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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雪雁]翠梅谷[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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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23:33:41 |倒序瀏覽
翠梅谷 作者:雪雁

第 一 章  翠梅谷中      第 二 章  天光絕影
第 三 章  救助岳容      第 四 章  受傷遇救
第 五 章  雙毒奸計      第 六 章  獨上少林
第 七 章  墜下深崖      第 八 章  經穴倒置
第 九 章  曉風殘月      第 十 章  探山遇險
第十一章 殘陽六式     第十二章  勇氣雙魔
第十三章 如海歸天     第十四章  三清佳信
第十五章 救風受傷     第十六章  三奇一艷
第十七章 大漠雙絕     第十八章  堡主辯誣
第十九章 服毒救眾     第二十章  枯骨令旗
第二十一章 鬥洱海魔    第二十二章 贈丹療傷
第二十三章 玉女柔情    第二十四章 傷癒毒解
第二五章 "無情"償債     第二十六章 雲清老道
第二十七章 情心難鑒    第二十八章 救助雙絕
第二十九章 三光劍陣    第三十章  救人中計
第三十一章 血手追魂    第三十二章 人性至善
第三十三章 慈父逆子    第三十四章 舊帳新算
第三十五章 淫徒授命    第三十六章 忍痛分離
第三十七章 義斥師兄    第三十八章 雙奇自絕
第三十九章 水落石出    第四十章  皆大歡喜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3 00: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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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23:34:44
第 一 章 翠梅谷中


  霧,

  籠罩了整個泰山,

  漫天漫野,滿壑滿谷……往日嶙峋峭拔,綿延無艮的巍峨山勢,完全陷入雲煙迷濛的濃霧中,僅雄偉挺秀,高達萬仞的觀日峰,隱約現出一段郁綠顛頂。

  就在漫山雲霧翻騰中,驀然一縷簫音,直透雲山。

  簫聲,哀惋淒楚,低沉悲涼,令人聽來不禁心酸淚落!

  簫聲,起自觀日峰下,雲霧瀰漫中,現出一座四面峭壁拱圍的小谷。

  小谷中,蒼松翠竹,虯籐怪石,如銀的瑞雪將小谷點綴成一個銀白世界。

  這應該是一,座人跡罕至的絕谷,但那縷淒涼悲鬱的簫聲,卻是起自谷中。

  一道清澈小溪,蜿蜒伸去,溪水碧綠,冷若寒冰,但卻終年不凍。

  小溪兩側植滿綠梅,俱是虯枝如鐵的罕世奇種,雲霧繚繞其間,正直梅花盛放,滿谷彌漫著清幽淡雅的梅香。

  小溪的北面梅林中,現出兩間殘破茅屋,看來已經多年失修了。

  那縷淒涼的簫聲,正是發自茅屋的後面。

  繞過茅屋,祗見梅林中現出一座新墳,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白衣少年,正跪在墳前的石碑一邊。

  白衣少年的手裡,撫著一隻通體血紅的玉簫,正放在他削薄而下彎的朱唇上,吹出陣陣淒楚的哀歌。

  兩行清淚,由他微閉的星目中,徐徐的流下來,淚珠,滴在他的白衫前襟上。

  墳前那方石碑,光滑如鏡,上面深深刻著:「先嚴白公雲生,先慈梅氏湘君之墓」和「弧哀子白玉騏泣」。

  白衣少年,緩緩放下手中的血紅玉簫,眼含痛淚,神色茫然的望著埋身父母的那堆新墳,他的思維,又陷入往事的回憶裡!……

  得,母親慈愛的笑容,還有,她手中飄落的信箋上,畫著一個黑色的骷髏,從骷髏的又大又深的眼眶裡,流出鮮紅的六滴血淚。他還記得,母親看了那骷髏以後不久就去世了,父親便連夜帶了自己同僕人朱叔以及母親的遺體離開了故鄉趕到這翠梅谷中定居了下來。

  

  到翠梅谷的第二年,白玉騏已是八歲了,一個炎熱的中午,父親及朱叔都已睡著了,他拿著紅玉簫,悄悄的溜了出來,梅林裡的清涼使他感到舒暢無比。

  他穿插在矮小的梅樹之間,很是自在,突然,一個低沉蒼勁的聲音傳進他耳中:「還是不對,還是不對。」

  白玉騏一怔,自忖道:「這是什麼人?翠梅谷從來沒有見有外人來過?」

  他躡手躡腳的朝向這個聲音走去,到了梅林盡頭,躲在一塊大石後面,向外一看,白玉騏不由楞住了。

  祗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攜著一段樹枝,在那裡低頭沉思,老人如雪的兩眉斜斜上飛,鼻樑挺直,雖然滿臉皺紋,但眉宇問依稀尚留存著當年的英俊氣概。

  離老人不遠的一棵樹上,掛著一柄古色斑斕的白玉長劍。

  白玉騏嚥了口唾沫,把身體靠得更舒適了些,伸長了脖子張望著那老人的動靜。

  這時,老人猛然踏出一步,揮起手中的樹枝,霍的舞將起來,霎時間祗見一團閃閃的青,旋轉著,飄忽著,老人與樹枝的形影溶合成為一個幌動的模糊的大圓球。

  一股奇異的冷風,隨之而起,刮得遠近的樹葉紛紛抖落,白玉騏的臉頰上,也著實感覺到幾分涼意,他心中暗想:「這老頭子莫非有妖術?」

  他不由害怕起來,正想溜走之際,但聞老人一聲清叱,舞姿劃然而止。

  「唉!還是破不了那招「天光血影」,我這五十年的工夫算是白費了。」老人沉重的自言自語著道:「玉卿的深仇隱忍了五十年了,玉劍客啊,玉劍客,你好無能啊,今世難報大仇了,你,你九泉之下何以重見故人啊……唉!」蒼勁的聲音變成了嘶啞。

  白玉騏偷偷伸出頭來,見老人仰面望著蒼天,皺紋密佈的臉上,彷彿略有淚痕,一種淒然的感覺浮上白玉騏幼小的心靈上,他輕聲自語道:「這老人好可憐。」

  老人一怔,冷冷地喝道:,「誰?還不與老夫出來!」

  白玉騏略一遲疑緩緩的走到老人跟前。

  老人似乎沒有料到那偷看他的竟是這麼一個幼童,他目光在白玉騏臉上一掃,繼而看到白玉驥手中的紅木簫,他頓時像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眸子襄放出驚喜與貪婪的光彩,但,白玉騏那天真無邪的神情,使他相形見慚,他暗想:「得到簫,也許可以報仇,但卻要毀掉一朵武林奇葩,為什麼這件東西偏偏落在他的手裡呢?」

  「唔,是的,我可以培植他,培植成一個天下第一奇材!讓他來替我了卻這樁心願!一老人得意地微笑。他好像看到了白玉騏登上武林第一的寶座!可是:一那是又要等待許多年,許多年……」老人痛苦地抓著白髮,他目不轉睛地端詳著白玉騏:那秀慧的臉龐,解人的雙瞳,玲瓏的身材,橫溢的靈氣……老人忽然仰天長嘯:「已經等了五十年了,難道不能再等五十年?」

  白玉騏被老人那不著邊際的自言自語,弄得莫名其妙。

  老人拋下手中的樹枝,就地坐了下來,拍拍身邊一塊石板笑道:「娃娃,坐在這兒。」

  白玉騏木然坐下,將紅木簫橫在膝上,側臉問道:「老公公,怎麼以前沒有見過您老人家?」

  老人笑道:「我就住在那座山裡面。」說著伸手遙指那溪山深處。

  白玉騏好奇地問道:「老公公,你方才玩著那樹枝,幌來幌去的,怎麼轉得這麼樣快呢?怎麼能使四周好多好多的樹葉也會掉下來呢?」

  「那是一種武功,名叫劍氣。」

  「好奇怪的武功噢!我能不能學,你教我,好嗎?」

  老人點點頭。

  「爹說過,武功是漸漸練成,老公公,我這武功要練多久?」

  「我有一顆丹藥,是由道家的朱果練成的,你吃了這顆丹藥,不出十年,就練得和我現在一樣的情形了。」

  「老公公,你不是要報仇嗎?你自己為什麼不多吃一些不就成了?」

  「孩子,這種丹藥只能助你達於某一境界,以後的進步還靠你自己去修為。」

  「老公公,你教我武功,我拿什麼來報答你呢?」

  老人搖搖頭。

  白玉騏撫摸著紅玉簫,若有所思的緩緩道:「爹說,受恩必須圖報,可惜爹說非有這支簫不能替娘報仇,要不然,我就將這支簫送給你。」

  「這支簫能替你娘報仇嗎?」

  「是的,爹說在五年前,大雪山日月洞的「雪山仙」遊歷中原時丟了一本書,這本書裡記載著一種很厲害的武功,這本書剛好給爹拾到了,爹沒有貪為已有,而是還給了「雪山仙」,日月老人說爹很光明磊落,當時就要爹到日月洞去,要傳爹一種武功,因爹當時正有事要要到江南去不刻分身,日月老人就送我爹這支「離魂簫」,說: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人持這支簫去,他老人家就要傳給他一種武功,日月老人武功天下第一,有了他傳的武功就可以替娘報仇了。」

  「我教你武功也為了你將來好替娘報仇,還有,我的仇人——」

  「我還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誰?」

  老人沉思半晌,講了下面一段故事:「五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男一女兩個少俠,男的外號叫「玉劍客」,女的叫林玉卿,他們的武功在當日的江湖上都算是一流高手,兩人打盡了天下的不平。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他們兩人相遇而一見鍾情,自此江湖上便常見兩人儷影,恩愛無比。

  玉劍客有個朋友,門出武當,他武功還在玉劍客之上,他那招「天光血影」使玉劍客難以招架,他也愛上了林玉卿。

  一年過後,他自知無法博得林玉卿的青睞,在一個月夜裡,他要玉劍客單獨與他比武,玉劍客拗他不過,只得應允,就在最後的一招「天光血影」,玉劍客左胸挨了他一劍,被他踢下斷崖,等到玉劍客醫好傷勢,再從崖底爬上崖來,時光已過了一年,遍尋江湖,卻不見了林玉卿的蹤跡,後聽江湖傳言,才知道她於「玉劍客」失蹤後,受不了「玉劍客」的那個朋友的無禮的糾纏,她於氣憤之餘帶著清白跳崖而死。」

  老人語畢臉上顯得無比的憤恨,與淒愴。

  白玉驥知道老人所講的故事,就是老人自己的一頁傷心史,他忍不住問道:「這不義的朋友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已出家做了道士名叫寒心真人,唉!五十年了!玉劍客仍然是抵擋不住他那招「天光血影」!」

  白玉騏心中暗想:「寒心,這傢伙可真使人寒心,我也要替他報仇·」

  從此,白玉騏一面在家裡跟父親學武,一面偷偷的溜到這邊來跟這老人習藝,老人除了講解招式口訣以外,從不多言,白玉騏僅知道他住在溪水深處,別的就不知道了。

  日復一日,一年的光陰就這麼輕易的溜過工了·

  白玉騏服下玉劍客的那顆丹藥,內功的精進,一日千里,他父親白雲生的本領,在一年之內已全部授畢,他的造詣頗有青出於藍之勢。

  白雲生自知本身已沒有什麼能再傳授給愛子的了,一天,便悄悄的出了翠谷,去探究日月洞的所在,期望著早日送愛子去日月洞習得較高武藝,好為愛妻復仇。

  莫非天下之事在冥冥中早有定數?白雲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探知日月洞的大概所在,卻因而帶來了災星。

  就在白雲生回家後的第三天深夜裡,翠梅谷中來了六個不速之客,一個老和尚,二個俗裝的老者及三個老道士,這六人竟是江湖上人敬重的「武林六尊」。

  六人在茅屋門前一字兒排開,老和尚沉聲道:「白施主,老衲如海深夜打擾了。」聲音不大,卻字字震入耳鼓。

  白雲生從夢中驚醒,一聽「武林六尊」中的笑面佛如海到此,急忙穿衣相迎,門尚未打開,先恭敬的回道:「大師法駕到,晚輩白雲生來遲,還望大師見諒。」開門見「武林六尊」全都在此,白雲生不覺一怔,嚷道:「原來六位前輩都已到此,晚輩寒舍簡陋,乞望前輩休要見怪,請入內,晚輩奉茶。」

  三個道士中的一個笑道:「白居士免禮,我等深夜來訪,有一事相問,不知居士能·否答允。」

  「前輩言重了,有什麼事請前輩儘管吩咐,前輩還請襄面坐下,晚輩也好說話。」

  俗裝老者道:「白大俠不用了,我等六人來此,是想各留下本身的武功,換取白大俠的離魂簫,我等換取此簫的目的倒並非為了要學什麼武功,實怕這簫將來流入江湖,要造無限殺孽。」

  愛妻手中飄落的信箋,重新映入白雲生的腦海,那六滴血淚原來代表的竟是這六個偽善的江湖高手。

  白雲生臉上一陣悲涼,他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不答應吧,只有一死,答應了吧,仍難免被殺滅口。

  「爹,他們是誰?」不知什麼時候,白玉驥走了出來,他手中正拿著那支離魂簫。

  「施主,凡事總要想開些,今日我等六人既然來此,別說施主無人相助,就是有人相助,施主明白,今日江湖上有誰能管得了呢?」老和尚緩緩的說道。

  白雲生低頭摸摸愛子的頭,趁機對忠僕朱叔打個眼色,悲憤的答道:「非是我白雲生食古不化,六位身居江湖六尊,可以是說武林的家長,想不列六位只為了一柄玉簫,竟對白雲生一個江湖晚輩下此毒手,先殺其妻,再滅其家,不要脫白雲生是個血性男兒,就是有半點人性也要與六位周旋到底,白雲生今日明知以卯擊石,也要一拼,接招。」說完突然一招「八方風雨」以全力攻擊六尊。

  就在白雲生出招的當兒,朱叔背起白玉騏急急逃出後門。

  驀聽一聲沉喝:「白大俠躺下吧。」接著白雲生一聲悶哼。

  「那裡逃。」一片排山倒海的罡風,向朱叔的背後襲來,他自知無法躲過,猛然將白玉驥抱進懷中,以腹背牢牢護住,嘶啞的說道:「小主人,逃得活命不要忘了還有朱叔的仇……」「轟」的一聲,白玉騏祗覺全身一震,接著「噗通」一聲,落入寒溪中,他就昏了過去。

  .

  等白玉騏醒來,發現自己已睡在一個山洞裡的一隻石床上,「玉劍客」坐在他面前的石凳上。

  白玉騏翻身坐起,看看那支玉簫還在手邊,才要開口,玉劍客慈和的道:「騏兒,這一切都是天數!」

  「我爹呢?」

  「我已替你埋了,等你武藝學成以後為他立碑安葬!」

  從此,他便住在這個山洞裡,

  他在這裡渡過了整整的八年的光陰,前天夜裡,老公公不辭而去了,他沒有拜他為師,因為老公公不願意有師徒的名份,老公公把玉劍留給了他,並留書要他今後立即出道江湖,好自為之。

  白玉騏呆呆的跪在墓前,已是很長的時間了,他也曾想為朱叔立座墳墓,但他找不到他的屍骨。

  泰山被皚皚的白雪覆蓋住了,天接山,山接天,只是一片銀白。

  道上觀日峰的山徑,埋沒在深雪下了。

  日正當中,這天觀日峰上竟突有十二人在此聚集。

  這十二人,僧、道、俗都有,這些人零散地坐著或站著,坐在中央的是一個七十來歲的長鬍子老人,和一個妙齡少女。

  「吳老英雄,今日當著少林寺的悟明大師,武當的玄雲道長,以及死堡的五位:陳兄、楊兄,總請你給兄弟我一個答覆,看這宗親事您老是否贊成?」

  說話的是個五旬左右的老者,面色紅潤,只是兩眼深陷,有一種陰沉沉的感覺,老者身後並排站著兩個三十左右的大漢,看樣子是老者的隨從。

  悟明大師,年約四旬,人長的瘦削矮小,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玄雲道長則是個粗眸的道士,滿臉橫肉,「死堡」的陳姓楊姓及另外那三人,一個個如同墳墓裡掘出來的死人,僵立在那兒動也不動,原來「死堡」裡的傢伙個個都是這付長相。

  坐在中央的老人環視一周後,緩緩道:「今天難得請到眾位,我「三連掌」吳子修也正好借此機會向大家把話說清楚,岳蓉是老夫一位故友之女,老夫只站在撫養與教養的地位,至於親事乃要看她本人的意思,如果妄加主斷,將來如有好歹實在對不起九泉之下的亡友夫婦。」

  「老英雄看侄女嫁與我家小堡主將來還會有什麼差錯嗎?」

  老人雙目精光一閃,朗聲道:「孫兄,人非神明,將來之事誰敢逆料?」

  孫姓老者聞言冷冷一笑道:「老英雄!小弟以紅沙堡護法的身份願意擔保此事,這該夠了吧!」

  老人也不示弱冷冷道:「孫兄,不是老夫不識抬舉,此事老夫做不了主。」

  晤明大師的目光,在孫姓老者的臉上掠過,沉聲道:「孫施主,婚姻大事,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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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23:34:56
  孫姓老者從衣袖襄抽出一枝精巧的烏木令,令上鑲著六顆一樣大小的明珠,還刻著「六尊令」三個字,他將這個令一揚,說道:「老英雄,紅沙堡以此保證怎麼樣。」

  「三連掌」吳子修見他竟然抬出武林至尊的「六尊令」來,那表示如若不從,就作違令論,違令這將被處死。這是武林公認的規矩。

  那一直沉默著的少女,此時突然道:「吳伯伯,我……我……」

  「蓉侄答應了嗎?」持令的孫姓老者臉上掛起一派奸笑。

  三連掌道:「孫涓,你休要拿出武林六尊的令符來嚇唬老夫,我想六位前輩知道了此事,只怕也未必贊同,再說,老夫已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生死早已置諸度外,「六尊令」用在別的地方老夫服從,但用在這件事上老夫卻不得不違令,老夫直接了當的告訴你,虎女不嫁犬子。」

  「吳伯伯,你!」

  「好大的口氣。」一直僵著的「死堡」雙煞,突然異口同聲的說道:「吳居士,答應不答應是居士的事,但辱及此令可就不對了。」

  吳子修仰天一聲長笑道:「道長好說好說,烏木令主持的是正義,不是拿來為非作歹的,吳子修早已說過,生死置之度外了。」

  「鐵沙掌」孫涓冷冷笑道:「吳子修,不是孫某與你過不去,你不給孫某面子可以,但是辱及此令,孫某是持令人,卻不得不維護六位老人家的尊嚴。」

  「你劃下道來,老夫接著就是。」

  「鐵沙掌」孫涓緩緩舉起「六尊令」高聲道:「劃什麼道,辱及此令就是武林公敵。」話落回頭吩咐道:「阮氏兄弟,將此人拿下。」兩人一聲吆喝,雙雙躍出,分左右將老人圍住。

  吳子修那裡將兩人放在眼裡,緩緩站起,將岳蓉拉列一邊。

  「老匹夫照打。」阮氏老大招隨聲出,以一招「五子奪魁」取吳子修左側,阮氏老二以一招「夜戰八方」取老人右側,兩人都以全力進招,風聲呼呼,聲勢不弱。

  但與吳子修相較可就相差太多了,吳子修不願結怨「紅沙堡」,側身讓過致命的兩招,阮氏兄弟撲了個空,煞身不住,向前連街兩步,吳子修此時要取兩人性命易如反掌,但他只將兩掌虛虛一幌,立刻收回,掌風只是輕輕掃過阮氏兄弟面頰。

  「三連掌」是要孫涓知難而退,撤回「紅沙堡」那兩人。

  孫涓卻視如無睹。

  阮氏兄弟一招失手,大喝一聲,重新進招,勇猛猶如兩隻負傷的困獸。

  吳子修左閃右躲一味相讓,他依然不願結怨「紅沙堡」。

  十幾回合一拖就過,阮氏兄弟,始終不知死活的一味猛攻。

  吳子修想如此歪纏下去,也不得了局,突然大喝一聲,雙掌連環而起,招化「雙掌翻天」以七成真力拍出一掌!

