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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mes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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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海十四郎] 漢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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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8:07:0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106章 東風吹(1)

    淮西軍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出動,劉鼎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內心里卻悄悄地吸了一口冷氣。如果不迅速的將忠字營官兵的情緒穩定下來,這場仗就會非常的麻煩。他原本設計好的一整套計劃,現在必須做出改變了。听到斥候兵的報告,中軍營帳內,氣氛非常的古怪,劉鼎這邊的人當然是擔心憂慮,貝丹山那邊的人,卻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悄悄的等待劉鼎的好戲。

    微微沉吟片刻,劉鼎不容置疑的說道︰“立刻集合全軍!準備迎戰!”

    嚴成子、陶風波、謝安瑤、彭瑞真都還在猶豫,目光都集中在貝丹山的身上,那種意思是很明顯的,這個命令不是貝丹山發出的,他們拒絕執行,你劉鼎沒有資格來命令我們。至于貝丹山,他早就做好了磨洋工的準備,倒在地上干脆不動了,恍若夢游了一樣。

    劉鼎自然知道他們的把戲,按照他原來的計劃,這幾個人都是要拿掉的,只不過淮西軍的突然出擊,打亂他的步驟,他聲音激昂的說道︰“你們是保信軍的人,你們都是來自這片土地,這里的人民,生育了你們,養活了你們,在他們有難的時候,你們卻畏縮不前,貪生怕死,試問你們怎麼對不起這里的父老鄉親四人可不是新兵蛋子,才不會相信劉鼎的鬼話。劉鼎這番話在他們看來,完全就是笑話,他劉鼎難道是為了這里的父老鄉親嗎?他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只可惜,現在是劉鼎佔據了上風,他們沒有機會反駁罷了。最後,實在逃避不過,謝安瑤才委婉的說道︰“一切都听大人的指示就是了。”

    劉鼎對金澤南冷峻的說道︰“吹號!全軍集合!”

    低沉的軍號聲,傳遍了整個營地。那些原本還在騷動不安的士兵,都覺得今天的軍號聲有點特別。劉鼎地到來。誰也不知道給他們帶來的到底是福還是禍。軍號響了三下以後,盡管忠字營地士兵都覺得有些忐忑不安,但是他們還是習慣性的集合起來,那個叫做黃國的軍官,按規矩來到中軍營帳,報告了部隊集結完畢的消息。

    劉鼎看著貝丹山,表示讓他出去講幾句話。鼓動大家起來戰斗。

    結果,貝丹山搖搖頭。

    他現在已近被劉鼎控制了,還要他去鼓動部下為劉鼎賣命,那他也顯得太窩囊了。

    既然貝丹山不肯動作,劉鼎也就不客氣了,他昂首闊步地離開中軍營帳。虎背熊腰的走到高台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的看著所有的忠字營官兵,朗聲說道︰“兄弟們,我是罡字營指揮使劉鼎,很高興在這里認識大家!蒙刺史大人地厚愛,我現在忝為舒州步軍都虞候,主要職責是督促諸軍英勇作戰!今天的事情。測試文字水印5。可能大家有些誤會,以為本人是來忠字營奪權的,其實,大家是完全誤會了!我劉鼎是來督察的,也是來激勵大家的,只要大家恪守命令,英勇奮戰。努力殺敵。等待大家的,絕對不是處罰。而是嘉獎!當然,如果有不守軍令地,我也會嚴懲不貸!”

    他加重了語氣,緩緩地說道︰“只要是英勇奮戰地,我會栽培他!提拔他!決不食言!在這個軍隊中,只要你是有能力的,你都會有出頭之日!不要告訴我你有多大的本事,只需要將敵人的人頭拿到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你的能力如何了!我對大家地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敵!殺敵!不斷的殺敵!”

    下面的官兵們都靜靜的听著,原本還有些人竊竊私語的,現在都完全安靜下來了。雖然忠字營內部嚴密的封鎖了消息,但是,謠言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在基層地士兵中流傳。在這個年頭,武人總是容易成為偶像,尤其是那些驍勇無匹地武人,好像突厥猛將李孝歡、李慈歡等,就是萬千戰士心目中的偶像,這個偶像有時候甚至是不分敵我地。

    對于劉鼎,忠字營的官兵了解的不多,但是自從彭勃在龍元潭設伏,劉鼎沒有上當,反而用火狠狠地燒了彭勃一把以後,劉鼎在忠字營內部的知名度就不由自主地提升了。此後,又有小道消息傳來,說在三祖寺的外面,忠字營就有部分官兵折損在劉鼎的麾下。當時在三祖寺外面參與襲擊王博的官兵,都是麻東秘密挑選出來的,因為考慮到某些特別的原因,這些選出來的人,都是比較熱衷于金錢勢力的,個人的水平的確不怎麼樣,但他們畢竟是忠字營的官兵,感同身受,這些人被劉鼎全部干掉,其余的忠字營官兵也不好過。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就算內心再不好過,也必須承認強者的地位。

    這時候感覺最尷尬的就是麻東和他手下那群人了,他們是忠字營中的另類,是貝丹山專門用來迷惑王博等文官的,也是貝丹山收攏心腹的主要手段,這些人,基本都是不買王博的帳,甚至在麻東的挑動下,敢在明面上和王博對抗,上次試圖刺殺刺殺王博就是這些人。就個人的技戰術而言,他們的水平和正規的忠字營官兵還是有點距離的,只是因為貝丹山的關照,他們才得以在城內橫行霸道。現在劉鼎不但控制了忠字營,而且還要將忠字營拉上戰場,這群人的悲觀絕望可想而知,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起來造反啊!連彭勃都死在了劉鼎的手下,何況是他們?

    微微頓了頓,劉鼎深深地凝視著下面的忠字營官兵,再次加重了語氣,緩緩的說道︰“我劉鼎人微言輕,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大家的,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在我的管轄之下,絕對沒有人可以克扣軍餉!你每個月是一百三十錢,每個月你就能拿到一百三十錢,你每個月是一百四十錢。那就是一百四十錢,不會少你一個子兒!如果有誰克扣你的。你盡管向我舉報,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當眾砍掉他的腦袋!還有,伙食費也不會克扣,更不會拖欠!該吃什麼吃什麼!這一點,我用我的項上人頭來保證!”

    雖然說保信軍高層之間地內部爭斗已經白熱化,林度和貝禮翊的不合已經是公開地秘密。但是對于那些最基本的官兵來說,這些距離他們還是比較遙遠的,他們最大的願望,依然是每個月可以準時拿到足夠數量的軍餉,可以拿回去養活自己的家人,如果他們有家人的話。但是。就是這個小小地願望。也是很難滿足的。那時候的軍隊,軍官層層克扣軍餉,幾乎是家常便飯,當官的富的流油,當兵的卻窮地叮當響,忠字營也不例外。貝丹山為了孝敬貝禮翊,不但自己吃空餉,還要克扣每個士兵三分之一地軍餉。劉鼎這番話,無疑是擊中了他們的軟肋,貝丹山的臉色,頓如死灰,好像真的快要死了的樣子。

    緩緩地看著下面形色各異的臉龐。劉鼎擲地有聲地說道︰“還有。我剛剛翻查了一下,發現有拖欠軍餉地現象!我在這里保證。這一仗打完以後,你們可以拿到全部拖欠的軍餉!一文錢都不欠!如果我劉鼎不能實現這個諾言,叫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大家有目共睹!”

    “好!”

    話音未落,下面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喝彩聲。

    拖欠軍餉也是軍隊的普遍現象,基層官兵沒有誰不痛恨這個的,這里面不一定是節度使無法支付軍餉,而是軍隊長官將軍餉挪作他用,例如將軍餉挪用來做生意,以錢生錢等等,尤其是靠近江南地區的軍隊,這個現象更加的嚴重。現在地江南地區,局勢還算平靜,商業活動還是比較有活力地,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投入,回報還是很豐厚地,保信軍瀕臨江南,自然也沾染了其中的風氣。例如駐扎在皖口城的貝然清,每年將挪用的軍餉用來投資,獲利都相當的豐厚,乃至他常年寧願駐扎在皖口城,也不願意到懷寧城來。

    對于貝然清這個人,劉鼎還是了解了不少的,他是舒州的主要麻煩來源。他現在駐扎的皖口城,就是日後的安慶,那是長江下游的第一座大城市,人口眾多,物產豐饒,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後來的曾國藩和太平天國,為了爭奪安慶,雙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當然,這時候的皖口城還沒有變成城市。

    “天誅地滅,不得好死!”這樣的公開發誓,不叫人不信,那些基層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樸實人,很容易就相信了,內心里好像是在長期陰霾的天氣中看到了太陽。貝丹山和幾個旅帥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看了,劉鼎這樣做,顯然是斷了他們的財路,而且還將所有基層士兵的心,都吸引到了他這邊去。刺史王博最大的本事,就是管著錢財,他發放給忠字營的糧餉,都是有定例的,不會少,但是也不會多,這是他們跟著貝丹山反對王博的主要原因︰誰不想弄多點錢呢?

    劉鼎使用釜底抽薪的辦法,輕而易舉的將最基本的士兵收買過去,就算以後忠字營還是他貝丹山當家,日子也不好過了,沒有了這些外快,貝丹山想要收買這些軍官,可沒有那麼容易了。而且,劉鼎既然敢發出這樣的毒誓,同時也傳達了一個反面的信息,如果忠字營不听他的話,以後軍餉就有問題了。本來貝丹山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一點,如果王博膽敢在軍餉上為難他的話,他馬上就可以發動士兵起來鬧事,讓王博下不了台,然而,現在王博多了劉鼎幫忙,這個辦法顯然是不行了,甚至多半會反過來,劉鼎發動士兵起來鬧事,將他們幾個趕下台。

    這個劉鼎,真的是越來越惡毒了。

    劉鼎當然注意到了貝丹山和嚴成子等人的臉色,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繼續嚴肅的說道︰“現在,我要告訴大家,現在淮西軍來了!但是你們中間有些人,貪生怕死,不敢應戰,願意做縮頭烏龜!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我劉鼎非常不恥這樣的行為!軍人就應該做軍人的事!”

    他的語調越來越冰冷,字字鏗鏘的說道︰“軍隊,是用來打仗的,不是用來過和平日子的,既然穿上了軍裝,就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了!你的任務,不是耕田種地,也不是抱著老婆孩子熱炕頭,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你們的任務,是殺敵,殺敵,不斷的殺敵!守住我們的家門口,守住我們的院子,這就是我們的任務!”

    “現在淮西軍來了,有些人居然沒有勇氣戰斗!我劉鼎絕對鄙視這樣的人!因為他不配做軍人!敵人要殺戮你的父母兄弟,要強奸你的老婆姐妹,難道你們也要軟弱下去嗎?難道,你們願意看到無惡不作的淮西軍,將屠刀架在你們的脖子之上嗎?難道,你們就是這麼沒有骨氣的軍人嗎?”

    各個節度使招募的軍隊,基本都是當地人,鄉土觀念還是很重的,在自己的地盤上作戰,一般都比較勇敢,這也是各個節度使防御戰都很英勇,但是打出去就相對較弱的基本原因,當初徐州節度使時彥銘兵力雖然不多,但是朱國棟想要吃掉他卻很不容易的基本原因。此外,清淮軍也是個例子,清淮軍防守壽州的兵力,事實上不足六千人,在數萬的淮西軍圍攻下,還是堅持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現在的保信軍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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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東風吹(2)

    劉鼎繼續聲音激昂的說道︰“我問你們,你們是不是男人?有沒有卵蛋?”

    下面沒有回答,有人欲言又止。

    劉鼎再次提高了聲音,大聲喝道︰“回答我,你們有沒有卵

    下面終于有人回答了,聲音卻不是很響亮︰“有!”

    劉鼎厲聲說道︰“回答的像個娘們,難道,你們都是娘們嗎?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卵

    下面的官兵終于被鼓動起來,大聲回答︰“有!”

    劉鼎微笑著說道︰“很好!”

    他走到旁邊的牛皮軍鼓上,親自拿起棒槌,就是一頓狠敲,如同雷鳴般的鼓聲,震動著每個人的心房,熱血情不自禁的慢慢上涌,好些人的臉色都變得漲紅起來,只有貝丹山和嚴成子等人的臉色越來越白。劉鼎放下棒槌,意氣風發的說道︰“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兄弟們,你們怕嗎?”

    “不怕!”

    下面的忠字營官兵齊聲回答,聲音比剛才更加的響亮。

    劉鼎滿意的笑了。

    這時候,四匹快馬旋風般地闖入軍營,卻是來自罡字營的騎兵。他們沒有攜帶武器,馬背上馱著四個巨大的麻袋。他們來到劉鼎的面前,舉手敬禮,然後拋下麻袋,轉身迅速離開。忠字營士兵中有眼尖的。已經看到了,麻袋里面,都是一吊一吊地官爐錢。盡管有些已經生銹,可是那的的確確是如假包換地開元通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正規的官爐錢了。

    有唐一代,私鑄錢幣的現象很多,那些私鑄的錢幣。各有各的名字,民間統稱偏爐錢,分量上是有縮水地,與之相應的乃是官府正式鑄就的大錢,俗稱官爐錢,分量是足額的,每一千枚重六斤四兩。在保信軍里面。林度發下的乃是官爐錢,但是貝丹山等人將這些人挪用去做生意。這些官爐錢就被大商家囤積起來,返回來的乃是偏爐錢,基層士兵本來軍餉就被克扣,加上官爐錢被換成了偏爐錢,這里面的價差就更大了。劉鼎準備發放足額地官爐錢,他們心頭的熱火更盛。

    劉鼎不動聲色地說道︰“麻袋里的金錢。都是用來獎勵勇士的。我們都知道,真正的勇士,是不在乎錢財的,戰斗才是他們的天性,他們最光彩照人地地方,是在戰場上。但是,勇士也有親人。勇士也有家人。勇士也是要吃飯穿衣的。我劉鼎絕對不會讓勇士流血又流淚,他們付出了自己的鮮血。就應該得到豐厚的回報!這些金錢,就是對勇士的物質性獎勵!”

    四個麻袋扔下來,里面的官爐錢少說也有上百貫,下面的忠字營士兵,都抑制不住自己內心里地誘惑。當然,也有人是地確不在乎金錢的,但是相對于絕大多數地士兵而言,金錢對他們的刺激還是很大的。貝丹山等人看到劉鼎使出這一招來,心里更加的絕望,劉鼎又有權又有錢,手底下還這麼硬,他們怎麼和對方斗?如果貝禮翊再不出手,貝然清恐怕也不是劉鼎的對手了。測試文字水印6。

    誰料到,劉鼎還沒有完,他突然指著下面的士兵,朗聲說道︰“你們派出五個代表上來,清點這里到底有多少錢!記住,上來的人,必須是什長或者什長以下的!戰斗勝利以後,如果我劉鼎有發少一分錢,你們都可以用刀子來捅死我,我劉鼎絕對不還手!同時,我再次聲明,這些錢只獎給什長以下的官兵,其他的軍官,決不從里面分出一毫來!”

    “哇!”

    下面的官兵又是一陣無法抑制的沖動。

    以前保信軍打仗的時候,獎勵也不是沒有,但是大部分都給當官的拿去了,能夠分給大頭兵的,不過是一點點零碎。但是現在劉鼎公開宣稱,這些金錢都是賞賜給基本士兵的,而且還主動請他們監督,哇……這些大頭兵不興奮到跳起來才怪。果然,下面的官兵在悄悄地騷動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楮里的目光都是貪婪的,炙熱的,但是可能是覺得太難以置信了,所以反而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

    劉鼎面帶微笑,平靜的說道︰“怎麼?沒有人敢上來?還是沒有人願意干這種事情?”

    猶豫片刻,下面終于有人站出來,大聲說道︰“大人,屬下願意。”

    劉鼎看著說話的那個戰士,發覺對方雖然不算魁梧,但是身體很結實,手臂上有很幾處的刀痕,想必是個身經百戰的士兵,于是點頭說道︰“是條漢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戰士說道︰“回大人,屬下李天翔,丙旅丁隊什長。”

    劉鼎點點頭,認真的說道︰“行!你點四個同伴上來,共同監督。”

    李天翔快速的點了五個人,分別是衛京幸、田躍、石凱、鮑杰,他們也都站了出來,都是各旅的什長,劉鼎看到其他的官兵都露出會心的微笑,就知道他們五個的來歷肯定不簡單,他們的外貌雖然不算十分的出色,可是身體上的傷痕,都在無聲無息的訴說著他們曾經的英勇,尤其是他們的眼神,平靜的時候十分的平靜,冷漠的時候卻又十分的冷漠,顯然是很有經驗的戰士。這樣的士兵,就算放在任何部隊中,最起碼都應該是個隊正,偏偏他們還是什長,看起來他們在忠字營內部很不得意。

    相反的,無論是貝丹山,還是麻東之類的人,看到他們五個出來,臉色都越來越難看了。尤其是麻東,那臉色簡直是要死了一樣。天知道他為什麼如此恐懼。金澤南倒是獻媚得很,低聲地說道︰“大人,李天翔、田躍、石凱、鮑杰號稱四大金剛。他們英勇善戰,在士兵中很得大家的擁護,那衛京幸卻是獨行俠,對軍營中的黑暗十分不滿,屢屢揭破其中地黑幕。麻東對他恨之入骨,幾次想要暗算他,幸虧他本人功夫不錯,要不然,早就被他們整死了。貝丹山不怎麼喜歡他們,但是忠字營的官兵對他們卻很佩服,大家只要抓住這五個人。基本上就是抓住了整個忠字營了。”

    劉鼎滿意的點點頭,有“大奸賊”金澤南這番話。貝丹山以後都休想操縱忠字營了。果然,李天翔等五個人上來,下面的士兵沒有任何的異議,反而充滿了期待。劉鼎仔細地打量著他們五個,發現四大金剛用的都是長矛,腰間佩著橫刀。那衛京幸卻背著弓箭。長槍手乃是陌刀手的進化,作戰的時候總是在隊伍的最前線,他們四個能夠在如此激烈的戰場上活下來,看來的確不簡單。韋國勇曾經說過,軍隊中臥虎藏龍,能人輩出,為將者。唯一需要地就是有伯樂的眼楮。果然不是虛言。

    李天翔等五人上來,果真當著大家地面清點了所有的錢財。麻袋所裝的銅錢,都是一串一串的,倒也不難清點,最後總共是一百五十貫,每貫一千文,也就是十五萬錢,總數雖然不多,但是如果認真分攤到每個有功者的身上,那也不少了。最主要的是,沒有高級軍官和他們搶,這才是最吸引人地地方。

    劉鼎鏗鏘有力的說道︰“好!十五萬!打完仗以後,這些錢就全部分給大家,如果少了一個子兒,你們五個就來找我算帳!如果有表現特別出色的,我劉鼎額外還有重賞!”

