下就不哼了,她也就略略平靜,然而顏羅王偏裸著身體走了出來,很快就鑽入被窩裡,把她摟在懷裡。

「思靜,剛才我唱的歌好聽嗎?」

「不好聽。」思靜賭氣道。

顏羅王道:「可我覺得那很好聽耶,我以前就是聽著這些歌兒長大的,是那些阿姨們經常唱的,她們唱了,客人們也很喜歡,真的不好聽嗎?」

「就是不好聽。」

「那妳再聽聽。」顏羅王不顧凌思靜的反對,在她的耳邊輕哼起來:「鳥兒搖搖,飛上枝頭,兩隻鳥蛋,撞個姘頭;妹子小小,愛唱歌謠,嘴兒一叼,夾個棒頭。哥在上頭搖,妹在下面叫,人生百回歡,雲雨一夕笑;妹愛曲張腿,哥喜直入簫,一簫吹春夜,妹為哥情騷。一波逐一波浪,圓魚海峽亂翻濤;一世夢三生情,半生為笑九世愁……」

「哥,你不要唱了好嗎?」凌思靜哀求道。

此三首歌曲各有曲調,前浪蕩調歡快,中騷情音迷柔,後者卻變成了一種哭啼的曲調,淒婉動人,但是,由顏羅王學著女人的調哼唱出來,就變得很刺耳了,雖然凌思靜不大懂得歌曲的意思──顏羅王根本就唱得不清不楚的──,可她就是受不了顏羅王的唱腔,怎麼能學女人唱歌呢?

顏羅王的興致被打斷,很是掃興,也不想唱了,他道:「那些阿姨唱得比我好聽多了,有空我讓阿姨們唱給妳聽聽。」

「誰要聽她們唱?」凌思靜氣得背轉身不理顏羅王,因為她知道顏羅王口中的「阿姨」就是妓女,她聽什麼妓女唱曲子?

顏羅王攀爬在她的背上,道:「那我教妳,妳以後唱給我聽?這些曲,要女孩唱才好聽哩!」

「我不唱!」她凌思靜哪能學妓女唱曲?

顏羅王笑道:「好啦,不唱就不唱,妳別生氣了。來,讓哥替思靜寬衣。」

「不了。」凌思靜拒絕,她道:「思靜只想安靜地睡在哥的懷抱裡,不想做其他事情。」

「我流鼻血了。」顏羅王覺得鼻子有異,舉手一摸,濕沾沾的,他也管不了那麼多,雙手就在凌思靜玉體上動作起來。

凌思靜也沒有真的拒絕,只是怨嗔地道:「哥,你以後要對得起思靜。」

凌思靜忽然覺得心口一陣輕微的痛楚……


第十一章 ~閻羅出世~ 加入書籤
顏羅王起身時,凌思靜已經不見了。他跑了出來,紅珠正在門前,顏羅王問起凌思靜,紅珠說走了。顏羅王無言,為何不與他道別一聲呢?紅珠似乎猜出顏羅王的心事,說思靜怕和你道別的時候會落淚、會捨不得你,所以悄悄離開了,她說不用多久就會回來的。

然而過了冬,又過了春,凌思靜還是沒有回來。紅珠為此去找孟風,孟風支吾不說,可是對紅珠的態度很好──孟風知道紅珠與凌思靜的關係,凌思靜還特意交代平時多照顧他們母子,孟風自然不敢怠慢。

紅珠得不到凌思靜的消息,只好讓孟風傳達一句話:顏羅王準備回揚州了。

紅珠正是為此事而來的,她和顏羅王在蘇州已經不止兩年了,正確的說,是兩年半了,可因為沒夠三年的時間,因此仍然當作兩年來計算。在這兩年裡,顏羅王幾次要前往揚州看看,都被紅珠勸了下來,如今紅珠亦不想勸他了,就讓他去吧!

顏羅王當晚打點了一切,就摸入紅珠的房裡,紅珠看見他把頭髮的顏色變回去了,問他為何,他說要給三娘留下最真實的一面,紅珠知道他真的不願意把她帶上,她亦知道,她在他身邊不但幫不上忙,或者還會拖累他,就像當年害得他鑽草龍的褲襠、喝水龍的尿、吃毒龍的屎。她不知道顏羅王這趟出去會不會回來,但她願意一輩子都等著他回來,哪怕他永遠也回不來了,她也會等的。

當顏羅王擁著她在床上時,她道:「真的不等思靜了嗎?」

顏羅王停止動作,嘆道:「三娘,我先前說會回來娶她,可是,我這趟出去,能不能夠回來,我都不知道的。她回到這裡的時候,妳跟她說,不必等我了,我真的不想讓她空等,但是,我希望她能代我照顧好三娘。我知道她並非她所說的是個逃婚的可憐女孩,孟風從她的房裡出來後,我就猜到她的身世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我不擔心她,我只擔心三娘妳。」

紅珠道:「你也不要擔心三娘,你在外面,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不要欺負善良的人。三娘在這裡會過得很好的,這裡的街坊和三娘都很要好,只是,三娘以後得每日每夜地擔心你了。無論如何,你答應三娘,別總是把命賭上好嗎?人的命都貴重的,可你有時候,把你的命看得太輕了。那個時候,你想想三娘──你的命,是三娘最珍愛的,你給三娘留著好不好?」

「嗯,給三娘留著,都給三娘留著。」顏羅王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流淚了,發誓永不再哭的他,總有些時候還是免不了流淚。

哭聲是一種形式,可以控制;眼淚出自真心,心之所至,淚之所出。

紅珠亦哽咽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顏羅王突然道:「三娘,我想問一下我的親娘葬在哪裡,我想去跪拜她。玉兒這輩子還沒見過我親娘,也不知道她的墳在哪裡,我這次回去想給她磕個頭,讓她在地下得到安息。玉兒好想給她磕個頭哩,可玉兒出世後她就走了,她或者連玉兒的一聲哭也沒聽到的。玉兒想在她的墳前,哭一聲給她聽聽,無論她離玉兒多遠,她總能聽到玉兒的哭聲的。三娘!」

紅珠就哭了,她道:「三娘──不知道你娘的墳墓,清楚你親娘的墳墓的,只有你二娘、蕭娘和翠姨,可你二娘和蕭娘都不在了,如果你翠姨還活著,這世上就她知道了。」

「是這樣嗎?」顏羅王感到茫然,他連跪拜自己親生母親的機會也沒有了嗎?