  掌出一陣銳風,阮氏兄弟祗覺兩眼一黑,雙雙悶哼連聲,各各挨了一掌,跌出八尺外,倒地爬不起來。

  幸好吳子修手下留情,不然這兩人只怕早已一命嗚呼!

  「鐵沙掌」孫涓對重傷的兩個隨從,看都沒看一眼,他早就料到這兩人不是吳子修的對手,但要其他諸人出手,不得不先拋磚引玉,拿這兩人的性命唱開鑼戲。

  吳子修向孫涓抱拳道:「老夫失手,得罪得罪。」

  孫涓冷冷一笑,說道:「誰願為繼續武林至高信符而戰?」

  「死堡」雙煞中的「催命煞」陳琪冷聲道:「陳琪接受吳老師幾招。」兩腿僵直不動,雙肩一聳,突然前躍三尺,落地一聲不響,手起一招「無掌拘魂」,直抓吳子修前胸。

  吳子修久走江湖,素聞雙煞之名,當下不敢大意,橫退一步,以「排山掌」相迎。

  「催命煞」陳琪突然以指為掌,硬接二二連掌」吳子修的「排山掌」,他自恃「死堡」的「陰風掌」為武林奇功,想看看江湖傳言中的二二連掌」是否真的無人能敵。

  「砰」的一聲兩掌接實,地上白雪捲起三尺多高。

  「三連掌」吳子修,連退兩步,掌心微微發冷。

  「催命煞」陳琪則退出五六步,胸口隱隱作痛,敢情他的「陰風掌」火候尚非二二連掌」之敵。僅此一掌,勝負已分。「催命煞」陳琪冷哼一聲,展開游板,兩腿卻始終僵直不彎。儘管「催命煞」陳琪「陰風掌」不比尋常,祗因內力不及「三連掌」吳子修深厚,而不敢出掌相迎,再加上「三連掌」每出一掌就有其他二掌連環拍出,且招式奇妙,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交手不到三十招,「催命煞」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孫涓偷眼見「奪魂煞」楊愈急得臉上冒汗,嘴上不由挑起一絲冷笑,高舉起「六尊令」道:「抗令者就是武林公敵,人人可得而誅之,為維護令符尊嚴故無需依什麼江湖規矩。一此言的用意無非是告訴「奪魂煞」楊愈可以雙戰吳子修

  果然,「奪魂煞」楊愈大喝一聲,立刻加入戰圈。

  岳蓉一見「奪魂煞」楊愈參戰,也趕忙拔出背上長劍正待助陣,卻被死堡的其他三人攔住,廝殺起來。

  吳子修對付「催命煞」一人是綽綽有餘,但要對付雙煞二人,他的功力就有些不足了。

  那邊岳蓉以一敵三,三個壯漢只是「死堡」的末流人物,但死堡中人,個個都練有「陰風掌」,雖說功力較之雙煞相差很多,然而以三戰一威力畢竟非同小可,是以岳蓉也祗勉強,戰個乎手。

  「鐵沙掌」孫涓手持令符,得意的站在那裡看著這邊眾人的搏。殺

  吳子修漸漸被逼居於劣勢,雙煞的陣陣陰寒的掌風已能穿透他的掌勢,襲擊到他身上。

  「吳子修,不是孫某逼你,識時務者是俊傑,趕快束手就擒也許還有一條生路,否則,哼哼!」孫涓得意的喊著。

  驀地,吳子修大喝一聲,集結全身功力於兩掌,招化「三環套月」掌出夾著一陣銳嘯,直掃擊雙煞。

  雙煞也是久經大敵的人,「三連掌」吳子修全力推出三掌,他們已看出是強弩之未了,兩人並不硬接,雙雙提氣輕身,虛出一招。

  「啪」的一聲,雙煞齊齊飛退丈餘,掌心微覺麻木,心中暗驚吳子修功力之深厚。

  「三連掌」全力擊出三掌,實在是拚命的打法,他知道久戰下去只有困死,不如拼一個算一個,卻沒料到被人識破了他的心意,白耗了真力。

  「三連掌」吳子修此刻祗覺得全身猶如虛脫一般,臉色蒼白如紙,冷汗直冒。

  「雙煞」一步一步的向前逼來,「奪魂煞」冷硬的說道:「我道你吳子修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敢公然辱及「六尊令」,原來也不過爾爾,嘿嘿,你「三連掌」還有多大道行,最好在未落我雙煞手中以前盡量施展出來,晚了恐怕再就沒有時間了。」

  「三連掌」吳子修沉默不語,趁雙煞說話的間隙,強自壓下起伏的心血,盡量將殘餘的功力聚於雙掌上:

  雙煞越逼越緊,「催命煞」陳琪緩緩舉起那雙鬼爪,「奪魂煞」也把功力運入雙掌,他們心裡明白,吳子修雖然狀似脫力,但尚未到達絕境,決不會真個束手就擒的。

  短暫的時刻,充滿著無窮的殺機,吳子修殘餘的一掌,也許會傷得一人,也許仍是徒勞無功,很明顯的是他這一掌可不一定打死人,而他本身卻要死於雙煞這最後的一擊之下。

  「雙煞」慢慢抬起了直挺挺的腳步。

  此際,場外突然飄進一個聲音:「兩位好得意啊!」聲音不高,可是聽來冰冷而字字清晰。

  「雙煞」本能的掠身後退,那邊與岳蓉激戰的人,也跟著躍出圈外。

  十二個人二十四隻眼睛一齊向那發音處望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他們暗吃一驚。尤其玄雲及悟明為甚。

  你道為何!原來在觀日峰入口的台階上,正站著一個英俊脫俗的白衣少年,且手中拿著一柄紅玉簫,不用作者多言,讀者諸君當然知道他是誰?

  玄雲與悟明離入口最近,憑他們的功力竟然不能察覺白玉騏的到來,可見來人的武功高不可測。

  「鐵沙掌」孫涓驚異的是白玉騏手中的那只紅玉簫,因為那極像傳說小的「離魂簫」。

  「死堡雙煞」也在注意著那根簫。

  「三連掌」吳子修和少女岳蓉卻都在細想江湖上有個什麼人物與眼前這少年相像,但他們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白玉驥舉步緩慢地向「鐵沙掌」孫涓走去,看似慢步,其實已是其速無比,他僅僅跨了幾下,就已到了孫涓面前不滿五尺的地方,雪地上僅留下幾個淺得像小鳥的爪痕。

  「孫兄,在下有幾點不明白的要請閣下指教一二。」白玉騏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麼一句。

  白玉騏顯然是個江湖後輩,竟直接稱兄道弟起來,孫涓心中暗自不滿,旁人也覺得白玉騏的口氣過於托大。

  孫涓是個城府極深的人,白玉騏怪異的行動使他只得好生應付,他深陷的雙眼一陣閃動,笑笑的道:「這位少俠貴姓大名,恕孫某眼拙,但不知要問孫某些什麼。」

  「在下姓甚名誰,少停自當奉告,在下要問的是此令的尊嚴在那裡,他有些什麼功用?」說著,伸手一指「六尊令」。

  孫涓由白玉騏這一問,就知道他是初出江湖,眼珠一轉,忖道:「看來此人武功不弱,我何不將此令來歷告訴他,然後趁機拉攏,紅沙堡豈不又多了一員高手。」

  當下笑道:「少俠可知武林有六位至尊前輩?」

  白玉驥渾身一震,黑眸中殺機一閃,強自壓下起伏的怒火,點點頭。

  「這就是了,此令名叫「六尊令」,這六顆明珠就是代表著那六位前輩,今日武林只有六支,分持在六老手中,此令一出就如同六老親到,武林晚輩都聽持令人差遣,否則就是違令,成為武林的公敵。」孫涓滔滔不絕的說著。

  「假使我持有此令,是否照樣有效?」白玉騏平靜的問道。

  「鐵沙掌」孫涓不自覺的把令抓緊了些,然後目注白玉騏的離魂簫道:「有效,當然有效,少俠貴姓,能否見告?孫某極願結交後起之秀。」

  白玉騏冷冷一笑道:「在下白玉騏,此簫名叫「離魂簫」,閣下該知道白某的來歷了吧?」

  「離魂簫!」全場響起一片驚愕的讚歎,他們不但驚奇此簫的重現江湖,更奇怪這個面帶殺機的少年竟然是失蹤了十幾年的白雲生的後人。

  孫涓退了兩步,問道:「白少俠今日來此是要……」

  「要「六尊令」。」白玉騏冷冷接口道。

  「鐵沙掌」看出苗頭不對,募地退後五尺,高舉烏木令道:「在場各位與我…」

  突然,白玉騏一聲冷笑,飄身急追,右手紅簫招出「落葉歸根」直打孫涓胸腹,左手虛虛一伸直取孫涓高舉的六尊令。

  孫涓亦非庸手,左手「化龍點睛」點向白玉騏持簫右手腕脈,右手突然縮回胸前,身體虛虛向右一傾,反身向左飛去。

  孫涓應變不謂不快,尤其那向右一傾,若換別人必被他瞞過向右追去,但他遇到「玉劍客」調教出來的白玉騏,卻竟然不靈了。

  他身體才起,猛覺右手一麻,人是飛出去了,「六尊令」卻已到了白玉騏的手中,究竟是怎麼被他搶去的,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變起倉促,其他的人要起身去護令,已為時太晚了。

  白玉騏手持「六尊令」走到剛才鐵沙掌孫涓站立的位置,舉起「六尊令」,冷然道:「在下手持此令即代表此令主人,孫涓立刻自絕於此。」說得斬釘截鐵。

  「鐵沙掌」孫涓六尊令被奪,早已臉色慘變,聞言一陣發抖,飄身落在白玉騏面前,哆嗉道:「尊駕是羅老前輩何人?孫涓並無過錯,為何賜死?」

  「因你違令。」

  「孫某並無違令。」

  「賜死不從就是違令。」白玉騏一陣搶白,「鐵沙掌」一時竟答不上話來。

  蟻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孫涓眼珠一轉,突然雙肩一沉,呼的推出一掌。

  「鐵浮掌」以掌擊之雄勁名稱江湖,在生死關頭拍出的這一掌,更是威力驚人,祗聽一聲銳嘯,白雲隨之飛舞。

  距離近,孫涓的出掌又不聲不響,根本無法閃躲。

  孫涓也就是乘人不備要一掌擊斃白玉騏。

  白玉騏冷笑一聲,將「六尊令」交在右手,左手輕輕推出,掌出無聲無息。

  孫涓見狀,心中不由暗罵:「小子竟敢接老夫這一掌,真是自己找死。」

  「砰」的一聲兩掌接實。

  孫涓連退五步,胸中氣血翻湧不止,心中大驚。

  白玉騏靜立不動,嘴角掛著冷笑。

  要知道,白玉騏此刻的功夫已達八年前的「玉劍客」的境界,不要說一個「鐵沙掌」就是十個八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孫涓只怕早巳喪命泰山觀日峰上了。

  白玉騏手持木令,宣佈道:「現在在場諸人聽著,白玉騏以令主身份下令:「催命煞」與「鐵沙掌」,立刻全力各對一掌,違令者死。」

  「「奪魂煞」與三個手下對掌,三人分站三才方位,同時出掌,違令者死。」

  「悟明與玄雲各對一掌,違令者死。」

  「三連掌與那姑娘一旁觀戰。」

  白玉騏偶一抬眼,見那姑娘正以一雙美眸在看他,心中微感一陣彆扭,轉開視線。

  在場諸人明知白玉騏存心不良,但令在他手,他武功又高卻又違抗不得。

  首先「催命煞」與「鐵沙掌」互對一掌,兩人功力悉敵,只震得兩人氣血翻湧,眼冒金星,許久許久才緩過一口氣來。

  接著是悟明與玄雲兩人對掌,也是不相上下,但兩人有前車之鑒,並末使出全力,是以吃虧並不大。

  最慘的是「死堡」的三位部下,三人分立三才方位,同時出掌攻「奪魂煞」,這般黑道人物根本就不知愛惜部下,「奪魂煞」一招「風起雲湧」,直把三個部下打出老遠,倒地半天才爬起來。

  白玉騏拍手哈哈大笑。

  「三連掌」與岳蓉卻暗自想道:「此人小小年紀,作事競如此狠辣。」

  白玉騏笑了一陣,星目中突然爆出無窮殺機,高舉「六尊令」朗聲道:「江湖六尊乃是六個偽善的惡魔,白玉騏在此忠言相告,總有一日,六人死無葬身之地,各位還是及早脫離他門下。」話落將簫攏入袖中,雙手分握「六尊令」兩端,微一用力,一根視同瑰寶的令符已被他扳成了兩段,緊接著雙手一陣搓揉,「六尊令」頓時化為粉沫隨風飄散。

  在場諸人不由一呆。

  驀地,「鐵沙掌」一聲大喝:「我們合斃這小子。」

  眾人同聲附合,一齊出手,頓時將白玉騏困在核心。

  岳蓉看看「三連掌」,似想動手相助,但被三連掌搖頭止住。

  「三連掌」是老江湖,他以為,白玉騏公開與武林為敵,只有自速滅亡,何況六尊維護的又是武林的正義呢?

  白玉騏以一敵八,絲毫不落下風,雙掌卷處,八人根奉無法近身,偶爾拍出一掌,就把八人逼得連連後退。

  他希望八人能夠識時務早些離開。

  但,八人也有他們的想法,他們見白玉騏只守不攻,認為他無法出招,越發苦纏不捨。

  呼呼的掌風,捲得滿天飛雪,觀日峰左側削壁上的一棵梅樹,綠葉抗不住強風的吹刮,紛紛離枝飄落滿地。

  三十招轉眼即過。

  一片綠葉落在白玉騏腳下。這一片綠葉頓時勾起了白玉騏無窮的殺機,他的雙親就葬在綠色的梅林之下。

  「武林六尊」那六張醜惡的面孔又在他腦海中浮現。

  「血債!」,「血債!」

  驀地,白玉騏長嘯一聲,「離魂簫」展開了「玉劍客」的「玄玉七劍」。

  「玉劍生寒」,倒下了死堡的三個部下,各人喉頭都挨了一劍。

  接著又是一招「羿射九日」,連聲慘哼,玄雲斷了一臂,悟明被削去一耳,「死堡」雙煞卻已身首異處。

  「鐵沙掌」死得最慘,胸口挨了二劍,當胸還被白玉騏拍了一掌。

  鮮血染紅了觀日峰頂,白玉騏持簫而立,如同一個白天而降的殺星。

  悟明止住耳上的血,沉聲道:「白施主,老衲與玄雲道長與你何仇何恨,小施主競下此殺手。」

  白玉騏冷冷道:「大師與道長去問「笑面佛」與「武當三清」即知,就說持「離魂簫」的人傷了你們。」

  悟明扶起玄雲,冷冷道:「小施主今日之賜,貧僧雖為出家人,但也不敢或忘。」

  白玉騏報以一聲冷冷長笑。

  玄雲與悟明悄然下山而去。

  白玉驥仰臉看看陰霾的蒼天,深沉的歎了口氣,他心裡的孤寂有誰知道呢?

  「三連掌」走前兩步,道:「老夫感謝白少俠救命之恩,但少俠這種手段老夫卻不敢贊同。」

  白玉騏慢慢轉回視線,慢聲道:「老丈以為在下不該毀那令符?」

  「三連掌」吳子修對白玉騏個性易變,覺得難以捉摸,當下不敢多說,溫和的道:「少俠,「六尊令」雖然有時被惡人拿來錯用,但維護武林正義也多虧了六位老人的令符,如此把令毀去,實在有負六位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六尊在江湖上竟是如此的深得人心,黑白兩道竟然都被他們控制住了,白玉騏感到一陣孤單,他要報仇,勢必與整個武林為敵……

  白玉騏低頭沉思一陣,突然深沉的一歎!問道:「老丈對六尊的看法怎樣?」

  「他們是六個慈善的老人,這不只是老夫一人的看法,就是整個江湖無論黑白兩道都有同感。」

  「慈善的老人!」白玉騏耳中響起朱叔的嘶啞聲道:「小主人,逃得活命,不要忘了還有朱叔的仇…」他按住心頭之恨,沉聲道:「假使有人與他們為敵呢?」「那人將自絕已天下。」

  白玉騏仰天一聲狂笑,聲震地山谷久久不絕,他滿腹積怨在笑聲中盡洩無遺。

  岳蓉不安的叫了聲:「吳伯伯。」

  白玉騏良久良久才止住笑聲,朗聲道:「多謝老丈指教,今日白玉騏實話相告,六尊與我白玉騏有不共戴天之仇,告辭了。」話落縱身躍下峰去。

  岳蓉忍不住叫道:「白少俠,白少俠,我吳伯伯是一片好意……」

  「三連掌」也高聲道:「白少俠請回,老夫願聞其詳。」

  但白玉驥已去遠天邊,只留下他幾聲悲涼的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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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天光絕影


  市城喧嘩,酒館林立,時已近正午時分。在平莊一座「泰安酒樓」裡,白玉腆手持酒杯靜靜的淺飲慢酌,烈酒燒紅了他的雙頰,顯得他更加英俊脫俗。

  誰也不會曉得他正有著滿腹的憂慮,下得泰山,連日來他遇到不少武林人物,竟沒有一個敢公然與六尊為敵的,也就是說在當今的江湖上,他將是勢單而孤立。

  在他後面的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銀髮蓬鬆的老乞丐,他那只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不時掃過白玉驥的背影,在老乞丐身邊斜依著一枝八尺有餘的綠玉杖,雕刻著密密的竹節,遠行就像一根綠色的老竹杖。

  老丐一聲不響,只顧一碗一碗的往肚子裡灌酒,是以白玉騏並未發覺他。

  看看天色,已然過午,白玉騏緩緩站起身來,準備付帳離店。

  突然,人影一閃,白玉騏桌前突現一個面孔死板,身著灰袍的老者,白玉騏微微一怔。老者緩緩從懷襄摸出兩枚金錢,放在白玉騏面前,金錢大小如盅口,一個上刻一個「天」字,一個上刻一個「地」字,然後掏出一錠銀子,死板板的道:「白少俠的酒資由老夫的兩個小少爺付了。」將手中銀子向桌上輕輕一按,微聞「嶸」的一聲,銀子已鑲沒入紅漆木桌面內,轉身向門外而去。