    下面的官兵早已經提足了精神,听到後面這句話,那更加亢奮了。打仗雖然是掉腦袋的事情,但是就算沒有獎勵,上面也照樣會逼迫著他們上去戰斗的,何況劉鼎也說了,這畢竟是在自己的家門口,如果不戰而逃,著實沒臉見江東父老。

    劉鼎大聲說道︰“現在,各部馬上做好戰斗準備,隨時準備投入戰斗!解散!”

    忠字營地官兵們第一次表現得如此積極,立刻分頭去準備,大家都急于武裝自己。獎金是很誘人地,可是也得活下來再說啊!盔甲是必須戴的嚴嚴實實地,武器也要擦得 亮 亮的,箭鏃要仔細的挑選過,將箭桿不夠直的,箭頭不夠鋒利的,都全部挑出來,盡可能的處理干淨,還有橫刀、彎刀,那都要認真磨鋒利了,想要得過且過,看來是不行了。

    解散了士兵以後,劉鼎召集各個旅帥在中軍營帳開會,商量作戰方案。嚴成子等四個旅帥面面相覷,只好提起精神來,听劉鼎講話。貝禮翊雖然權勢很大,如果林度下決心解除他們幾個旅帥的職務,還是可以的,尤其是在舒州地區,劉鼎顯得如此的強勢,他們暫時還沒有反抗的可能。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只好忍耐著。至于貝丹山,他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但是這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的絕望了。

    劉鼎看了所有人一眼,冷峻的說道︰“我劉鼎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說一不二。你們雖然不是我的直屬部下,但是我既然來到了忠字營,你們的表現我也是有眼楮看的,我不管你們過去如何,但是在以後,軍人就要像個軍人的樣子。做的好,你們可以繼續晉升,做到指揮使,做到將軍,如果做的不好,休怪我劉鼎手下無情!”

    沒有人回答。

    劉鼎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安排作戰計劃。

    罡字營的騎兵送來了最近的通報。

    在罡字營那邊,韋國勇已經指揮部隊做好了戰斗準備,部隊已經從火龍崗出發,正面和淮西軍相遇。劉鼎立刻下令部隊前進,和罡字營的部隊會合,一起迎擊淮西軍。幾乎在同一時刻,董瀾率領的奮字營官兵也趕到了,但是只帶來了五百人。

    董瀾看起來個頭也不高,和那些雷池水寇非常相似,可能是因為長期和雷池水寇作戰的原因,渾身都是黝黑黝黑的,他是很沉默的一個人,對于劉鼎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他麾下的士兵,大部分的肌膚都是古銅色的,神情卻十分的驃悍,但是在紀律性方面,卻有著明顯的缺陷。

    龐丹率領的韌字營,依然駐扎在懷寧城里面。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王博和林詩梓都是有私心的,為了自身的安全,他們堅決將龐丹留在了城內。龐丹的韌字營官兵如果也投入戰場,那麼報信軍和淮西軍的兵力,將相差不遠,雙方可以進行面對面的決戰,但是王博和林詩梓都堅決要求將韌字營留在懷寧城,舒州刺史府的大小官員,也是這樣要求的。沒有了韌字營,劉鼎就少了一個真正的主力。

    迎戰淮西軍的保信軍主力,將是忠字營和奮字營,但是忠字營的情況已經是有目共睹,士兵們的精神雖然是被暫時調動起來了,但是高層軍官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奮字營的兵力不多,而且習慣了水戰,天知道他們陸地上的表現怎麼樣。罡字營全部都是新兵,接受訓練的時間還不到十天。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罡字營依然是這次決戰的主力。雖然大部分都是新兵,但是當初劉巢起義軍的將士,已經成為基本骨干,在他們的控制下,罡字營的基本骨架已經被搭建起來。

    從高河埠出發的淮西軍,前進的速度非常緩慢,好像是在故意引誘保信軍的到來。

    雙方的斥候都在不斷的探查對方的動靜,同時不斷的射殺對方的斥候,狄火揚居然成罡字營的斥候隊長。劉鼎這時候才知道,那個狄火揚本身就是斥候出身,絕對是個狡猾的人物,淮西軍的斥候和他相遇,基本沒有討好的,短短的兩天時間內,居然被他抓到了對方六個活生生的斥候,並且從他們嘴巴里套到非常多的信息。

    下午時分,兩軍在高河埠西南部二十里處的小金園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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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戰鼓擂(1)

    小金園,一個很樸實的名字,平坦的原野上,鋪蓋著厚厚的野草,中間搖曳著幾朵不知名的野花。傳說這里以前是有金礦的,吸引了很多人到來,在這塊平坦的土地上,開挖了很多零亂的礦洞,然而,後來的事情卻表明,這塊地方出產金子完全是謠言,于是這些礦洞就被廢棄了。日久天長,綠草如茵,那些大大小小的礦洞,也都被雜亂的野草給掩蓋了。寒風吹過這塊平坦的土地,野草都乖巧的伏下身體,以免被風吹折了。

    “列陣!”

    雙方指揮官的聲音,從東北而來的淮西軍,從西南而來的保信軍,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開始列隊集結。兩邊的旗幟都在劇烈的擺動著,指揮著各自的士兵進行一系列的動作。這是一片非常平坦而寬闊的土地,有足夠的空間供接近上萬的大軍集結布陣,這樣的地形,乃是兵書上說的“通地”,對于雙方來說,都沒有搶佔陣地的必要,于是,兩邊都顯得有條不紊的,穩穩當當的安營扎寨,擺開陣勢。

    中間拉開了大約兩百步的距離,中間乃是綠草如茵的平地,陽光照耀在這些野草上,反射出斑駁陸離的光芒來。這時候雖然是冬天,但是地上的野草還沒有完全枯萎,有些野草在寒風中還特別的茂盛,那偶爾裸露的地皮,就如同是癩子頭上的傷疤,顯得格外的顯眼,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兩軍的斥候都駐扎在隊伍的最外側,用弩箭射住了陣腳。兩邊的斥候都配備了戰馬,因此他們成了戰場上移動速度最快的人,同時也是對方最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能夠成為斥候的,最基本地要求就是素質高,反應快,手疾眼快還不行,腦子也必須夠靈活。在之前的數天時間里。為了偵查敵方的動靜,兩邊地斥候兵已經做了數番殊死的搏斗,最終是保信軍的斥候兵佔據了上風。

    淮西軍地斥候兵有充分的理由詛咒保信軍的斥候兵。因為他們太狡猾了,狡猾到淮西軍的人也無法忍受。本來淮西軍的斥候兵就是最無恥最狡猾的,他們為了偵查情報。簡直是不擇手段,無孔不入,可是遇到狄火揚這個人,就好像是班門弄斧一樣。這家伙不但會裝死,而且還精通下毒、迷魂藥、女色、陷阱、機關,總之,除了正常的偵察手段,狄火揚都非常在行,淮西軍斥候兵如果不幸和他遭遇,基本上是沒有人能夠活著回來的。

    “小樣!”狄火揚趾高氣揚的騎著高頭大馬。遠遠的朝對面地淮西軍豎起中指。淮西軍恨死了他,除了他的狡猾之外,還有他的囂張,這家伙在敵人的面前。實在是飛揚跋扈,無法無天,據說天底下只有劉鼎和韋國勇還能讓他有幾分忌憚地。事實上,如果看狄火揚的外表。又會覺得這家伙其實蠻老實的。事實上,狄火揚的狡猾和無恥,就全部隱藏在淳樸地外表下面,慢慢的,無論是淮西軍還是保信軍,都發覺這家伙和白欽翎一樣,實在是一個另類。

    原本天空中撲稜撲稜的飛蕩著幾個受驚的麻雀。在明媚的陽光中貪婪的吸收著太陽的溫暖。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周圍氣氛地急促變化。最後,不知道是誰受不了它們晃蕩地身影。于是連續射出了利箭,這些無辜的麻雀就無聲無息地落在了人群中,最終被無數的草鞋又或者是赤腳踩成了肉醬。在這樣的天氣中,別的鳥類都已經南遷了,只有它們還在活躍著,想要獨享陽光的溫暖,沒想到反而成了別人弓箭下的靶子,也算是一種深深的悲哀了。

    狄火揚騎著快馬,來回在罡字營隊伍的最前面穿梭,忠字營自己的斥候,也在忠字營的隊伍前面穿梭,將相關的情報不斷的報上來。劉鼎的位置,在忠字營的核心,如有緊急的情報,斥候兵就直接騎馬穿越忠字營的防守,來到劉鼎的面前匯報。那一陣陣清脆的馬蹄聲,讓周圍的保信軍士兵羨慕不已,不過,絕大多數的士兵們也知道,在戰場上,斥候兵的危險性絕對是最高的,往往大戰還沒有開始,他們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了。

    “報!淮西軍大帥洪春在陣中!”

    “報!淮西軍左翼大約一千三百人!”

    “報!淮西軍右翼大約九百人!”

    “報!淮西軍隊伍中大約有五百名的紫焰都士兵!他們沒有出現在前線!”

    “報!淮西軍采取了錐形陣列!”

    斥候的戰馬來回在隊伍中疾馳,送來各種各樣的情報。

    劉鼎等人已經看到了淮西軍的陣型,他們采取的是進攻性的魚鱗陣,這種陣型的大將位于陣形中後,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分作若干魚鱗狀的小方陣,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屬于進攻陣形。基本的戰術思想就是中央突破,集中兵力對敵陣中央發起猛攻,已方優勢時使用,陣形的弱點在于尾側。

    顯然,淮西軍采取了主動進攻的策略,他們擁有兵力上的優勢,同時也想一舉殲滅舒州保信軍的主力,直接打開通往懷寧城的大門。從高河埠出發的淮西軍,總兵力達到了五千多人,而他的對手,劉鼎麾下的保信軍,只有不足三千人,乘勝追擊的淮西軍,可能又有些開始感覺保信軍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了。

    這是實打實的進攻與防守︰淮西軍攻,保信軍守“布陣!方圓!”

    劉鼎沉著的下達命令。

    旗手揮動著紅旗,將劉鼎的命令傳達出去。

    方圓陣是一種很保守的陣法,大將位于陣形中央,外圍兵力層層布防,長槍、弓箭在外,機動兵力在內,與優勢敵軍交戰時使用,基本的戰術思想就是密集防御。方圓陣的優點是隊形密集,防御力強,但是缺點也是明顯的。因為隊形密集限制了機動,缺少變化,敵軍敗退亦難以追擊。攻擊性較差。

    咚咚咚!

    雙方的鼓手都在賣力的敲著戰鼓,督促自己的士兵趕緊進入戰斗狀態。鼓聲震動了小金園,那些在寒風中起伏地野草。仿佛也感覺到鼓聲的震蕩,即使寒風已經停了,他們縴弱的身軀,也還在隨著鼓聲不停地顫抖,直到密密麻麻的腳步將它們踩在了腳下。本來明媚的陽光,在鼓聲地震動下,好像也在輕微的顫抖,投射到地上的人影,總是在輕微的晃動,給人非常怪異的感覺。

    洪春率領的這股淮西軍。是攻佔桐城的主力,顯然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他們很快就列好了陣型,分成了一個個細小的方塊。就如同是一片片的魚鱗,層層疊疊地,密不可分。相互間既有競爭,也有配合。一旦發起進攻,他們就會像水銀瀉地一樣,氣勢洶洶,無孔不入,卷起滔天巨浪,狠狠地撲向對面的保信軍。

    “布陣!方圓!”

    “布陣!方圓!”

    “布陣!方圓!”

    保信軍這邊,布陣的速度明顯慢了不少。別人淮西軍都已經準備就緒。保信軍這邊還不斷的有軍官大聲吆喝著,喝令那些茫然失措地士兵進入指定的位置。幸好淮西軍沒有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要不然,保信軍將會更加的被動。令人奇怪的是,淮西軍地主帥應該察覺到這一點的,他們為什麼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呢?難道他不想一舉擊潰保信軍嗎?還是準備玩一玩貓和老鼠的游戲?

    陣法操練,是古代治軍的重要方法,但是對劉鼎來說,卻是非常新鮮的,畢竟,現代軍隊的隊列,和古代軍隊是完全不同的。現代軍隊地隊列,非常講究美觀整齊,在實戰中卻沒有多大地作用,古代軍隊的隊列,要求卻非常高,要通盤考慮到戰斗力、機動性、靈活度等方方面面,同時在實戰中也將發揮巨大地作用。在他的身邊,除了韋國勇之外,還沒有人真正熟悉這個。

    最基本的陣法操練,就是通過嚴格的反復的鍛煉,教給士卒進退的規矩、聚散的法度,使他們熟悉各種信號和口令,在戰斗時做到令行禁止,協調一致,只有這樣,才能發揮整體合力。陣法操練是將烏合之眾訓練成軍隊的有效途徑,韋國勇對此也非常看重。然而,這一切,對于剛剛成立的罡字營來說,時間太短促了,士兵們遠遠還沒有達到熟練的程度。這一點,在現在的排兵布陣上明顯的流露出來了。

    韋國勇盡管已經花費了全部的時間和精力,恨不得將自己的全部知識,都灌輸到每個罡字營官兵的腦海中,但是,很顯然,罡字營距離如臂使指的地步,還有很長的距離。陣法是非常復雜的,對于士兵的要求也很高,光是應用的最多的大陣,就有魚鱗陣、鶴翼陣、鋒矢陣、偃月陣、雁行陣、衡軛陣、長蛇陣等等,要求每一個士兵都掌握,沒有半年以上的時間,根本不可能。

    好不容易的,罡字營才完成了布陣,韋國勇仔細檢查過後,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氣。淮西軍看來還是比較輕視這次戰斗,沒有抓住這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淮西軍在剛見面的時候就發動猛攻,罡字營的處境一定會更加的糟糕。罡字營的新兵,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組織的戰斗,這對于他們而言,往往意味著滅頂之災。

    忠字營的士兵,畢竟受過較長時間的訓練,盡管在士氣上不如罡字營,可是布陣的熟練程度卻要快得多,他們很快就完成了方圓陣的部署,各個士兵都按照要求堅守自己的崗位。劉鼎站在隊伍的中間,仔細的看著四周,又看看對面的淮西軍,深深的感覺到自己肩頭上的壓力。隨著隊伍的越來越大,戰斗規模不斷的擴大,他需要熟悉的知識越來越多。在這種千人以上規模的戰斗中,個人的武勇作用已經是很有限的了,就算他劉鼎能夠殺得了對方一百人、兩百人甚至是三百人,也殺不盡對方一千人、五千人,因此,只有將所有的軍隊都凝聚起來,讓他們變成自己的身體上的某個部分,靈活而有力。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為了這個目標,他還必須付出更多地努力。

    忠字營的布陣是非常科學的,同時也是非常死板地。絕對不容許作出絲毫的更改。長槍手排列在最前面,中間夾雜著盾牌手,後面是弓箭手。因為是方圓陣,因此又可以解釋為,最外圈的都是長槍手,中圈地是刀盾手,最內圈的則是弓箭手。他們相互之間間隔的距離,基本是相等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指定的位置,沒有命令,誰也不能離開自己的位置,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最嚴厲的軍法處置。在戰場上,軍官有權處死任何亂動的士兵。

    能搬動的擘張弩、伏遠弩等遠程武器,也都安排到了方圓陣地核心部位。面對洶涌而來的淮西軍,這些遠程武器將是保信軍最大的裝備優勢,事實上,也只有財大氣粗的保信軍。才能夠裝備這些武器。淮西軍雖然從保信軍這里繳獲了一部分,但是都被周文岱調集到了廬州前線,從目前偵查到地情況來看,洪春在桐城也繳獲了數台弩機,可能是覺得這些武器過于笨重,不利于部隊的機動和搶掠,因此沒有帶來。

    這種長距離的射殺武器。優點是顯然的。但是缺點也是顯然地。優點是殺傷力強大,射程超遠。可以給敵軍心理上的極大震撼感,缺點是裝填困難,而且容易損壞,絕大多數的時候,大型弩機還來不及發射五次,敵軍就已經到達陣地的前面了。它的固有缺點還有,體積龐大,運輸困難,只適合防守,不適合進攻。

    劉鼎忽然覺得,自己能夠具體指揮的事情居然不多,士兵的排兵布陣都是由各級軍官組織,他只需要下達了最基本地指令就可以了,而折中排兵布陣地質量到底如何,他也無法全部的控制得了。他需要做,也是他能做地,就是督促每個軍官堅守自己的位置,完成自己的使命。這也是他為什麼要留在忠字營的根本原因,因為忠字營的軍官隊伍,實在令他擔憂。

    為什麼罡字營至少要六個月才能形成真正的戰斗力,那就是軍官和士兵的基本素質形成,需要一定的時間,尤其是軍官的素質,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無數的經驗和教訓進行沉澱,這些素質,都是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是從血淋淋的戰場上用生命換回來的。那種將軍大手一揮,戰士們就排山倒海的沖上去,死也不退的鏡頭,多半都有虛構的成分。事實上,這樣的鏡頭背後,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心血,哪怕是韋國勇這樣富有經驗的軍官,在這短短的時間里,他能做的,也僅僅是將士兵們拉到戰場上,至于他們將如何戰斗,還沒有來得及認真深入的訓練,一切,都要看人的本能了。

    他劉鼎在霍山縣指揮的數次戰斗,參戰兵力都不過超過千人,而且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正規的戰斗,屢次戰斗都是傾巢而出,連基本的預備隊都沒有,更別說研究陣法了,然而,隨著戰斗的不斷擴大,這種正規的戰斗,將會成為主要的戰斗方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避免的。如果有希望沖出淮南地區,軍團級的戰斗將是更大的挑戰。

    不過說真的,和淮西軍進行面對面的陣地戰,不是劉鼎的初衷,他有幾十種的辦法可以讓面前的淮西軍瓦解,例如偷襲、燒糧、截擊、混亂等等,但是巧婦難無米之炊,沒有一支過硬的主力部隊在手,多麼美好的計劃都無法實施。伏擊?這種地形顯然不可能!偷襲敵人的糧庫?淮西軍本來就是依靠搶掠為生的,他們走到哪里就搶到哪里,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糧庫,就算有,將淮西軍的糧庫燒掉,也無法阻止對方的前進!截擊?帶著一大群的新兵,還有一大群人心不穩的士兵,天知道是誰截擊誰!而其余的辦法,無論是哪一種,都要求部隊有極高的機動能力,極高的紀律性,極高的忍耐力,罡字營的人都是新手,機動作戰對于陣地戰的要求高多了,他們能夠做到這些要求了嗎?顯然是沒有。