紅珠緊摟著他,此時兩人是赤裸的,顏羅王感覺到紅珠真實的肉體,心中一陣溫暖,道:「三娘,玉兒沒事的,都這麼多年了,玉兒不也過來了?」

「嗯。玉兒,那路照照留給你的武功心法,你練得怎麼樣了?」

顏羅王氣道:「練有個屁用啊?」

紅珠驚道:「這兩年來你沒練?」

「練了。還好他那心法也是像《男人至寶》裡面的心法一樣躺著練的,我練練他的,又練練蕭娘教的,他裡面的那些字我還認得,可能靈色教的創始人也清楚會練武的人根本就不會有幾天墨水,所以用了很淺顯的字,我沒讀過多少書,可也認得幾個字。不過,這練和不練,根本沒什麼區別,我的命根子還是沒用,打架也全靠自己的實力,路照照留給我的那些東西一點用也沒有。媽的,倒是害得老子不男不女的,還跟他一樣好色。」

紅珠吃吃地笑了,咬著顏羅王的耳朵,道:「三娘相信你一定會成為真正的男子漢的,到時你就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蕭娘教你的那些,可都是很有用的。另外,路照照曾經說你已經不是處男了,你怎麼跟三娘解釋?」

顏羅王抗議道:「三娘,玉兒是絕對的處男,那路照照說的話也能信嗎?」

紅珠道:「我們不說這些了,明天還要為你送行,今晚娘好好地寵你,你是我最好的兒子。」

顏羅王色心大增,爬上紅珠的肉體,以他特有的方式進行著某種暗晦的交流,這種交流在天地之間是正常,而在人倫道德上卻是被否認的,然而世間多少被世人否認的東西存在著?

被否認和被肯定一樣,都因為存在。

被肯定的,不一定就是正確的;被否認的,也不都是一種錯。

哪怕錯,也因為緣。

無緣便無錯。

緣至,錯又如何?

緣,是人的命運的相互交錯,像顏羅王和紅珠的相擁一般,能夠擁抱在一起,就是一種緣。這種緣,不知何時會結束?只是相擁的兩人,總要分開的,在黎明。

當紅珠在黎明的陽光中為顏羅王送行時,很多居民都過來了,顏羅王扛著巨斧對他們笑,然後單手擁抱了紅珠,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一下,轉身就走。

走了十多步,他忽地又轉身,朝背後那群人喊道:「幫我照顧好我娘,我回來的時候,會感謝你們的。可是,若是我娘出個什麼事兒,你們就全部搬走吧!請你們記住,我是地獄裡跑出來的閻羅王,記住我這一頭血色的頭髮!」

他再度轉身,陽光灑在赤紅的髮,晨風吹過,像是血在流潺!

高舉的巨斧,在朝陽中,閃耀、堅定。

紅珠的眼淚卻在陽光中悄悄地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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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晶花主~ 加入書籤
紅珠以為凌思靜會回來,可是顏羅王離開後,凌思靜還是沒有回來,難道思靜真的把玉兒給忘了?

紅珠覺得凌思靜對顏羅王的感情是出自真心,可她不明白思靜為何去了四個多月還沒有回來呢?

思靜其實就是一個謎,紅珠覺得凌思靜有很多東西瞞著他們母子,可凌思靜竟然可以瞞得這般的自然,讓他們母子甘心地讓她繼續瞞下去。

紅珠常想,思靜到底是個什麼女子?

紅珠是怎麼也猜不到這個純潔的,像精靈一般的,總愛甜甜地笑,說話也總是甜甜的女孩,不但是蘇州首富凌圖的獨生女,且是當今武林五大花主中的水晶花主。

孟風去年冬天來找凌思靜,是因為凌圖突然病了,似乎病得很重,凌思靜雖恨她的父親總是要把她嫁出去,可是愛她的父親也愛得很深,聽得凌圖病了,就與孟風回家探望。

凌圖的病果是真的,也嚴重,但沒有生死之憂,郎中說服藥半個月就會痊癒的。

凌思靜在家裡照顧凌圖,同時叫煞古尋找一把好的斧頭,至第七日,煞古尋得一把雕紋巨斧,而凌圖的病也好了大半,凌思靜便想著要回到顏羅王和紅珠的身邊。

凌圖怕又失去女兒,急問道:「思靜,妳又要離開爹,到妳認的乾娘那裡去了?」

凌思靜在這幾天裡,把她認了個乾娘的事情告訴了凌圖,卻把她與顏羅王之間的事隱瞞了,她知道,父親是絕對不允許她跟顏羅王的。

「嗯,爹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女兒了。」

「爹怎麼會不需要女兒?思靜啊!妳是爹在這世上最珍貴的人,妳這般說,叫爹傷心啊!」凌圖俊逸成熟的面孔露出傷痛,雙眼含淚。

凌思靜也流出了眼淚,道:「爹既然疼思靜,為何偏要趕著思靜嫁出去?」

凌圖嘆道:「爹不是想早把妳嫁出去,只是想讓妳多相親,看能不能找到配得上我女兒的好男兒,好訂個親,等女兒長大了再嫁。其實爹也捨不得妳離開,只是、只是……唉,思靜啊!妳要去見妳認的娘就去吧!但是,妳這次去,只能在那裡逗留一兩晚,然後妳回來,爹有些事情要交代妳。如果捨不得妳乾娘,就把她帶到府裡來好了。」