  白玉騏冷冷一笑,伸出二指輕輕一鉗,那錠銀子應手而起,冷聲道:「在下自己付得起酒帳,閣下接著。」二指一屈一彈,銀子夾得一股銳嘯,猛向老者玉枕穴擊去。

  老者雖知他定然推卻,卻沒想到白玉騏竟對傳信之人下此殺手。

  老者猛吸一口真氣,轉身斜斜跨出一步,恰好面對白玉騏。

  就在老者轉身之際,銀子已列他剛才站立轉身的地方,突見那銀子當空停住,垂直的落在地上。

  白玉騏露了這一手,不但使那灰衣老者大驚失色,就是那埋頭飲酒的老乞丐,也為之一震,這種收發自如的功力,顯然非等閒可比。

  灰衣老者一臉愧色,俯身拾起銀子,用手指輕輕一摸,不由又是一怔,那銀子上竟然沒有絲毫痕蹤。

  要知道,把銀子用內力壓入硬物中並不太難,但,要從硬物中將銀於取出而毫無損傷,那就不簡單了。

  白玉騏冷笑一聲,灰衣老者轉身而去。

  白玉騏伸手拾起桌上留下的金錢,翻過面來,兩枚都刻了個「絕」字,白玉騏自語道:「天絕,地絕。」

  白玉騏不知道「天絕」、「地絕」是兩號什麼人物,但他可以推想出,這兩枚金錢決非善意,可能是一種挑戰的信符。

  白玉騏收起兩枚金錢,喚過店小二,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道:「會酒資。」

  小二恭身道:「爺,太多了。」

  「多的補償這桌子吧。」

  小二長年開店,見多識廣,當下也不敢多言,恭身謝了又謝,起身欲去。

  白玉騏突又問道:「喂,店家,這鎮上可有地方買馬?」

  「回爺的話,平莊沒有賣牲口的地方,如果爺要馱東西的話,小的倒可以替爺去買只驢。」

  白玉騏搖搖頭,出店而去。

  出得平莊鎮,突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喚道:「這位公子爺不是要買馬嗎?老要飯的倒有一匹好馬,不知是否中意?」

  白玉騏回頭,只見一個滿頭銀髮,手持綠玉杖的老乞丐立身一丈開外,雖然他雙目低垂,但卻瞞不過白玉騏的明眼,當下抱拳道:「白玉騏的確有意買馬,但不知老人家要賣的是匹什麼馬?」

  老乞丐哈哈笑道:「是匹好馬,若論價值,可以連城,公子爺可有意看看?」

  「此話當真?」

  老乞丐突然笑容一斂,沉聲道:「難道老要飯的配不上有這匹好馬嗎?」

  白玉騏對老乞丐的表情毫不介意,哈哈一聲長笑道:「不要說一匹,就是一千匹一萬匹,名滿天下的「玉杖神丐」桑大俠也儘管配得上,白某斗膽也不敢不信,哈哈…」

  「玉杖神丐」聞言一怔,接著也哈哈狂笑起來道:「白大俠好眼力,就是老要飯的問問你的來歷只怕也是白費?」

  「恕此時不便奉告。」

  「我們走吧。」「玉杖神丐」桑老忌話落轉身向路側的小山上奔去,白玉騏緊隨在他身後五尺之處。

  「玉杖神丐」桑老忌乃是一代江湖奇人,雖然他對白玉騏以乎輩身份說話,但對白玉騏的冷傲常態卻不無反感,當下腳下加勁,想給白玉騏一個教訓,使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兩人展開輕功,眨眼問轉過一座山峰,來到一處高大的松林前,「玉杖神丐」桑老忌停身回頭,見白玉騏仍舊在他身後五尺之處,既不出多一尺又沒少一尺!至此他才覺得白玉騏功力確屬不弱,後生可畏。

  白玉騏早年聽「玉劍客」提起過「玉杖神丐」其人,是以對他的武功並不覺驚異。

  「玉杖神丐」不動聲色,一指松林道:「就在林內」,當先向林中走去,白玉騏仍跟在他身後五尺之處。

  時值初春,林內枯枝亂籐雜陳,光線晦暗,兩人深入約有三里之遠,林外的一切都早巳模糊不清了。

  突然,「玉杖神丐」道:「到了。」

  白玉騏抬頭只見一棵大樹上,確實拴著一匹馬,此馬,身高體長,一身白鬃黑毛,遍體沒有滲雜一根雜毛,全身黑白生光,蹄大腿細,白玉騏不由暗讚好馬,好馬不已。

  「這匹馬怎樣?」

  「好馬倒是好馬,可惜非你所有。」

  「老要飯的既然敢賣,當然有權作主。」

  「閣下開價多少?」

  「這馬中原僅此一匹,老化子不願開價,還是你自己說的好!」

  「閣下是有意戲弄白某了。」

  「慢來。」「玉杖神丐」躍身樹頂,取下一隻黑馬鞍,此鞍銀監,由那製作的手工看來,只怕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做到,「玉杖神丐」將鞍放在地上,對白玉騏道:「這樣好了,珍品當以珍品換,你看如何?」

  「白某身無常物。」

  「白大俠身有一支「離魂簫」!」「玉杖神丐」雙目盯著白玉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白玉騏恍然大悟,原來「玉杖神丐」為的也是個「貪」字,他仰天一聲長笑,雙目精光一閃,冷冷道:「原來「玉杖神丐」為的也是這支「離魂簫」,那不必以馬來換,白玉騏下山之前,曾立下宏願,「離魂簫」隨時願意送人,只要他能接受白玉騏的條件。」

  「什麼條件?」

  「只要他能接下白某的這只肉掌。」

  「白玉騏你好大的口氣,「玉杖神丐」出道江湖以來,從未佔過他人的便宜,只要你白玉騏能接下老要飯的三掌,老要飯的就將此馬相蹭!」

  白玉騏將離魂簫端端正正往地上一插:「白玉騏如接不下你三掌,此簫相送。」話落立樁以待。

  「玉杖神丐」掠身在白玉驥一丈左右的一棵樹下站定,雙掌一揚,以一招「推窗望月」呼的向白玉騏推來。

  這一掌,「玉杖神丐」用了七成真力,掌出帶起一陣狂飆,呼嘯而至。

  白玉騏雙掌倏錯,他知道「玉杖神丐」功力非同小可,這一掌他也用了八成真力。

  「轟」然一聲,白玉騏心頭一震,心中微感發悶。

  「玉杖神丐」雙掌也覺酸麻,心中駭然,忖道:「這娃娃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若假以時日,只怕江湖上無對手了。」

  「再接一掌。」逗一掌「玉杖神丐」用了九成真力,白玉騏猛然深吸一口真氣,雙肩一沉,以全力出手。

  「轟」的一聲,白玉驥猛然心頭氣血翻湧不定。

  猛聽「玉杖神丐」又是一聲:「最後一掌!」老乞丐見第二招打白玉騏不倒,第三掌遂以全力推出。

  掌風勢如排山倒海,夾著駭人的銳嘯聲。

  白玉騏知道這一招必然受傷,但高傲的個性,使他不願示弱。

  冷叱一聲,倏出雙掌。

  「砰」的一聲,枯枝飛落一地,白玉騏只覺喉頭一甜,翻湧的氣血直欲湧出,臉色也變得蒼白而無血色,但卻未後退,強提一口真氣,強自壓住欲出的一口鮮血。

  「玉杖神丐」浩然一歎,轉身出林而去,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玉騏強壓起伏的氣血,頹然跌坐地上,運功調息。

  約有兩柱香的時間,白玉騏悠悠醒轉,內傷雖不很重,但亦非短期內所能治好的。

  他移身馬前放上馬鞍,牽出松林,上馬下山而去。

  一連三天,白玉騏騎著這匹馬,到處閒逛,他心中暗在納悶,「天地雙絕」在這三天內,竟然沒有其他的動靜。

  這一日,白玉騏正走到雞公山下,天色漸近黃昏,抬頭只見光禿禿的山上,並排走下十幾個攜帶兵刃的漢子,眨眼間已到白玉騏的馬前,帶頭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將馬細細端詳了一陣,抬頭對白玉騏罵道:「好小子,咱幫主的馬原來是你偷的,還不與太爺滾下馬來,一起到咱金環幫總壇聽憑發落,難道還要太爺動手請嗎?」

  白玉驥微微一怔,心忖:「原來這馬是金環幫的,為什麼「玉杖神丐」說是他有權作主呢?想他乃堂堂武林聞人,豈有騙人之理,其中必有原因。」

  白玉騏心頭一轉,開聲道:「這馬是「玉杖神丐」相贈,怎說是我偷你「金環幫」的?」

  「小子你竟敢頂嘴?與太爺滾下來跪著說話。」手起一招「風捲殘雲」拍向白玉騏胸前死穴。

  這傢伙是「金環幫」「人環堂」主「蜈蚣劍」手下的一名香主,人稱「急死鬼」劉發,今天他是看走了眼,當白玉騏只是個富家公子,那知竟因而自取滅亡。

  白玉騏見「急死鬼」二句話未了就下殺手,心中不由大怒,劍眉一軒,冷叱一聲:「回去」,右手拂處,「急死鬼」劉發,雙手抱住胸口連退了六七步,老半天才透過一口氣來。

  白玉騏冷冷地道:「金環幫主此馬何時丟的?丟在何處?快快說來?」

  「急死鬼」劉發不由瞪大了眼,這馬根本就不是他金環幫的,不過是受了堂主之命,想將馬奪下來與幫主獻壽,才亂講一通的,不想竟找錯了人,教他從那兒說起。

  白玉騏一見,心中頓時明白,冷喝一聲:「原來你等是些江湖敗類,速速自斷一臂,如若不然,惹得小爺火起,叫爾等橫屍就地。」輕聲一旋,飄下馬鞍。

  「急死鬼」劉發仗著「蜈蚣劍」躲在暗處給他撐腰,膽氣一壯,回頭喝道:「拿下這小賊。」

  十幾個不知死活的壯漢,撤出兵器分別攻來,「急死鬼」劉發乘機向馬前奔去。

  白玉騏大怒,手起一招「八方風雨」,掌風過處,連聲慘號,十幾個漢子悉數倒地呻吟不止。

  「急死鬼」劉發瞥眼看見,不由大驚,丟下馬韁,撤腿向山上就逃。

  白玉騏緊隨追去,驀聽山上一聲大喝:「劉香主休慌,本堂主來也。」

  一條黑影,捷如鷹隼自山上飄身而下,一招「蒼鷹搏兔」,掌帶銳風,當頭壓向白玉騏。

  白玉騏冷哼了一聲,以一招「天王托塔」迎了上去。

  「砰」的一聲,白玉騏處在劣勢,不由退了一步。

  來人卻也被白玉騏震回五尺有餘。

  落地,白玉騏看清此人是個瘦小的黑衣老者,濃眉細眼,兩腮內陷,胸繡三隻金環,白玉騏對來人的功力暗自驚異。

  此人正是「人環堂主」「蜈蚣劍」孫寒,高居金環幫第三堂主之位,背上浸毒的蚣蜈劍為江湖一絕,「蜈蚣劍」也被白玉騏功力嚇了一跳。

  「蜈蚣劍」上下打量了白玉騏一陣,心忖道:「此人才不過十七八歲,為什麼功力會這麼高,莫非他就是江湖傳言的白玉騏?」心裡想著,嘴下冷冷道:「閣下好重的殺氣,孫某闖蕩江湖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

  「對於欺壓善良的江湖盜匪,在下以為應該誅絕。」

  「閣下什麼名字?你可知道今日殺的是些什麼人?」

  「在下白玉騏,對於江湖敗類,白某一視同仁。」

  「蜈蚣劍」氣得仰天一聲長笑,翻身撤下背上長劍,只見劍刃藍光閃閃,顯然喂有劇毒,「蜈蚣劍」一指白玉騏,獰聲道:「在金環幫本堂主面前可由不得你,還不撤劍領死?」

  白玉騏抽出神中離魂簫,冷冷道:「在下就憑這個應付閣下就足夠了。」

  「蜈蚣劍」也不多說,兩指一領劍訣,就待出手,驀地一聲:「孫堂主慢來。」聲落寒風一凜,場中多了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紫衣少年。

  祗見此子,面如冠玉,劍眉斜飛,直鼻通梁,除了兩眼閃爍不定有些陰詐外,確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

  「蜈蚣劍」孫寒一見此人,不由面色一凜,急忙還劍入鞘,抱拳道:「原來是韋二少爺,久違久違!」

  少年微一點頭,算是還禮,笑道:「孫堂主不知何事與這位白兄要動手?」

  白玉騏心中立時一凜,忖道:「此人竟認識我白某,由孫寒對他那種敬重的樣子看來,此人必有來歷,我倒得小心應付才是。」

  「蜈蚣劍」自知理屈,老臉微微一紅,道:「是老夫幾個門下偶爾與他開個玩笑,不想他竟然當真動下殺手。」

  「孫堂主,據小弟所知,這馬確是「玉杖神丐」相贈的,說來說去大家都是出於誤會,就看在小弟的面上,算了吧!」少年這麼說,言外之意是:這馬根本不是你們金環幫所有,罪是你金環幫自取的。

  孫寒那會聽不出,眉頭一皺道:「但敝幫弟子……」

  他話未說完,驀見韋姓少年臉色一寒,朗聲道:「孫堂主,這點面子都不給小弟嗎?於幫主處由小弟擔待,可以了吧?」

  白玉騏心中暗忖道:「此人好生變化無常,只怕兩人要起衝突。」

  那知大大不然,「蜈蚣劍」孫寒意外的竟然抱拳笑笑道:「孫某怎敢不給韋少爺面子,就此別過了。」

  少年一笑,孫寒率領「急死鬼」急忙翻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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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驥見「蜈蚣劍」退走,將簫攏入袖中,轉身欲去。

  「白兄何事如此匆忙?」少年突然擋拄他。

  白玉騏微一拱手,道:「在下身有要務,韋兄大名可否見告?」白玉騏對江湖人物不存好感,故欲早早與他分手。

  少年朗朗一笑,緩緩道:「兄弟韋清嵐,來自「死堡」,江湖朋友抬愛送兄弟一個賤號 ——「地絕」。」

  白玉騏心頭一震,笑道:「原來閣下就是「天地雙絕」中的「地絕」,今日在此相遇,咱們長話短說,誰先劃下道兒呢?」話落緩緩退後兩步。

  韋清嵐朗聲道:「劃道兒小弟不敢,只是一事不明想請教白兄而已。」

  「請教在下擔待不起,請閣下說吧?」

  「白兄殺害「死堡」雙煞不知兩人犯的何罪?」

  「在下毀令與死堡何干?」

  「維護「六尊令」是武林規律。」

  「在下若要違反此規律呢?」

  「白兄的意思咱們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再談仍是那句話。」

  韋清嵐聞言笑得前傾後仰,突然,飛起一掌,擊向白玉騏前胸,笑著道:「小弟只好請白兄「死堡」一行了。」

  白玉騏本來存有戒心,見他突下殺手,急忙飄身退出五尺。

  「地絕」沒想到白玉騏的身手如此靈活,一招「指天劃地」拍向白玉騏腹部,掌出陰風襲人,較之雙煞,不知要高出多少。

  白玉騏自知身有內傷,不敢硬拚,只好再次飄身讓過。

  「地絕」的功力不在白玉騏之下,白玉騏一落地,他又飄身出掌,使白玉騏沒有還手的機會。

  十招一過,白玉騏已經被逼到山下。

  白玉騏本性極傲,這樣左避右閃,使他不能忍受。

  「地絕」韋清嵐也看出白玉騏不敢硬接,進招越發毫無顧忌了。

  驀地,白玉騏大喝一聲,閃電推出雙掌,硬接了「地絕」韋清嵐一掌。

  「砰」的一聲大震,「地絕」韋清嵐雙臂酸麻,退了一步。

  白玉騏卻覺得氣血翻湧,喉頭發甜,連退了四五步。

  「地絕」韋清嵐見狀,眼珠一轉,狂笑一聲,全力進擊,笑道:「再接兄弟一招試試。」

  一句話激起白玉騏的傲勁,沉吸一口冷笑,壓住浮動的氣血,沉肩猛然出掌。

  四掌接實,震天價的一聲大響,「地絕:旱清嵐退了三步。

  白玉騏踉跆退了七八步,胸中鮮血已湧到喉頭,真氣渙然四散,高傲的個性,使他不甘當著「地絕「韋清嵐的面將血吐出,星眸爆射出檁然不屈的光芒,注視著韋清嵐。

  「地絕」韋清嵐見白玉騏面色蒼白無血,心知白玉騏已受了慘重的內傷,哈哈一笑道:「白兄好工夫,好工夫,兄弟出道江湖數年還是第一次遇到像白兄這種後起的高手,哈哈……因此兄弟想再討教一掌。」「地絕」韋清嵐雖然在笑著,但那雙閃爍不定的雙眸中卻爆射出無盡的殺機,他再把功力提聚於雙掌,準備一舉將白玉騏擊倒。

  白玉騏自知再接一掌必死無生,卻心中仍不甘示弱,當下只報之以一聲冷哼。

  「地絕」韋清嵐發出一聲悠長的狂笑,白玉騏知道他就要下手了。

  果然,「地絕」笑聲未歇,雙臂突抱,白玉騏心中闇然一歎,舉起沉重的雙臂勉力相迎。

  驀地,一聲:「無量壽佛」寒風一檁,白玉騏身旁落下一個瘦削的道人,道人來自何方,誰都未注意到。

  白玉騏一閃眼,只見道人身材修長,年約七旬,滿面皺紋,面色冷酷無情。

  「地絕「韋清嵐在道人落地之際,早巳飄身退出五尺,雙掌凝功以待,笑道:「韋清嵐拜見無情道長。」

  道人冷冷道:「貧道早聽說韋子玉有二子是人中龍鳳,在江湖上號稱「天地雙絕」今日一見果然不錯,貧道佩服之至。」

  「地絕」韋清嵐為人陰險狡檜,無情道人雖然長年留在崑崙,甚少入道中原,死堡卻與他毫無交情,今見他出言冷峭,又站在白玉騏身旁,心疑他可能是與白玉騏同道,他略一盤算,自己與無情道人相較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若再加上一個白玉騏,自己可就萬萬抵擋不過了,因之心存退意。

  「地絕」韋清嵐眼珠一轉,一抱拳道:「小子身有要事,要先行一步了。」

  無情道人說道:「要否貧道送你一程?」

  「小子斗瞻也不敢勞道長大駕,哈哈,後會有期。」言畢,幾個起落,已消失於暮色蒼茫中。

  「無情道人」緩緩從身上掏出兩顆紅色丹丸,對白玉騏道:「先服下一顆將內傷治好,貧道有話問你。」

  白玉騏略一遲疑,伸手接遇,先服下一顆,盤腿坐在雪地上運功調息,「無情道人」靜靜的站在一旁,靜觀白玉騏運功反應。

  約有一柱香的時間,白玉騏內傷豁然而愈,心中驚異這小小一粒丹藥的功效。

  白玉騏躍身站起,恭身謝道:「白玉騏謹謝道長治傷之恩,還請道長留下法號,白玉騏有生之年不敢或忘,這丹藥想系珍品,白玉騏不便多收,請道長將這顆收回。」

  「無情道人」搖搖頭道:「貧道既然相贈豈有收回之理,此丹貧道只有三顆,是貧道自練的,算不得什麼珍品,貧道今日有話問你,「玉劍客」是你何人?」

  白玉騏聞言一怔,遲疑了一下,才道:「是白玉騏的老公公。」

  「他仍在人世?」

  白玉騏點點頭。

  「無情道人」深深歎息一聲,喃喃自語道:「「玉劍客」還活著,「玉劍客」還活著。」

  「道長與老公公是什麼關係?」

  道人沒有答覆,良久道人道:「貧道教你一招,對你日後也許有點用處。」說完他不等白玉騏答話,立刻在雪地上演將起來。

  道人動作很慢,他演的招式變化複雜異常,只見他單掌向上一揚,立刻就有滿天掌影,另一掌卻始終蓄勁不發,以備傷敵。

  「無情道人」,煞住式子,問道:「會了沒有?」

  白玉騏起身照演起來,他此刻的功力也許較「無情道人」相差無幾,演來亦自可觀,最後白玉騏蓄勁的左掌猛然拍出,砰的一聲,三丈開外的一棵大樹立時也被他攔腰擊斷,白玉騏自己也不明白從那來的這股猛勁。