    還有忠字營,天知道他們如果離開了大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忠字營的四個旅帥,對自己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地態度,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表面上恭順,背後卻在悄悄地進行著某些見不得人的動作,為了不引起其他將士地誤會。劉鼎只好稍稍的忍耐,沒有立刻處理這些人。

    唯一能夠機動使用的,只有董瀾地奮字營。奮字營的五百名官兵,都是董瀾一手帶出來的,素質不錯,官兵也大多悍不畏死,董瀾對于自己的命令,執行的也算徹底。但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他絕對不會將董瀾的奮字營一下子投入戰場的。正如洪春絕對不會將最精銳的紫焰都士兵一開戰就投放在戰場上。沒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上。

    從劉鼎所站的位置看出去,越過保信軍密密麻麻的人頭,看到地乃是不遠處淮西軍密密麻麻的人頭。今天的陽光非常好。太陽現在就掛在靠西邊的天空上,陽光是傾斜著射向淮西軍地,因此,他能夠清晰的看到他們的每一個細節。甚至是前排每個士兵的表情︰貪婪、狂妄。

    淮西軍地服裝,主要是灰色的,染色的效果並不好,制作也非常的簡陋,有些人還穿著搶來的衣服,夾在這一片的灰白色里面,顯得不倫不類的。有個別人看起來還特別地刺眼。讓保信軍地弓箭手有了瞄準的參照物。建立在數量基礎上地淮西軍,自己沒有專門的生產機構。也不注重生產,因此當然沒有充足的服裝和武器,士兵們搶到什麼就是什麼。

    這種建立在搶掠之上的制度,直接導致了淮西軍進攻的時候,不能維持很久的熱情,如果他們的“三板斧”沒有奏效,很有可能就會一蹶不振,從此再也不能戰勝對方。因此,淮西軍自己也研究出了一套戰法,有點類似于開國大將程咬金的三板斧,就是前面發動的進攻都十分的凌厲,務求在短時間內打垮敵人。保信軍這一戰的難點和關鍵之處,就是擋住敵人的三板斧攻擊。

    因為大部分的鬼雨都戰士,都已經夾雜在忠字營的士兵中間,監督忠字營的動靜。在劉鼎的身邊,只有四個鬼雨都戰士,肅然站立,顯示著劉鼎的獨特身份。他們所站的地方,比周圍的稍微高出一點點,但也就是高出一個頭左右,想要觀察整個戰場的態勢,還必須爬到旁邊的望塔上,而令狐翼已經佔據了望台的最高點。

    白欽翎站在劉鼎的旁邊,仿佛在閉目養神,手中的鐵臂弓,很自然的垂下來,似乎眼前的一切,和他並沒有太大的關系。在別的士兵都緊張的手心出汗的時候,白欽翎的這個表情,無疑是個絕對的另類。劉鼎還是沒有能夠摸清楚白欽翎的底細,他的神秘,還有他的懶洋洋的風格,都給了全軍將士非常深刻的印象。面對來自上面的贊揚,來自下面的崇拜,白欽翎都表現的不卑不亢,十分低調。不過,如果白欽翎真的是如此低調,為什麼又要參加軍隊呢?

    嗚嗚嗚嗚……

    低沉的牛角號,緩緩地傳來,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腳底下有輕微的顫抖。這是淮西軍吹響的牛角號。這種牛角號從小金園的平原上緩緩的掠過,那些還沒有被踩倒的野草,也都在驚恐不安的搖晃著腦袋,仿佛就要見證這塊土地上最大規模的廝殺。明媚的陽光,似乎感受到了下面傳來的緊張氣氛,也稍稍的收斂了光芒,陽光變得更加的柔和了,更加的適合拼死決戰了。

    嗚嗚嗚嗚……

    保信軍使用的也是牛角號,幾乎在同一時刻,保信軍也吹響了牛角號。

    兩軍的牛角號吹出的信號含義,基本都是一樣︰拼死決戰!堅決不退!

    低沉的號聲意味著︰淮西軍沒有撤軍的準備,保信軍同樣沒有撤軍的準備!

    那低沉的牛角號,深深的震動著戰場上每個士兵的心房,哪怕是最高級的軍官,在這種軍號面前,也不過是普通一兵,在殘酷的戰爭中,他們的性命同樣會終結,在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戟之下,他們的生命。也像巨石下地雞蛋一樣的脆弱。牛角號不斷的吹響,就算是死氣沉沉地貝丹山也意識到了,必須拼死一戰!否則。所有人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陽光是從西面射過來的,對保信軍有利,保信軍的弓箭手。可以有效地瞄準自己的目標。相對而言,淮西軍的弓箭手因為面對著陽光,眼楮不得不眯成一條線。不過,淮西軍顯然不在乎這一點,他們依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攻擊前的準備︰弓箭手變換著位置,換上更多的強弓怒矢在前面;前面的盾牌也在不停的變換著,將盾牌陣組合的更加的密集;刀盾手們也在悄悄地變換著隊列,顯然是在調整攻擊地順序……

    洪春騎馬到隊伍前面去轉了一圈,深深的凝視著保信軍的圓桶陣。說老實話,洪春並不喜歡這樣的陣型。因為對方擺明了是要準備當烏龜,無論是誰,想要將烏龜殼掀開,都不是容易地事情。洪春決心嘗試一下。只要掀掉了這個烏龜殼。舒州的其他地區,都指日可待了。從這一點上來說,今天這一仗,即使付出點代價。那也是值得的。

    至于失敗,洪春覺得可能性很小,小到可以完全不用考慮。

    “攻擊!”

    洪春用力向下一揮手,毫不猶豫地下達進攻命令。

    密密麻麻的淮西軍,隨即列隊走出了自己地陣型,好像箭頭一樣向保信軍的隊伍移動。為了保持攻擊隊形,他們的前進速度並不快。黑壓壓的人頭。好像一朵巨大的烏雲,遮蓋了綠草如茵的地面。又如同缺堤的洪水,向著保信軍地隊伍壓過來。他們地腳步不是非常的整齊,可是沉重地腳步聲,還是讓很多保信軍士兵手心出汗了。

    淮西軍連續多次戰勝了保信軍,武器裝備也改良了不少,以前常見的木槍、木棒、棒槌之類的武器沒有了,取而代之是制式的軍隊武器,長矛、橫刀、蛇脊長弓,一應俱全。當然,還有極少數的淮西軍,武器是非常粗糙的,他們都是在淮西軍佔領桐城的時候,當地的一些流氓混混加入的緣故,他們往往被推送到隊伍的最前面,成為淮西軍試探性攻擊的主力。

    最前面,是密密麻麻的盾牌手,生鐵盾、熟鐵盾、厚木盾,交織成一堵嚴嚴實實的盾牌牆,主要是為了防止保信軍的弓箭。但是因為這些盾牌的原料、樣式並不統一,盾牌並不能形成完全吻合的銅牆鐵壁,甚至中間還有很多單兵用的小圓盾,這些小圓盾無法相互緊貼,中間露出來的空隙就更多了。

    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淮西軍的弓箭手使用的弓箭非常復雜,大部分都是繳獲來的,由于在淮西軍的內部,人員的來源也很復雜,山頭主義嚴重,因此相互間極少互相調配裝備,很多弓箭手用的箭鏃,有雁翎箭、生仳箭、竹箭、鐵桿箭,看起來數量不少,事實上射出去的箭鏃,卻很難聚集到同一個點上,這使得他們發動齊射的距離,要比蛇脊長弓真正的射程要近。

    再後面,則是密密麻麻的刀盾手。刀盾手一直是淮西軍的主力,他們人數眾多,隊伍密集,而且士氣也相當高。因為在大部分的戰斗中,刀盾手都是搶掠的主力,正常情況下,都是他們第一個沖入敵軍的陣地,第一個佔領敵軍的城市,當然能夠第一時間搶掠到最好的物品。這種搶掠的欲望極大的刺激了他們的士氣,除非是已經看到了失敗的苗頭,否則他們都會繼續戰斗下去的。

    “大人,淮西軍在試探我們!”蕭騫迪低聲的說道。

    “是的。”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

    淮西軍雖然出動了接近兩千人的兵力,看起來密密麻麻,排山倒海的,但是,精銳的紫焰都士兵並沒有動作。根據情報,洪春的身邊,至少有五百名精銳的紫焰都士兵,但是現在,這些紫焰都士兵並沒有參與攻擊,而是緊緊地凝聚在洪春的周圍,冷漠的看著周圍的同伴。很明顯,對于舒州的保信軍還不是很了解的洪春,決定使用這些炮灰來消耗掉保信軍的主力,同時深入偵測保信軍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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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8:51:3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109章 戰鼓擂(2)

    對付這樣的敵人,最好的辦法當然也是用弱旅迎戰,掩蓋自己的真正實力,只可惜,劉鼎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麾下的保信軍卻做不到這一點,他不得不將部分的精銳排在了最前面,和淮西軍的這些炮灰來硬拼。如果他也同樣示弱的話,只有將那些沒有戰斗經驗的新兵推上前線,除了讓他們白白送死之外,並沒有絲毫的好處。

    “預備!”劉鼎緩緩地說道。

    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臉色凜然的等待著戰斗的到來。

    蕭騫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忠字營和罡字營的結合部。

    罡字營和忠字營從來沒有配合過作戰,兩者之間的結合部是劉鼎最擔心的地方,因此,劉鼎讓蕭騫迪帶著十名鬼雨都戰士,聯合從罡字營抽調出來的一百名原起義軍精銳,牢牢地控制著這里。如果這里被淮西軍撕裂開,後果將會非常的嚴重,甚至可能帶來全軍覆沒的後果。只有他們這些鬼雨都的戰士,才能將這條裂縫牢牢地彌補起來。

    “三百步!射!”

    啾啾啾!

    擘張弩和伏遠弩先後發射。

    因為射出的弩箭速度極快,劃破空氣的聲音顯得非常的刺耳,如同是陣陣短促的雷聲,中間好像還夾雜著閃電爆炸的聲音,好像暴風雨隨時都會到來,絕對震撼。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天空非常的蔚藍,陽光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因為拼死的決戰,在這樣的天氣中曬曬太陽,絕對是美妙到不能再美妙的事情。可惜,在這種時候,誰也沒有心思來觀賞太陽。

    噗哧!噗哧!噗哧!

    這種聲音在戰場上連綿不斷的響起。如同是不斷爆裂的棉花籽。事實上,這是強勁地弩箭不斷射入人體的聲音,弩箭深深地射入人體。撕裂肌肉,撞裂骨頭,開始的時候。這種聲音足讓人內心發抖,但是慢慢地,這種聲音就習慣了,因為它從來沒有停過,听見的人都已經麻木了。

    弩箭的數量並不是很多,可是機械地力量遠遠要強于人的臂力,因此,每一枚弩箭射過來,都要帶起一大片的腥風血雨,甚至奪走好幾個人的性命。沖在最前面的淮西軍士兵。如同瞬間打開了紅色的染坊,無數的粉紅色的液體,將他們籠罩在死亡的地獄之中。只要一個人中箭,他身邊的人。都將會變成暗紅色,那是飛濺出來地鮮血。無論他們身上穿的是明光鎧,還是鎖子甲,甚至是黃金甲。這時候都是一張白紙,脆弱無比。這些盔甲的唯一作用,就是增加主人倒地時的音響效果,沉重地身體倒下,地面會發出噗噗噗的聲音來。

    更有甚者,弩箭沒有射中他們的身體,而是射中他們的腦袋。那樣就更加地恐怖。頭骨是非常堅硬的。弩箭會直接帶起他的頭骨,讓頭骨和脖子分離。最終狠狠地向後面飛去,直到撞到新的目標為止。通常這種新的目標,都會被瘋狂而來的頭骨給撞得頭破血流,最終好像兩個大西瓜相撞,全部被砸得稀巴爛,只留下紅的白地模糊一片。

    無數地血箭激烈的迸射出來,想要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完美地拋物線,留下主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道絢麗的痕跡,但是很可惜,這個小小的願望也不能滿足,因此隊伍太密集了,鮮血飛濺出來以後,唯一的結果只能是打在周圍的人身上,將他們全身上下都染成暗紅色,如同是自己身上在不斷流血一樣。

    濃郁的血腥味,籠罩著小金園,暗紅色的鮮血,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鮮艷,格外的華麗。地上的雜草,貪婪著吸收著濃郁的鮮血,想要借此補充缺乏的養分,但是它們最後卻不幸的發現,凝聚在地上的鮮血越來越多,多的超出了它們能夠吸收的範圍,它們最終被活活的淹死在這粘稠的鮮血里面。鮮血順著草叢緩緩地流淌,在流經那些裸露的地帶,馬上會變得一片的血紅,就如同是癩子的頭被打破了一樣,格外的觸目驚心。

    弩箭的殺傷力太大,不少淮西軍士兵直接被撕碎,破碎的尸體隨便搭在同伴的身上,斷裂的四肢,隨意的亂飛,誰也不知道自己後背上突然落下的手臂是誰的,又或者是迎面飛來的內髒是誰的,有時候,突然一個眼珠子落在嘴巴中,于是下意識的張張嘴巴,就把這顆眼珠子吞下去了,結果根本不知道吞下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回味無窮的舔舔嘴唇,卻發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盾!盾!盾!”

    淮西軍的軍官在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喝令士兵們用盾牌組合的更加密集,以便阻擋對方的弓箭,減少自身的傷亡。淮西軍是有盾牌的,只是簡陋的盾牌根本不能抵擋弩箭的射擊,尤其是那些木盾,完全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每一枚的弩箭射過來,要麼直接穿透木盾,將木盾後面的淮西軍士兵來個透心涼,要麼就將整個木盾撞擊的粉碎,不但撕碎了後面的木盾主人,而且紛飛的木屑,還傷及到了周圍的同伴。

    就算是那些厚厚的鐵盾,在那些強勁的弩箭面前,只能是勉強保住自己,弩箭射在鐵盾上,強勁的沖擊力往往讓主人的手臂酸麻,鐵盾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如果第二枚弩箭到來,絕對是一擊致命。那些被鐵盾攔住的箭鏃,要麼當場箭頭破裂,向著周圍散射,要麼就折偏了方向,射入了旁邊的淮西軍身體,伴隨而來的往往是無奈的慘叫,跟著就有人掙扎著倒地。

    然而,在這種時候,盾牌成了他們唯一的依靠,即使誰都對它們的防護能力沒有信心,可是,有這樣一塊盾牌阻擋在自己的面前,內心里始終是一種安慰。或許,躲避在盾牌的背後,看不到保信軍的弩箭發射。這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吧!好多人都在悄悄地慶幸,如果自己避過了一枚弩箭,剩下的弩箭再也不會朝著自己來了吧。只是。那連綿不斷的啾啾啾聲,還有噗嗤噗嗤噗嗤不斷地人體中箭聲,給了他們太沉重的壓力。以致使得他們的前進步伐,不由自主地開始停下來。

    幸運地是,擘張弩和伏遠弩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能連續發射,發射完畢之後,需要很長的時間來重新裝填,否則,淮西軍在進攻地路途上,就已經全部死光了。事實上,保信軍擁有的全部弩機也不過十二台,每次射出去的弩箭。最多也只有二十枚左右,中間有四台弩機是可以同時射出三枚箭鏃的。

    “上!上!上!”

    淮西軍的軍官不斷的吆喝著,督促士兵們舉著盾牌快速前進。

    作為主攻的一方,在剛開始的時候。代價總是非常慘重的,這是最原始的風險投資,絕大多數地淮西軍士兵都已經習慣。在經歷了弩箭的肆虐以後,他們調整了前進的速度。明顯的加快了前進地節奏。只有加速前進,直接和對方短兵相接,才能避免弩箭的殺戮。雖然帶來的嚴重後果是盾牌之間的縫隙更大了,給了保信軍弩箭更多地殺傷機會。

    “上!上!上!”

    罡字營和忠字營這邊,軍官同樣在歇斯底里的吼叫著,但是他們的意思卻是重新上弩箭。

    弩箭的殺傷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能夠在敵人到達自己之前。重新發射一次又或者是數次弩箭的話。無疑將會極大的打擊敵人地士氣,降低敵人地戰斗能力。然而。這個願望看起來非常的簡單,但是做起來很不容易。弩箭地操作,是非常繁瑣的,尤其這些大型弩機,都是最原始的機械,零部件很多,而且還十分脆弱。裝填弩箭每個人都會,但是要將裝填弩箭的時間縮到最短,非得經歷幾千幾萬次的嚴格訓練不可。忠字營本來就沒有配備太多的大型弩機,大部分的弩機都在罡字營,偏偏罡字營又都是新兵,士兵卻還沒有操作熟練,手忙腳亂之下,有兩台弩機當場就損壞了。欲速則不達,正好應了這句古語,韋國勇也只好視若無睹。

    對面的淮西軍士兵,顯然知道這一點,他們就是要利用這個空當,因此,他們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已經不再保持隊列的嚴密整齊,而是試圖盡可能縮短通過開闊地的距離。他們的軍官雖然竭力的想要恢復隊伍的完整,可是在弩箭的威脅下,大部分的士兵還是選擇了快速向前,盾牌因此出現了更多的縫隙。

    “加快前進!”

    混在隊伍中的淮西軍軍官,發現隊伍已經沒有辦法維持整齊,于是干脆同意了士兵們的要求,揮舞著手臂,大聲喝令士兵們加速前進。他這個動作暴露了他的身份,馬上給他帶來了致命的後果。只听到嗖的一聲,一枚鐵骨箭迎面飛來,正好射中他張大的嘴巴。箭鏃從他的嘴巴里射進去,然後從後腦勺穿出去,釘在他身後的淮西軍胸膛上,結果這個淮西軍軍官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下,和後面中箭的淮西軍士兵重疊在一起,緩緩地倒下,卻沒有看到鮮血涌出。

    他旁邊的另外一個淮西軍軍官大吃一驚,急忙招手喝道︰“盾牌!”

     !

    又是一枚箭鏃破空而來,剛好射在那個淮西軍的腦門上,結果那個軍官的腦袋如同炸裂的大西瓜,里面紅的、白的全部都迸射出來,飛濺的周圍的淮西軍士兵身上。幾乎所有的淮西軍士兵都情不自禁的一窒,急忙舉起盾牌掩蓋住自己的身體。他們都以為箭鏃是來自保信軍的弩機,只有弩機射出來的箭鏃,才有如此強悍的威力,只有極少數人看到了,在保信軍最後面的隊列中,一個神情冷漠的弓箭手緩緩地垂下鐵臂弓。

    “好!”

    劉鼎情不自禁的說道。

    這個白欽翎的箭術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這樣的力度,這樣的準頭,如非親眼所見,簡直聳人听聞。天下之大,奇人輩出,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奇人,能夠聚集到自己的旗下?而自己的對手,又擁有多少這樣的能人異士?