凌思靜不滿地道:「爹,我為何要那麼急回來?難道你真要把我嫁出去才放心嗎?那思靜可以永遠也不回來的。」

凌圖傷心地道:「思靜啊!爹不是這個意思。是關於妳母親的一些事情,妳娘逝世時交代下來的事,妳也長大了,該知道了。身為水晶花主的妳,必須正名了,妳回來吧!爹要跟妳說的是妳娘的事。」

「現在不能說嗎?」

「妳去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沒有了牽掛,爹才能跟妳說。去吧!快些回來。」

凌圖閉上了雙眼,凌思靜知道爹是真的傷心,她卻默默無言。第二天她到紅珠母子身邊,把巨斧贈給了顏羅王,並在那晚陪了顏羅王一晚,然後就回來了。

當天,凌思靜問她父親,「爹,可以說關於娘的事情了嗎?」

凌圖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遞給凌思靜,道:「思靜,這封信我收藏了七年,自從妳回來後,我就一直藏在身上,不知該不該給妳看。爹很矛盾,希望妳永遠都不看這封信,直到那一天!」

他的眼淚又出來了,男人的眼淚,都那麼沉重的。

凌思靜緊張地接過信,凌圖哽咽道:「女兒啊!爹要妳物色好的人結親,不是爹怕妳,而是爹疼妳,爹這輩子有許多女人,但只愛過妳娘一個,爹也只有妳一個女兒,爹若不疼妳,疼誰呢?」

凌思靜顫抖著手拆開信封,這信封封得很嚴,她一邊拆信封一邊問道:「爹看過裡面的內容嗎?」

凌圖道:「爹不曾拆開,只是一些事情爹是能夠猜測的,因為爹一早就知道,只是爹不忍心告訴妳,還是讓妳娘告訴妳吧!爹愛妳娘,也敬妳娘,她留下給妳,並說明只給妳的信,爹是不會拆開的。」

他慘淡地一笑,飄逸的成熟臉孔散發淡淡的哀傷。

凌思靜慢慢地取出信箋,拿到手中,估計有八九張之多,她一張張地閱讀,眼淚一滴滴地流落,直到最後悲慟地哭泣。

信中首先提到的就是父親,母親趙詩靜請求凌思靜,在她死後,不管凌圖做了什麼事情,都請思靜原諒父親,因為母親知道父親這輩子只愛自己,在她死前,她怕父親寂寞,讓父親死後納妾──父親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需要有人陪伴的。

可是父親為何要納了七個小妾呢?如果只是一個還好,凌思靜想不通父親。然而,凌圖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反正都是不愛的,就都納進來,維持蘇州首富的面子,所以趙詩靜逝世後,他一次就納了七個年輕的女人回來。身為蘇州的首富,他必須在家中置放一些妾侍才顯體面的。

然後信中就提到關於五行花主與靈色教的世代仇怨,只是在趙詩靜的筆中,靈色教並非魔教,靈色教上代教主色色魔人亦非壞人。

凌思靜從信中,知道了關於靈色教與五行花主的歷史。原來第一代靈色教主和五行花主本是六師兄妹,師兄對五個師妹都有感情,哪一個師妹都是他的心頭肉,令他難割難捨,可五個師妹都是個性獨特的俠女,都不願意與其他師妹共享師兄,至此五個師妹之間發生爭鬥,師兄對五個師妹都愛之甚深,不願意看見她們因為自己而互相殘殺,於是躲避她們,卻和一個風塵女子發生了感情,娶那女子為妻。

五個師妹知道,尋到師兄,要殺這個負心的男人,師兄不願傷到師妹們,就沒有在激鬥中施出全力,他寧願被師妹們所殺,也不想傷到師妹。就在某個師妹的劍刺向師兄的胸膛的時候,那一旁觀戰的懷孕妻子撲到師兄身上,那劍就刺穿了師兄的妻子的心臟。

師兄悲痛之極,顧不得前情,誓死與五個師妹相鬥,結果兩敗俱傷。五個師妹傷好後,各自創立了門派,江湖上稱她們為五行花主。十年後,靈色教出現在江湖,與五行花主為敵,教主就是那個師兄。

信中提到靈色教的圖騰,以及其他花主的印記,這使得凌思靜猛然想起顏羅王右胸上的圖騰,且提到了靈色教的上代教主名為路照照,凌思靜終於知道顏羅王的真正身分。可她寧願不知道的,因為娘提到,靈色教與五行花主是世代仇敵,都有著各自的祖訓以及命運的對立,祖訓裡明言:五行花主只得與靈色教主為仇,不能有情。

為何祖宗的恩怨,要讓子孫來承擔呢?

趙詩靜在信裡也有這個疑問,也因為如此,從趙詩靜開始,水晶坊就很低調,很少管武林中的事,只是在十六年前,因為其他四個花主的聚集,以祖訓中的一條「對付靈色教主時必須五行花主全部出手」,她被迫與其他四個花主與路照照一戰,那戰以路照照失敗而告終,卻無法殺了路照照,皆因當時的土靈花主和火焰花主不准傷害路照照的性命,而趙詩靜也站在路照照的一邊,因此,木蘭花主及金色花主只好退一步,要求以五個人之力把靈色教主的功力封制在路照照的體內,讓他永遠無法解開封制。