  「無情道人」雙目爆射出一道嫉忌的光芒,瞬即又消失於無形,他深深歎了口氣,想起當年就是由於善嫉才使他坐立不安。

  「無情道人」冷冷道:「你太聰明了,難怪「玉劍客」會看上了你。」稍一停頓,才又緩緩的道:「這一招名叫「天光血影」,並非中原武學,當年只對你公公用過,這招也可用於劍招中。」

  白玉騏一聽「天光血影」四個字,混身不由一戰,「無情道人」下面說些什麼,他根本就沒有聽到,雙目閃射著駭人的寒芒,陰森森的道:「你就是崑崙的「寒心真人」,就是你使我公公埋恨五十年。」

  「寒心真人」對白玉騏的悲憤視若無睹,冷冷的道:「「天光血影」得自一位海外異人,中原無人能破,貧道當年一念之差種下此種惡果,今日將此招傳於故人傳人,他日你破了「天光血影」這一招,就是貧道償債之日。」話落轉身向山上走去。

  白玉騏大喝一聲,雙掌提足全身真力,正待向「寒心真人」背上拍去,驀地一個念頭閃過白玉騏腦海:「白玉騏啊,你身受他人救命之恩,贈藥療傷之情,你竟然罔顧恩情背後出掌,你還算是個人嗎?你還算是個人嗎?」

  「寒心真人」頭也沒回,漸漸消失於灰暗的夜幕中。

  白玉騏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苦笑,躍身馬背,任由那馬向前狂奔。

  那馬也似知主人此刻內心的創傷,儘管白玉騏沒有鞭策它,它仍然一股足勁的向前狂奔飛馳。

  月上中天,白玉騏已被馱出近百里路,來到一處翠綠的竹林,白玉騏仰天看看如盤的明月,自語道:「我不能用那招「天光血影」,決不能用。」

  白玉騏這麼一想,稍感心安了些,下得馬來,放韁讓馬吃草,突然——

  一個緩慢的腳步聲,起自身後,白玉騏轉過身來,只見三丈開外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白玉騏但覺此人非常面善。

  老和尚緩緩的道:「白施主,你毀了「六尊令」,中原已非你存身之地,還是早日離去的好!」

  一聲白施主,叫出了白玉騏滿面的殺機,大喝一聲:「賊禿與小爺拿命來。」聲落一記「力乎五嶽」全力向老和尚拍出一招。

  老和尚腳輕輕點地,飄身讓過。

  白玉騏此刻人如瘋狂,一招不中,接著又是一招「地動山搖」全力拍出。

  老和尚再度讓開道:「小施主想是白大俠之後,往日之事,並非老衲一人的主意,再說以小施主現有的功力,尚非六人中任何一人的對手,小施主凡事須三思而行。」

  白玉騏置若罔聞,一招緊似一招,直指老和尚全身死穴。

  老和尚正是六尊中的「笑面佛」如海大師,此次下山是為了追查「六尊令」的毀令人,不料在這裡遇到了白玉騏。

  「笑面佛」原先就猜出白玉騏可能是白雲生之後人,因為當今江湖上,沒有一個人敢無緣無故的毀令殺人。

  「笑面佛」原本有意化解當日之仇,勸白玉騏離開中原,卻沒想到白玉騏記仇已深,見面就打。

  人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何況「笑面佛」高居武林六尊之列。

  一重殺機起自「笑面佛」雙眸,猛然覷準白玉騏來指拍出一掌。

  「啪」的一聲,白玉騏被震出五尺,氣血上湧,「笑面佛」緊隨而上,貫滿功力的雙掌,高高舉起。

  但,白玉騏燃燒著復仇怒火的雙眸,卻使他無法下手。

  留著白玉騏,是一個禍根!

  可是他怕見那雙血紅的星眸。

  老和尚深沉的歎了口氣,轉身而去。

  白玉騏仰天椎心道:「如此不濟,何日才能報得了親仇?」競淒然痛哭起來。

  寒風吹動他潔白的儒衫,月光下一人一馬,顯得異樣的蒼涼。

  不知何時,天上浮雲蓋住了明月,大地昏暗無比。

  驀地!……

  翠竹林中閃出一條藍影,此人的長相與「地絕」一模一樣,但他不是「地絕」韋清嵐,而是「天絕」韋清風實際早躲在暗處窺探,非到這步他還不肯偷襲。

  白玉騏正滿懷愁緒,那會想到殺機已經一步步一的在逼近。

  天地間的事,往往早有定數,豈是人力所能左右?

  「天絕」韋清風掩到白玉驥身後五尺左右,雙掌凝滿功力,突然向白玉騏的「背心穴」拍去,驀地竹林中響起一聲警告:「白小子注意身後。」聲音不大,卻有一種使人振奮的效力。

  白玉騏模糊中驚覺背後風聲已到,當下不容考慮,陡然清嘯一聲,「天光血影」轉身拍出。

  但見滿天都是白玉騏的掌影,對方根本無法看清他立身的部位。

  「天絕」韋清風人驚,心說:「這是什麼功夫」,這一招,敢情他不但沒看過,連聽都沒有聽過。

  天絕」韋清風終究不愧是江湖高乎,一見偷襲不成,連忙收掌,繞身圍著白玉騏急轉,窺機下手。

  他沒有看到白玉騏還有左掌蓄勁以待。

  不過,這並非「天絕」武功不高,實在是因為這一招「天光血影」太過厲害,試想以「玉劍客」的智慧,鑽研了五十年到後來仍然破不了它,這一招的深奧可想而知,「天絕」韋清風的功力不比「玉劍客」高,又是初次遇上這一招,他怎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天絕」韋清風繞了三圈,仍然沒有下手的機會,突然心念一轉,忖道:「我何不以靜制動。」他想的倒是不錯,以不變應萬變,這是兵家名言,那知卻正合了這一招的目的,他身子剛剛站定,驀地——

  白玉騏一聲清叱,排山倒海般的掌風已達「天絕」韋清風胸前不滿半尺之處硬又撤回。

  「天絕」韋清風大驚,倉促問只提了五成真力出掌相迎。

  韋清風「砰」的一聲被白玉騏打出丈餘,落地眼前一黑,幾乎栽倒,白玉騏也覺得心中一陣劇痛如受重創,不過,他倒不是被「天絕」韋清風反震的,因為「天光血影」這一招的反震之力未達身前就已被那外面揮舞的右掌逼散了,那白玉騏是為了什麼呢?不為別的,因為他用那半招「天光血影」,這是他所決定不再用的招式。

  但,武功不比別的東西,你不練便罷,一旦練成之後,那就難免會不知不覺的用了出來。

  白玉騏茫然站在那裡,他覺得又多受了「無情真人」一次恩惠,因為這一招又救了他的性命。

  天絕韋清風勉強提起真氣,長嘯一聲向竹林中飄去,驀地又聽到一聲:「給佛爺滾回去。」

  韋清風飛回來的速度比飄出去的還快,不偏不倚正落回原地,地上卻多了一個三十左右的和尚。

  那和尚的裝束怪異之極,也許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個,只見他那件黑得發亮的僧袍上,繡著九條白龍,張牙舞爪,殺氣騰騰,和尚天生一個禿頭,童山濯濯,光芒四射的環眼,這時正以一種冷酷的神情看著「天絕」韋清風。

  韋清風一見那和尚,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想起了江湖傳言中,一甲子以前的「天魔儒俠」黑色儒衫上就是繡著九條白龍,「天魔儒俠」個性怪異,為人卻非常正派,一旦被他認為好的人,那便不許任何人傷害到他,一旦犯在他手裡的人,也極少有生還的倖存。

  這個和尚的裝束既然與「天魔儒俠」相同,必然與這個魔星有密切的關係,「天絕」韋清風想到這裡,心下直冒涼氣,眼珠左右運轉,想藉機遁去。

  和尚掃眼瞥見,似笑非笑道:「小子,你可休想在我「魔魔僧」面前打歪主意,未得我允許前你若敢妄動半步我和尚不但要你的狗命,連你那鬼窩,也要把他犁平。」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死堡根本不在他眼下似的。

  「天絕」韋清風心裡一檁,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一笑道:「小可怎敢妄打什麼主意,只是在想大師傅與當年的一位江湖第一奇人的裝束極為相像,所以小可是在揣測大師父與那人的關係?」此子心計多端,自知不是「魔魔僧」之敵,就想用軟的方法脫身。

  「魔魔僧」哈哈笑道:「此人是誰?」

  「天絕」韋清風心中一奇,暗罵道:「我不信你這禿驢不上小爺的當。」心裡儘管在罵,嘴上卻笑道:「提起此人卻是大大有名!」

  「住嘴。」「魔魔僧」正笑著的臉突然罩上一層寒霜,冷森森的道:「你小子倒長得不錯,原來已經壞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你以為佛爺爺是三歲的孩童,可以被一陣亂拍,拍昏了頭嗎?哼,我恩師「天魔儒俠」的大名被你說出來端的辱沒了他老人家,哼哼……」最後的兩聲「哼哼」連一旁旁觀的白玉騏聽了都覺得心襄發涼,暗忖道:「這和尚好怪的個性。」這時,和尚卻又突然轉首道:「白小子,這傢伙你打算怎麼處置他,交給你辦!」

  白玉騏劍眉一皺,答道:「放掉他吧。」「天絕「正在擔心「魔魔僧」不知要怎樣罰他,想想過去,「天魔儒俠」殺人的手段,那顆新幾乎要跳到口裡來,突然聽說放他走,那敢再說半句什麼,急忙抱頭竄入竹林中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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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23:36:11
第 三 章 救助岳容


  白玉騏暗歎一聲,配上馬韁,引鐙上馬欲去。突然,「魔魔僧」問道:「白小子,你為什麼不殺他?」

  白玉騏聽他叫自己「白小子」心中不快,但人家是一番好意,不便太過給人家難堪,當下淡淡的答道:「在下白玉騏,大師與白某素昧平生,在下豈能讓大師為了在下事而結怨於人?」

  「魔魔僧」一怔,心忖:「這少年倒也光明磊落,不過……」「魔魔僧」面籠寒霜,冷笑道:「好小子,你手段可真高明,原來是利用人類的同情心,使和尚相助於你,咳!佛爺爺幾乎上了你那「為了在下結怨於人」的當,哼哼!」

  白玉騏聞言一楞,細心一想,才知道「魔魔僧」是以為自己在用話騙他,頓時激發他的傲氣,仰天一聲長笑冷冷道:「白玉騏昂昂七尺之軀,雖然武功低微遠不如大師,但既敢結怨於整個武林,早巳不再企望有人相助,何需危言聳聽,博取他人同情,大師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白玉騏話已說完告辭了。」雙腿將馬腹一夾,黑馬一聲長嘶,潑開四蹄如風而去……

  「魔魔僧」低頭一想白玉騏的話,頓時體會出白玉騏的孤單、憤慨、悲涼……抬頭時白玉騏已然消失,「魔魔僧」看看蒼天,沉聲一歎道:「這少年好有骨氣,我倒是真的會錯意了。」

  驀地,一雙手拍在「魔魔僧」雙肩上,一聲嬌喚:「二哥,你說誰好有骨氣?」

  「魔魔僧」正在沉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拍嚇了一大跳,飄身踏出二丈餘,回身看清來人,不由叫道:「小師妹,你可嚇死你和尚二哥了。」

  在「魔魔僧」原先立身的地方,站著一個鵝黃色衣裙,一雙袖口各繡了九條小龍的少女,年約十七八歲,只見他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朱,眼似秋水,牙排碎玉,頗有一股英氣。

  「和尚師哥,到底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使你在這裡唉聲歎氣的,害得我和道士大哥到處的找你,走,你下棋下輸了道士師哥還沒有請我們客呢。」

  「魔魔僧」正色道:「師妹,這個人的氣質的確世間少有,使人一見難忘。」

  少女聞言,格格笑道:「唷!自從來到中原,我可是第一次聽你在稱讚別人,還稱讚的那麼上勁兒,這人可真是福氣不小。」

  「什麼人這麼好福氣!」竹林中緩氣走出一個四旬左右的黑衣道士,那道袍上也繡著九條白龍,只見道士揶了幾步就到了兩人眼前。

  和尚笑著打趣:「小師妹,和尚是受天上大佛爺管的,絕對不敢說半句謊話,假使這人給小師妹你看見只怕更加要——」

  「呸!呸!和尚師哥,狗嘴襄長不出象牙來,再胡說我可不客氣啦。」少女紅著驕靨責罵。

  「阿彌陀佛,佛祖在上,弟子可沒有打半句誑言,小師妹,不信我們再追上去看看,我敢擔保你看了一定不會再罵了。」

  「道士大哥,你看和尚師哥嘛!」玉女臉上已有些惱意。

  道人急忙正色道:「和尚,不許再胡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魔魔僧」也看出「玉女」要惱了,當下面色一整,把他所見的一一告訴了二人,最後才道:「我覺這少年有一種超人的氣質,雖然他不稀罕任何人的幫助,我卻極願助他一臂之力。」

  「玉女」這時竟也聽得入神,「和尚師哥」嘴下的白玉騏是如何的理想啊!

  黑衣道人沉思一陣道:「和尚,這少年既然與武林為敵,他的對頭必然都是些正派人物,師傅為人以正直見稱於江湖,咱們豈能因一己之好惡毀了他老人家的英名?」

  這三人便是威震邊陲的三個俠客,都是「天魔儒俠」的弟子,老道年齡最大,為人機警,料事如神,號稱「天機道人」,第二個就是「魔魔僧」行事全憑一己好惡,與當年的「天魔儒俠」相比,大有青出於藍之勢,第三個年齡最小,是「天魔儒俠」的末徒司徒鳳,人稱之為「玉女」。(此女身世後文交待。)

  三人中以她年齡最小,也最不講理,「天機道人」與「魔魔僧」凡事部得讓她三分,尤其二師兄最疼這位小師妹了,但,讓也讓得甘心情願,誰要是得罪了這位小妹妹,可準得死在「魔魔僧」手下了。

  魔僧道:「老道,以我和尚看,他決不是那種邪惡之徒……」「一我們何不跟上去看看,見機行事……」「玉女」司徒鳳一不留神竟然講出自己心中之事,等發覺,住嘴已來不及了,頓時覺得雙頰發燒。

  和尚這下可抓到機會了,環眼一瞇,剛一張嘴,猛可裡被老道士在腋下點了一指,哈哈一聲竟沒說出話來。一抬頭見老道對他直使眼色,環眼一瞥,見小師妹,已背過瞼去,心下暗自罵道:「我和尚真傻,差點又找麻煩了。」

  「天機道人」乘機道:「也好,咱們跟下去吧!和尚,他向那裡走的。」

  這下難題可又來了,「魔魔僧」摸著那顆沒毛的腦袋,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老實直說,道:「當時我只在低頭想他說的話,他向那裡走的,我也沒有看清方向。不過我聽他聲音好像是向那邊走的。」說著指向西北。

  「玉女」司徒鳳一跺腳道:「真糊塗。」

  「咱們抄近路走截他好了。」

  三人向竹林走去,進了竹林,才走了幾步,「玉女」司徒鳳突然問道:「和尚師哥,你恨不恨老鼠。」

  「老鼠!老鼠有什麼好恨的,佛祖戒殺。」

  「天機道人」卻已會意微微一笑。

  「玉女」司徒鳳笑道:「我說的那種老鼠是大得已經能變人形了。」

  「魔魔僧」環眼一瞪道:「胡說,胡說,天下那有這等大的老鼠精……」

  「你要不要看?」

  和尚駐腳道:「小師妹,你能捉一隻,我和尚一定大大請客。」

  「真的!」

  「阿彌陀佛,佛門弟子不打誑言。」

  「玉女」司徒鳳被他逼得「格格」笑出聲來,驀地,她柳腰一扭,左腳駐地,轉個半身,一聲嬌叱:「與姑娘滾出來!」黃影一閃,沒入林中,這一來倒使「魔魔僧」弄得莫明其妙,心想:「難道世間真有老鼠精。」

  驀聽一聲:「和尚師哥接住。」和尚一抬頭,突見一宗龐然大物,當頭而下,接住放下一看,原來是個三旬左右的和尚。不由暴跳道:「原來老鼠精是你,真是豈有此理,害得我和尚輸了一賭,做事為什麼不光明正大點,簡直替咱們和尚丟人!」和尚說得一臉正經把一旁的「玉女」司徒鳳,逗得吃吃直笑一時直不起腰來。

  那和尚抬眼見和尚與道人的裝束,不由靈魂出竅,心說:「要是三人是他的徒弟,我這條命是完定了。」

  「魔魔僧」面色一寒,冷森森道:「看在你是個和尚的份上。趕快把你要幹什麼歪事說出來,我可以放你一命,如若不然,你大概知道一甲子前身有九條白龍的人處置惡人的手段。」話落寒刃般的目光劃過那和尚的臉,那和尚直覺得心肝五臟都被他看穿了。

  當下那敢說謊,直言道:「貧僧隸屬少林寺,賤號智雲,只因半月前「六尊令」被白玉騏毀去,六位前輩為了維護武林規律,決意傳令江湖,如遇白玉騏,可以格殺勿論,如若自量無此能力,可於半月內會師嵩山少林寺,圍殲白玉騏。」

  「魔魔僧」聽說對白玉騏不利,不由大怒,喝道:「這是誰出的主意,難道六個老傢伙都沒種和白玉騏單打獨聞嗎?」

  智雲恭謹道:「六位前輩多年不開殺戒了。」

  「玉女」司徒鳳冷嗤一聲道:「對付一個後生晚輩,竟然不惜傾武林全力,真使人齒冷。」

  「天機道人」問道:「傳令的有幾個人?」

  「敝寺派出三個,武當也有,塞外兩位前輩大概也派了人。」

  「半個月後的那天白玉騏到少林寺?」天機道人想了想問道。

  智雲道:「不一定,決定半個月後會師,然後等白玉騏來到。」

  「你們知道他會去少林寺嗎?」

  「少林長老說,白玉騏一定會來。」

  「玉女」司徒鳳暗想:「此人一定很傲,否則,那有明知是個死穴,仍要往裡跳的。」

  「天機道人」緊接著問道:「貴寺長老是誰?」

  「哼哼,六尊之一的如海,他已會過白玉騏。」魔魔僧插言道。

  智雲一怔,道:「白玉騏會來只是長老的推斷,他每天都在少林寺等。」

  「如海會過白玉騏,我卻親眼看到的。」魔魔僧道。

  智雲又是一怔,心中暗疑道:「明明長老說已有二十年未下嵩山,怎麼會見到他?」但由於懼怕三人,不敢動問。但,他那種疑問的表情卻沒有瞞得過「天機道人」。

  「天機道人」緩和的問道:「貴派長老是否不常下山。」

  「他說已有二十年未下嵩山了。」

  「天機道人」點點頭,走了開去,這表示他的話已問完了。

  「魔魔僧」扭頭問「玉女」司徒鳳道:「小師妹怎麼處置他?」

  「玉女」司徒鳳正在想自己的心事,聞聲只道已被和尚看出了,不由粉頰一紅,訕訕道:「你剛才不是說過要放他一命的嗎?」

  「魔魔僧」想想道:「對對,可不能讓他再去傳令了。」話落輕描淡寫的向智雲胸前虛按一掌。

  智雲突覺壓力如山而來,胸口一痛,心知不妙。

  「魔魔僧」冷冷道:「滾吧!你這傷回少林正好養上半個月,咱們走吧!」

  三人穿出竹林,天機道人道:「現在咱們必須先找到白玉騏,通知他現下殺機四伏,隨時戒備,然後再見機行事。」

  「玉女」司徒鳳心中沒來由來的一樂,但嘴上卻道:「老道大哥,你不是說不助他了嗎?」

  「天機道人」沉思一陣道:「我沒說要幫助他呀!不過,智雲如果說的是實話,其人必然是個佛門敗類。」「這話怎麼說?」「玉女」莫名其妙的問道:「很簡單,和尚既然見過如海其人,就證明他二十年未下嵩山是謊,如海對其本門弟子尚且如此藏頭露尾的,則其為人就可想而知。」

  「魔魔僧」突然一拍大腿,道:「對,對,這禿驢一定不是個好人,難怪白玉騏那小子一見他的面就要他的命。」

  他這邊說得一本正經的,那邊「玉女」司徒鳳卻笑彎了腰,「天機道人」也笑出了聲。

  這一笑,可把和尚笑得直發毛,站又不是,走又不好,不自覺的摸摸頭皮,恍然大悟,心說:「我可罵在自己頭上。」細細一想也跟著大笑起來。

  「天機道人」看看天色,正色道:「天快亮了,他可能在附近打尖,咱們現在就一鎮一鎮的去找吧!」

  「對對,我們只要找到一匹白鬃的黑馬,就找到他了。」「魔魔僧」接口道。

  「玉女」司徒鳳問道:「道士大哥,我們要幫助他嗎?」

  「不一定。」

  「我看我們還是少管閒事好。」她沒來由的冒出這麼冷冷的一句。

  「魔魔僧」急道:「小師妹,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玉女」司徒鳳俏目一橫,笑道:「人家不是不用別人幫助嗎?」

  「……」「魔魔僧」啞口無言。

  姑娘又得意的笑了,她心裡怎麼想誰也不知道。

  「天機道人」平時以料事如神見稱,但此刻他也想不出小師妹為什麼一下子急著要追,一下子卻又不想去管這閒事?