    白欽翎面色冷漠。似乎根本沒有听到劉鼎地喝彩。

    “弓箭手!預備!”

    幾乎是同一時間,罡字營和忠字營都傳來弓箭手軍官尖銳的呼嘯。

    所有的弓箭手同時身體先後跨開一步,舉起蛇脊長弓。斜向上三十度拉開弓弦,將弓弦拉至滿月狀態。

    前進中地淮西軍,立刻意識到了危險。他們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所有的盾牌都舉起來,擋住自己地身體。

    “放!”

    弓箭手軍官發出凌厲的斷喝。

    嗖嗖嗖!

    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暗起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眼前有種突然發黑的感覺,眼前的景物突然消失,原來是密密麻麻的箭鏃,遮蓋了太陽的光芒。密集的箭鏃,如同是死神發出的呼嘯,向著目標狠狠地飛去。

    啪啪啪!

    箭鏃好像雨點一樣的落在淮西軍地隊列中。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音。有些箭鏃被鐵盾擋住了,當場折斷,箭桿無奈的掉在血泊中;有些箭鏃,卻射在木制的盾牌上。緊緊地咬在上面,只有箭桿在不停地搖晃;更有些箭鏃,穿透了盾牌之間的縫隙,直接射入了淮西軍士兵的身體;還有些箭鏃。箭桿雖然折斷了,可是被撞偏的箭頭,依然找到了自己地目標,射中了敵人的大腿或者是腳板,帶來陣陣的慘叫和呻吟。

    那些倒霉的淮西軍士兵,有人手臂中箭,有人腦袋中箭。有人大腿中箭。有人身體中箭,甚至還有人屁股中箭……天知道箭鏃為什麼會射中他們的屁股。慘叫聲和呻吟聲。伴隨著箭鏃不斷落下的嗖嗖嗖聲,還有箭頭撞擊在盾牌上的或高或矮地聲音,夾雜著弩機發出地嗡嗡聲,交織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當然,沒有人有心思欣賞這種交響樂。

    箭鏃帶來地劇烈痛苦,超越了部分士兵的人手極限,他們的盾牌,不停的搖晃,有的甚至直接掉了下來,失去了盾牌的掩護,他們只能成為下一批箭雨中的箭靶子。事實上也是如此,伴隨著令狐翼等人的尖叫,保信軍弓箭手隨即發出了第二波的齊射,密集的箭鏃再次落下,那些倒地的淮西軍士兵,大部分都成了刺蝟,不少人都被長長的箭鏃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不斷的有人倒下,前進中的淮西軍隊伍,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些混亂,使得盾牌之間的空隙越來越大,然而,他們大體上的隊形,還是非常完整的,畢竟,他們集中了所有的盾牌,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擋住了對方的箭雨,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是還沒有傷及到他們的元氣。

    “還擊!”

    經歷了保信軍的連續三次齊射以後,淮西軍的弓箭手也進入了射程,他們的軍官隨即大聲地呼喊起來。

    所有的淮西軍弓箭手,也都舉起了弓箭,毫不留情的射出了他們今天的第一批箭鏃。弓箭手一直是淮西軍的弱項,因為他們的箭鏃基本上只能依靠搶掠進行補充,戰斗的時候比較難調配,但是今天這股淮西軍,擁有相當數量的弓箭手,他們在戰勝保信軍的時候,繳獲了數量眾多的蛇脊長弓,他們很快就將這種武器用到了戰場上,對付他們原來的主人。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鏃同樣掠過長空,向著保信軍的隊列飛來。太陽的光芒再次被遮蓋,天地間變得陰暗一片,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黑,仿佛眼前的景物都瞬間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處在最前面的保信軍士兵,下意識的舉起盾牌,他們使用的都是制式的盾牌,上面是橢圓形的,下面卻是尖的,這是單兵使用的盾牌,在防護弓箭射擊方面,效果還是很好的。

    但是,受傷的人總是有的,例如李天翔。這種盾牌相互之間的連接,並不是非常嚴密,同樣存在著巨大的縫隙,敵人的箭鏃從縫隙之中落下,經過盾牌邊沿的踫撞,改變了方向,到底是射向哪個地方。真是只有天才知道了。李天翔很不幸成了犧牲品。箭鏃從天空中落下,第一枚箭鏃就射中了李天翔的腳趾,將他的左腳牢牢地盯在了野草中。

    李天翔低頭看了看。這是一枚非常普通地生仳箭,肩頭是黑色的生鐵,箭桿是開水浸泡過的毛竹。很細,很長,插在地上還在不停地搖晃,李天翔覺得自己甚至可以听到箭桿晃動而發出的嗡嗡聲,當然,戰斗經驗豐富的他,知道這是一種錯覺,一種因為疼痛而帶來地錯覺。他手中努力的舉著盾牌,以免隨後飛來的箭鏃繼續射到自己,盾牌只能護住大半個身體。根本無法防住他的腳板,他只好冀希望于老天,千萬不要將自己的右腳也釘在地上,否則。就真的是太糟糕了。

    幸好,第二枚箭鏃並沒有落下。

    然而,李天翔不能動,他如果一動。周圍的保信軍士兵非得動搖不可,他現在不是一個小小的什長,而是在火線上臨時提拔的旅帥,他率領的忠字營甲旅,原本就是彭勃地部隊,是忠字營最精銳的部隊,這些人。雖然暫時被劉鼎鎮住了。可是他們的心思是最難捉摸的,如果自己稍微動一動。很有可能會被這些用逃命地名義來煽動其他士兵退卻。

    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不能退卻。

    左腳的腳板並沒有太多的血管,因此箭頭射穿了他地腳板以後,並沒有流出太多的鮮血,他身邊的保信軍士兵,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李天翔已經中箭了。但是那鑽心的疼痛,讓李天翔的臉色越來越煞白,沉重的盾牌也在輕微的顫抖,他在心里大聲地吶喊︰狗日地淮西軍,你們快點上來吧!只要你們一貼近老子,老子馬上將這枚箭鏃還給你!

    然而,淮西軍還沒有到達他地面前,因此,他只好繼續忍受對方箭雨的肆虐。

    嗖嗖嗖!

    箭鏃還在不斷地落下,叮叮當當的打在盾牌上,發出非常清脆的聲音。有些箭頭當場就碎了,有些箭頭卻被撞得到處亂飛,不時地有人發出痛苦的慘叫,還有人痛得拋棄了盾牌,結果瞬間就被更多的箭鏃釘成了刺蝟,唯獨李天翔身邊的人紋絲不動,折斷的和沒有折斷的箭鏃,都在他們身邊紛紛落地。

    李天翔干脆不去想別的,低著頭,只盯著自己的腳趾看,大概是腳掌沒有什麼血,鮮血流了一會兒以後,居然漸漸的好像要凝固了,只是覺得好冷,好像冬天的寒冷,全部都通過連接地面的箭桿,傳遞到了他的身上。片刻的功夫,在他的腳趾兩邊不到一個手指的距離,又落下了一枚箭鏃,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看這枚箭鏃,結果又有一枚箭鏃落下了,直接將前面的那枚箭鏃撞歪,兩根箭鏃形成交叉的形狀,就好像是劉鼎麾下那些鬼雨都士兵額頭上的圖案。

    終于,有人倒在了他的腳邊。

    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保信軍士兵,可能還不到十八歲,臉上帶著明顯的稚氣。淮西軍的箭鏃射中他的肩頭,結果他一時把持不住,盾牌失去了平衡,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對方的箭鏃下。毫無疑問的,越來越多的箭鏃落在他的身上,直接將他釘在了地上,後面還有更多的箭鏃刺入他的身體,發出難聞的噗哧噗嗤的聲音。從他身上滲出來的鮮血,慢慢的潤濕了周圍的土地,然後一直延伸到李天翔的腳趾下面,兩人的血液緊緊地混合到一起,然後向著前面慢慢的流淌。

    啪!

    突然間,李天翔前面的一個士兵被箭鏃射中大腿,跟著身體一歪,盾牌失去了平衡,隨即有更多的箭鏃落在了他的身上,釘入了他的肩膀,箭鏃巨大的慣性,將他推得向後倒,于是他就順勢仰面倒了下去。

    “救我……”

    那個士兵倒下的時候,剛好看到了李天翔冷漠的眼神,求生的欲望立刻刺激了他,他掙扎著發出了最後的呻吟。

    李天翔沒有動,甚至連眼楮都沒有眨。

    噗哧!噗哧!噗哧!

    那個士兵掙扎著躺在了李天翔的面前,身體上至少插了九枚箭鏃,從他的胸脯,一直到他的小腿,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幸免。當他的身體倒地的一剎那,他的眼楮還有一絲絲的光彩,但是隨著更多地箭鏃落下。他眼神中的光彩越來越暗淡,終于完全消失無蹤。他身上的步兵板甲,沒有能夠給他提供防護。反而成了箭鏃地固定支撐,一會兒的功夫,步兵板甲上又多了四枚的箭鏃。

    周圍地保信軍士兵。似乎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有人雖然看到了這一點,但是眼神卻是無比的空洞。他們畢竟不是初來乍到的新兵,他們已經經歷過死亡。有時候,死亡來得就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簡單,簡單的你根本不需要準備些什麼,就已經告別了這個世界。“釘死在你們的位置上!”

    李天翔終于開口,緩緩地發出最新的指令。

    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卻得十分的堅決。帶著一股不容置疑地味道。

    沒有人覺得他之前還僅僅是個什長。

    他周圍的保信軍士兵,悄悄地吸了一口冷氣,然後重新穩住了自己,牢牢地舉著手中的盾牌。同時祈求上天保佑自己,能夠活到戰斗結束的一剎那。雖然這個要求看起來非常困難,但是只要你有一顆虔誠地心,觀音菩薩如來佛祖肯定會幫忙的。如果他們忙得過來的話——在這種時候,祈求他們幫助的人實在太多了。

    在罡字營那邊,淮西軍地第一批箭雨,也給罡字營的新兵們帶來了巨大的考驗,對于他們來說,這種考驗更多的是來自心理上的。他們中的部分人員,進入軍營的時間還不到十天。就已經被投送到了戰場上。迎接他們地,不是那種訓練式地作戰。而是這種敵眾我寡的拼死決戰!

    “每個人都必須拿出最大地勇氣來,做好最壞的準備!”

    這是開戰之前,韋國勇對每個官兵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嗖嗖嗖!

    箭鏃破空的聲音非常的尖銳,如同是有一根細細的棉線,系在了每個人的心房上,隨著箭鏃破空的聲音越拉越長,好像人的心房也被擠壓的越來越緊,最終,當箭鏃落下的時候,就是心髒破裂的一剎那。

    噗!

    心髒破碎,眼前一片的漆黑。

    處在罡字營最前哨的,大部分都是當初劉巢起義軍的士兵,在以前的南征北戰中,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根本不會對這樣的箭鏃產生任何的恐懼心理,然而,他們畢竟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沒有經歷戰斗了,這時候驀然听到這種熟悉的聲音,內心還是不爭氣的跳動著,好像自己乃是剛剛上戰場的新兵。

    更令人擔心的是,在他們的中間,還夾雜著三分之一的純粹新兵,他們是實實在在的新兵,沒有任何的戰場經驗,在漫天飛舞的箭鏃威脅下,他們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點,眼楮緊閉,臉色蒼白,手腳僵硬,嘴唇不由自主地顫動,是他們的最基本特征。他們脆弱的神經究竟能夠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或許,隨時都會破裂。

    “啊!”

    突然間,一個新兵被射中了暴露的肩膀,盾牌不由自主地向左邊傾倒,跟著整個人也被帶的向左邊傾倒,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敵人的箭鏃下。幾乎是毫無疑問的,第二枚箭鏃瞬間就刺穿了步兵板甲,直接刺入了他的身體右側,他臉上的肌肉頓時抽搐起來,身體越發不听控制的向左邊傾倒,盾牌突然一松手,隨即落在了地上。

    更多的箭鏃落下來,連續不斷的射入他的身體,在他倒地之前,他身上已經被射中了四箭,生命已經漸漸的離他遠去,但是他依然想要努力的抬起頭來,尋找這些該死的箭鏃的來源,然而,他身上背負著四枚箭鏃,這個輕輕的抬頭動作,對于他來說,還是太沉重了。

    噗哧!

    凌空落下的箭鏃,從他的喉嚨間,直接插入了他的身體,最終將他徹底的打翻在地上。

    啪!

    他的身體好像頓時被抽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剛好他身邊的一個戰士同時中箭,盾牌脫手,于是沉重的盾牌,跟著壓在了他的身上。箭鏃依然不斷的落下,好像雨點一樣打在他的盾牌上,發出丁丁當當的聲音,箭頭在盾牌上碎裂,或者被盾牌折射到旁邊。在盾牌的周圍,則是密密麻麻的箭鏃,一枚挨著一枚,相互之間的距離,還不到一個拳頭。

    鮮血,好像涌動的泉水,從盾牌的下面涌出來,染紅了周圍的土地,但是這個士兵居然還沒有斷氣,還在那里痛苦的抽搐著,眼楮居然也還能動,向周圍的每個人艱難的傳達著求救的信息。然而,在這種的暴風雨箭鏃下,又有誰敢離開盾牌去救他?哪怕是最具有仁愛之心的軍官,也只能默默地祈求他能夠活到戰斗結束,只有到那個時候,他才能真正的獲救。

    他旁邊的一個新兵,終于受不了了,情緒突然之間失去了控制,手中的盾牌情不自禁的松動下垂,眼看著就要將自己的腦袋暴露出去。幸好,他旁邊的老兵手疾眼快,一把將他傾側的盾牌扶正。

    叮!

    一聲清脆的聲音,一枚箭鏃準確的釘在盾牌上,正好打在剛才暴露出的位置,濺起耀眼的火光。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扶正他的盾牌,這枚箭鏃已經從他的右眼射進去了。那個新兵心有余悸的看著那個老兵,覺得他的身軀非常的高大,但是表情卻十分的憨厚,好像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忽然想起來了,他就是屠雷!

    作為罡字營身材最高大的戰士,屠雷毫不含糊的出現了隊伍的最前線,他手中的虎頭墨麟刀,是短兵相接的利器。每一次揮舞,都要帶走一條乃至數條的人命。迎面而來的淮西軍,對于屠雷個人來說,算不了什麼,當初他在起義軍的時候,多大的場面都見過了,何況這種數千人之間的戰斗?

    但是,對于整個罡字營來說,絕對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尤其是對于罡字營中的新兵來說,這是最殘酷也是最有效的訓練模式。這種訓練模式沒有規定的內容,每個人都可以盡情地發揮自己的才華,典型的只問結果,不問過程。當戰斗結束的時候,你還能夠站在這片土地上,說明你已經及格了,如果你是躺著的,對不起,你被淘汰了。

    這五千名淮西軍到來,合格的軍事家至少有一百種辦法對付他們,伏擊、偷襲、燒糧、截擊……但是,這些都沒有用,因為罡字營的整體素質,根本達不到這樣的要求。現在的罡字營,只能是緊緊地抱成一團,用老兵的熱血,來溫暖新兵,用兩者的鮮血,鑄就罡字營的軍魂。總會有一天,他們可以傲視這個世界,再也不用被動的挨打。

    沒有人願意和淮西軍正面踫撞,但是他們卻不得不踫撞!

    這就是真正的戰斗,真實的殘酷的戰斗,真正的拉開陣勢的戰斗!

    “戰爭,總是在你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突然到來!”

    不知道是誰說的這句話,悄悄地在屠雷的腦海中流淌。

    隨著箭鏃的不斷落下,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互相之間都可以看到對方的臉龐,緊張的、猙獰的、冷漠的,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地,甚至能夠透過明光鎧感覺到對方心房的跳動,真正的肉搏戰,馬上就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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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8:52:3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110章 戰鼓擂(3)

     !

    第一波的人員撞擊在一起,兵器的撞擊聲瞬間淹沒了其他的所有聲音,處于踫撞中間的雙方士兵,都覺得自己的听覺在瞬間就消失了無影無蹤,眼前只有晃動的沒有聲音的人影。如同是來自兩個大海之間的巨浪,淮西軍和保信軍的踫撞,激蕩起最絢麗的浪花,盡管這個浪花是用鮮血來染紅的,絢麗中含著殘酷,激情中蘊涵著死亡。

    秦邁毫無疑問處在肉搏戰的最前線,經過劉鼎精心指點的他,感覺自己最近的進步非常快,他很想用一場大戰來考驗考驗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比以前進步了多少。現在,這個機會就在眼前。等淮西軍差不多沖到自己的面前,秦邁霍然扔掉手中的盾牌,俯身撿起身邊的斧頭,大聲吼道︰“來吧!”

    對面的淮西軍士兵毫不猶豫地沖上來,居然也是個用斧頭的,身材同樣的驃悍,而且還是個光頭。他揮舞著斧頭沖上來,一斧頭砍向秦邁的左肋,力量很沉,可是因為過于用力的原因,他的身體過度的向前傾,以致他無法更快的調整自己的身體。如果是在以前,秦邁是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的,但是經過劉鼎的指點以後,他注意到了,而且還注意到這個小小的細節,足夠讓對方送命。

    秦邁不動聲色向旁邊一錯步,讓過對方的斧頭,跟著左手順手向上一揮斧頭,那個身體過度前傾的淮西軍士兵果然沒有機會調整他的姿勢,秦邁手中的斧頭,輕而易舉的砍掉了他的手臂,好像是他的手臂自動送到斧頭上面去似的,“ 嚓”一聲,這個淮西軍的斧頭連著手臂一起掉地上了,剩下半截地手臂,卻還在慣性的揮舞。同時臉上的驚愕,也好像鮮花一樣綻放開來。

    對方居然用如此簡單地動作,就讓自己失去了一條手臂。這個淮西軍士兵實在難以想象,可是,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手臂握著斧頭掉地。還看到了自己手臂上血淋淋的傷口。更要命地是,他還看到了,秦邁右手的斧頭順勢輕輕地向前一送,就深深的砍入了自己的胸膛,最終將他狠狠地砍翻在地上。他也是淮西軍里面有名的勇士,以往在戰場不知道殺死了多少的對手,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一個照面之間,自己就已經徹底的失敗。

    秦邁自己也有些感覺不可思議。原來四兩撥千斤是如此的巧妙,只要深刻的了解到搏斗的原理,取得勝利居然是如此地輕而易舉,而且還不需要耗費多少的力氣。難怪劉鼎能夠連續作戰而面不改色,原來他使用的招式,根本就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好像自己以前那樣。只知道揮舞戰斧和敵人硬拼地,乃是最最下乘的打法。秦邁正在欣喜之間,立刻就有其他的淮西軍士兵向他沖過來,將他團團的包圍住,他也樂得在戰斗中繼續研究搏斗地技巧。

    淮西軍沖上來的士兵,打前鋒的自然也是悍不畏死的,他們之所以自願成為淮西軍的前鋒。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搶掠。想要肆意地搶掠。首先就要自己毫無保留地付出,因此。他們是毫不吝嗇自己的性命地,即使看到了自己的同伴倒下,他們依然會悍然不顧的上前。轉眼間,秦邁的身邊倒下了三個淮西軍士兵,都是被他用斧頭巧妙地殺死的,沒有花費多少的力氣,但是秦邁的後腰,也被對方的長矛插了一槍,鮮血淋灕。

    呼!