這在第二代中,也曾發生過,但第二代靈色教主天資聰穎,找到了解開封制的方法,並且傳給靈色三將中的鳳將。而鳳將又把那個方法傳給自己和第二代靈色教主的女兒──也即是路照照的妻子,五行花主後來都知道第二代花主所用的方法,因此,放心地再次封制第三代靈色教主路照照,因路照照的妻子鳳將已經生了一個女兒,且這個女兒也將是下一代的鳳將,所以,路照照這輩子如果沒有五行花主的解封,是不可能恢復功力的。若要在下一代裡恢復也很難,因為路照照和土靈花主及火焰花主有糾纏,鳳將已經帶著女兒離開了。

趙詩靜從而也知道令顏羅王恢復功力的方法──這方法叫她臉紅,也叫她一時不能接受,那靈色教第二代教主怎麼能夠想到這般噁心的方法呢?果然靈色教的教主都是好色之徒,從第一代開始就是,第一代教主還同時愛六個女子,真是荒唐。

信中最後提到母親早死的原因,原來在最初五個師妹與師兄戰鬥之時,五行花主中的水晶花主中了師兄「絕情追命掌」,這種掌法是靈色教主特有的除了「使斧」之外最高明的武學。

所謂的「追命」,中者不會當場即死,而是以一種殘忍的手法鎖住一個人的心臟並滲到人的血液甚至改變人體的遺傳因子,叫最初的中掌者減壽幾十年,最初的水晶花主的壽命只到五十歲。

水晶花主的後代,每一代都比上一代要少壽十年命,因為下一代花主都是上一代花主的女兒,所以繼承了這個命運。第二代水晶花主壽命只到四十歲,第三代水晶花主──也即是凌思靜的娘趙詩靜只活到三十歲,那麼,凌思靜的壽命便只能是短短的二十年。

在死前三年,人的心臟都會常常作痛的,這痛會越來越令人難以忍受,直到死亡。

趙詩靜在剛生下凌思靜不久,遇見靈色教第三代教主路照照,當時路照照本來要與她相鬥一場,卻見她初產不久,懷裡抱了個小女嬰,就罷了。而趙詩靜則問起如何解救先代所中的掌承,因為她聽說過,「絕情追命掌」只有靈色教的教主能夠解除。

路照照當時見凌思靜很可愛,且聽到她們母女,一個壽命只有三十年、一個只能活到二十歲,心生惻隱,用盡了各種方法,進行各種的施功解救,可都歸無效。最後雖然不能解除,但凌圖和趙詩靜還是感謝路照照的一片好心,從此否認了路照照是一代魔人的看法。

「絕情追命掌」雖然是靈色教主所特有的叫人漸漸地絕子絕孫的獨門武學,可因此招太陰狠,除了第一代的靈色教主使用過一次,第二代以及路照照都不曾使用過,於是成為靈色教主的禁招,而解救的方法,從第一代開始就沒有──既然叫對方絕子絕孫這般狠了,為何還要留著解救的方法呢?

這也是凌圖為何要急著替凌思靜物色好男人的緣由,他不想女兒一輩子不曾得到過愛、不曾真正地成為心愛的男人的女人的時候就此死去,他想女兒在有生之年,找到所愛的人,過幾年幸福快樂的日子。

凌思靜哭倒在凌圖懷抱,凌圖含淚安慰道:「女兒啊!是爹對不起妳們,爹是個沒用的男人,不能留住妳娘,也不能讓妳──女兒,聽爹的話,找一個愛妳的好男人吧!爹想看妳過幾年女人的幸福的日子,不想讓妳白來這世上一趟。」

「不!」凌思靜哭道:「女兒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是比女兒的命還要重要的事情,爹,我不能再等了,我要立即成為水晶坊的第四代花主。」

凌圖道:「妳確定嗎?唉,在妳有生之年,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希望上蒼所給妳的時間,能夠完成妳的願望,我女兒可沒有對不起上蒼啊!」

「爹,女兒現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我希望爹以後不要管女兒的婚事,也不要管女兒愛了誰,即使女兒所愛的,是爹最不喜歡的那種人,爹也不要為難女兒好不?」

凌思靜哭求,凌圖凝視女兒水晶般的淚眼,沉重地點了點頭。

翌日,水晶坊宣佈,第四代花主新立之日,至此,凌思靜雖是新一代花主中年齡最小的,卻與其他各花主在同一年裡,成為新的五行花主中的水晶花主。


一個月後,凌思靜回到路照照的舊宅,她從孟風口中早已經得知,顏羅王去了揚州,這裡只留下紅珠了。

她看見紅珠的時候,發覺紅珠有些憔悴,兩母女相擁在一起,紅珠流淚笑道:「我家的思靜終於肯回來了,想死娘了,來,讓娘好好看看思靜。」

紅珠仔細地看凌思靜,凌思靜似乎瘦了一些,然而還是那般的美、那般的純潔,只是在那雙如水晶般明潔的眼睛裡,紅珠捕捉凌思靜眼睛裡一些奇異的因素,那竟是叫紅珠覺得心兒痛的。

紅珠道:「思靜,妳這段日子可是受了苦?」

凌思靜甜甜地一笑,撒嬌道:「思靜哪會受苦?是思靜想娘和哥了。娘,妳一個在這裡不寂寞麼?為何哥不把娘帶上?」

紅珠嘆道:「妳哥是為娘著想,所以才讓娘留在這裡等他回來的。思靜,妳哥有些話留給妳哩!」

紅珠把顏羅王那一晚所說的話講給凌思靜聽,凌思靜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了,哽咽道:「有哥這些話,思靜就該安慰了。思靜不會在這裡等他的,也不會讓哥擔心,思靜要到揚州去,要跟在哥的身邊,從此不離開哥了。娘,妳跟思靜去好嗎?」

紅珠幽然道:「我何嘗不想去呢?只是我們兩個弱女子的,不但幫不上忙,而且反而會拖累他的,既然他要那般做,就讓他放手做吧!讓他沒有牽掛地去復仇。那不僅是他的仇的,也是娘的仇。他的身上背負太重的仇恨,等他的肩膀輕了,娘再依靠他吧!」