  假使,這時有人堅持不追,也許就可以探明小師妹真正的意向了。

  但,這兩出家人,怎麼知道玉女的心意呢?

  這時天色正微微放出一線的曙光……

  一匹白鬃黑毛的駿馬馱著一個身穿白色儒衫的少年,飛馳在一條狹小的山路上,左面是個斷崖,高達二十餘丈,右側是深淵,深不見底,黑馬在這條險隘的道上放蹄飛馳竟然如履平地,果然是一匹上好良駒!

  馬上少年,劍眉星目,俊逸出塵,但雙眉深鎖,似有滿腹心事,他,就是白玉騏,他奔走於窮鄉僻野,未再遇到武林人物,他那裡知道已經殺機四伏了呢?

  馬兒拐過一處急轉彎的小路,驀地——

  一條黑影「吧」地落在前面丈餘的狹路上,黑馬受驚,突然人立起來,白玉騏沒有留意差點也掉下馬來。

  黑馬雙蹄著地,煞住了街勢,白玉騏向前看去,立時一怔,只見馬前橫臥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七旬老者,地上流了一灘鮮血,看樣子老者是氣絕了,由那蒼蒼的白髮,白玉騏認出了是誰,驚叫道:「三連掌!」

  舉目向上一看,白玉騏清嘯一聲,然後以快得驚人的速度,斜斜向老者的上方飛去,約達十丈的高度,左臂一探,攔腰抱住一個下落的少女,少女下落的衝力正好與他向上的衝力相抵消,在空中形成一段短暫的停留,突然,——

  白玉騏清叱一聲,右足斜踏光滑的削壁,身如脫弦之箭飛上了崖頂,放眼四望,立刻使他血脈賁張,殺氣浮上他的俊瞼。

  只見崖上站著一個手持十三節亮銀鞭的六旬老者,老者長像猥瑣,豬眼塌鼻,望之使人生厭,老者左右五尺處分立著兩個三旬左右的青衣漢子,一使判官筆,一使鬼頭刀,三人身後半圓形地立著不下二十來個持刀的壯漢,聲勢好不威武。

  白玉騏憤然想道:「這批欺凌弱小的混賬,實該殺絕……」

  這時他懷中的少女,悠悠醒轉,她只道落入敵人手中,驚恐的抬眼一望,她看清了那張滿攏殺機的俊臉,是他!是在泰山觀日峰,給她留下深刻的印像的那個少年!她頓時猶如在大海中抓到了救生圈,淒然的滾下兩顆淚珠,將粉靨躲進白玉騏懷裡。

  白玉騏並末覺察她已清醒,左臂依舊摟著她的身軀。

  那老者是紅沙堡的五大護法之一的「銀鞭煞神」姜治,以心黑手辣見稱於江湖,二名青衣漢,是紅沙堡的巡院:「陰毒判官」謝聲,「鬼頭刀」魏雄,身後立著的是紅沙堡的莊丁,他們追趕三連掌等二人已不止一日了。

  那「銀鞭煞神」姜治,把白玉騏打量了一陣,陰惻惻地笑道:「小子,看你身佩玉劍,大概就是毀令的人了,嘿嘿,老夫今天要一箭雙鵰了。」

  白玉騏氣極大喝道:「你是何人從速報上名來?」

  「銀鞭煞神」嘴裡雖然凶狠,心裡可不敢大意,白玉騏在泰山露過一手,他當然知道,當下向左右二人一打眼色,獰笑道:「小子,叫你死得明白,到閻天老爺那裡也好指名告狀,老夫姜治,江湖人稱「銀鞭煞神」,這位是「陰毒判官」謝聲,這位是「鬼頭刀」魏雄,小子,你聽明白了沒有?接招!」說罷銀鞭舞起一招「怪蟒出洞」點向白玉騏咽喉,來勢既狠且快,不愧是位江湖名手。

  在「銀鞭神煞」出手的當兒,「陰毒判官」謝聲、「鬼頭刀」魏雄也一左一右的攻出了三招,只見銀鞭化做「滿天銀蛇」,專找要害下手,一刀一筆更在鞭影之下,時出時沒,威力甚是驚人。

  白玉騏立身崖邊不能後退,再者他已心存殺機,不願多耗時間,只用雙目盯定三人招式,等待三人空隙立下殺手。

  三人也確實狡猾,先前的幾招原來都是些虛招。利用這些虛招的掩護,三人已到達白玉騏身前不到五尺之處,機會難得,「銀鞭神煞」見白玉騏仍未動手,自忖現下出招白玉騏一定接他不住,驀地大喝一聲:「咱們合力宰這小子。」聲起招出,「神龍出海」,銀鞭夾著刺耳的嘯聲,直刺白玉騏左胸「乳根穴」,左掌呼的一聲拍出一股掌風攻向白玉騏懷裡的岳蓉,此人的心真是狠到了極點,對一個失去抵抗的女子競也不肯放過。

  左邊的「鬼頭刀」魏雄也全力使出一招「獨劈華山」砍向白玉騏左肩,右邊的「陰毒判官」謝聲則以一招「點石成金」閃電點向白玉騏的腰下兩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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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招式配合得天衣無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出手。

  看看三招都已攻到白玉騏身邊不滿三寸的地方,白玉騏依舊未動,「銀鞭神煞」不由得意的泛起一絲陰笑,心說:「看你這小子還能往那裡走。」

  左右二人也以為這次白玉騏是死定了。

  但,天下事情往往出人意料,驀地——

  白玉騏一聲厲叱,只見一片濛濛白光隨身而出,千百支白色劍尖,帶著一條血線,分取三人的咽喉,除了「銀鞭神煞」看到白玉騏右手一動外。其他二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怪劍是由那兒來的。

  三人魂飛魄散,急忙飄身後退,白玉騏已心存殺機,豈能由得他們,更何況「玉劍客」曾一再告訴他,「玉劍」從祖師開始,從不輕易出鞘,出鞘則必見血不可。

  三人腳才沾地,白玉騏已擁住岳蓉攻到,招出「天寒地凍」,滿天都是濛濛劍氣,可憐三人連招都沒看清,齊聲悶「吭」一聲,漫天血光,三顆頭顱滾得老遠,劍氣一息,白玉騏持劍而立,如同一個天降的殺星。

  岳蓉偷眼一瞥,不自主的打了個寒噤,心說:「這人好重的殺氣。」

  二十幾名莊漢,一見一名護法二名巡院死得如此可怕,他們都是些狗仗人勢的小人,那裡還敢聲張,吶喊一聲,轉頭就跑。

  白玉騏一聲清叱:「站住。」

  這一聲不啻是一個晴空焦雷,二十個莊丁連腿都嚇軟了,一齊駐腳轉過身來,乞憐的望著白玉騏。

  這時白玉騏懷裡的岳蓉輕輕掙扎了一下,白玉騏只當她現在才醒過來,急忙鬆開左臂,岳蓉紅著雙頰走到一旁。

  白玉騏還劍入鞘,冷聲道:「白玉騏現在不殺爾等,爾等寄語「紅沙堡主」,他日如再找這位姑娘鬧事,白玉騏定將紅沙堡夷為平地,滾吧!」

  二十名莊丁捏了一大把冷汗,抱頭鼠竄而去。

  岳蓉深深歎了口氣,朝白玉騏一禮道:「岳蓉深謝白少俠替伯父報仇之恩,今世不能報答,只好期待來世了。」話落又是深深一禮,遂向斷崖處走去。

  白玉騏莫名其妙,心說:「她怎麼好端端的說出這些喪氣話來?」見及岳蓉向斷崖走去,頓時大悟,急忙問道:「岳姑娘意欲何往?」

  岳蓉突然冷冷道:「岳蓉意欲何往,與白小俠何干?泰山蒙少俠相救不死,今日落得這地步,想是名山不收冤鬼,小俠請吧!」

  白玉騏聽出岳蓉怪他泰山救人不救到底以致「三連掌」喪命於此,而她再入江湖難免不落個死無葬身之地。

  白玉騏仰天一聲長歎,歉然道:「岳姑娘可否轉身聽在下一言?」

  岳蓉幽幽轉過身來,白玉騏望了望遙遠的天際,緩緩道:「岳姑娘,並非在下不願姑娘相隨,當今武林,遍地都是白玉騏的敵人,人人欲得白玉騏而甘心。白玉騏武功低微,門身尚且難保,怎能兼顧姑娘,姑娘獨自而行雖然危險,但仍有生機,而與在下同行則前途渺茫,唉,姑娘在下所言句句屬實。」

  「你以為「紅沙堡」會就此罷休嗎?」

  「岳姑娘再沒有其他親友嗎?」

  岳蓉闇然道:「岳蓉也同小俠相差不多。」

  白玉騏看出岳蓉有意相隨,心中暗想:「岳蓉武功不高,人又長得俏麗,單身打行江湖,確實難防江湖宵小,唉,也罷,我白玉騏再盡點責任吧。」想罷抬頭對岳蓉道:「既然如此,岳姑娘就請暫時與在下同行吧,只要白玉騏有一口氣在,定不叫姑娘受辱。」言下十分誠懇,岳蓉當下感激的點點頭,落下兩行清淚,那顆浮動的芳心,也隨著白玉騏的話安定了下來。

  兩人合力將「三連掌」埋在崖上,一代俠肝義膽的老英雄,壯志未酬就此埋恨荒野,岳蓉傷心慟哭,數次昏厥,白玉騏沒法,只得將她抱到馬上,離開這片使人傷心的地方。

  馬行如飛,迎面的寒風把昏迷中的岳蓉吹醒了,她睜開瑩瑩淚眼,只見白玉騏正用衣袖擋住她的臉,自己的身體也正依在白玉騏的懷裡,她臉上泛起一片紅霞,芳心狂跳,這是她第二次領受這種滋味了。她動了動,把身軀靠得更舒適了些。

  白玉騏放慢了馬行,問道:「岳姑娘你醒了嗎?」

  岳蓉輕輕「嗯」了一聲,粉頰依舊靠在他懷裡,她自己心裡也覺得奇怪,現在她似乎比過去跟「三連掌」在一起時更沒有自主的能力了。

  白玉騏問道:「岳姑娘你會騎馬嗎?」

  岳蓉掙扎了一下,坐起身來,幽幽道:「白少俠,我不會,但我相信我步行也還跟得上。」話落一按馬鞍就要下去。

  白玉騏急忙伸手拉住她,誠懇的道:「岳姑娘千萬不要會錯了意,白玉騏不善詞令,但卻是一片赤誠,怕的是被人誤會,對姑娘不好。」

  岳蓉聞言心說:「我當你不願與你同乘一騎呢?原來是為我著想。」她心裡在想,嘴裡卻道:「岳蓉是公子所救,這條命都是公子給的,其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如果公子不棄,岳蓉願作一個隨身婢僕服侍公子就是。」

  白玉騏越聽越急,姑娘話才一落,他已迫不及待的道:「姑娘這麼說越發的使我白玉騏擔待不起了,白玉騏乃是一個落魄江湖的武夫。不要說不配有婢有僕,就是配,在下也豈肯讓姑娘使喚?」

  白玉騏言下已有惱意了,這也難怪,他的確是在為姑娘著想,那個時候男女授受不親,同乘一騎,對姑娘的清白確實有損無益。但反過來說,姑娘又何嘗真的要作白玉驥的婢僕呢?

  姑娘道:「我說錯了?」她心中感到有些侷促與不安。

  白玉騏歎口氣道:「岳姑娘不要介意,在下的話也許說得太急。」

  岳蓉垂下粉頰,清風撩起了她零亂的秀髮,一股少女獨有的香氣使白玉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當然,這種香氣雖是很好,可是也教人難以消受的。

  秀髮拂在白玉騏的臉上,癢癢的,白玉騏拍拍左胸,輕聲道:「岳姑娘,請你靠在這裡,你的頭髮弄得我的臉好癢。」

  岳蓉伸手攏攏秀髮,輕「嗯」一聲,把頭髮靠在白玉騏懷裡,現在她可以安心的靠著了,她希望這條路很長,那怕永遠走不盡。

  馬仍在向前奔馳著,背上雖然馱了兩個人,它仍然行走如飛。

  兩人默默的依偎著,兩顆年輕的心跳動著,馬背上的相依是多麼豪壯而又委婉啊!

  岳蓉輕輕問道:「你願意知道我的身世嗎?」

  白玉騏點點頭,將她摟得更緊些。

  岳蓉滿足的笑了,那笑容是發自心底深處,很甜很甜,可惜的是白玉騏沒看到,但他可以從姑娘那搖得博浪鼓似的頭頸知道她內心一定很高興,因此,在他那憂鬱的俊臉上也掛起一絲難得的笑容,同樣的,她也沒有看到。

  岳蓉把嬌軀向白玉騏懷裡擠了擠,低聲道:「從我有記憶的時候起,我就跟吳伯伯在一起,他教我唸書、寫字、練武,但從不提我的生身父母是誰,我時常問他,都是沒有得到答覆……

  一直到我十六歲的時候,紅沙堡突然派人來提親,吳伯伯只推說我年齡還小,過幾年再說,把來人擋了回去,從此便帶我在江湖上束躲西藏的,但,我們仍舊時常被他們糾纏著……

  一直到觀日峰的事發生以後,吳伯伯告訴我紅沙堡提親的真正目的是要斷絕岳家最後一條復仇的根。提親只是掩瞞江湖上的耳目而已……

  我那時候就問他,是不是我的雙親已經去世,他只肯定的說我母親已經死了,父親則下落不明,我問他那仇家是誰,他說非要等我找到名師學成了武功以後才能告訴我,誰會想到……」姑娘說到這裡嗚咽的哭泣了起來。

  俠肝義膽的白玉騏也覺得岳蓉身世可憐,自己雖然雙親已經去世,但自己還被父親帶到八歲,而雙親也已安葬,還知道了仇家,而懷中的她呢?她競沒有一樣及得上自己,他不自覺的伸手拍拍岳蓉的肩頭,溫言安慰道:「岳姑娘,我想你的仇家一定在紅沙堡,有朝一日你訪到了名師,此仇定然可報,而且,而且令尊也許還在人間,父女終有團聚的一天,凡事總要往好處想才是。」

  岳蓉直覺得內心一陣溫暖,緩緩閉上了眼睛,讓兩顆珍珠般的清淚沾滿了粉頰,突然,她雙眸充滿一種奇異的光芒,問道:「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我?」

  「嗯!你武功不是很高嗎!」

  白玉騏一怔,急道:「我怎麼可以,不要說我的武功不高,我自己的生死尚且難保難卜呢?」

  姑娘撒嬌道:「你不是說凡事總要往好裡想嗎?瞧你!反正我不管,你說你教不教?」

  姑娘是賴定了白玉騏,他只好無可奈何的道:「好吧!我們有空一起研究就是了。」

  「什麼研究不研究?教就是教嘛!」

  「好好好,我的好姑娘,教就教吧!」

  姑娘微笑了,那是代表勝利,代表喜悅,這一笑正是心底深處的喜悅。

  馬蹄「得得」的響著,單調而有節奏的聲音,把疲勞的岳蓉帶入了夢鄉,她甜甜的櫻桃小嘴上掛著滿足的笑意。

  白玉騏搖搖頭,用袖掩住了她的臉龐,遮擋迎面而來的寒風,那樣子就很像大哥哥在照顧小妹妹了。

  一連數日的相處,感情在不知不覺中增進著,岳蓉雖然有時撒撒嬌,大部份的時間她是很聽話,很體貼的,那樣子倒像賢慧的妻子對待夫君了。

  這一日,兩人牽著馬在一處山坡草地上,邊走邊談著,迎面走過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兩人並未留意,在擦身而過的時候,老婆婆無意中看見了白玉騏腰中的玉劍,老婆婆驀地雙足點地,飄身退後丈餘,截在二人身前,喝道:「那小子站住。」

  白玉騏只當老婆婆是在喝別人,回頭左右一陣張望,卻見並無他人,遂劍眉一皺的問道:「老婆婆你喝的是我?」

  「不是你小子是誰?」老婆婆指著白玉騏腰間的玉劍道:「玉劍客是你什麼人?快說。」

  白玉騏把馬韁交給岳蓉,他知道可能又要有變故,當下緩慢的答道:「老婆婆問他老人家有何貴幹?」

  「那個無情無義的惡徒現在是否還在人世?他大概未曾提起過有個叫林玉卿的人吧?」

  「啊!你是林老前輩?」

  「快說他在不在人間?」

  「他老人家還在,但他為了你老人家可吃了許多苦!」

  林玉卿那裡肯信,仰天一陣狂笑,道:「有其師必有其徒,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林玉卿為了他,投崖自殺,若非一位前輩俠尼相救,幾乎命喪黃泉,死得不值得,而今

  白玉騏不由急忙截住道:「林老前輩,且聽晚輩一言·…:」

  林玉卿此刻怒火正熾,那肯去聽解釋,跺腳道:「小子,不必多言,你只要能接下老身三掌,老身再聽你把話說完不遲,否則休想,哼,我要看看玉劍客的徒弟到底強到那裡去。」

  白玉騏恭身道:「老前輩……」

  「少囉嗦,你如怕死,留下玉劍,老身不為難你。」

  白玉騏劍眉軒動,他不是怕事,而是不願與長輩動手,林玉卿一言激發了他的傲性,俊目神光一閃,吭聲道:「白玉騏願接三掌。」

  林玉卿道:「有種,接掌。」話落掌出,夾著一股銳嘯,如黃河決堤,滾滾而來,只驚得岳蓉渾身冷汗直冒。

  白玉騏靜立不動,也不出掌,只把全身真氣逼在胸前,以迎來掌。

  「砰」的一聲,白玉騏連退了七八尺,吐出數口鮮血,胸中疼痛欲裂。

  這還是林玉卿掌下留情,只用了五成真力,否則,只怕白玉騏早已沒命了。

  岳蓉驚叫一聲,追到門白玉騏身側,哽咽道:「白少伙,你你,為引什麼不出掌,為什麼?」

  白玉騏搖頭淡然笑笑,那雙闇然的眸子中,流露出內心的感激,輕輕推開岳蓉,回身向前走去。

  林玉卿見白玉騏沒有接掌,不知白玉騏是敬重她一片貞烈之心,只道白玉騏看不起她,不由獰笑道:「小子,你很了不起,老身這一掌,倒是打得太輕了。」說話間力凝雙掌,雙目流露出殺氣,驀地——