    秦邁絲毫不理會後腰的傷勢,越戰越勇,一斧頭劈落,將對面的淮西軍士兵砍得飛了出去,落地的時候發出非常響亮的聲音,極大的刺激了秦邁的士氣。但是猛然間,秦邁突然醒起,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犯了習慣性的老毛病,就是喜歡使用蠻力,白白的消耗掉自己的力量,他急忙收攝心神,重新按照劉鼎教導的辦法,不但要快速有效的殺敵,還要顧及到持久性的作戰。

    噗!

    秦邁的斧頭忽東忽西,忽前忽後,忽輕忽重,他身邊的淮西軍士兵,完全摸不到路數,結果不斷有人倒在了血泊中,他們怎麼都不明白,明明這麼重的戰斧,居然有人能夠將它舞得好像一片羽毛一樣輕便,運動間幾乎不用耗費絲毫的力氣,而且角度還如此的飄忽不定。有幾個淮西軍士兵在不遠處看到,本來想要上來圍攻秦邁的,最後想了想,還是去找其他人了。秦邁自己樂在其中,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給敵人帶來的震撼。

    篤!

    戰斧好像一片羽毛一樣的輕輕落下,將一個淮西軍士兵的腦袋當場破開,但是斧頭淺嘗則止,破開了對方的腦袋以後,決不留戀,而是輕輕地抽出來,再次飄向別的淮西軍。如果是在以前,秦邁肯定會將斧頭一路砍下來的,白白的做了很多無用功,耗費了力氣不說,還很容易被對方抓住漏洞進行攻擊。現在,斧頭上居然連一滴明顯的血珠都沒有,卻已經取走至少十個人的性命。

    幾乎是同一時刻,秦邁的身邊,也倒下了一個同伴。殺死他的淮西軍士兵,還沒有來得及抽刀,就被另外一個保信軍一槍捅破了心髒,兩人互相踫撞著,歪歪斜斜的倒下。那個得手的保信軍士兵,也同樣來不及抽出長矛,就被迎面而來的大砍刀砍掉了腦袋,那個使用大砍刀的淮西軍士兵,大砍刀還來不及收回來,秦邁的斧頭已經劈入了他的胸膛。同樣的,秦邁還來不及抽出斧頭,一個淮西軍士兵手中的長矛,就已經來到他的身前,秦邁的腦海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切都來自嚴格訓練的本能,他霍然一揮左手的斧頭,狠狠地向外一蕩。

    當!

    斧頭砍在長矛之上,聲音十分的響亮。

    對方的長矛居然是純鐵打造的,能使用這麼沉重的長矛,看來也是個高手。

    呼!

    長矛擦著秦邁的眼楮掠過去,槍尖上的冰涼反而激起了秦邁地斗志,他狠狠地再次舉起戰斧,用力的撞在長槍上。長槍向旁邊蕩開。旁邊的一個保信軍士兵猝不及防,被長槍直接刺中了喉嚨,鮮血噴涌。他痛苦地捂著喉嚨倒下了,手中卻還緊緊的握著鋒利的橫刀。

    忽然間,手持長矛地淮西軍士兵。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彎了一下,原來是被後面沖上來的同伴撞到了,那個被他刺中的保信軍士兵,突然舉起橫刀,狠狠地刺向他的心髒。他的長矛來不及抽出,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保信軍士兵將橫刀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身體,最後兩人的嘴角都涌出大灘的鮮血,同歸于盡。

    噢!

    這個淮西軍士兵和被他刺中的保信軍士兵,兩個人同時掛在長矛上,剛剛倒了下去。還沒有觸及地面,又有一對保信軍和淮西軍同歸于盡,四個人地尸體幾乎是重疊在一起,相互間還緊緊地握著兵器。連眼楮都是怒睜的,雙方的鮮血汩汩而出,混雜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了。

    後面的淮西軍士兵毫不猶豫地跨過同伴地尸體。繼續向秦邁攻擊。秦邁雖然殺了剛才那個淮西軍士兵,其實自己的內心卻是非常的懊惱,因為只要戰斗一緊張,他就會情不自禁的忘記劉鼎地教導,只知道使用蠻勁,恨不得將對方的身體剁成肉漿才覺得解氣,事實上卻完全沒有必要。他好不容易才鎮靜下來。努力按照劉鼎的教導來戰斗。可是身邊的敵人一多,他的毛病又犯了。這不。他的蠻勁又來了。秦邁揮舞著戰斧,連續蕩開了對方的五六次攻擊,中間有一次實在騰不出手來,正要硬撐著再挨對方一槍地時候,旁邊一把彎刀突然殺到,一刀剁掉了那個淮西軍士兵地腦袋,他的長槍剛剛觸及秦邁,就掉落在地上了。

    處在最前鋒地戰士,基本都是用長矛、大砍刀、狼牙棒、斧頭這些重兵器,使用彎刀的極少,剛才那個保信軍士兵是個另類,不過刀法卻著實不錯,簡單實用,秦邁聲音嘶啞的說了聲謝謝,轉頭沖了上去。忽然間,他覺得對方有點熟悉,好像在那里看過,扭頭一看,這個保信軍士兵赫然是黃國。貝丹山的心腹不少,黃國卻不在此列,他和衛京幸等人一樣,都是保信軍忠字營內部比較有能耐的軍官,可是因為不善于拍貝丹山等人的馬屁,因此升遷的機會始終輪不到他們。他當兵將近十年,直到去年才臨時做了個看門的小官,卻連陪戎校尉的等級都沒有。但是他為人比較沉默,很少表露自己的想法,那天劉鼎給他們機會的時候,黃國也沒有露面,這次戰斗黃國表現的如此積極,難道是……

    正在沉思之間,兩個淮西軍士兵同時向秦邁舉起了屠刀,黃國搶先將他們接了下去。秦邁收回目光,戰斧高高舉起,和對方混戰起來,他可不想領別人的情。然而,他屢屢想向黃國的身邊靠攏,好讓自己什麼時候也有機會“救”回他一次,結果發現身邊的淮西軍是越殺越多,他和黃國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了。無奈之下,秦邁只好專心致志地將劉鼎的教導完全施展出來,努力的清除自己身邊的敵人,他在腦海中反反復復的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犯老毛病,不要浪費力氣,不要使用蠻勁……

    淮西軍的前鋒部隊的確非常的驍勇,雖然不斷的有人倒下,層層疊疊的尸體將前進的道路都堵塞了,激戰的地方連個落點的地方都沒有,可是,他們依然在悍不畏死的向上涌,一波接一波,就像那海潮一樣,根本殺不完。秦邁遠遠的看到,黃國等人連續殺了六七個人,身上也挨了對方兩刀,躺在了血泊里面,跟著就被上面的尸體覆蓋了,生死未卜。

    秦邁不知道黃國是死是活,因為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查看,他身邊的淮西軍士兵越來越多,倒下的越多,涌上來的越多,不要說靠近黃國,反而和對方的距離是越來越遠,如果不是最近努力跟劉鼎練習功夫,秦邁相信自己現在已經筋疲力盡。力竭而亡了。黃國倒下的地方,繼續有人在那里混戰,繼續有更多的尸體將他掩蓋在下面。就算黃國沒有死,恐怕也要被汩汩流淌的鮮血窒息了。

    “呼!”

    一著急,秦邁又犯了老毛病了。他大喝一聲,雙手舉起戰斧,輪番掃蕩四周,當場砍翻了至少六個的淮西軍士兵,同時他地後背又挨了對方一槍,幸好槍尖是斜刺里殺到的,在他的後背劃出一條很長地血痕,並沒有傷及到五髒六腑,否則,他也像黃國一樣。乖乖的躺在尸體堆里面了。

    只有一種情況會這樣。

    那就是自己身邊的人不斷地戰死了,以致無法守住防線,以致包抄上來的淮西軍越來越多。在秦邁的身邊,總共有二十名的保信軍士兵。秦邁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已經全部遇難,還是見機不妙後退了。他想要看看周圍,卻發現有鮮血順著頭皮往下流淌,遮蔽了他的眼楮。無論他看哪里。看到的都是模糊的紅彤彤的景象,根本無法仔細確認周圍的情況。他的雙手都握著斧頭,根本連揉眼楮地機會都沒有,只好任憑鮮血不斷的涌入自己的眼眶,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模糊。

    隱約間,秦邁發現有一個身軀十分高大地家伙,向著自己移動過來。這個人的身軀。居然有點像那個野人熊霸。只不過是小了一圈而已,他手中提著一根巨大的狼牙棒。狼牙棒上面的尖刺都是紅色地。因為眼楮里面充滿了鮮血,秦邁一時間無法分辨對方的身份,甚至還以為對方是屠雷,後來才驀然想起,屠雷是在罡字營那邊戰斗的,怎麼可能到這邊來?況且,屠雷使用的武器,好像也不是狼牙棒,這家伙一定是敵人無疑!

    “ !”

    秦邁狠狠地舉起了戰斧,準備挑戰這個巨人。

    有劉鼎這樣堅強的後盾在,什麼樣的敵人都嚇唬不了秦邁。

    嗖!

    突然間,一枚箭鏃從秦邁的耳邊掠過,刺耳地聲音幾乎將他地耳膜撕碎了。秦邁大吃一驚,還以為是淮西軍射出的箭鏃,下意識地一低頭,結果卻發現這枚箭鏃狠狠地釘在了對面巨人的眉心上,結果那個五大三粗的家伙,一聲不吭的就倒下了。他的身材的確高大,就算是倒下,威力也不減,重重的狼牙棒砸落在他自己的身體上,不但將他自己砸得血肉模糊,還將下面的尸體壓得瞬間涌出大量的鮮血,好像洪水一樣淹沒了秦邁的雙腿。

    噗嗤!

    又是一枚箭鏃飛來,秦邁前面的一個淮西軍軍官悶哼一聲,身體旋轉著倒在了巨人的身邊,手中的流星錘甩手砸到了秦邁的身邊,飛濺起來的血漿,再次落在秦邁的眼眶中,秦邁只好大叫倒霉,急忙放下一把斧頭,伸手去清理眼楮里的血漿。結果無論他怎麼揉怎麼搓,眼前看到的景物,依然是紅彤彤的,最後只好無奈的放棄,重新提起了戰斧。

    秦邁剛才眼楮還沒有被鮮血遮蔽的時候,已經注意到了這個淮西軍的軍官,他至少殺了六個保信軍士兵,他手中的流星錘飛舞起來,控制的範圍很大,普通的保信軍士兵根本無法靠近他。看他的樣子,也是沖著自己來的。結果沒想到,他還沒有靠近自己,就被突如其來的冷箭射死了。這個家伙的眼楮始終沒有閉上,大概也是覺得心有不甘吧!秦邁暗暗喘了一口氣,努力提起精神,繼續和身邊的敵人周旋。

    他知道,這樣凶狠而凌厲的箭鏃,令狐翼和藏勒昭都是射不出來的,整個保信軍內部,只有白欽翎有這樣的功力。

    這個白欽翎的神箭,真不是蓋的!

    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人?

    禾亭海那邊的戰斗結束以後,鬼雨都戰士都對白欽翎充滿了意見,同時也充滿了好奇,可是無論他們怎麼打听,愣是無法打听到白欽翎的來歷。有人說,白欽翎本來是起義軍的普通一員,箭術是通過自己的苦練鍛造出來的,他每天都在自己的屋子外面一百步遠的地方,掛上一只捉來的活的蒼蠅,然後用這只蒼蠅來練習射箭。這麼遠地距離,不要說一只蒼蠅,就算是一只麻雀。看起來也不過是針眼這麼大而已。也有人說,這個白欽翎,乃是神箭後羿的後裔。箭術乃是天生帶來的。從掌握地情況來看,事實應該是接近前者,可是絕大多數的保信軍士兵都寧願相信後者。

    白欽翎顯得很高傲。盡管他從來沒有表露出來,可是他的不緊不慢地語調,不卑不亢的神態,不冷不熱地待人接物,都說明他和周圍的人是不同類的。保信軍內部,也還沒有人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坐,令狐翼不行,藏勒昭也不行,甚至劉鼎都不行。他在戰場上的一切行為,也說明了一點︰他絕不射殺沒有身份的人!

    幾乎可以肯定。白欽翎出手的機會很少,但是只要他一出手,目標基本沒有逃脫的機會。在這個戰場上,一個白欽翎。就壓制了對方至少半數的淮西軍軍官,當淮西軍軍官意識到在保信軍內部,還有一個如此強悍的神箭手時,他們都顯得格外地小心。既然格外的小心。進攻的勢頭就不得不放慢了,使得保信軍有時間重新組織防線,避免被敵人瞬間撕裂。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白欽翎地鐵骨箭數量。

    幸好,自從發覺白欽翎的超凡入聖的能力以後,劉鼎已經對此做了充分的準備。他下令派人源源不斷地從霍山縣走馬崗軍營的鐵匠鋪里面,運來大量的鐵骨箭。專供白欽翎一個人使用。這種秦漢親自打造出來的鐵骨箭。已經達到了箭鏃制造的巔峰水平,箭頭堅硬而鋒利。箭桿細長而筆直,整枚箭鏃沉重而又不失靈巧。看得出,白欽翎對這種銀白色的鐵骨箭,也是非常滿意的。唯一遺憾地是,在白欽翎看來,好像並沒有太多地目標值得他舉起鐵臂弓。

    劉鼎就站在白欽翎的身邊,看著白欽翎冷冷地射殺每一個淮西軍軍官,他對箭術的理解,遠遠沒有對橫刀來的透徹,但是,從白欽翎的身上,劉鼎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一些很特別的東西。白欽翎很自信,同時也很冷漠,他的內心周圍,好像有一股厚厚的隔膜,將他牢牢地封閉起來,誰也無法接觸到他的內心境界。

    沒有人知道這家伙選擇目標的依據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這家伙到底要射殺多少人,更沒有人知道這家伙到底能夠連續射出多少枚箭鏃,更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和故事。他就像是一個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奇跡,一個難以置信的奇跡,劉鼎甚至覺得,這個白欽翎來得如此神秘,或許哪天離開的時候也將是如此神秘。

    相對而言,令狐翼射出的箭鏃要遜色不少,盡管在戰果上是沒有區別的,如果只按照人命計算的話,只是每個人的分量卻要差了不少。白欽翎的到來,引起的一個巨大後果就是,藏勒昭和令狐翼都在發瘋的練習箭術,同時日以繼夜的提高整體的身體素質,他們通過各種辦法,增強自己的力量和耐力,這些都正好是劉鼎的強項,而劉鼎當然十分願意幫助他們。

    將眼楮的余光從白欽翎的身上移開以後,劉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腦海中轉過無數不同的念頭。天下間有白欽翎這樣的神箭手,那麼宣武軍中的箭神沈從周,一定更加難以對付了,如果以後遇到這些人,自己還真的要格外的小心,千萬不要讓自己的小命不明不白的浪費在了突如其來的冷箭下面。

    他的目光從戰場上急促的掠過,眼光所到之處,看到的都是激烈的戰斗。忠字營的戰斗當然不用說了,李天翔、田躍、鮑杰、石凱等人,成了絕對的主力,他們帶領著各自的小隊,苦苦的支撐著搖搖欲墜的防線。蕭騫迪、秦邁和其余的鬼雨都戰士,則是主力中的主力,他們是抗擊淮西軍最堅強的中流砥柱。衛京幸和令狐翼一樣,都是戰場上的幽靈,尋找著一切可以放冷箭的機會,每一枚箭鏃射出,多半都要帶走一條人命,然而,這樣的神箭手並不多,無法決定整體戰局。

    罡字營的戰斗也非常的激烈,有些地方甚至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劉鼎將鬼雨都戰士都投放在了忠字營,罡字營的支撐人物,只有那些來自原劉巢起義軍的戰士了。不得不說。這些人雖然紀律性欠缺,在戰場上絕對是一把好手,他們極度蔑視死亡。甚至欣賞死亡,追求死亡,這種類似于宗教式的狂熱。即使是劉鼎面對他們,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地精神。這些人每每臨死之前,都要拖一個墊背的,那些從尸體堆旁邊路過的淮西軍士兵,如果受到突然地致命的襲擊,一定是他們干的。

    屠雷這個大個子,在激戰地人群中非常的醒目。不要看這個家伙外表傻傻的,事實上在戰場的經驗卻十分的豐富,那些淮西軍士兵覺得他看起來好欺負,于是紛紛向他涌過來。結果被他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辦法,居然全部放倒在了地上。誰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鮮血,到底有多少是屬于自己的,又有多少是屬于別人的。反正虎頭墨麟刀上面不斷的有鮮血滴下來,甚至一刀揮出去,上面地血珠就好像晶瑩透亮的珍珠,呈扇形的全部拋射出去。看起來非常的美麗。

    罡字營地新兵,顯然在接受中一生中最緊張最恐怖的考驗,淮西軍士兵不斷的涌上來,直接和他們面對面的廝殺,迫使他們必須在生存和死亡之間作出選擇。盡管外圍地大部分都是熟練士兵,擋住了淮西軍士兵的一波波沖擊,但是隨著這些熟練士兵的不斷倒下。還是有不少的淮西軍士兵穿越了外圍的方向。直接殺到了方圓陣的中圈。

    面對突如其來的刀槍劍戟,面對紛飛地箭鏃。面對噴涌地鮮血,鼻子中呼吸著充滿了血腥味的空氣,有地新兵已經被嚇壞了,結果被敵人毫不留情的砍掉了腦袋,木頭一樣倒在了地上,有些新兵光是依靠這本能在戰斗,也堅持不了多久就被敵人殺死,只有那些心志足夠堅定,意志也足夠堅韌的士兵,才能在面對面的廝殺中幸存下來。

    這一場戰斗結束,如果他們還活著,他們就是合格的士兵,如果他們躺下了,他們就需要接受更多的磨練。當然,有很多人,已經遺憾的躺在了地下了。韋國勇在後面不斷的調派人員,卻發現自己能夠調派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新兵。雖然于心不忍,他也不得不將他們全部投放到戰場上。他希望,只要有三分之一的新兵能夠活下來,罡字營以後就充滿了希望。