凌思靜堅定地道:「娘,和我去吧!思靜保證沒有人能夠傷害得了娘,至少在思靜活著的一天,是沒人能夠把思靜打倒的。娘,妳不是說不瞭解思靜嗎?思靜其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般弱,思靜咳一個嗽,也叫許多人顫抖的。娘,妳相信思靜,哥一個人去揚州,思靜不放心的。」

紅珠驚道:「思靜說的是真的嗎?」

「娘,妳跟我來。」

凌思靜與紅珠出來,解下纏在腰間的有著藍水晶色彩的「水晶鞭」。

紅珠一開始見到凌思靜時就覺得奇怪──思靜怎麼把鞭子纏在腰間?此時看見她解下鞭子,更是奇怪,只見凌思靜朝著揚州的方向,那手兒一揮,一陣狂風捲起,那鞭朝揚州的方向直打出去,隨著一聲巨響,在紅珠和凌思靜面前的地面上,鞭子抽轟出一道長長的一米多寬、深達兩米的裂縫,那地裂衝撞籬笆,在籬笆上開出一個裂口。

凌思靜道:「娘,可以跟思靜出去了嗎?思靜替哥保護娘的,娘不要害怕,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娘了。」

紅珠抱住凌思靜,哭道:「思靜啊!妳一定要保護玉兒,玉兒他什麼也不會,只有一把斧頭和一顆不要命的復仇心。」

凌思靜道:「娘,妳放心,哥不是只有一顆不要命的復仇心而已,他還有很多壞心眼。他去的那一晚,我給了他一瓶藥,不知他用得著不?我想他會用得著的。娘,跟思靜去吧!思靜會保護娘,也會保護哥的,用思靜的一切保護你們,真的。」

紅珠含淚點點頭,輕應一聲道:「嗯,娘讓思靜保護,跟思靜去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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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20 15:44: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水晶木蘭~ 加入書籤
凌思靜帶紅珠回到蘇州城中最大的宅院──水晶坊,之後,準備了三天,就攜同煞古以及水晶坊五十多人前往揚州,至揚州時再買下一棟豪宅,把紅珠安置在裡面,水晶坊的人把紅珠當成主母──因是凌思靜的乾娘。

當日,凌思靜就與煞古前往木蘭居,要求與木蘭花主會面,不料蘭心正跑去找顏羅王,凌思靜就留煞古在木蘭居與蘭心的長輩打交道,自己就隨燕中等人過來尋找蘭心。

半途中,遇見蘭心,凌思靜就很甜柔地道:「蘭心姐姐,小妹是水晶坊的凌思靜。」

蘭心不敢相信地盯著凌思靜,她想不到世上竟有看起來如此純潔的女孩,就像是一個水晶打造的精靈,明澈無比,聲音又是如此甜美,她不禁生出一絲絲的妒意來了。

蘭心禮貌性地道:「妹妹長得好漂亮!」

凌思靜笑道:「姐姐更漂亮,怪不得有人被妳劃了一劍也恨妳不得了。」

蘭心的臉色一變,冷言道:「凌思靜,妳此話是什麼意思?」

凌思靜卻仍然笑得很甜,道:「姐姐這麼容易生氣麼?可姐姐妳難道在繼任花主之前,沒有聽說過,五行花主中誰的實力最強嗎?妳們四個花主繼承了前三代每人的七分功力,可我凌思靜卻繼承了前三代全部的功力──雖然我是五行花主年齡最小的,可我卻是最能打的,姐姐妳想打架嗎?」

蘭心幾乎被凌思靜激得吐血,以她任性的性格,哪能忍受此種氣,她立即拔劍要與凌思靜決鬥。

燕中忙擋在兩女的中間,勸道:「妳們有話好好說,這樣會傷了兩家的和氣的。」

凌思靜笑道:「我是有話好好說啊!燕中師兄沒看見小妹對姐姐微笑嗎?」

不知是不是與顏羅王相處久了,凌思靜竟然學得顏羅王那一套。

蘭心卻怒氣沖沖地道:「師兄,你讓開,我要削了這小妮子的嘴,她太氣人了。」

燕中左右為難,凌思靜道:「燕中師兄,你讓開吧!我不會和姐姐打架的,我今日來,只是和姐姐說一些緊要事情。」

蘭心叱道:「誰要和妳說事情!」

「燕中師兄,你能夠帶人先回去嗎?我可以向你保證,不與姐姐交手,哪怕她把我殺了。你們可以先回去嗎?」凌思靜不管蘭心,只是請求燕中離開。

燕中看了看凌思靜,道:「我師妹有點任性,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請凌小姐多多包容。」

蘭心抗議道:「師兄,你怎麼可以這般說我了?」

燕中嘆息,帶人返回。

他知道蘭心雖任性嬌蠻,可心性實善良,若凌思靜不動手,蘭心也是無法出手的,因此只要凌思靜保證,他也就可以放心回府了。

關於她們花主之間的事,是他燕中不能夠涉及的──那是世代的因緣。

兩女見燕中一行人消失,蘭心挑釁道:「都走了,也該輪到我們了。凌思靜,取妳的武器,我倒是要和妳較量一下,看到底是妳水晶花主高明還是我蘭心厲害?」

「嘻嘻!」凌思靜忍不住脆笑,道:「姐姐都這麼衝動吧?也就怪不得當初差點要了我哥的性命了。」

蘭心一驚,道:「妳哥?」

「嗯哎。」

蘭心道:「妳有哥哥嗎?我怎麼不知道?還有,我蘭心這輩子還沒傷過人,除了那個──」

「那個誰?」看到蘭心不想說,凌思靜偏問了。

蘭心瞪了一眼凌思靜,道:「我為什麼要告訴妳?」

「因為思靜想知道,姐姐妳就說嘛!」

凌思靜抓住蘭心的雙手就撒嬌,蘭心簡直是服了她了,想她蘭心本就是個很會撒嬌的女孩,可是在凌思靜面前一比,竟發覺自己遜多了,怎麼會有這種女孩?剛剛還咄咄逼人,現在卻來個小鳥依人,就連她蘭心也要心軟了。