  「噗!」的一聲,岳蓉雙膝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前輩,小女子求求你放過他,他早已受了極重的內傷,求求你。」清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滾滾而下,她本來生得俏麗,此刻更顯得楚楚動人,令人愛憐。

  林玉卿心中闇然一歎,觸景生情,如在當年,玉劍客假使受難,自己也會像這個少女一樣,跪地代他求饒,足見男子是無情的,想到無情,殺機頓起,她覺得殺了白玉騏,就等於是救了這個癡情的少女。她大喝一聲,以八成真力推出一掌,掌風似排山倒海,威猛驚人,突然,一聲淒呼:「白少俠」,岳蓉縱身而撲進白玉騏懷裡,緊繁抱住白玉騏的脖子,以嬌軀來擋接這威猛的一掌。

  林玉卿驚呼一聲:「丫頭找死!」用足力氣,硬生生拉回了三成真力。

  「砰」的一聲兩個身體已打出丈餘,一齊跌倒在地,岳蓉「哇」的一口鮮血吐在白玉騏胸襟上,粉紅色的嬌靨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卻仍伸手去擦白玉騏胸前的血漬。

  白玉騏吃力的撐起身來,雖然這一掌沒有完全落在他身上,但也有一半的力量從岳蓉胸腹問侵透過來,他拿起岳蓉細膩的素手,溫柔的道:「不要擦了。」

  岳蓉仰起臉來,以失神的秀眸望著白玉騏,這一掌雖然仍是五成功力,但岳蓉的武功遠不如白玉騏,這一掌已使她內腑易位,但,她卻以一種安慰的笑容看著白玉騏,吃力的道:「白少……俠,我……我……」

  「不要叫我少俠,你比我小,蓉妹妹,叫我白哥哥!」這是真情的流露,純真的善良的。

  岳蓉笑了,血順著他嘴角流下來,她喘息著道:「騏哥,我早就想這樣叫你了,現在似乎是太晚了,驥哥,親……親親我……第一次……也……也是……最後的一次。」

  白玉騏星目中淚光瑩瑩,突然他叫了聲。

  「蓉妹,你不會——一定不會。」俯身用兩辦熾熱的嘴唇吻在岳蓉冷冷的小櫻唇上,岳蓉沉沉一歎,垂下頭去,血不停的從她嘴角向下流著,流著。

  白玉騏心中一陣劇痛,張嘴吐出一大口的鮮血,放下岳蓉,緩緩站起身來。突然,林玉卿大喝一聲:「小子,再吃我一掌。」這次她誤傷了岳蓉,心中更怒,這一掌竟是用上了全力,夾著天崩地裂的懾人銳嘯。

  「轟」的一聲,白玉騏被震出二丈有餘,落地嘴中血流不止。但他並沒有昏過去,他知道,他內腑已經移位也許破碎了。

  林玉卿看也不看白玉騏一眼,掠身落在岳蓉身側,從懷裡掏出一個潔白的玉瓶,傾出僅有的一顆丹藥,納入岳蓉口中。一探岳蓉門脈,臉上泛起一絲安慰的笑容,心說:「還有救。」

  白玉騏吃力的爬到林玉卿身側,喘息著道:「老前輩,我現在可以解釋了嗎?」

  林玉卿一回頭,猛可裡心頭一震,祗見白玉騏臉白如紙,失神的雙目以萬分誠懇的目光望著她,一種不安的念頭掠過她的心坎,她不敢再看那雙目光,只是點點頭。

  白玉騏掏出一顆紅藥,要給岳蓉服下,林玉卿道:「你自己先服了再說,我已給她服過了。」

  「晚輩只有這一顆。」

  在他自身尚且難保的當口,他還要救她,真情,這是真情的流露,林玉卿也有些被這等真摯的情感所感動。

  白玉騏將丹藥放進懷裡,緩緩將「玉劍客」當年告訴他的故事說了一遍,林玉卿躍起抓住白玉騏的雙手,急急道:「你不騙我?」

  「晚輩怎敢,老公公已離翠梅谷他去了,他也許仍然在尋你。」

  林玉卿戰兢兢的仰望著蒼天,淒然道:「天啊!天啊!你為什麼給我們安排這樣的命運,青哥,青哥我並沒有忘記你,直到現在。」慢慢的,她臉上殺機重重,狠聲道:「吳子琪啊吳子琪,林玉卿有生之年不忘你的賞賜。」

  躲在地上的岳蓉氣息越來越大了,臉色也不再像先前那麼難看了,白玉騏緩緩向他的坐騎走去。

  「騏兒,我冤枉你了,你不恨我嗎?來,我用一身真力來替你療傷。」

  白玉騏恭身道:「林老前輩,晚輩永遠不會恨你的,你為了老公公吃了許多苦,白玉騏身上的傷有藥可以治好的。」他看看地上的岳蓉。問道:「林老前輩,你願意收容我蓉妹妹嗎?她的身世同樣可憐。」

  林玉卿落淚道:「騏兒,我會收容她的,騏兒,就在這兒療傷吧!」

  白玉騏搖搖頭道:「林老前輩,不用了,只要你能救救蓉妹妹,則晚輩終生不忘您的大恩,晚輩走了。」話落強提一絲殘餘的真力,落在馬背上,只覺眼前一黑,幾乎栽下馬來,馬兒放開四蹄向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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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受傷遇救


  林玉卿惘然若失,艮久良久才抱起岳蓉而去。白玉騏內臟已經傷重離位了,馬兒一陣狂奔,他早巳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白玉騏沉重的歎了口氣,悠悠醒來,只見前面一條寬約二丈的淺河,河的對面三丈外的曠地上滿地是高可二丈的松樹,他不曉得他自己為什麼會到了這裡。

  原來他一上馬,由於用力過度就昏了過去,那馬一路穿山越嶺的狂奔,由於那馬跑得又平又穩,是以雖然狂奔白玉騏依舊安坐馬背上,到了河邊無路可通那馬才轉身重尋去路,這才將白玉騏摔在沙灘上,那馬見主人摔了下來,也就停步不走了。

  時間一久,白玉騏才慢慢的清醒過來,突然——

  他覺得有一隻手按在他靈台穴上,其實那隻手已經按了很久了,只是他先前在昏迷狀態沒有察覺罷了。

  靈台穴,是人身死穴,遍武林可說全是他白玉騏的敵人,他心頭一震,試著把真氣運於右掌上,一用力,他胸口一陣劇痛,但,這是生死的關頭,痛,他仍要忍下來。

  驀地——

  大喝一聲,右掌猛然向後拍去。人也一躍而起,一聲嬌柔的「啊唷」聲起自身後,白玉騏煞住踉艙前進的身體,回身登時一楞。

  只見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袖口各繡了九條白龍的絕色少女,香汗淋濰的盤膝坐在那裡,她臉色蒼白,但依舊是那麼美,嘴角上滲出滴滴的血跡,沒有問題是他那一掌所傷的,少女正以一雙似怨似怒的剪水美眸望著他。

  由那少女的坐法看來,顯然她是在給白玉騏療傷,他這一掌出得太冒昧了。

  白玉騏不安的走了幾步,問道:「姑娘,在下傷了你了,真是太不該了。」

  那少女依舊那樣在望著他,冷冷的道:「是我自己找的,怨得誰來?」

  白玉騏更加不安了,他想到自己懷中尚有一顆丹藥,這一顆丹藥,現在來說就是他的生命,沒有這顆藥,他可能就要喪命,生命,人,誰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白玉騏卻不同,恩怨的心,使他忘了自己,他欠了人家的,他就該還。因此,他毫不猶豫的把藥拿了出來,遞給少女道:「姑娘在下對剛才的魯莽行動,感到抱歉萬分,這顆神藥是一個師們長輩所贈,能治任何內傷,因此在下想請姑娘先服下這顆藥,以減少白某心中的不安。」

  少女看看白玉騏,緩緩閉上眼睛,心內感到受了無限委屈,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這少女正是「玉女」司徒鳳,你道她何以會來這裡呢?

  原來那天他們決定挨鎮尋找白玉騏的時候,滿以為一定可以找到,那知一連找了三四天,仍舊不見白玉騏蹤影,而且,那些截擊白玉騏的武林人物卻越來越多,三人深怕白玉騏出了岔子,「天機道人」才決定三人分成三個方向去找,找到後以嘯聲為號,彼此聯絡。

  一僧一道所找的方向暫且不提,單說「玉女」司徒鳳,她一連找了五六天,不但沒有見到那匹白馬,甚至沿途連說都沒聽過,芳心不由暗想:「算了吧,為了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窮忙些什麼?還是去找道士和和尚師哥,辦自己的正事要緊。」但,她腦海中想像中的那個少年,卻又使她還想再找找看。

  又是幾天,仍無消息,姑娘終於下了最大的決心不找了,她爬到山頂,發出連綿的嘯聲,她才長嘯了一聲,偶一低頭,驀見一匹白鬃黑馬,背馱一個少年飛馳著從山下而過,馬上少年似乎失去了知覺;姑娘心中驀然一動,猛提了一口真氣飄身而下,緊隨著那匹馬身後不遠處,這時她已看出白玉騏確已失去知覺,但她仍然不敢上前,這是一般少女的自尊心所使。

  直到白玉騏摔下馬來,「玉女」司徒鳳才毅然躍身而出,那知那馬兒又不許她近前,她費了不少時間才制住了那馬,蹲下嬌軀,把白玉騏反轉身來,觸目處,她芳心又不由一陣狂跳。

  原來血仍然從白玉騏嘴角不停的流著,儘管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那雙斜斜上飛入鬢的劍眉,緊閉的雙目有兩排黑而長的睫毛,瑤鼻通梁,在他臉上的一切都是配合的那麼的恰當,一個翩翩的美少年,他的長像,似乎還超過「玉女」司徒鳳心目中想像的白玉騏。

  「玉女」司徒鳳伸出素手一探白玉騏胸口,只覺那心臟的跳動十分微弱,她心中不覺大驚,顧不的一切的把他扶坐在地上,以本身的內功,替他療傷。

  內功療傷本來就甚費體力,等白玉騏醒來,「玉女」已是累得滿身香汗,那知吃力不討好,最後卻還反挨了人家一掌,雖說那一掌不重,但在「玉女」真元消耗不少之際,又在毫無防備之下,這一掌使她內腑一陣激盪,氣血幾乎倒湧,要不是她基礎好,幾乎已要走火入魔了。

  這個小師妹平時不要說挨打,就是摸也沒人敢摸她一下,今日這一掌,如何不教她委曲萬分,但是,她此時卻不恨白玉騏。

  白玉騏見姑娘不肯接藥,心中大急,猛覺胸口一陣疼痛,嘴角上,血又緩緩流下,他沉重的歎了口氣,將藥送到姑娘櫻唇邊,吃力的道:「姑娘請先將這藥服下醫好內傷要緊,然後,白玉騏願接受姑娘任何的責罰。」出言十分誠懇,將藥塞進姑娘的嘴襄,「玉女」司徒鳳將藥嚥了下去,頓覺內腑暖和舒暢,不由緩緩睜開美眸,只見白玉騏依馬而立,失神的黑眸望著遙遠的天際,那裡面似乎有著無比的憂鬱,也有著無比的剛毅與憤慨,血!仍舊從他嘴角向外流溢著。

  「玉女」心裡很怕,因為她知道白玉騏的內傷極重,她問道:「你為什麼不服那藥?」

  白玉騏沒有看她,只淡然的笑道:「在下只有那一顆。」「哇」一聲的吐出了滿口鮮血。

  「玉女」司徒鳳聞聲渾身一陣顫抖,流淚道:「你的傷比我重,你這是何苦!」那雙美眸深情的望著白玉騏。

  白玉騏緩緩的轉過目光,以手背擦擦嘴角上的血,搖搖頭道:「姑娘不要介意,一顆丹藥也許治不好白玉騏破碎支離的內腑,但姑娘你服了,卻可以把為了白玉騏消耗的真元及所受的傷治好,使白玉騏內心稍安。」說到這裡,白玉騏闇然一歎,道:「白玉騏出道江湖至今,姑娘是第一個幫助我的人,白玉騏永遠感謝姑娘珍貴的友情,姑娘還是閒目行功吧!」

  姑娘直聽得芳心欲碎,顫聲道:「我恨你,恨你,為什麼要把恩怨看得那麼重,為什麼?為什麼呢?」

  白玉騏看看激動中的「玉女」司徒鳳,深怕她過於激動而牽動內傷,心說:「也許我去了她就會運功了。」他想著,搬動馬鞍就欲上馬。

  姑娘見狀一驚問道:「你要做什麼?」

  「我在這裡也許姑娘不會專心行功,因此我想我還是離開些好。」

  「不要,不要,我現在麻穴未開,但我只要用功一次就好了,你千萬不要走,等我傷好了找到大哥二哥,他們一定會替你醫好的。」說到這裡,姑娘瑩瑩淚珠的秀眸中露出乞求的神色。

  白玉騏點點頭,姑娘依戀的才閉上了雙眼,兩顆淚珠順腮而下,白玉騏歎了口氣,心說:「她很美,心也如此善良。」

  驀地,一句冷冷的話鑽進白玉騏耳中:「白玉騏你倒滿悠閒的在這兒欣賞美人,可把咱弟兄們可找苦了。」

  白玉騏轉過身來,祗見旱河對岸,矮松林前並排站著八個背劍的少年道士,一個個怒日望著他,他知道他們是找岔來的,劍眉一皺,冷冷道:「尊駕等何人?找在下有何貴幹?」

  八人中的一人冷笑道:「有何貴幹?你倒是講得輕鬆,當今武林找你何止我武當八劍,只怕八十人,八百人也不止了,你以為「六尊令」毀了就沒事了嗎?」

  白玉騏恍然大悟,仰天一聲淒厲長笑,朗聲道:「好,好,白玉騏劍下少不得再多死幾個怨鬼。」雖然他現在身負極重的內傷,但那股凜然浩氣,聽來仍使人心懾。

  突然,「玉女」司徒鳳睜開眼睛,輕聲道:「白……白……你不要與他們衝突,我馬上就可以行功圓滿了。」他不願意叫「白少俠」,也不願叫他「白相公」但都沒有更好的稱呼。

  白玉騏突然轉過頭來,凜然道:「這是在下的事,何勞姑娘玉駕?」話落緩緩向河對岸走去。

  「玉女」司徒鳳淒聲喚道:「不要去,不要去,求求你,你傷得很重啊!」

  白玉騏沒有理會,仍向對岸走去,驀然,「玉女」司徒鳳麻穴一動,心襄突然一下作了決定:「麻穴要開,趕快運功,好去助他。」當下強壓心神,全力用功。

  白玉騏走到滿堆亂石旱河中,好幾次幾乎摔倒,對岸傳來了輕蔑的笑聲。

  白玉騏終於吃力的走過了對岸,八個道士突然一躍,分八個方位將白玉騏團團困在中央。

  白玉騏巍然立於中央,所謂猛虎雖死,餘威猶存,八人雖然都看出白玉騏身受了重傷,但卻誰也不敢搶前下手。

  白玉騏突然右手一按劍簧,錚然一聲龍吟,玉劍出鞘,祗見劍身中央一條如線的鮮紅血槽,直達劍尖,紅瑩宛如鮮血流動,劍邊透出濛濛白氣,寒氣逼人,八個道士不約而同的齊退了一步。

  白玉騏持劍冷森森的問道:「報名受死!」

  八人中年紀較大的一個諷刺道:「井蛙觀天,所見有限,連我武當八劍是以八卦方位論名都不知道,還到江湖上來混個什麼字號!」

  白玉騏反唇相譏道:「正因為八位乃是江湖末流,聽人使喚之輩,所以在下才不知道,還倒在白某面前來稱什麼英雄好漢。」

  一句話直氣得八個人直瞪眼睛,因為他們沒有鬍子可吹,為首的道人氣得獰笑一聲道:「口上佔便宜算不得好漢,且讓你小子看看八劍是不是江湖末流,大家上!」

  話落翻腕拔下長劍,當先出手,其他七人也跟著出劍。

  但見劍影生寒,廣達十丈方圓,彌天蓋地,就是飛烏只怕也難逃出這天羅地網。

  白玉騏揮劍出招,「玄玉七劍」招招俱費真力,他現在內傷慘厲無比,那裡再有能力出招,是以非到萬不得已,不以劍相迎,僅僅們機進襲。

  十招一過,白玉騏已感到相當吃力,同時八人也看透了白玉騏不敢出劍硬架。

  驀地,其中一個道士,此人是八劍中的第三劍,人最陰險,突然一招「直搗黃龍」攻向白玉騏前胸,此招白玉騏除了硬架以外別無他法,因為四周都有劍尖刺到。

  白玉騏萬般無奈,只得硬擋了這一劍。

  「噹」的一聲,白玉騏後退了一步,突然——

  「嘶」的一聲,白玉騏背上被劃了一條血槽,痛澈心肺,使他神志猛然一清。

  再度揮劍相抗,第三劍仍以同樣的方法,白玉騏又中了一劍。

  八劍本來可以置白玉騏於死地的,但他們小人得勢,卻想大逞其威風。

  白玉騏一會兒身上已中了十幾劍,人也搖搖欲倒。

  八劍突然躍後,第三劍冷笑道:「哼!擒這麼一個小子還要動員整個江湖真是太不值得了。」

  第五劍道:「這叫做殺雞用牛刀,小題大做。」

  第四劍刻薄的諷刺道:「人家可能是在讓我們呢?」

  第六劍道:「這承讓精神,咱出家人也自歎弗如。」

  「這叫不動心的佛門最高理論。」第七劍隨和亦諷刺著。

  只有第八劍說法不同,他看看白玉騏道:「姓白的事先已受了重傷,我等才會如此輕易得手,空穴不來風,事出必有因,如果姓白的沒有什麼驚人藝業,「六尊令」諒他不敢毀它,所以以小弟的看法我們還是早點下手了斷的好。」

  這些冷嘲熱諷的話給白玉騏高傲的個性一個嚴重的打擊,他內心暗自歎道:「白玉騏啊白玉騏,你就這樣完了嗎?你有似海的親仇,你不能死,儘管你身上受了重傷,但,你有堅毅的精神,給這些惡道們看看,讓他們知道白玉騏非尋常的人物。」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使白玉騏把殘餘的真力又凝聚了起來,他右手緊握住玉劍一步一步向八人逼去,雙目中充滿著復仇的烈火,神光駭人。