    淮西軍擁有兵力上的優勢,他們好像潮水一樣的往上涌,用層層疊疊的尸體,掩埋了兩軍之間的障礙。最終,他們完全撕開了保信軍的防線,深入到了方圓陣的中層。這是一早就預料到的情況,保信軍沒有辦法完全切斷對方進攻,只能繼續收縮陣型,壓縮防守區域,繼續編織嚴密的防衛圈。

    但是,罡字營的士兵,顯然對于陣法還不夠熟練,在壓縮陣型的時候,出現了很多意外的狀況,不少的士兵被淮西軍割裂包圍,然後逐個殲滅干淨。保信軍的傷亡數字,在這個時候直線上升。淮西軍最先從罡字營和忠字營的結合部取得了突破,為了避免鬼雨都戰士傷亡太大,蕭騫迪按照計劃緩緩地撤退,大量的淮西軍趁機跟上,好像隨時都要將保信軍從中間切割開來,保信軍弓箭手能夠發揮威力的地方,也越來越少了,不少的弓箭手已經拿起橫刀,準備投入肉搏戰了。

    嚴密的隊形被撕開,接下來的自然就是混戰了。

    劉鼎和韋國勇,都對這樣的混戰進行了精心的準備。

    這種混戰,其實也是很講究技巧的,也是最考驗士兵的基本素質的。混戰,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單挑,而是制造機會,幾個人單挑對方一個,這句話也可以反過來解釋,那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要一個人去單挑對方幾個,除非自己是天才,又或者是傻瓜。三才陣和五絕陣是用的最多的招數,三個或者五個的士兵相互配合,就能發揮十到二十個士兵的威力,相互間的配合越是熟練,陣型的威力就越大。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罡字營的士兵,顯然還沒有來得及掌握這些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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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9:38:2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111章 戰鼓擂(4)

    洪春也是戰場的老將了,他立刻看出了這個機會,同時發現了保信軍更多的弱點,他下令淮西軍發動更加凶猛的攻擊,試圖將保信軍一舉擊潰,他甚至集合了紫焰都士兵,一旦發現保信軍有崩潰的跡象,他立刻就會率領紫焰都精銳投入戰場,將保信軍徹底的擊垮。

    保信軍總體人數其實不少,但是隊伍中的新兵很多,這是保信軍最大的弱點。新兵和老兵的區別,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了,處在隊伍中心的,大部分都是新兵,只要撕裂了外圍的防御,中心區的那些新兵,就是屠殺的對象,在這種激烈的混戰中,新兵的作用幾乎是可以忽略的。

    然而,罡字營畢竟是罡字營,他們是一支非常奇怪的軍隊,那些來自起義軍的士兵,都有著豐富的戰斗經驗,他們之前在起義軍的時候,就擅長幾個人之間的配合作戰,並且將其發揮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或許剛才那種對紀律性要求很高的大團隊作戰,並不能完全發揮他們的優點,而這種小團體的混戰,恰好是他們的長處,是他們最拿手的本領。他們按照之前的計劃,三個人組成三才陣,五個人則組成五絕陣,相互配合,掩護著新兵後退,同時阻擋越來越多的淮西軍。不要看他們的小團體雖然不多,可是卻十分的穩固,任憑淮西軍如何沖擊,想要擊破任何一個小團隊,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蜂擁而來的淮西軍,好像是滾滾而下的洪水,遇到了無數堅固的礁石,瞬間就被踫得頭破血流,自身反而增加了不少的傷亡。更要命的是,他們進入這些大大小小的礁石以後,原本密集的隊伍被割裂了,他們也只好各自為戰。但是保信軍已經佔據了主動,他們根本不給淮西軍組織小團隊地機會,一旦發現淮西軍有組織小團隊的苗頭。保信軍就會率先動手,將他們屠殺在團隊形成之前。

    這樣一來,屠雷等人反而感覺更加爽快。同時運動也更加的自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屠雷自己是典型地肉搏戰士,虎頭墨麟刀控制的範圍很大,那些普通的淮西軍士兵根本沒有辦法靠近他,在他地身後,有兩個保信軍的弓箭手,還有兩個保信軍的長槍手,屠雷在最前面橫沖直撞,兩個長槍手分列兩側,掩護弓箭手的動作。兩個弓箭手專門放冷箭。這兩個弓箭手的箭術,算不上高明,但是在近距離下放箭,殺傷力還是很可觀的。不斷有淮西軍士兵死在他倆的冷箭之下,偏偏他們想要反擊沒,卻有奈何不了屠雷這一關。

    沖上來的淮西軍士兵,顯然已經被打亂了陣腳。面對這樣密密麻麻的三才陣、五絕陣,自己的長處沒有機會發揮,頗有點陷入了泥潭地味道。一不小心,他們就會被緊密配合的保信軍捅死在半路上,越是前進的越遠,他們遭受死亡的幾率就越大,只有那些真正地淮西軍勇士。才能夠堅定不移的前進。然而。等待他們的,還有那恐怖的雷鳴般地鐵骨箭。

    白欽翎的鐵骨箭。時不時地擦破長空,帶著雷鳴般的聲音,奪走一個個淮西軍勇士的性命,最終將他們完全從內圈清理干淨。令狐翼和衛京幸等人,也都佔據了有利的位置,持續不斷的釋放冷箭。因為射出去的箭鏃過多,兩人地右手右臂都開始酸麻了,尤其是衛京幸,他從來沒有在這麼短地時間內,射出這麼多的箭鏃。令狐翼跟劉鼎學習了不少鍛煉地辦法,力量和耐力都有明顯的提升,現在已經能夠連續射出二十枚的箭鏃而不感覺到疲憊了。

    罡字營的戰士,終于用他們特有的小團隊配合,牢牢的擋住了淮西軍的進攻,只有忠字營那邊,淮西軍依然在不斷的涌上,盡管有白欽翎、衛京幸、令狐翼等三個出色的弓箭手,這里依然不斷有淮西軍成功的突入到內圈。越來越多的淮西軍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靈活的改變了進攻方向,全力以赴的壓向忠字營的防區。

    韋國勇遠遠的看到了這個狀況,不由得微微一驚,心想︰“忠字營難道出事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忠字營確實出事了。

    決戰之前,劉鼎就對忠字營很不放心,所以專門在忠字營坐鎮,生怕這里會發生意外,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開戰以後,情況最嚴重的的確是忠字營,戰斗最不積極的,也是忠字營,最先被淮西軍沖垮的,也是忠字營。忠字營最大的問題,是士氣的問題,士氣最大的問題,是激勵方面的問題。為了應付激戰,劉鼎不惜下重金激勵他們,但是在殘酷的戰斗面前,重金的誘惑力顯然越來越小。

    這種依靠金錢激勵起來的士氣,最多只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如果這一炷香的熱情過去了,他們的抵抗意志就會逐漸的消退。當前面戰死的人越來越多,忠字營的士氣不可避免的衰退下來,士兵們開始無心戀戰,淮西軍還沒有到達面前,後面的人已經悄悄地想著怎麼樣才能離開戰場了。許多士兵都在心里想,如果沒有了性命,就算獎勵再豐厚又有什麼用?加上嚴成子、陶風波、謝安瑤、彭瑞真等幾個軍官的“非暴力不合作”,忠字營的決死精神始終無法打起來,只有那些處在最前面的戰士,還做出了比較像樣的抵抗。

    盡管這里有劉鼎親自坐鎮,有鬼雨都的戰士在壓陣,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忠字營的決戰勁頭,開始急促的消失,淮西軍的進攻速度越來越快,沖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相當部分的保信軍士兵,不是向前挺進,而是下意識的向後退縮,終于帶來了極其嚴重的後果。

    嚴成子的乙旅最先崩潰,大量的保信軍互相簇擁著,往方圓陣的內部積壓,好多弓箭手都被他們擁擠的無法拉開弓弦,有人為了搶奪逃命的道路,甚至和弓箭手爭奪位置。甚至是大打出手。那些比較正直又或者是比較勇敢的戰士,在這些人地影響下,也情不自禁的產生了動搖的念頭。

    劉鼎腳步飛快地來到乙旅地後面。找到了嚴成子,厲聲喝道︰“怎麼回事?為什麼退下來?”

    嚴成子狼狽不堪的退了下來,身上卻沒有絲毫的傷痕。也沒有什麼血跡,顯然是和淮西軍根本沒有正面接觸過。最先潰退下來地,正是麻東率領的隊伍。麻東的隊伍都是些軟腳蝦,怎麼能夠上得了真正的台面?但是,劉鼎毫不猶豫地將他們送上了戰場的最前線,結果兩軍剛剛接觸,馬東和他的混混部下,就被打得潰不成軍,一敗涂地了,最後只有幾個人逃出來。

    驀然間看到劉鼎出現。麻東渾身顫抖的好像個篩子。他知道劉鼎的手段,他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與其被劉鼎處死,還不如死在淮西軍的刀下,多少也可以博到幾分同情。貝丹山顯然是沒有指望了。與其窩囊地活著,備受敵人的折磨,還不如死了痛快。他急忙轉過身來,向著沖上來的淮西軍沖過去。果然,兩把淮西軍的長槍同時刺中了他,他地身軀就軟綿綿的倒下了。

    劉鼎盯著嚴成子,嚴厲的說道︰“回去!守住你的陣地!”

    嚴成子斜眼看著劉鼎,一聲不吭,但是那種不服氣地神態,卻是表露無遺的。跟隨麻東的幾個小混混。悄悄地想要開溜。結果劉鼎背後的四個鬼雨都戰士一人抓一個,將他們全部抓到了劉鼎的面前。劉鼎輕輕一擺手。四把橫刀落下,他們轉眼間就成了亡魂。嚴成子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的煞白,那熱乎乎地鮮血,飛濺到他地臉上,他也不敢擦拭。

    劉鼎冷冷的說道︰“田躍!”

    田躍在前進大聲回答︰“在!”

    劉鼎朗聲說道︰“乙旅地兄弟們,從現在開始,你們接受田躍的指揮!不打退淮西軍的指揮,你們全部都是罪人!”

    嚴成子欲言又止,想要反駁劉鼎,可是卻沒有反駁的勇氣。

    劉鼎明知他怕死,絕對不敢正面反對自己,因此冷冷的說道︰“你被解除職務了,戰斗結束以後,軍法官會找你的!”

    果然,嚴成子垂頭喪氣的走了,自始至終,都不敢提出抗議。

    田躍渾身同樣是血淋淋的,連續殺了兩個淮西軍之後,舉著長槍來到劉鼎的面前,他高聲大呼︰“兄弟們,你們看看別人罡字營,他們都是新兵,但是打得比我們還好,我們是舒州的老軍人,舒州的父老鄉親,你的叔伯兄弟,你們的姨娘姐妹,都在看著我們啊!如果我們不打敗淮西軍,怎麼對得起他們?”

    保信軍的士氣本來有些低落,被他鼓動著,略有提升,但是好多人還在遲疑著。道理當然是對的,可是淮西軍的進攻如此凶猛,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他們怎麼能夠不猶豫?只有那些比較勇敢的戰士,轉過身來,重新投入了激烈的戰斗。

    劉鼎嚴厲的喝道︰“我就站在這里,你們要是繼續後退一步,休怪軍法無情!”

    他緩緩地拔出橫刀,高高的舉起。

    跟在劉鼎背後的四個鬼雨都士兵,也都高高的舉起橫刀。

    橫刀很亮,橫刀很冷。

    微微遲疑片刻,那些保信軍士兵終于轉過身去,在田躍的帶領下,對淮西軍發動反擊。剛好甲旅旅帥李天翔發現這邊不妙,忍著腳板的疼痛,帶領幾十名士兵過來封堵缺口,兩個旅的士兵一起努力,終于肅清了擠進來的淮西軍,重新穩住了防線,忠字營乙旅的士氣也有所提升。

    李天翔是決戰前臨時提拔的甲旅旅帥,這個位置原來是彭勃的。毫無疑問,甲旅是忠字營的精銳,相當數量的士兵都是彭勃的心腹,對于劉鼎的到來,多多少少都有些抵觸的情緒,但是,撇開這些因素不說,甲旅的戰斗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彭勃這個人,雖然走上了歧路,但是帶兵還是很有一套的。就算是劉鼎,也不舍得將這個旅的士兵完全舍棄掉。

    直接從什長升為旅帥地李天翔雖然在甲旅還沒有站穩腳跟,但是在這種戰場上。甲旅的士兵還是很守紀律的,加上李天翔在士兵心目中地良好形象,這些士兵最終還是接受了他的指揮。在李天翔的帶領下。保信軍士兵努力地守住了防線,盡管還有淮西軍士兵不斷的沖上來,卻無法過得了田躍這一關。

    劉鼎稍稍松了一口氣,忽然發覺旁邊的保信軍士兵又出現了潰退的跡象,原來是謝安瑤的丁旅也開始潰退了。他們本來不是淮西軍的重點進攻方向,但是田躍的出現,穩住了保信軍的防線,于是那些淮西軍士兵習慣性的移動到了丁旅的位置上,一輪重壓之下,丁旅沒有承受住。潰退了下來。

    那些保信軍士兵,神色都顯得非常地緊張、沮喪、惶恐,有些人甚至連武器都丟棄了,完完全全就是敗軍。問題當然是出在旅帥謝安瑤的身上。他是最先撤退下來的,和嚴成子一樣,謝安瑤的身上既沒有血跡,也沒有傷痕。干淨地好像剛從家里沐浴出來,倒是他身邊的士兵,還有幾個看起來是的確奮戰過的。

    劉鼎冷峻地說道︰“謝安瑤!你的陣地在前面!”

    謝安瑤哭喪著臉說道︰“我不能拿我的兄弟們去冒險……”

    話音未落,劉鼎已經伸手捏住他的喉嚨,厲聲說道︰“我命令你,立刻反擊!將陣地奪回來!否則,我將按照軍法處置你!”

    謝安瑤漠然的看著劉鼎。顯然沒有當真。

    他絕對不相信劉鼎會真的殺了自己。殺了他,丁旅的士兵誰來帶?

    劉鼎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突然間手指一用力,就捏碎了謝安瑤地喉結。

    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情不自禁地凜然。

    劉鼎放開手,謝安瑤的尸體緩緩地墜落,他的兩只眼楮還睜得很大,好像無法相信劉鼎真的會殺了他。劉鼎沒有拔刀,用冷峻的目光逼視著周圍的每個保信軍士兵,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的喝道︰“誰再敢後退!他就是下場!”

    巨大的殺氣籠罩著面前的每個人,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下意識的停住了後退的腳步。

    劉鼎頭也不回,厲聲叫道︰“鮑杰!”

    正在前面浴血奮戰的鮑杰大聲回應︰“在!”

    劉鼎沉聲說道︰“丁旅的將士現在歸你指揮,誰也不能後退一步!”

    鮑杰一槍將一個淮西軍士兵挑起來,將他的尸體扔在七步之外,然後大聲回答︰“明白!”

    劉鼎緩緩地朝面前一揮手,那些保信軍士兵乖乖的轉過身去,跟著鮑杰重新投入戰斗。丁旅的戰斗力,僅僅在甲旅之下,當他們的士氣被再次提升以後,淮西軍馬上感覺到了痛苦,原本好不容易打開的缺口,又被封堵上了。

    這邊丁旅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那邊丙旅和戊旅也出現了問題,他們的大部隊沒有潰退下來,兩個主要的軍官卻已經潰退下來了。陶風波和彭瑞真都先後負傷,天知道他們的傷勢是怎麼來的,怎麼看起來都不像是淮西軍給他們造成的傷害,因為傷口實在太淺了,好像是哪個女人輕輕的割了他們一刀。

    劉鼎見狀,臉色陰沉的趕了上去,很不客氣地喝道︰“怎麼回事?站住!”

    陶風波臉色最是陰沉,煽風點火的本事也最大,冷冷的說道︰“劉鼎,你要將我們忠字營全軍覆沒才安心嗎?你想要借刀殺人,要將我們忠字營的全體士兵都干掉,你的險惡用心,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劉鼎冷冷的盯著他,陰冷的說道︰“罡字營同樣在戰斗!”

    彭瑞真哀求的說道︰“我們抗不住了,趕快叫董瀾上來!”

    劉鼎冷峻的說道︰“董瀾當然會上!但不是現在!”

    陶風波說道︰“劉鼎!你要消滅我們忠字營……”

    話音未落,劉鼎已經一手將他扳倒在地上,冷峻的說道︰“這是戰場!每個人都在戰斗!只有你在後退!按照戰場紀律,我將會就地處置你!”

    陶風波冷冷的說道︰“你怎麼處理我?”

    劉鼎面無表情的說道︰“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你犯了三大死罪,你說我怎麼處置你?”

    陶風波臉色劇變,外強中干的叫道︰“劉鼎!你敢!貝禮翊是我的舅父……”

    劉鼎根本不和他搭話,冷峻的說道︰“戰場之上,有何不敢?哪怕貝禮翊在此,我也照樣處理你!”

    向後一揮手,一名鬼雨都戰士一刀斬落。陶風波頓時倒在了血泊中。

    劉鼎刷的一聲抽出橫刀在手,逼視著自己面前的保信軍士兵,一字一頓地說道︰“後退者,殺無赦!”

    殷紅的鮮血。從刀尖緩緩地滴下來,那些保信軍士兵明顯的猶豫了一下,終于身體慢慢地向後轉。

    正在這時候,雄渾的鼓聲繼續響起。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原來,是韋國勇敲響了戰鼓,給罡字營地戰士們提神。

    劉鼎喝道︰“石凱!”

    石凱在前面回答︰“在!”

    劉鼎朗聲說道︰“你負責指揮戊旅!守住你的正面!”

    石凱怒吼︰“明白!”

    那邊彭瑞真看到這邊的情景,心知大勢已去,劉鼎在戰場上絕對不會饒過他們的,如果他還想活著的話。只有和淮西軍拼死決戰了。和淮西軍拼命。也許他還有活命的機會,但是和劉鼎拼命。活命的機會顯然沒有。微微一咬牙,彭瑞真掙扎著爬起來,對身邊的戰士們喝道︰“兄弟們,咱們丙旅不是吃素的,咱們上去再干他們一場!”

    李天翔在前面苦戰,看到彭瑞真居然帶人重新沖了上來,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在這樣的混戰中,軍官就是士兵們地榜樣,劉鼎的冷酷、決斷,給保信軍士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在後退之前,必須好好的考慮自己地下場。既然後退無門,那就只有奮力前進,將敵人阻擋在陣地之外了,一時間,不少的保信軍士兵都下了拼死的決心,戰斗力陡然增加了不少。戰爭,本來就是雙方在頂彈簧,當一方的力量變強地時候,另外一方肯定會變弱,淮西軍忽然覺得,自己面前的保信軍士兵,怎麼都變得凶悍起來了?他們當然不會服氣,他們要表現的更加的凶悍!