蘭心收劍入鞘,道:「不是妳哥的,是一個小乞丐。妳不是知道這件事情嗎?」

凌思靜笑道:「我想聽蘭心姐姐親口說出來,說出那個小乞丐的名字,好不好姐姐?」

蘭心實在受不了她,簡單地說出三個字,「顏羅王。」

「姐姐到這裡也是要捉他的嗎?我是聽燕中師兄說的。姐姐為何要捉他呢?不是姐姐欠他的嗎?姐姐怎麼還要逼他?」

凌思靜又一次把蘭心激怒了,蘭心就想抽劍,轉念一想,把抽到一半的劍重重地入鞘,喝叱道:「什麼我欠他的?是他欠我!現在是他欠我,我蘭心已經不欠他了。」

「為什麼?」凌思靜追根問底的個性又顯露出來了。

「我憑什麼要告訴妳?妳是我什麼人?」

「我是姐姐的妹妹啊!」凌思靜回答得自然之極了。

蘭心啐道:「我如果有妳這種妹妹,還不一早被妳氣死了?」

凌思靜道:「可姐姐活得很好啊?差點要了我哥的命,還活得很自在的樣子,我哥不過只在揚州城報仇而已,揚州府台以及你們木蘭居竟然出動人手要捕捉我哥哩!」

蘭心臉色劇變,顫音道:「妳說顏羅王是妳哥?」

凌思靜道:「姐姐不相信嗎?」

蘭心平息了心中的激動,勉強平靜地道:「據我所知,他是妓女的兒子──」

「妓女的兒子,就不能是我哥嗎?姐姐,妳想知道我除了是他妹妹之外的另一個身分嗎?」

「什麼?」蘭心急問,心兒跳得猛烈。

凌思靜偏偏轉而言其他,道:「我希望姐姐以後不要害我哥,我哥說過不會報妳那一劍之仇了,可他還有許多仇要報的,妳可以放過我哥嗎?他只不過是在妳大喜的日子懲罰了仇人而已,妳不會真的記恨吧?如果是這樣,我以水晶坊的名義,與妳為敵,姐姐是不是很想和思靜為敵呢?」

蘭心冷靜下來,道:「凌思靜,妳忘了祖訓,妳不知道顏羅王是五行花主的公敵──靈色教主麼?」

凌思靜心中略驚,卻笑道:「原來姐姐也知道了。也是,我哥有輕微的暴露習慣,老是喜歡裸露他那被姐姐留有深深劍痕的胸膛──姐姐應該是與我哥見過面吧?可我聽燕中師兄說,你們並沒有找到我哥,姐姐怎麼能夠知道這些事情的?」

「懶得回答妳。」

凌思靜聽了,也不以為意,只是很平靜地道:「不管我哥是什麼教主,他都是我哥,我這輩子不會與我哥為敵,哪怕違背祖訓。誰若敢要害我哥,我舉水晶坊的一切與他們為敵,即使妳們四大花主合力,我凌思靜也幫哥擋下來。」

蘭心那心中的不安越加強烈,她道:「妳好像挺護著妳哥──如果他是妳哥的話。可是,他真的是妳的親哥嗎?」

「比親哥還要親的,我的另一個身分,就是我哥的小妻子,姐姐可感意外?」

凌思靜很輕的一句話,卻敲得蘭心的心兒要碎。

蘭心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那血勁往腦門上衝,抽劍怒吼道:「顏羅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就不叫蘭心!你這黑心的傢伙,人黑心也黑!」

她轉身就往回走,要尋顏羅王算賬,凌思靜跟上去,道:「姐姐,我哥什麼時候又惹妳了?妳生這麼大氣幹嘛?」

「妳別再出現我眼前,否則我連妳也殺了。」蘭心竟然流出了眼淚,說話像是在哭。

這令凌思靜覺得很是奇異,按理說蘭心跟顏羅王除了那一劍,應該沒有別的糾纏,怎麼現在看來好像還有別的什麼的,她道:「姐姐,妳知道我哥在哪裡嗎?」

「不知道。」

「妳不知道,幹嘛回頭找他?」

蘭心咬著雙唇道:「妳再囉嗦,我就不忍妳了。我問妳,你們有沒有成婚?」

凌思靜道:「還沒有哩!」

蘭心心口大石一輕,舒出一口氣,道:「那妳為何說是他的小妻子?」

凌思靜天真地道:「因為我和哥生活了兩年多,我哥他經常抱著我睡。」

「別說了!我殺了他!混蛋,怪不得對我完全沒有興趣,原來娶了小老婆。害了我清白的傢伙,我非殺了他不可!」蘭心憤恨地道。

這次輪到凌思靜心口悶痛了,她驚道:「姐姐,妳說什麼?哥他害了妳清白?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快告訴思靜啊!思靜求妳了!」

「殺了他,再告訴妳!」蘭心狠聲道。

凌思靜道:「有我在,妳殺得了嗎?」

蘭心瞪著凌思靜,道:「那我就先殺妳!妳別跟著我,姑奶奶去殺了那負心人。」

「我哥什麼時候是負心人了?」凌思靜到底是糊塗了,這蘭心和顏羅王到底是什麼關係?越來越讓她感到害怕,不是一個李清玉嗎?怎麼又多了個蘭心了?