  第一劍,驀地躍出,嘶的一聲在白玉騏背上又劃了一劍,白玉騏心說:「在你死之前,讓你得意吧!」仍然向前走去。

  第三、第四、第五劍開始逼過來了,他們的劍尖都指向白玉騏身上的要害,看樣子他們是要下殺手了。

  驀地——

  白玉騏仰天一聲淒厲長嘯,白玉騏突然一招「冷玉清揮」驟然出手。

  只見乳色光圈覆天蓋地,雖然只是一招,四人卻都覺得有數不清劍圈劃向全身要害,根本無法分清虛實。

  四人本能的出劍招架,但,沒有一劍架實。

  「嘶」連響,幾乎在同時,第一、三、四、五劍四顆人頭在慘哼聲中滾在地上,四條血柱沖天而起。

  其他四劍全駭呆了。

  白玉騏一招用完,突覺真力一洩,踉艙退出四五步,昏倒在地。

  其他四劍,一聲暴喝,四柄利劍分扎白玉琪四處要害。

  就在這生死一髮之間,驀地——

  一聲悲憤的嬌叱,「砰砰砰砰」四個道士,全被打出去老遠,落地鮮血狂噴不止。

  來人正是那運功療傷的「玉女」司徒鳳。

  她低頭看見遍體鱗傷的白玉騏,不由芳心欲碎,也不管白玉騏滿身血污,俯身將他抱進懷裡,粉頰緊貼在他滿沾血污的玉臉上。

  她掃視四個道士一眼,滿懷的悲憤,頓時化做無邊的殺機,左手緊抱著白玉騏,右手拾起白玉騏地上的玉劍,如刃的冷冷目光一掃四人,一字一字的道:「今天叫你們四個賊道知道,身有「九條白龍」的人如何處置江湖敗類。」

  四個道士不聽還好,一聽頓時全身冰冷,抬眼果見少女神上繡有九條白龍,觸及「玉女」司徒鳳那雙殺機重重的目光,更使他們喪魂落魄。

  第八劍急忙辯道:「姑娘可能不知箇中詳情,所以……」

  「閉你的污嘴,姑娘不知詳情,姑娘知道的比你們這些賊道更清楚,單憑你們八個人圍攻一個內腑已經重傷的少年,就該殺無赦。」「玉女」司徒鳳越講越氣,驀地嬌叱一聲道:「與姑娘躺下!」

  只見黃影一閃,四個道士齊齊悶哼一聲,雙腿齊根被姑娘玉劍截斷,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玉女」司徒鳳視若無睹,抱著白玉騏依樹坐下,掏出一個紅玉瓶,倒出一顆藥丸納入白玉騏口中,但,白玉騏牙關緊咬,如何吞得下去,「玉女」司徒鳳沒法,突然粉頰一紅,輕聲道:「冤家,你以後如委曲我,看你能對得起我。」話落櫻唇微張,吻在白玉騏嘴上,用舌尖撥開白玉騏牙關,把藥丸替他徐徐渡入腹中,兩行清淚沿著姑娘的粉頰滾在白玉騏臉上。

  「玉女」司徒鳳把劍替白玉騏插入鞘中,開始察看白玉騏的傷處,好在傷處大都在背上,姑娘沒有不方便的地方。

  姑娘掏出另一個玉瓶,傾出藥粉替白玉騏撒在身上,那藥粉神效無比,那些傷口不但止住了血,並且立刻結疤,「玉女」放好玉瓶,兩臂懷抱著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你的傷勢雖然我無法醫的好,但老道大哥一到,定有辦法。」她不知道白玉騏能不能聽到,他天真的個性,卻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好在我那種藥粉,要不然日後你背上結了這多疤痕多難看!」

  驀地——

  白玉騏深深的歎了口氣,「玉女」司徒鳳急忙問道:「你醒了?」但,沒有回答。

  「唉!是誰把你傷的這麼重。」她天真的美眸中露出了凶光,突然,她看到地上四個呻吟不已的道士,低頭又道:「可惜你昏迷不醒,要不然你就可以看到我如何替你出氣了。」

  「咦!我應該稱你什麼呢?」她慢慢掏出手帕拭著白玉騏嘴角上的淤血,一面笑笑道:「我有個和尚師哥,還有個道士師哥,就是沒有弟弟,雖然我才十六歲,但,但我要叫你弟弟,好嗎?唉!你怎的老是不答應我?」

  這時地上的四個道士已因熬不住痛苦皆嚼舌自盡了。

  天空劃過了一聲烏鴉的長嗚,姑娘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似的,小心的把白玉騏放在地上,道:「弟弟,你等等,我到山頂上叫師哥去。」話落看了看白玉騏,向前走去,低頭看到已死了的道士,不由冷哼一聲:「便宜你們了!」提氣轉身向山上飛馳而去。

  白玉騏深深一歎,望著姑娘消失的方向,自語道:「姑娘隆情厚誼,白玉騏死而不忘,並非我白玉騏無情,只因對敵的是整個江湖,姑娘你事外之人,何苦捲入這場漩渦內,唉!」原來白玉騏一直就沒有失去知覺,只是他不曉得要如何脫離姑娘懷抱才好,是以一直假裝昏迷,姑娘所說的話他完全聽到了,但他不敢表示出內心的真情。

  白玉騏喚過黑馬,掏出玉簫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爬上馬鞘,突然,他轉頭對著姑娘奔去的方向低聲道:「小姊姊原諒我!我不能也讓你與武林為敵。」一夾馬腹,那馬一聲長嘶,順溪向下奔去。

  山頂傳上一聲悅耳的清嘯,白玉騏閭之黯然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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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23:37:19
  嘯聲響後不久,不遠處分別傳來兩聲長嘯,不大工夫,姑娘落在原來的溪旁,她看到白玉麒已不在那裡,掠身飄過,突見地上寫著一串字:「隆情厚誼永誌不忘,敵蹤遍天下,不敢相累。」姑娘頓時芳心欲碎,跺腳道:「好!好!你既然如此無情,姑娘又何必自找煩惱。」話落猛然推出一掌,祗聽嘩啦啦一聲大響,三十幾棵矮樹齊齊腰折。

  「小師妹又因什麼事在發脾氣。」

  「誰要你管!」回身又是一聿。

  「我的好師妹,你可是要我和尚的命?」和尚嘴裡在講,行動可絲毫不敢怠慢,倒地一滾就是七八丈,才敢爬起來。

  「什麼事,怎麼自己人也拼打起來了?」

  此時從矮松上也飄下了「天機道人」。

  「玉女」司徒鳳嬌呼一聲:「大師哥我不管。」身子一扭,嚶嚶拙泣起來·

  「天機道人」看看地上的八具屍體,及馬蹄印,已猜知是怎麼回事了。

  「魔魔僧」拍拍身上的沙子,摸摸禿頂道:「小師妹,誰欺負了你,我剝他的皮給你看。」

  「天機道人」知道她准碰了釘子,果然「玉女」沒好氣的道:「不要你管。」和尚一伸舌頭,敢情他還是莫名其妙。

  「天機道人」輕聲問道:「小師妹,白玉騏走了嗎?」

  這一問,司徒鳳更傷心,久久才道:「師哥,我們去辦我們的事好了,何苦如此吃力不討好。」

  和尚這才明白小師妹是受了白玉騏的氣了,心說:「我和尚可能是祖上陰功積得不夠,要不然就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還沒倒完,她受了那小子的氣卻放我和尚身上出氣,早曉得如此我就不該這麼早來了。」不過這一次他可聰明了,心下雖在想嘴襄卻沒有說出來。

  天機道人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玉女」擦擦淚把事情的始末除了不便說的心事以外,全部告訴了兩人,並帶了兩人去看了白玉騏留下字句,最後「玉女」司徒鳳睹氣的道:「大師哥,我們不要管這事好了。」

  天機道人對小師妹的個性很瞭解,而且三人也只有他沒有見過白玉騏,當下只是點了點頭。

  「魔魔僧」卻道:「姓白的小子原來如此不通人情,要是換了別人,我非教訓他一頓不可,咱們去吧!」

  天機道人點頭道:「小師妹,咱們走吧!」

  「玉女」徒鳳挪動了兩步,又走回去把白玉騏留下的字抹掉,看著那些字,她秀目中又浮出了瑩瑩的淚水,突然,她抬頭道:「師哥,他的傷很重。」

  天機道人心中漸漸明白小師妹要不管白玉騏只是氣話,他歎了口氣轉過身來。

  和尚卻道:「管他死活,要是一個內臟已碎的話,如沒有神藥急救,隨時都可能會死去,何況他仇敵遍天下,也許他現在早就死了也不一定。」

  「玉女」徒鳳間言臉色頓時煞白,恐怖的叫了聲「大師哥」差些昏倒在地。「天機道人」回頭輕叱道:「和尚就會胡說!」天機道人在「玉女」靈台穴上拍了一下,「玉女」長噓了一口氣,幽幽道:「不要離開我,他傷的很重,不要走!不要……」清淚順腮而下,淒艷欲絕。

  這下可把兩個出家人弄昏了頭。

  和尚急道:「道士這可怎麼辦?」

  天機道人突然道:「快追白玉騏,小師妹!走,咱們一定找得到他,吉人自有天相。」話落挾著「玉女」一同飛馳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再說受傷的白玉騏,他騎馬離開了司徒姑娘,一陣顛簸,精神漸漸無法支持,昏昏沉沉,不知走了多少路,突然又摔下馬來。

  這裡是片桃樹林,四野桃花夾岸,清澈的溪水飄著粉紅色的花辦,幽雅之極,白玉騏半晌才由模糊中清醒過來,看看四周景物忖道:「能夠葬身這裡本應無憾,唉!奈何我白玉騏的親仇未雪。」他覺得有些口乾,一起身,只覺五內欲裂,他看看身側的黑馬,輕輕道:「馬兒,過來點,過來點,對了,向前拉,向溪邊拉。」那馬如懂人語,白玉騏放下拉著馬監的手,兩乎已可以捧到溪水了。

  突然,他看到溪中黑馬的倒影,他又放下手中的水,呆望著那匹可愛的坐騎心忖:這匹馬忠心耿耿的陪伴了我一段歷程,如今是該告一個段落了。

  白玉騏拉拉馬韁讓馬頭低下來,然後替他解掉韁繩,他又勉強替它把腹下馬鞍的機環解開,他想拉下馬,但他已是拉不動了,只好抽出「離魂簫」用簫把馬鞍頂下來,樹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咦聲,但白玉騏並未聽到。

  白玉騏將簫攏入袖中,扭頭對馬依依道:「馬兒,現在你自由了,你陪我經歷了不少艱險,也吃了不少的苦頭,現在你總算可自由自在了,去吧,好好選擇你未來的主人,去吧!」

  黑馬仰頭一聲長嘶,似乎在表達它內心的忠誠,四蹄靜立,一動不動。

  白玉騏回頭看看那馬,說真的,他又何嘗願意讓這匹愛馬離開他,但良心使他不能不放,白玉騏歎了口氣,自語道:「我死後它就會離開了。」他用雙手捧起溪水向嘴裡喝,在喝第二口時,他似乎覺得一滑,看到自己喝下去一團黑黑的東西,但由於喝得太快,反應過來水已經嚥下了肚中,他揉揉眼睛自語道:「也許我眼花看錯了,唉!反正我在人世間已沒有多久了,管他喝什麼都可以。」他又喝了幾口,突然——

  他覺得內腑火烈如煎,心說:「完了,我真的喝下了奇毒,怪東西發作了。」

  恰在此時,桃林中傳來一聲簫聲,但,儘管簫聲柔和,卻是有著一股很大的威力,白玉騏全身一震,不曉得那裡來的力量使他撐起了身體,盤膝坐了起來。

  簫聲又起,白玉騏突然覺得簫聲似在攻擊他,連忙凝神運功以待,他那些四散的真力在簫聲攻擊下,慢慢的凝聚了起來,這時他已是滿頭大汗了。

  簫聲越來越強,越發要使他運力專心抵抗,他並沒有想到他那來的力量能抗住這麼厲害的簫聲。

  約摸有頓飯的丁夫,白玉騏巳是遍體汗濕如落湯之雞,簫聲的威力卻是有增無減,最後白玉騏實在已無法相抗,暗歎一聲。心說:「這下完了。」放散凝聚的真力,簫聲長軀直入。

  但,簫聲進入白玉騏體內之後,毫無傷害的意思,相反的,卻摧動著白玉騏身上的氣血不止的流轉。

  他這種流動的方向與白玉騏平時吐紡所定的路線完全不同,雖然白玉騏這時心裡才明白有位功力高不可測的奇人在替他療傷,但他卻絲毫無法領會。

  白玉騏靜靜的讓簫聲摧動的氣血行了兩周天,他也摸清了這條路線,開始凝功順著簫聲摧動身上的氣血。

  第三周天一過,全身氣血突然向生死玄關衝去,這是練武的人最難打通的一關了,此開一通功力即可突飛猛進,白玉騏心中暗喜,此關一通,他報仇即可有望。

  心中在想,殺機不由盈於眉睫,這時玄關已快衝開。

  簫聲劃然而停,就在這即將功行圓滿之際,而功敗垂成。

  桃林中突然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祖爺爺!你不幫助他了。」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歎道:「唉!我本想助他打通玄關,怎奈此人殺氣透出眉睫,只怕他的玄開一通,危害江湖,那顆「回魂丸」已把他破碎的內腑治好,這樣已經夠他受用的了。」

  「祖爺爺!我看不會的。」

  「丫頭,你動的什麼心思祖爺爺還不知道,趁早別自討苦吃,此子殺孽情孽溢於眉睫,你怎會看得出,走,跟祖爺爺回山去吧!」

  桃林中立刻一片沉寂。

  白玉騏劍眉軒動了一下,心說:「「回魂丸」是什麼,藥難道比寒心真人的丹丸還高一籌不成,聽說內腑破碎之後非有天下數種難得的靈藥加上武功極高的人相助才能治好,難道說這藥裡就是舉世奇珍,此人能單憑一支簫治好我慘重的內傷,他的修為只怕已達超凡入聖的境界了。」

  「但我是什麼時候吃的「回魂丸」呢?唉!對了,想必是我飲水時看到的那黑黑的東西就是,我將來一定要找到這人,報答他的恩惠。」接著,他又想道:「他不旨助我打通生死玄關,我現在內功一復,又知道他運功的方法,我何不自己一試。」

  白玉騏想到就做,也不管這裡是否會有危險,白玉騏功行一周天後,全部真氣向生死玄關衝去,這時他已達物我兩忘之境。

  此刻如稍受驚動,輕則走火入魔半身不遂,重則當場死亡。

  驀然——

  黑馬雙耳豎起,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把頭向白玉騏身旁靠來,張口想咬他的衣服,把他拉醒,但又停止了下來。

  白玉騏凝神用功,毫無所知,如果那馬用頭輕輕的撞他一下,一切可就都完了。

  漸漸桃林中已傳出了腳步聲,黑馬護主心切,白鬃無風自動,雙目閃動盯住了那發聲的方向。

  此時白玉騏正汗流夾背,全力用功,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危機就在身逞。

  馬蹄緩緩抬起,準備向前奔去,此時,那馬若把蹄向地上一踣,一驚動,白玉騏準得命喪當地。

  這也是他太沒有經驗了,運功竟敢在這種四處毫無掩蔽的地方。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眚衣人已慢慢的走了過來,此人手握一條青鋼鞭,臉上帶著騰騰殺氣……

  驀地——

  黑馬仰天發出一聲長嘶,撥開四蹄向來人衝去。

  青衣人,青鋼鞭揮處,直刺黑馬前腹……

  那黑馬倒也精靈得緊,看見鋼鞭點到,驀地人立而起,一雙鐵蹄直打來人頭部。

  那青衣人,急忙擰身一旋,繞刺馬後,長鞭一抖,驀聞身後一聲冷喝:「住手,兄台堂堂一個漢子,對付畜生竟也用武器,不怕見笑嗎?」

  青衣人突然收招轉身,只見身後不遠站著一個滿身污血的少年,一雙星眸神光逼人,登時心頭一怔。

  來人正是白玉騏,原來白玉騏使出了渾身的真力,仍無法衝破玄關,心知自己功力不足,強求不得,只好收回真氣,恰在此時黑馬衝了出去,白玉騏抬眼看見是個二十二三歲的青衣少年,正在以鋼鞭對付自己的愛馬,心中不由有氣,但又見那少年劍眉虎目不像個惡人,才未曾出手懲治,祗將他喝住。

  青衣少年也是滿腔怒火,一怔之下,沒好氣的道:「是這畜牲找死怪得誰來?」

  白玉騏見那人不但不肯認錯反而出言不遜,不由劍眉軒動,冷冷道:「閣下尊姓大名?聽閣下言下之意倒是這匹馬自己找死了?難道在下在此療傷閣下看不見嗎?」

  「在下卓人鳳,此地又非你家所有,你來難道咱家來不得!在下倒要請教閣下貴姓大名,處事怎的如此霸道。」白玉騏道:「在下白玉騏,閣下行動鬼鬼祟祟諒非善類……」

  「住嘴!卓人鳳昂昂七尺之軀,豈是任人侮辱得,閣下出言不遜,諒有所恃,在下願討教討教閣下的高招。」話落一抖青鋼鞭蓄勢以待。

  白玉騏劍眉一挑,就得出手,驀然——

  嗖嗖兩聲,林中躍出兩個老者,一個五旬左右,尖嘴縮腮,手持一對虎頭鉤,另一個七旬左右,鷹鼻鼠眼,雙掌空空,諒來是以掌上功夫見長。

  兩人落地看都沒看白玉騏一眼,七旬老者對卓人鳳道:「小雜種你跑得真快,你也不想想得罪「霸王莊」的人那個能逃出十里以外,塞外兩位老前輩身列六尊之尊,他們的徒弟看上你師妹,你應該替她慶幸才是,你小子竟不知好歹獨闖「霸王莊」連傷兩名護院。你可真是壽星老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這老傢伙的話又尖又長使人生厭。

  白玉騏聽說是六尊的徒弟,不由鼻孔中哼了一聲,星目殺機隱隱。

  卓人鳳一抖長鞭冷笑道:「兩位又是霸王莊的牛鬼蛇神,報上名來。」

  七旬老者獰笑道:「好小子你死到臨頭還敢狂妄,老夫人稱「魔爪鬼」厲三益的便是,這位是「虎頭鉤」林謙,身居「霸王莊」巡察,小子納命來吧!」話落雙掌一動,就待出手,驀然——

  一聲「且慢!」白玉騏飛落二人面前,冷冷道:「塞外雙毒的弟子有幾個在霸王莊上,請兩位見告。」白玉騏一聲「塞外雙毒」只駭得三人一楞,當今江湖之上有誰敢叫「三清雙毒一笑佛」中任何人的名稱,「魔爪鬼」厲三益把白玉騏上下打量了一陣,白玉騏滿身血污,不由冷笑道:「嘿嘿!你這小子是在那裡被人打了半死,又到老夫面前來發瘋,直稱他老人家的名號,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白玉騏雙目冷電兩射,嘿然道:「要說你就快說,不然小爺叫你立刻橫屍就地。」

  白玉騏話落,「魔爪鬼」不由地一陣狂笑道:「小子你吃了幾年飯,你爺爺我吃的鹽也許都比你還……」一個「多」字還沒出口,驀聽白玉騏一聲暴喝道:「給小爺躺下。」一聲隨掌出,呼地一聲,那「魔爪鬼」連白玉騏是怎麼出的掌都沒看清,慘哼一聲當胸結結實實的挨了白玉騏一掌,落在丈外的河邊上,七孔流血而亡。

  這一掌直把卓人鳳駭了一大跳,他根本連想都沒想到白玉騏小小年紀武功竟然已達這種不可思議的境界,當下心中暗自慶幸沒有跟白玉騏交上手。

  一旁「虎頭鉤」林謙見白玉騏殺人如同兒戲,心中又驚又怒,閃身不響的突揚雙鉤招使「天崩地裂」一取白玉騏咽喉,一取白玉騏小腹,又狠又毒。

  白玉騏那把他放在心上,上身虛虛一幌,一招「分花拂柳」,僅祗一招,就把一虎頭鉤」林謙逼退了三步。

  林謙因知不敵,急忙撤招欲逃,白玉騏冷喝了一聲,遙遙拍出一掌,拍的一聲,虎頭鉤也哼了一聲,橫屍就地。

  卓人鳳心中大驚,心說:「此人好重的殺氣!」

  突然,白玉騏回頭問道:「卓兄可否將與霸王莊結怨的經過相告?但不知塞外雙毒的弟子共來了幾個?」

  卓人鳳正在擔心師妹的安危,見白玉騏似與「霸王莊」有什麼過不去,不由靈機一動,心說:「何不借此人之力將師妹救出?」當下毫無隱瞞的道:「在下與師妹是昨天才下山的,欲往洞庭湖去探望一位師門長輩,順便在江湖上歷練歷練,那知道今天下午突在前面十裡左右的莊下遇到兩個黑衣少年,當時兩人即曾藉機與在下師妹接近,但未為師妹理睬,兩人即悻悻而去,當時在下並未在意,那知沒有多久,霸王莊二莊主突到率領了一群莊丁來理論,不等在下分辯就動上了手,在下連傷了他兩名莊丁,但師妹卻被他擒去,他人多勢眾,在下不敵只好退走,不想卻在這裡遇上兄台,我想那兩個黑衣少年即可能是白兄所問的人。」

  白玉騏想一想後道:「霸王莊的所在兄台知不知道?」

  卓人鳳連忙道:「在下知道,如果白兄要去,小弟願為帶路。」

  白玉騏道:「在下欲先前往一探虛實,以在下之見,令師妹目下決不至於遭到毒手,等在下探好虛實後再回來與兄台同往救人如何?」

  卓人鳳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但人家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幫不幫忙只是人家的事,強求不得,只好無可奈何的把方向告訴白玉騏,嘴上卻不得不謙遜的道:「為小弟的事,有勞白兄了。」

  白玉騏淡然道:「兄台不必言謝,在下此往霸王莊主要的是為了自身恩怨,那馬暫放在這兒,有勞兄台費神看顧一下。」話落躍上樹梢,祗幾個起落就消失於蒼茫的暮色中。

  卓人鳳搖搖頭,心中暗想:「我要有此人的武功就好了!」

  天色已由黃昏而到了深夜了,白玉騏仍未回來,卓人鳳擔心師妹安危不由坐立不安,這時那黑馬也有些不安,開始在沙灘上走動,卓人鳳沒事做心中正悶得發慌,心說:「何不替它把馬鞍配上,即便白玉騏回來即可動身。」想到就要去拿馬鞍,突然那馬長嘶一聲人立起來,不讓卓人鳳去擺佈。

  一人一馬在沙灘上團團轉,卓人鳳心裡雖然有氣,但卻不敢傷害這匹馬。

  又轉了許久,仍沒辦法,卓人鳳不由怒道:「你這畜牲真也欺人太甚,看我有沒有辦法治你。」

  驀地,一個少女的聲音冷冷道:「誰敢傷害這馬?」

  卓人鳳循聲望去,登時大驚,只見馬旁靜立著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袖下繡了九條白龍的少女,少女利用他轉身的一霎那飄落現場,他竟然不知人家是從那裡來的,可見少女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

  真也邪門,那馬竟然讓少女騎在身上,動也不動?