    淮西軍士兵不斷的沖上來,保信軍士兵則英勇抗擊,在兩軍交戰的地方,尸體堆疊,血流成河,地上再也看不到絲毫的野草蹤影,全部都被鮮血給掩蓋了。偏偏這時候還有陽光,陽光照耀在血液上,倒映出璀璨地光芒來,如同是琉璃里面折射出來地光影,如夢似幻。

    洪春看到保信軍搖搖欲墜的防線,居然好像又慢慢地堅固起來,情不自禁的大皺眉頭,保信軍的弱點是絕對存在的,但是劉鼎居然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些弱點掩蓋甚至是轉化過來,顯然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的確是個不容易對付的對手。

    忽然間,他發現了一些什麼,原來,他看到了一個非常堅強的身影,那是一個激戰中的鬼雨都士兵,因為他的額頭上同樣有著雙劍交叉的圖案,遠遠的看過去,就如同是人身上的第三只眼楮。這個鬼雨都士兵,已經是傷痕累累,可是無論身邊的淮西軍士兵如何努力,始終都沒有辦法將他殺死,反而在不斷的纏斗中,越來越多的淮西軍士兵死在了他的橫刀之下。想起自己那天抓到的那個鬼雨都士兵,搏殺了那麼多的淮西軍士兵,自己居然還沒有完全斷氣,實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這些鬼雨都士兵的忍耐力和頑強意志,完全不在淮西軍的紫焰都精銳之下,這個該死的劉鼎,什麼時候鍛造出來的這麼一支精銳?這樣的精銳,在劉鼎的身邊還有多少?劉鼎,到底掌握了保信軍多少的軍隊?在舒州又安排了怎麼樣的計劃?這個人地目標是什麼?他對淮西軍的態度有沒有改變的可能?洪春地臉色越來越陰沉,腦海中連續轉過好幾個念頭,最後卻又悄悄地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個軍官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帥,前面的兄弟傷亡地差不多了,請派遣增援部隊!”

    洪春點點頭。慢吞吞的說道︰“增援馬上就到!”

    旁邊有人低聲說道︰“大帥……”

    洪春依然是慢條斯理的說道︰“增援,明天就會到。”

    那軍官納悶的說道︰“明天?”

    洪春淡淡的說道︰“明天。”

    那個軍官看到洪春高深莫測的樣子,不敢再問。

    淮西軍的進攻勢頭。基本上被遏制住了,沖上去的淮西軍士兵,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如果沒有有生力量的增援,他們最終會被保信軍全部消耗掉。很顯然,淮西軍沒有增派更多地援軍,說明他們對這一波次的攻擊,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擂鼓!”

    劉鼎大喝一聲。

    雷鳴般的鼓聲響起來,震動了整個小金園,連地上地鮮血都在劇烈的顫動。

    “反擊!”

    劉鼎再次大喝一聲。

    旗手急忙揮動紅旗。下達了全軍反擊的命令。

    劉鼎看準機會,長嘯一聲,揮舞著橫刀沖了下去。他身後的四個鬼雨都戰士,也都高舉著橫刀。跟在劉鼎地身後一起殺入敵陣。他出擊的地方,剛好是忠字營和罡字營的結合部,是淮西軍爭搶的最為激烈的地方。在這里,蕭騫迪正率領鬼雨都戰士苦戰。他們的人數很少,淮西軍的人數卻很多,可謂是殺之不窮,斬之不絕。劉鼎地突然間加入,大大地減輕了所有鬼雨都戰士的壓力,但見劉鼎所過之處,淮西軍士兵所向披靡。無人能當其鋒。

    噗!

    一陣陣地腥風血雨。從鋒利的刀尖上飛濺出來。

    嗖!

    令狐翼、衛京幸等人,也率領弓箭手發動反擊。他們緩緩地推進,向淮西軍的後方射出密集的箭鏃,這時候淮西軍的人數已經不多,箭雨造成的實際殺傷效果不大,但是卻堵截住了淮西軍撤退的道路。罡字營和忠字營的士兵,也努力的發起了反擊,和剛才苦戰的形勢相比,發起反擊的時候,保信軍的士氣非常高漲,原本處于優勢的淮西軍,士氣瞬間掉入了谷底。

    “爺爺來了!”

    秦邁大聲疾呼,雙手揮舞著戰斧,戰斧上面已經出現了多處的缺口,有的缺口甚至有牙齒這麼大。

    “俺們來了!”

    與之相應的,卻是屠雷的獨特呼叫,他手中的虎頭墨麟刀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經歷過如此激烈的戰斗以後,上面居然看不到絲毫的傷痕,就連刀刃都沒有絲毫的缺口。若非親眼所見,實在感覺匪夷所思,哪怕是劉鼎手中的橫刀,連續剁翻了四五個敵人以後,刀刃也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缺口了。

    原本防線好像彎曲弓背的保信軍,漸漸的拉直彎曲,好像一把有彈性的彈弓,準備將最後的淮西軍士兵全部彈射出去。那些淮西軍士兵,又好像是落在了一張大網上,隨著網繩的收緊,掙扎越來越沒有力氣。最終,淮西軍的人數越來越少,能夠僥幸脫離戰場的,已經不到三百人。

    “那個人就是劉鼎嗎?”

    洪春遠遠的看到了一個人,如狼似虎的追殺著狼狽逃命的淮西軍士兵,如入無人之境,一點也沒有作為最高指揮官的覺悟,只知道追尋屠戮的快感,他感覺到這個人就是劉鼎。在淮西軍大部分高級將領的印象中,劉鼎都是個不需要非常重視的人物,最起碼顏覺酈就沒有非常重視他,盡管葛寧死在了劉鼎的手下,顏覺酈也沒有替他報仇雪恨的意思。但是現在,洪春發現之前的想法都是錯誤的,這個劉鼎,絕對是個需要萬分警惕的對象!哪怕是小看他一時半刻,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正是。”

    他身邊的軍官低聲回答。

    “真乃壯士也!”

    洪春凝視著劉鼎,忽然感慨地說道。

    他身邊的軍官微微有點愕然,主帥居然贊賞敵人?他搞不清楚洪春的意思,因此不敢搭話。

    “撤退吧!今天的戰斗結束了。”

    洪春凝視著劉鼎騰挪跳躍的身影,淡然自若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嗚嗚嗚嗚……

    嗚咽的牛角聲的傳來,淮西軍緩緩地退去,他們進攻的時候有差不多兩千人,可是退卻的時候,最多只有兩百人。保信軍士兵緊追不舍,痛打落水狗是他們最大的本事,尤其是忠字營的士兵,尤其是忠字營彭瑞真旅的士兵,彭瑞真急切的想要挽回自己的面子,決不肯放過任何追殺敵人的機會。但是,很快淮西軍士兵就用弓箭射住了陣腳,瘋狂追擊的彭瑞真,差點兒被對方的箭鏃射中,急忙撤了回來了。

    嗚嗚嗚嗚……

    劉鼎也下達了停止追擊的命令,追擊的保信軍士兵,紛紛返回。

    雙方決戰的人員,緩緩地拉開距離,兩軍中間,再次出現了三百步的空曠地區,原先的戰場上,一片的狼藉,到處都是戰死者的尸體,流淌的血水差不多有膝蓋那麼深。那些受傷還沒有死去的士兵,躺在血泊中痛苦的呻吟,夕陽殘照,整個戰場就如同是上古世紀的阿修羅地獄,慘不忍睹。

    夕陽的最後一縷余暉,帶走了戰場的最後一絲溫暖,天地間逐漸蒼茫一片,每個人都深深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氛。雙方派出去的後勤人員,正在收攏各自的戰死人員遺體。戰死的對方士兵,自然不用管,如果還活著的,則給對方一刀,也算是殺敵立功,有時候,遇到自己的士兵,如果發現對方傷勢很重,同樣也要給他一刀,卻是幫助他從此解脫。只有那些傷勢較輕的士兵,能夠被抬著走出戰場,而這樣的人,往往是很少很少的。這些出來收拾戰場的人,都是軍隊中最冷漠的人,無論是對方的人,還是自己方的人,在他們眼中,都不過是一條卑賤的生命而已。

    幸存的士兵們站在自己的隊列中,互相包扎著傷口,默默無言。有人在翻看著戰利品,也有人在翻看著戰死同伴的遺物,每個人的臉色基本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沉默。沒有人喜歡說話,也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說話。更多的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又或者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用所剩不多的意識思考著一個嚴峻的問題︰

    今天已經過去了,明天呢?

    沒有人知道。

    夜色,慢慢的籠罩了大地,戰斗,卻遠遠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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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9:39: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112章 星光(1)

    夜,很靜,很冷。

    火把在靜靜的燃燒,光線卻顯得相當的昏暗,仿佛只能照亮周圍的一小塊區域。戰士們並不在乎火光的強弱,戰斗之後帶來的疲憊和傷痛,就算是再明亮的火光,也無法照亮他們的心房。巡邏隊經過的時候,火把在寒風中燃燒,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如同是有人的心房在不規則的跳動。

    活著的人,要麼在沉思,要麼已經進入夢鄉,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活了下來,他們也是不幸的,因為他們還要繼續戰斗。誰知道在明天的戰斗中,他們還能不能活下來?這種等待死亡的過程,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懂得,懂得的人,大部分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新兵在悄悄地哭泣,通過淚水來排解殘留的恐懼和不安,在他們的眼前,白天慘烈的景象還時時的浮現,似乎永遠都不會消失,那一幕幕,一斷斷,都好像在割裂他們的心房。

    受傷的人,要麼默默地在忍受著傷痛,要麼在上了藥以後,靜靜地進入了夢鄉。他們當中的有些人,沉睡以後將再也不會醒來。這個年代的醫藥技術,還沒有達到起死回生的地步,甚至連最基本的防治傳染的藥品都沒有。對于傷員來說,治療外傷最有效的藥品,就是紅升丹,但是它並沒有消炎殺菌的作用,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傷口會不會突然惡化。很多人都說,在軍隊里面,最不幸的不是死者,而是傷員。劉鼎悄悄地在醫院轉了一圈以後,深深的同意這句話。在沒有青霉素、沒有奎寧的年代。負傷的人實在是最悲慘地,不知道盧舜杰那邊地研究,有沒有取得有效的進展?

    死了人,要麼還靜靜的躺在寒冷的地上,等待火化的機會,要麼已經化作了飛灰,順著寒風沖上了雲霄。大部分的死者,都是要火化掉的,只有極少數的重要人員。才會將遺體送回去給他們的家人。棺材,是非常奢侈地,就算是非常重要的人物,暫時也只能用厚厚的麻布包起來。戰爭,持續不斷的戰爭,已經讓很多人麻木,對于自己死了以後的事情。不會做太多的考慮。可憐幾百年前,有人還為了死了之後靈魂是否存在而爭辯不休,現在,已經沒有人爭辯了,因為自己隨時都可以親眼感受到這個結局。

    劉鼎帶著蕭騫迪,靜靜的在軍營里面巡邏。軍營顯得很安靜,很整齊,一個個地簡陋帳篷,將寒風擋在了外面。哨兵在寒風中矗立。身上的盔甲都凝結著寒霜,呼出的熱氣很快變成了白霧。火把在寒風中不斷的搖曳,似乎隨時都會熄滅,氣死風燈在這個年代還是高級貨,只有極少數的軍官能夠使用。為了防止火災,帳篷里面是嚴禁生火的。大部分的戰士都已經習慣了黑暗中的生活。

    忠字營的戰士,看到劉鼎到來,臉色都有點怪怪地,開始的時候有些不滿的情緒,但是慢慢的又排解開來了。無論他們承認還是不承認,這一場戰斗過後,忠字營已經完全掌握在劉鼎的手中。貝丹山獨自離開了忠字營。從此消失。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劉鼎沒有殺他,因為已經沒有必要。貝丹山並不是一個威脅性的人物,正如那個嚴成子一樣,貪生怕死地人,永遠都成不了大事。

    戰斗結束,劉鼎馬上宣布正式調整忠字營的軍官體系,對忠字營的軍官隊伍來了個大換血。李天翔、鮑杰、石凱、田躍都被正式提拔為旅帥,通過自己的努力,彭瑞真成功地保住了他的旅帥位置。相當部分的隊正也做了調整,那些不勇敢的,畏縮不前地,貪生怕死地,克扣軍餉的,陽奉陰違地,陰陽怪氣的,全部都被解除了職務。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他們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留下來,劉鼎對他們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聚眾鬧事,否則,等待他們的一定是嚴重的後果。沒有人懷疑劉鼎這句話,于是有人收拾自己的東西,默默的離開,軍營里繼續保持著安靜。

    隊正的調整不是劉鼎決定的,而是由忠字營的官兵不記名投票進行,票數最多的人,自動成為隊正。這時候的人們,還不懂得如何拉票,如何打擊對方,也不懂得如何宣傳自己,一切的依據都是自己的口碑,因此,投票選拔出來的人,基本都是最優秀的。事實證明,新選拔出來的隊正,的確能夠承擔這個職務,在經歷了大換血以後,士兵們的情緒基本上還是穩定的,甚至士氣方面還有稍微的提升。

    “軍隊中臥虎藏龍,你需要的只是一雙伯樂的眼楮。”

    這句話是誰說的?

    劉鼎已經不記得了。\\\\\\

    但是不可否認,這句話絕對富有哲理。

    調整了忠字營的軍官體系之後,劉鼎立刻召集罡字營、忠字營、奮字營的所有旅帥召開軍事會議,檢討今天的作戰教訓,總結優秀的經驗,討論明天的作戰方針。從今天的表現來看,保信軍不能說很好,也不能說很差,問題主要是出在忠字營,這也是可以預見的,忠字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能保持穩定已經不錯了。罡字營的表現,讓劉鼎感覺比較欣慰,毫無疑問的,罡字營正在茁壯的成長,只要假以時日,它肯定會成為一支勁旅的。

    代價當然是沉重了,根據初步的統計,今天戰死的人員多達四百余人,負傷的也超過八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剛入伍的新兵,最精銳的鬼雨都戰士也有五人陣亡,秦邁也負傷失去了戰斗力。戰斗,總要淘汰掉一些人,鍛煉一些人,強化一些人,這是鐵的規律,誰也無法改變。唯一可以掌控的。只死其中數量的多少而已。或許,明天的戰斗到來時,保信軍已經煥然一新。

    今晚不是夜襲地好時機,雙方地軍營都矗立在非常平坦的原野上,雙方的斥候兵也都在警惕的注視著對方的動靜,天空中還有繁星閃爍,因此,雙方都沒有發動夜襲的準備。夜色如此的平靜,軍事會議也顯得非常平靜。李天翔、田躍等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旅帥級別的會議,他們還沒有太多的意見提出來。商量地最多的事情,就是明天的戰斗。毫無疑問,明天的戰斗將是決定性的,是殊死的戰斗。

    洪春今天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但是還有三千多人,保信軍也損失了三分之一地兵力。兵力已經不足一千六百人,明天開戰的時候,兵力對比將達到二比一的水平。這種數量上的劣勢,不是那麼容易彌補的,小金園完全是無險可守的,而且洪春手頭上,還有五百名最精銳的紫焰都士兵沒有投入戰斗,這是最令人擔憂的。

    要對抗這些如狼似虎的紫焰都士兵,保信軍必須拿出自己地壓箱底功夫來。破釜沉舟,全力以赴。調整武器裝備、調整編制,這些通常措施都已經執行下去,董瀾率領的奮字營也已經進入戰斗狀態,但是還需要更多的措施。最終,保信軍必須有一支過硬的部隊。能夠和紫焰都士兵抗擊的隊伍,這樣的重任,只能落在鬼雨都地身上。

    藏勒昭他們的傷勢還沒有好,因此沒有參加今天的戰斗,在今天的戰斗中,有五個鬼雨都戰士犧牲,秦邁也失去了戰斗力。這使得鬼雨都的戰斗力大打折扣。現在還有戰斗力的鬼雨都士兵,已經不足二十人。就算他們有三頭六臂。也無法對抗五百名的紫焰都士兵。

    軍事會議之後,劉鼎連夜對鬼雨都進行擴充。各部隊根據今天地戰斗表現,挑選出兩百名最勇敢地戰士,充實鬼雨都的隊伍,白欽翎、屠雷、衛京幸地名單都在這里面。鬼雨都獨立于任何的部隊,只接受劉鼎的個人指揮,大部分的部隊都不舍得抽調精銳,但是為了明天的戰斗,他們不得不這樣做。如果無法擋住紫焰都的攻擊,一切都是白搭。

    屠雷、衛京幸願意參加鬼雨都不奇怪,白欽翎居然也沒有反對,其中頗令人尋味。白欽翎給人的表現,總是如此的不緊不慢,不冷不熱,好像天塌下來都和他沒有什麼關系,他居然願意加入鬼雨都,實在是個驚喜的消息。白欽翎的加入,對于所有的鬼雨都戰士來說,是個小小的激勵,和他並肩戰斗,總是充滿了信心,那突如其來的神箭,可要比觀音菩薩的保命符有效多了。

    鬼雨都士兵額頭上刺的雙劍交叉圖案,是鬼雨都戰士最明顯的標記,但是有人提議,這樣的刺字,並不人道,甚至也不容易隱藏身份,最終,劉鼎決定,將圖案刺在左臂之上。于是,這些集中起來的鬼雨都戰士,紛紛將這個圖案刻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至于那些最老的鬼雨都士兵,額頭上的圖案已經成為他們身份的代表,手臂上就沒有必要繼續刻字了。

    鬼雨匕首,是從遙遠的走馬崗軍營運來的,每一把匕首都是精心鍛造出來的,通體透涼,散發著湛藍湛藍的光芒。秦漢的鐵匠鋪規模越來越大,能夠生產出來的精鋼也越來越多,武器的質量也越來越好,最新接收到的這批鬼雨匕首,質量明顯要比最高那批好一些,但是他只能打造武器,對于機械卻沒有研究,這是他最大的遺憾。^^首發^^如果他那里能夠生產大型弩機的話,就更加完美了。

    入夜以後,還有人在緊張的活動著,這就是狄火揚率領的斥候兵。斥候兵永遠都是軍隊最勇敢最辛苦的兵種,他們幾乎從來沒有正常休息的機會,別人戰斗的時候,他們也在戰斗,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們也在戰斗。他們的身影常常在戰場上一晃而過,只留下越來越小的馬屁股,還有清脆的馬蹄聲。這些戰馬本來都是殷紅林送給鬼雨都戰士的,現在全部調配給了狄火揚的斥候隊,狄火揚將它們的功能發揮到了極限。

    入夜以後不久,狄火揚就帶著兩個文官模樣的人來找劉鼎,說有重要情況匯報。

    “這兩個又是誰?”劉鼎狐疑的看著狄火揚身邊地兩個文官,現在正是激戰地時刻。來兩個文官?視察?慰問?演出?