蘭心不想再與凌思靜言語,任憑凌思靜哀求,她一句話不哼,憋著一肚子狠氣要找顏羅王算賬。

到了鎮上,三個客棧找遍,就是不見顏羅王,可是她從客棧夥計的口中知道顏羅王已經離開了,好像是因為他扮女人,被他身邊的朋友拖著走的。

兩女聽到顏羅王身邊有朋友,都很是驚奇,異口同聲問道:「他身邊的朋友是男是女?」

那客棧夥計說是個漂亮的公子哥,兩女心頭一鬆,就繼續在鎮中各處找。

兩女找得累了,凌思靜就道:「姐姐,看來妳殺不了我哥,還是回去吧!以後不要糾纏我哥了,他已經有妻子了。」

蘭心跳了起來,瞪著一雙大眼睛,叫道:「要妳管!他有沒有妻子,不是妳說了算,你們又沒有成親,不就是一起睡過嗎?妳想成為他的妻子,也得看他有沒有命享受。我非殺了他不可,既然已經有了女人,還敢對我做出那些事情?!」

凌思靜似乎有些明白了,她道:「姐姐,是不是哥亂摸妳啊?如果是這樣,那是很正常的,哥他看見女人就會亂摸的──」

「啊!」蘭心叫了起來,跺腳道:「凌思靜,妳說的是真的?他見了女人就會亂來?我想起來了,那天在揚州城被追打的淫賊就是他!死淫賊,這次更該死了,我說過不准他碰別的女人的。」

蘭心顛倒是非的任性真不是蓋的,想顏羅王摸女人奶子在前頭,她被顏羅王救生在後頭,可兩件事情一聯繫,她就把時間的順序給顛倒了。

「妳憑什麼不准哥碰別的女人?」凌思靜真的生氣了。

蘭心看了看她,道:「我現在沒力氣跟妳爭,也沒力氣跟妳鬥,我得先找到那黑鬼。什麼事情,找到黑鬼再理論,看他還敢不敢碰女人?!」

凌思靜道:「我哥碰過我,也摸過李清玉的屁股,還摸過很多女人的身體,若叫他從此不摸女人,他是不能活的。」

「那就死吧!」蘭心冷冷地道;「碰過我蘭心的男人,如果敢碰別的女人,他就得把命賭上。」

凌思靜冷笑道:「蘭心,妳的醋勁倒是不小,我哥有說過喜歡妳嗎?沒有吧!我就看得出來,我哥怎麼會喜歡妳這樣的女人呢?我告訴妳,我哥在夢裡喊妳名字的時候,後面都多加一句罵人的話,可他夢囈李清玉的時候,卻總是很溫柔。知道李清玉吧?」

蘭心驚悟,想起蘭容的話,又想起顏羅王所說的對自己完全沒有興趣,她想到就要抓狂,道:「李清玉又算什麼?妳又是什麼?按說誰先遇到黑鬼,是我蘭心先遇著,妳們都是後來者,憑什麼在我面前炫耀的?以為那黑鬼是寶嗎?我蘭心才不喜歡他,我是要找到他,然後把他往死裡折磨,我不過就給了他一劍,他對不起我蘭心的還很多,妳最好別插手,我蘭心也不怕與妳為敵,更不怕李清玉,不就是摸一下屁股嗎?」

「妳注意到哥的兩隻手臂嗎?他那裡有兩個咬痕,知道是誰留的?」

「誰?」

「右臂是他三姐留的,左臂是李清玉留的。」凌思靜幾乎要把蘭心刺激得瘋了。

蘭心喊道:「什麼李清玉?她能留,我就不能?我下次見到黑鬼,在他的全身上都咬遍,讓他的身體都佈滿我的咬痕。」

凌思靜翻了翻白眼,拖著蘭心就跑出鎮郊,道:「蘭心,妳在鎮中就不要那麼大聲吧?」

蘭心甩開她的手,叱道:「我喜歡。」可是想到剛才鎮上那麼多人,一陣羞意隨後湧上,臉兒就紅了。

凌思靜道:「妳見到哥,不是說要殺了他嗎?怎麼又想咬他全身?一個女人能隨便咬一個男人的全身的嗎?蘭心,妳喜歡我哥就直說,別總是嘴硬的樣子,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我蘭心怎麼可能喜歡那黑鬼?」

蘭心說得很小聲,若非凌思靜與她很近,根本不會聽到她的說話,凌思靜忽然道:「我想,清玉姐姐也不會喜歡他吧?妳說是嗎?」

蘭心見凌思靜平靜地說起李清玉,她的熱頭腦也冷靜下來,想了想,接道:「我也覺得不可能,李清玉那般美麗高貴,是一國之相的女兒,怎麼可能會喜歡他?而且,他們見面是在兩年前,那時李清玉的身高比黑鬼高一截,李清玉不會喜歡這黑黑的小鬼的。再說了,我表哥那麼喜歡李清玉,還追到京城去了,李清玉能不心動嗎?」

「那妳呢?姐姐,妳說句真心話,妳到底喜歡我哥嗎?如果不喜歡,我哥對妳做下的一切就算了,我知道我哥不會毀妳清白的,以後請妳不要找他的麻煩,他本來就很多麻煩的,若加上妳,他會活得更累。」凌思靜誠摯地說道。

蘭心也終於安靜下來,她看著凌思靜,道:「妳真的是他的妻子?」

凌思靜點點頭,道:「嗯,是我哥親口承諾的,說思靜是他的妻子,他報了仇,就回來娶思靜。而且,思靜已經跟哥生活了兩年了。」

蘭心覺得天開始旋轉了,可心靈一陣一陣酸痛的,難受之極,她強行抑制心中的怒火,以比較平靜的語氣道:「妳身為水晶花主,又是蘇州首富之女,怎麼──跟他生活了兩年?妳怎麼會喜歡他這種人?我就看不出他有什麼好處,黑黑的,又什麼都不會。」