  在馬後一丈左右,並排站著一僧一道,雖然在黑夜裡,但身上那九條白龍卻異常醒目,卓人鳳師門見識極廣,江湖上的事當然全都對他說過,是以卓人鳳一見那九條大白龍,登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冷汗涔涔而下。

  不用說,來人正是「玉女」司徒鳳師兄妹三人。

  你道三人為何會找到這裡,說來很簡單,就單憑黑馬在沙灘上留下的蹄痕,因為這時那黑馬也從水裡走過,是以蹄印時斷時績,三人尤其「玉女」司徒鳳雖然心急如焚,但卻怕欲速則不達,而不敢冒然前進,就這樣邊找邊走,連飯也沒有吃,要不是那聲馬嘶,三人只怕還要找上許久。

  本來「玉女」司徒鳳一聽馬嘶,芳心登時大喜,他人受了傷,馬在人也一定在,那知落下來美眸子左右看了許久,卻不見白玉騏半條人影,芳心頓時又急了起來,心中一急,殺機就起,電目卓人鳳道:「馬的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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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23:37:51
第 五 章 雙毒奸計


  卓人風心裡大急,但又不敢不說,只好老實道:「他有事出去了還沒回來,不知姑娘找他有何貴幹?」

  姑娘見他言不由衷,心中更疑,冷喝道:「到底到哪裡去了?」

  這時天機道人與魔魔僧也走了上來,三人六道冷電也似的目光注定卓人鳳,人鳳見那些人目光充滿凶焰,心中就慌了,心一慌不由吶吶說不出話來,三人疑心更熾,魔魔僧不由冷喝道:「白玉騏那小子那裡去了,是不是你害了他?快說,不然佛爺叫你不得好死。」話落一步一步向卓人鳳逼去。驀然——

  三人身後「擦」的一聲,「玉女」司徒鳳心中懷念白玉騏,因此最敏感,響聲一起,她一轉過身來,突聽得一聲:「白玉騏在此!」

  司徒鳳觸眼處,果見白玉騏凜然立在那裡,雖然身上仍然一片血污,但他能夜間視物,由白玉騏那粉紅色的面頰及那雙神光湛湛的星眸,她看出白玉騏已經全然恢復了功力,芳心一喜,反而也說不出話來了,兩顆晶瑩的淚珠不自覺的順腮而下。

  魔魔僧性子最急,轉頭一見是白玉騏,立刻哇哇叫道:「好哇!白玉騏,你小子一跑可害了咱和尚了,晚飯也沒得吃,找了一天才找到你,你倒是乾脆說一句,要不要咱們幫忙,別老是跟咱們打啞迷捉迷藏好不好?」

  「玉女」心中大急,因為他見白玉騏臉色越變越難看,深怕白玉騏不高興,魔魔僧話一落她急忙說道:「師哥和尚,你不要亂說!」

  「是真的嗎?難道咱們有力沒地方出?」和尚就是個驢性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心裡都不存半點芥蒂。

  白玉騏突然恭身一揖,冷然道:「白玉騏多謝三位一片真誠相助而擔心,但在下早已說過,為了白某的私事不敢有勞他人相助,三位的好意,在下心領就是。」

  這下魔魔僧可瞪大了眼,「玉女」卻掩面俯在馬上哭泣起來。

  天機道人乾咳一聲,平靜的道:「白少俠,貧道師弟是個直性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他也是一片好意,決無其他用心,白少俠,貧道今天是與你第一次見面,詛得過份,未免是交淺言深,但貧道仍願意以萬分真誠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一個人處世固然處處要能自立才好,但卻也不易過份拒絕別人的真誠真意,否則未免太做作虛偽,我師兄妹三人來此,完全是出於一片誠意,這份友情取捨在於少俠,貧道言盡於此。」

  「玉女」也接道:「你要瞧不起我們直說也是了,何苦不告而別。」

  白玉騏本是性情中人,只是世態的寒涼使他變得冷漠得不近人情,天機真人的一席話,又喚出了他那片深埋心底的熱情,他滿面淚光瑩瑩的道:「小弟接受三位的隆情厚誼,當至死不忘,但今後的事,小弟仍以赤心真誠乞求三位不要插手多管,小弟所言句句由衷……」白玉淇用深沉的一歎截住了未完的話,轉頭讓兩顆淚珠滾下。

  是的,他太感動了,這是他入道江湖第一次碰到真誠相助與他的人,可見人間仍有溫暖的友情,報復親仇能假手於他人嗎?所以他至誠的說出了心中的話。

  「玉女」似還想說些什麼,但被天機道人以目光阻住了。

  突然,卓人風忍無可忍的走到白玉騏的面前問道:「白兄,我師妹可還好嗎?」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一語提醒了白玉騏,白玉騏一看天色,已近二更天了,忙道:「我剛才去探莊已被他們發現了,令師妹我並役看到,聽莊丁所言似乎還沒有關係,我們現在就去吧!」接著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了他們幾人。

  天機道人眼一轉,頓時心裡有了主意,故意正色道:「為免莊上惡人逃掉,我們必須包圍他們,目下我們人手不多,最好分成三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白玉騏未加思索道:「就由道長分配好了。」

  這正是天機道人心想的,當下略一沉吟才道:「和尚獨擋北面,我與卓兄兼顧東北兩面,這黑馬只有白兄與我小師妹才能靠近,為了隨時可以照顧此馬,就以白兄與我小師妹堵他們西面好了。現在我們三人先走吧,白兄備好馬匹隨後跟來。」話落不等白玉騏開口,向和尚打一眼色,與卓人鳳一齊向霸王莊馳去。

  白玉騏眼看三人去後,俯身去取馬鞍,「玉女」司徒風卻先俯身把馬鞍搶到手裡替馬放上,白玉騏蹲下身子去扣馬腹的扣環,恰與「玉女」素手相觸,白玉騏一驚,急忙將手縮回,站起身來,「玉女」已把馬鞍上好,白玉騏輕聲道:「謝謝姑娘。」說話間套上了馬韁。

  「玉女」低聲道:「我叫司徒鳳,你叫我的名字好了。」

  白玉騏只笑了笑道:「我想還是稱司徒姑娘妥當,司徒姑娘請上馬吧!」

  那知姑娘不但不肯上馬,竟幽幽道:「好,想是我司徒鳳不配你稱呼!」

  白玉騏大急道:「姑娘這是什麼話,那在下就稱你鳳姑娘好了。」

  「不帶姑娘兩個字不可以嗎?」

  白玉騏一怔,心說:「叫你姑娘有什麼不好,你本來就是姑娘嘛?難道還能叫你相公。」驀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笑笑道:「那要叫你小姐姐了。」

  「玉女」突然雙頰飛紅,吃吃笑道:「你好壤,原來你那時候並沒有昏過去,你明知人家對你是一片真情,為什麼竟然撇下我而去,你真忍心!」說到後面,「玉女」不由又淚光瑩瑩。

  白玉騏不想一句玩笑話,竟又惹得玉女傷心起來,心中對這位嬌柔小姐姐的癡情也不無感動,但,在親仇未報之際能動兒女私情嗎?白玉騏闇然一歎,突然答非所問的道:「小姐姐,咱們走吧!」

  「玉女」一震,因為白玉騏的聲音很生澀,她拭拭淚,嬌聲道:「我是錯了是嗎?」

  「你沒有錯,是我……」

  「不許騙我,我錯了只要你告訴我,我會改,我真的會改。」

  「玉女」司徒鳳如怨如慕的泣訴使白玉騏剛壓下感情,突然再度爆發,而一發不可收拾,白玉騏飛撲過去雙臂將「玉女」顫抖的驕軀摟入懷中,火熱的雙唇剎時吻遍了「玉女」帶淚的粉頰,而終於落在她火熱的櫻唇上。

  「玉女」微動了下嬌軀,終於溫柔地獻出了她生命中的初吻,她耳中似乎聽到白玉騏喃喃的喚著她:「鳳妹,鳳妹……」

  她滿足了,她覺得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沒有什麼更重要的事物,現在她得到了他,這個第一次見面就在她芳心烙下深泥的痕跡而永遠拂拭不掉的他,她笑了,儘管她美眸中仍在流著淚,她似在說給自己聽,那聲音很小,小得幾乎沒人聽到。

  「騏哥哥,我愛你,此心永遠不移……」她把臉鑽向白玉騏懷裡,他身上血跡使她嬌的粉靨微微受了些刺激。

  白玉騏腦海中浮起一個模糊的人相,那人相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大,最後那相似乎塞滿天地之間,那是為他而受了林玉卿一掌的岳蓉,白玉騏渾身一陣顫抖,岳蓉雖然未曾向白玉騏說過「愛」字,但她那種奮不顧身的行動不就是愛的明證嗎?

  白玉騏腦海中此刻一片混亂。

  「玉女」似有所覺的仰臉問道:「騏哥哥,你怎麼了。」

  白玉騏輕輕推開「玉女」低聲道:「沒有什麼,我們走吧!」

  「玉女」似已覺察出白玉騏言不由衷,她不便再問,她只想:「今後我永遠跟在他身邊早晚會知道的。」主意既定,她輕聲道:「騏哥哥,你不挾挾衣服嗎?」少女都是愛美的,她自從見到了白玉騏,他就是滿身血已夠俊,她想,他如換上潔淨的衣服一定更加英俊瀟灑。

  白玉騏聞一肓低頭一看,果然滿身血污,當即朝「玉女」一笑,從馬鞍底下拿出一套白衣,封「玉女」道:「小姊姊,先走吧,我馬上來。」

  「玉女」粉臉又是一紅,嗔道:「你不要以為叫我小姐姐我就不敢答應,告訴你,我雖然只有十六歲,仍然敢做你的小姐姐的。」說著吃吃嬌笑出聲。

  白玉騏笑笑躍入林中。

  不大功夫白玉騏從桃林中出來,換上潔淨的衣服,果然更顯得瀟灑出塵,臨風玉樹,「玉女」見狀不由從心底綻出一絲笑容。

  白玉騏問道:「你還沒走?」

  「玉女」撒嬌道:「我要跟你一起走。」

  白玉騏怕時間耽擱太久,三人等得不耐煩,一躍上馬,突然香風一掃,「玉女」已躍坐在他懷裡,把頭貼在白玉騏脖子上嬌聲道:「走啊!」少女在與心上人相處時,她不捨顧忌什麼的。

  白玉騏搖搖頭,放馬向莊上趕去。

  兩人一騎穿過桃林,前面一片黑黝黝的山莊已然在望,白玉騏伸手一指道:「前面就是了。」

  「玉女」輕「嗯」了一聲,她恨道路實在太短了。

  驀然,前面黑影一閃,「魔魔僧」哇哇叫道:「好哇,小師妹,你有了白小俠可就把咱和尚給忘了,忘了咱和尚還情有可原,你可知道把另一個都快急死了。

  「玉女」司徒鳳趕忙把頭抬起,格格笑道:「我們現在不是來了,豈不是你又在耽誤時間了。」

  和尚一聽也對,回頭就走,一面卻叫道:「幹完了再找你兩個理論。」

  「玉女」笑笑對白玉騏道:「二師哥就是口沒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還請白兄原諒。」話落一頓,問道:「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麼呢?」

  白玉騏早已計劃好了,見問隨道:「你去救那位姑娘,我來找二毒的那個孽徒。」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玉女」是被白玉騏丟怕了。

  白玉騏急道:「她是女的當然要你去救,我們兩個在一起怎麼辦?」

  「玉女」急得流淚道:「你不要自顧走——」

  白玉騏回頭見她熱淚盈眶,內心頓覺不忍,用衣袖替她把淚擦去,安慰道:「我不會走的,你看,你和尚師哥已經動起手來了,快!」話落一按「玉女」雙肩飛身而去。

  「玉女」果然聽到和尚的聲音道:「什麼二莊主三莊主,九頭梟八頭梟的!佛爺爺超渡了你們。」接著就是一聲慘號傳來,想是完蛋了一個。

  「玉女」不敢怠慢,急忙飛身向後院搜去。

  白玉騏前次來探莊時就已敗露了蹤跡,是以「霸王莊」早已有了準備,殺聲一起,燈籠火把立刻都亮了起來,照得院中場地如同白晝,在四壁的暗影中,更伏有箭手,以備萬一。

  這時天機道人,卓人鳳,魔魔僧都已衝了進來,這些人那裡是二人的敵手,滿場只聽到和尚不停的喊著:「超渡了你!超渡了你……」

  以及天機道人的叫聲:

  「和尚少殺點!和尚少殺點!」

  此外,便是一片慘號聲。

  白玉騏在瓦面上停了一陣,未見兩黑衣少年出面,起身向側面的大廳後進尋去,他挨間找下去,找了四進仍是什麼也沒找到,偶一抬頭突然見第五進最高的一座樓閣上燈還亮著,立刻飛身撲去,雙足倒掛簷頂,用舌尖舔破窗紙向內張望,這一望不由使白騏劍眉倒豎,殺機頓上眉梢。

  只見室內陳設華麗無比,在一張根大的繡床上,此刻正有一個絕色少女,全身脫得精光,仰身橫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淚如雨下,卻動彈不得。想是被人制住了穴道。在少女的身側床下站著一個母夜叉一樣的女人,手中拿著一根燒紅了的鐵條,放在離少女胸部不遠的地方,喝道:「小賤人不知好歹,你看老娘有沒有辦法叫你答應。」話落鐵條朝著少女的胸上雙乳點去。驀地——一聲暴喝:「與小爺躺下」,話聲未落,窗戶口嘩然大開,那母夜叉都還沒看清人,慘號一聲,那根僥得赤紅的鐵條,已穿過她自己的胸部,白煙直冒的焦臭味刺入口鼻。

  白玉騏早已將惡女人殺死,看也不看少女一眼,就待飛出去叫「玉女」來救。

  這時那少女也恰好睜開眼睛,只見一個風華蓋世的美少年正欲穿窗而去,她是怕急了,也顧不得害羞,急叫道:「少俠救命。」

  白玉騏未敢回答,只吶吶道:「我去叫我姊姊來救你。」

  少女急的哭了:「少俠,小女子現身軟麻穴均被制,動彈不得,那兩個惡徒就在外面,少俠一走小女子就沒命了。」

  恰在這時,外面果然傳來一個聲音道:「陳大娘,還不答應嗎?」

  少女更急了,求道:「少俠快嘛。」

  白玉騏心裡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閃眼看到床上的大被單,突然心中一動,覆身掀起被單一下蓋在少女身上,俯身把她抱起,穿窗而出。

  白玉騏剛剛上得屋頂,一條婀娜倩影迎面而來,白玉騏看出正是「玉女」司徒鳳,一句話不說迎了上去。

  「玉女」停身問道:「騏哥,你抱的是什麼?」

  白玉騏突地玉臉一紅,將少女塞進「玉女」懷裡,只說了句:「你照顧她。」轉身穿入屋裡去。

  「玉女」一楞,低頭一看,不由「啊」了一聲道:「原來是個少女。」

  少女突然仰起臉來流淚道:「這位姊姊,小妹穴道受制,衣服尚在屋內。」

  玉女年紀小,根本不曉得什麼叫妒嫉,見狀笑道:「姊姊,你好美噢!騏哥哥就這樣把你抱出來也不替你穿上衣服,真是的,走!我們進去找。」話落順手替少女解開穴道,折身而下。

  白玉騏早返室內,門外面又有人叫道:「陳大娘,陳大娘。」聲音很急。

  白玉騏劍眉一軒,「砰」的一腳踢開房門,只見客室外面正站著兩個黑衣少年,想是剛才踢開門時躍出去的。

  兩人見白玉騏卻是一怔,左面一個面色黝黑,雙眉下垂的少年突然怨聲道:「小子你是誰。」

  白玉騏冷森森的笑道:「黑毒羅剛你別急著問小爺姓名,現在趕快將你與白毒羅強兩人傳給笑面佛的信拿給小爺看。」敢情白玉騏第一次探霸王莊時,不但知道兩人的確是雙毒的門人,並且連二人此行的目的也探查了出來。

  黑白二毒一怔,白毒羅強嘿嘿一陣冷笑道:「信在你大爺懷裡,你壞了大爺們的好事還沒找你算賬呢?快報上名來受死。」

  「在下白玉騏,聽清了沒有?納命來!」白玉騏話落突然拍出威猛無比的兩掌。

  兩人除專用毒外,武功根本遠不如白玉騏,一見來掌威勢,自知接不住,四掌虛虛

  一晃,飄身飛上屋去,白玉騏那肯放過,清叱一聲,才待飛身,突見千條藍絲已迎面而來,白玉騏知道此細絲一定是極其霸道的毒器,立刻吐氣開聲,連拍了三掌,「嘩啦啦」一聲,不但把毒針拍散了,更連柱子也拍斷了好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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