「我開始的時候也很討厭他的,他那種怪脾氣很惹人厭,可是我喜歡他的三娘,認了他的三娘做乾娘,就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讓他把心偷去了,思靜是不是很傻?可思靜不後悔哩,思靜現在很愛哥,為哥犧牲一切都行。姐姐,妳就讓讓思靜吧!或者幫幫思靜,別讓思靜為難。姐姐這般漂亮,一定會找到比哥好百倍的男人的,而且姐姐也殺過一次他了,不要再傷害他好不?思靜求姐姐了。」

她眼淚都流出來了,蘭心聽了也被她感動,可蘭心的心裡也隱隱作痛,她道:「雖然妳很惹人生氣,但妳叫我一聲姐姐,我也就原諒妳了。然而妳叫我怎麼原諒那黑鬼?我不是喜歡他,而是無法原諒他。這傢伙怎麼可以這樣呢?既然都在蘇州生活兩年了,為何還要跑回揚州來?」

凌思靜嘆道:「揚州是他的出生地,他有他回來的理由,但那個理由不是姐姐妳。他說他早已經原諒姐姐了,因為姐姐曾經為他流過一次眼淚,在那一刻,他覺得姐姐其實是很善良的,那一劍就讓它成為過去吧!他真的不是為了向姐姐報仇而到揚州來的,姐姐妳不要誤會他。」

蘭心忽然坐在地上,掩臉哭道:「我該怎麼辦?怎麼辦?黑鬼,你倒是出來啊!為何短短的兩年,你這討厭的黑鬼竟然有了妻子?你出來給我說清楚,嗚嗚,每個人都來欺負我,一下子是李清玉,一下子是凌思靜,都想欺負蘭心。」

凌思靜覺得有點頭大,蘭心是這般的人兒,是她始料不及的。其實蘭心表面上很任性很嬌蠻,可內心卻很善良很脆弱,剛才怒火中燒,脾氣爆發,此刻脾氣耗盡,就顯露出她的脆弱來了。

「姐姐,思靜沒有欺負妳,妳別哭了。妳又不喜歡我哥──」

「我有說不喜歡嗎?」蘭心低著頭哭泣,「我只是說討厭他,沒有說不喜歡他。」

「討厭不就代表不喜歡嗎?」

「誰說的?」

凌思靜真的無言以對了,這種情況下的蘭心,真的叫她吃驚,她就跟著蘭心坐下來,輕聲道:「姐姐,還要不要找我哥?」

「妳別老是在我面前哥哥叫好不好?我聽得心裡像扎著刺,很不好受,妳這不是在欺負我嗎?」

凌思靜道:「我叫慣了。」

「叫慣了也要改,以後妳叫他黑鬼。」蘭心命令道。

凌思靜不想跟她瞎扯下去,道:「妳還要不要找我哥?」

蘭心抬頭,擦了擦眼淚,道:「當然要,找不到他,怎麼殺得了他?」

凌思靜道:「到哪裡找?」

「我怎麼知道?」

凌思靜真是白問了,可蘭心忽然又道:「他說他要到蜀川一趟。」

凌思靜道:「看來哥可能就是去了那邊,因為蜀山八龍都在那裡,可蜀山八龍是火焰堂的人,那裡是火焰堂的地盤,哥做事就是不想後果,我得趕緊過去,否則哥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他除了拿斧頭嚇人之外,抵不住人家一招的。」

蘭心也緊張起來,道:「他會死?」

「正合妳意。」

凌思靜隨口一句,激得蘭心脾性又起,衝著凌思靜就道:「什麼合我意?我要的是親手殺了他,誰敢比我先殺他,我滅他全族!」

「喲,這女孩好辣啊!和我們新花主一般的辣。」前面十多騎奔近,最前的那匹馬上的人突然道:「哇,是兩個天仙般的小妞耶!老五,這趟我們是來對了。」

卻聽有人喊道:「四哥,不要失禮,她們其中之一是木蘭花主。」

另一個道:「四哥,那是水晶花主。」

肥頭龍立即勒住馬頭,三人跳下馬,走到兩女面前施禮道:「見過兩位花主,剛才多有失禮,請兩位花主見諒!」

「錚!」一聲,蘭心抽劍,凌思靜拉住她,勸道:「姐姐,別衝動。」然後朝三人叱道:「立即離開。」

三人嚇得冷汗直冒,聽到此句,飛身上馬,帶著十多個手下,急馳而過。

蘭心怒道:「為何妳要阻止我?」

凌思靜笑道:「姐姐犯不著惹上火焰堂吧?哥他希望親自報仇,我只想暗中保護哥不受他們的傷害,卻不想替他報仇。如果現在殺了他們,哥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蘭心收劍入鞘,問道:「妳還要不要去蜀川?」

凌思靜別有深意地道:「我想不必了,他們已經到揚州,哥就不會急著前往四川的。哥的腦子不笨,一定會在這裡守他們到來,伺機復仇。我要暗中跟蹤他們,姐姐妳回去的時候,順便跟煞古說一聲,讓他不要擔心。」

她望著那十六騎消失的方向,而領頭的三人就是顏羅王的正仇人──肥頭龍、草龍和水龍。

蘭心道:「我有說過要回去嗎?」

「妳還是要找我哥?」

「當然,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

「隨便妳,只是妳若真要殺我哥的時候,思靜也會真的殺了姐姐,哪怕與姐姐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說罷,凌思靜的身影一閃,朝三龍的方向追去。

蘭心也急展輕功追上去,嘴裡還鬧個不停,「我蘭心豈是怕妳的?什麼小妻子!哼,妳也太自作多情了!同歸於盡就同歸於盡,我蘭心也不是好惹的。可惡的黑鬼,竟敢碰別的女人,你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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