    “佴泰、諸葛斌參見大人!”兩個文官熟練的說道。

    毫無疑問。他們的神態,他們的動作,他們的語調,都是最標準的文官,雖然他們穿的是平民的衣服。兩人都是四十來歲,佴泰顯得稍微胖一些,腦門上有一片非常明顯的“地中海”,諸葛斌顯得稍微瘦一些,神情也比較憔悴。他們是被狄火揚從半路上“搶”過來地。後來才發現是洪水沖了閻王廟,他們到舒州去,要找的居然就是劉鼎,于是狄火揚就將他們帶來了。

    劉鼎沉聲說道︰“你們有何事見我?”

    狄火揚低聲的說道︰“他們說,他們有些機密消息,希望報告給你。”

    劉鼎揮揮手,讓身邊的鬼雨都戰士都退開。慢慢的說道︰“請說。”

    佴泰恭敬的說道︰“大人,屬下是薛枚薛校尉介紹來的,並且秉承薛校尉地意思,有一個訊息要報告大人。”

    劉鼎若有所思的說道︰“薛枚?”

    薛枚就是山雞,當初最早跟著劉鼎他們從壽州逃出來的清淮軍軍官,一路上經歷了不少的戰斗,結下了深厚的戰斗友誼,但是在劉鼎決定去霍山的時候,薛枚選擇了到廬州去投靠自己的叔叔。最終,薛枚悄悄地離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聯系。

    諸葛斌穩重的說道︰“薛校尉現在在節度使大人身邊當差,幫助大人掌握一些機密文件。這個消息,是薛校尉無意中得來的,但是沒有辦法確定真假。他希望我倆轉告大人小心提防。”

    劉鼎直接地說道︰“薛枚有什麼信息要你們告訴我?”

    佴泰低聲的說道︰“薛校尉讓屬下提醒大人,要小心貝然清這個人,他可能會投降淮西軍的……”

    劉鼎微微皺眉,緩緩地說道︰“此話當真?”

    佴泰低聲說道︰“屬下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不過,薛校尉既然是在節度使大人身邊當差,也許發現了什麼秘密也說不定。薛校尉一再稱贊大人是個靠得住的人。否則,也不會讓我倆千里迢迢的傳遞信息了。”

    劉鼎慢慢地說道︰“薛枚在廬州。也知道舒州這邊的信息嗎?”

    佴泰說道︰“當然。雖然淮西軍佔領了桐城和廬江,但是舒州依然可以通過長江水道和廬州取得聯系,來往的信息雖然多了一點時間,卻沒有絲毫的遺漏。節度使大人已經知道舒州這邊發生的大小事情,曾經多次在薛校尉面前提起過大人的名字,他還知道大人曾經和薛校尉有過一段共同戰斗的經歷……”

    劉鼎目光閃動,緩緩地說道︰“林度知道這個?”

    佴泰說道︰“當然。說起來,薛校尉和林大人,其實也有些親戚關系。薛校尉對林大人說,劉大人勇武過人,智勇雙全,是難得地人才,他能夠到保信軍內部來任職,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劉鼎緩緩地點點頭,不再提這個話題,淡淡地說道︰“你們又是為什麼離開廬州?”

    佴泰和諸葛斌都神色憂愁,默然嘆息,良久才說道︰“說來話長。”

    在淮西軍大舉進攻廬州之前,佴泰是廬州節度使麾下的府院法直官,主管法制工作,諸葛斌卻是廬州保信軍地營田副使,主管軍隊的屯田工作,因為保信軍內部的關系錯綜復雜,他們兩個的工作都很難開展,經常要在林度和貝禮翊之間來回搖擺,不但自身痛苦不堪,而且身邊的人還不理解,甚至連老婆孩子的安全都沒有保證。

    淮西軍大舉進攻廬州之後,兩人的工作基本處于停頓狀態,卻還能過著清淡的日子,然而,隨著淮西軍的到來,他們連清淡的日子都過不上了,林度和貝禮翊都對他們施加壓力,可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邊,這還不是最悲慘的,最悲慘的是,他們兩個處于權力爭斗的漩渦邊緣,隨時都會有滅頂之災。果然。半個月之前。兩人就被林度和貝禮翊先後解除了所有職務,驅逐出門。

    走投無路的他們,曾經想著到江南去謀生,但是江南那邊地官府,和保信軍也是千絲萬縷,錯綜復雜,無論他們走到哪里,都無法避免林度和貝禮翊地斗爭帶來的波及。後來,經過薛枚的介紹。他們才決心來到舒州尋找劉鼎。他們自認只要有個好的環境,以他們的能力,還是可以做出一些貢獻的。

    劉鼎隨即問起廬州的戰局,兩人回答的非常詳細。

    廬州的戰局還在僵持,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半年地時間,開始的時候,淮西軍的確是勢如破竹。長驅直入,一舉攻佔了舒城、廬江,陳兵于巢湖之上。但是隨著淮南軍的介入,淮西軍的進攻勢頭就減緩了下來,首先是他們無法完成對廬州的包圍,跟著又被淮南軍逐出了廬州的東北角,原來規劃地包抄迂回,變成了平推前進的陣地戰,戰況從那時候開始就膠著了。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來,在這個冬天結束之前,淮西軍是休想繼續前進半步了。

    現在,淮西軍主帥周文岱坐鎮吳山廟,親自主持對廬州的進攻,麾下總兵力超過十萬。淮西軍大將鄔然靈到達了官亭地區。組織對廬州東邊地區的爭奪,麾下總兵力超過兩萬。淮西軍另外一個大將顏覺酈率軍進駐舒城,大軍前鋒到達了廬江和桐城,麾下大軍高達三萬余人,他的主要任務,是準備拿下舒州,然後順江而下。徹底完成對廬州地區的包圍。

    兩軍交戰。給廬州地區帶來極大的破壞,舒城和廬江地區。都被打成了一片廢墟,民間和城鎮都被搶掠一空,人員大量死亡,物資也大量缺失,甚至連巢湖邊上的蘆葦蕩,都被淮西軍燒得一干二淨。淮西軍還運來大量的有毒污水,排放到巢湖里面,禁止保信軍地人利用巢湖襲擊淮西軍。淮西軍甚至向江南的宣州觀察使發出通牒,要他們斷絕和保信軍的來往,不得再保信軍作戰。

    不過,淮西軍並不是廬州最大的問題,廬州最大的問題依然是在保信軍的內部。林度雖然是節度使,但是並不能完全掌握保信軍地兵權,這是最大的麻煩,林度願意和淮南軍保持良好的關系,維持現狀,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淮南軍內部部分人員的,但是淮南軍內部意見也不統一,有些人想干脆吃掉林度,將廬州完全納入淮南軍的統治範圍。淮南軍節度使高自遠專心修道煉丹,處理政務的都是道士胡用之,他的意見卻很模糊。

    保信軍兵馬指揮使貝禮翊掌握著大部分地保信軍,卻不願意和淮南軍保持良好關系,他對淮南軍地態度,要比林度激烈很多,貝禮翊最大的願望,就是真正脫離淮南軍而獨立,讓自己成為一個不用看他人臉色地節度使。保信軍的另外一個軍頭,都虞候唐千錚,也掌控著部分的保信軍,他一會兒林度,一會兒貝禮翊,目的是想從兩人這里撈到更多的資本,至于他的真實想法,可能林度和貝禮翊都不是很清楚,結果兩人對他都采取小心提防的態度。

    此外,保信軍內部,還有一個比較有影響力的軍頭鮮于赫,同樣掌握著一部分的保信軍,他在保信軍內部,仿佛是獨立的,好像誰的帳都不買。這個鮮于赫乃是胡人,據說是鮮卑人在中原的後代,驍勇善戰,他指揮的保信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戰斗力卻是首屈一指的。淮西軍南侵的時候,鮮于赫倒是非常積極作戰,經常打敗比他強大的淮西軍,有小道消息說,鮮于赫還和突厥人李迪虎有些關系。保信軍內部的形勢本身已經足夠復雜,如果突厥人還要插上一腳,那就更麻煩了,突厥人的騎兵雖然遠在河北,可是如果一個箭步沖下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劉鼎沉吟著說道︰“兩位準備到哪里去呢?”

    佴泰和諸葛斌恭謹的說道︰“靜听大人吩咐。”

    劉鼎想了想,緩緩地說道︰“此戰下來,舒州的局面將會大變,你們暫且在舒州等待消息,我想。到時候應該有機會給你們施展自己的才華的。”

    佴泰和諸葛斌答應著去了。

    女扮男裝的黎霏嫣悄悄出現。寒風中悄然飄蕩著女人淡淡地體香。

    在劉鼎地身邊,黎霏嫣是非常獨特的一個人,為了自身的安全,她就像是劉鼎的尾巴,劉鼎去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為了避免引起士兵們的誤會,黎霏嫣經常女扮男裝。事實上,女扮男裝的黎霏嫣是非常俊秀的,而且隨著時間的漫漫流淌,她對于女扮男裝是越來越有心得。現在的她,如果不仔細看,絕對會以為她就是一個翩翩公子,賞心悅目。

    劉鼎看了看黎霏嫣,也感覺她地女扮男裝的確很好看。

    黎霏嫣在劉鼎的身邊坐下來,托著香腮說道︰“你相信他們的話嗎?”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就算他們不來告訴我,我也感覺貝然清要搞鬼。我攆走了貝丹山。掌控了忠字營,他居然還在忍耐,說明他一定還有非常厲害的後著。廬州的保信軍是不可能來支援他地,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淮西軍了。他經常躲藏在皖口城,大概也是在精心策劃著特別行動吧!我倒要看看他能夠忍到什麼時候!”

    黎霏嫣意味深長的說道︰“那,要不要告訴林詩梓和王博呢?”

    劉鼎漫不經意的說道︰“沒有真憑實據,打擾別人做什麼?”

    黎霏嫣白了他一眼,已經明白他的心思。正要說些什麼,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片刻就來到了劉鼎的面前。

    匆匆趕來的話,正是斥候隊長狄火揚。

    劉鼎平靜的說道︰“什麼事?慢慢說。”

    狄火揚急促地說道︰“大人,我們打听到了虎頭的消息。”

    劉鼎眉毛一揚,沉聲說道︰“真的?”

    狄火揚喘著大氣說道︰“真的!”

    劉鼎用力一握拳頭。大聲叫道︰“騫迪!”

    蕭騫迪匆匆趕來,听到有了劉虎的消息,也顯得十分驚喜,連聲說道︰“確切嗎?確切嗎?確切嗎?”

    狄火揚自信的說道︰“當然!這是確切地消息。”

    蕭騫迪驚喜過後,又立刻擔心起來,緩緩地說道︰“還活著?”

    狄火揚點頭說道︰“還活著,但是還沒有醒來!”

    劉鼎緩緩地說道︰“你坐下來。喝口水。慢慢說。”

    狄火揚跳下馬來,喝了一大碗水。詳細的向兩人介紹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原來,自從劉虎失蹤以後,劉鼎就指示斥候部隊務必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定要探查到劉虎的下落。狄火揚接管斥候隊伍以後,不敢怠慢,在這個方面留了好幾個心眼。狄火揚也的確有些辦法,不久就打探到了有關劉虎的消息。原來,劉虎就在高河埠的淮西軍大營中,現在還沉迷不醒,負責給劉虎治療地,是一個叫做外號金針渡危地醫生,名字叫做葉星士,來頭很大,淮西軍的人對他都很恭敬,他甚至可以自由出入淮西軍地大營。

    劉鼎若有所思的說道︰“金針渡危?他在淮西軍?”

    他依稀記得當初林詩梓提起過金針渡危這個名字,林詩梓曾經說自己還跟金針渡危學習過醫術,他還以為是金針渡危是個世外高人,沒想到他居然在幫淮西軍做事。不過,從當日掌握到的情況來看,劉虎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金針渡危難道真的這麼神奇?能夠起死回生?

    狄火揚肯定的說道︰“正是他!虎頭的傷勢非常重,藥石根本不起作用,被淮西軍的人發現以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只有針灸能夠讓他慢慢的醒來。我專門打探過了,這天下間,針灸之術,最出名的自然是當初的藥王孫思邈,一針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孫思邈去世以後,他的後人名聲寂寥,藥王的針灸之術,也就漸漸的失傳了。據說現在有個叫做孫婧慈的年輕姑娘,自稱他的多少代曾孫女,針灸之術也很好,但是葉星士風頭很勁,這個孫姑娘很快就沒有消息了,我打探了好多次,都沒有人知道這個孫婧慈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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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3章 星光(2)

    劉鼎沉著的說道︰“且不說孫婧慈,虎頭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狄火揚遺憾的說道︰“我們的人沒有看到虎頭,那個位置守備還是非常嚴密的,但是據說虎頭始終還沒有醒來,可是生命是的的確確還在的,可能是因為當初流血太多,傷勢太重,身體不容易恢復過來。”

    劉鼎目光閃動,緩緩地說道︰“虎頭果然還活著。嗯,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略微沉思片刻,劉鼎肅容說道︰“我們要將虎頭救出來!你來說說軍營的具體情況。”

    狄火揚說道︰“好!”

    洪春率領淮西軍全軍傾巢出動,高河埠軍營沒有什麼重要物資,因此只有三百名士兵在留守,都是些老弱病殘。狄火揚深知這個消息報告上去,劉鼎肯定會采取行動,因此,他將高河埠軍營的情況也摸得非常清楚了。高河埠軍營,地形其實並不復雜,劉鼎他們完全可以潛入到虎頭所在的位置。至于那三百名士兵,劉鼎也沒有必要和他們正面相遇,只需要將他們引開即可。或許淮西軍從來沒想過劉鼎還會解救劉虎,因此,在軍營周邊的警戒都非常松懈。

    蕭騫迪思索著說道︰“大人,我覺得,這個解救工作,難度不在虎頭那里,而是在活捉葉星士,虎頭現在都沒有清醒過來,可能只有葉星士這樣的名醫,才能夠救回虎頭。如果我們抓不到葉星士,就算將虎頭救出來,那也是害了他。”

    劉鼎點頭說道︰“對!這是問題的關鍵!虎頭的病情只有葉星士能夠處理,我們必須抓到葉星士。火揚,有沒有葉星士的詳細行蹤?他現在在不在高河埠軍營?”

    狄火揚認真想了想。遺憾的說道︰“這個……我接到信息地時候,葉星士是在軍營的,但是現在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我不敢確定他還在!葉星士的行蹤比較飄忽,淮西軍的很多高層都對他很恭敬,周文岱和他乃是兄弟相稱,他經常在桐城、官亭和吳山廟之間來往,我擔心……”

    劉鼎沉思片刻,毅然說道︰“不行!就算我們抓不到葉星士。也不能等了!虎頭在那里非常危險。一刻都不能多呆!我們馬上出發!就算抓不到葉星士,也要將虎頭救出來再說!天無絕人之路,天底下並不是只有葉星士一個醫生!”

    蕭騫迪點頭說道︰“也對!我們先將虎頭救出來,然後再想辦法抓葉星士!”

    略作思索,劉鼎斷然說道︰“騫迪,你將令狐、屠雷、白欽翎、衛京幸叫來,加上火揚。我們六個人馬上行動。”

    蕭騫迪說道︰“人手會不會太少了點?”

    劉鼎說道︰“秦邁負傷了,不能動。六個人不少了,人太多,瞞不過對方的斥候。”

    狄火揚贊同的說道︰“是的,人多反而過不去了。”

    蕭騫迪當即離開,很快將其余四人叫來。

    劉鼎簡單的將任務說了一遍,他們四個很快就明白了。對于這類任務。他們都是有經驗的,因此沒有什麼需要特別解釋地。只有白欽翎地眼楮悄悄的閃了閃,似乎有些異彩,隨即恢復了冷漠的色彩。劉鼎注意到他的眼神。緩緩地說道︰“老白,有什麼要說嗎?”

    他之前總是叫白欽翎小白,後來發覺對方的箭術實在驚人,似乎年齡也不在自己之下,于是改口叫老白,以表尊敬。不過無論他叫小白還是老白,白欽翎總是那樣的不冷不熱的神色。只有今晚顯得有些例外。白欽翎皺眉說道︰“大人。這種任務,你不應該去地。太冒險了。”

    劉鼎搖搖頭,不容置疑的說道︰“虎頭是我們的兄弟,我當然要去。”

    白欽翎沉吟著說道︰“萬一我們去到那里,發現虎頭已經去世了呢?”

    劉鼎毫不猶豫地說道︰“那我們就將他的遺體扛回來,妥善安葬,就像安葬剛才的五位兄弟那樣!”

    白欽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緩緩地說道︰“我明白了,我沒有問題了。”

    劉鼎點點頭,看著其他人說道︰“你們呢?有沒有什麼問題?”

    大家都搖搖頭。

    隨後,幾個人立刻檢查各自的裝備,做好出發地準備。

    狄火揚將高河埠軍營的大部分地形標記出來,劉鼎則對著地圖一一分配作戰任務。狄火揚首先仔細的介紹著高河埠的情況︰“高河埠軍營只有三百名淮西軍,因此絕大多數地地方都是空的,但是里面有很多的陷阱,因此不能亂跑,一定要按照我繪畫的路線前進。大部分的淮西軍士兵,都集中在軍營的東北角。虎頭所在的位置,就在這個地方,但是,我們還沒有機會偵查里面地詳細情況,根據我地估計,里面可能會有二十到三十個敵人長期駐守。駐守那里的淮西軍,有可能已經接到上面地命令,如果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將虎頭干掉。因此,我們的動作一定要快,不能給他們動手的機會。”

    劉鼎重重的點點頭,贊同狄火揚的意見,然後指著高河埠軍營的西北角,緩緩地說道︰“我們首先到達這個地方,觀察敵人的動靜,這里是我們進攻的發起點,也是撤退的集合點。如果我們在戰斗中走散了,就在這個地方集合。天亮之前,我們必須離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得逗留!小衛,你的任務就是留在這里,保證我們的退路。”

    衛京幸點點頭,低沉的說道︰“明白!”

    劉鼎指著高河埠軍營的東南方,又說道︰“為了將敵人吸引開來,我們有必要在這個地方放一把火,記住,只能放一把,多了就會引起敵人的懷疑。小衛。這個放火的任務,還是交給你來進行。能辦到嗎?”

    衛京幸說道︰“能!”

    劉鼎緩緩地說道︰“好!我們這次行動的目的,是將大部分地敵人引開,然後將虎頭解救出來。所以,大家記住,千萬不要戀戰,只要完成任務,馬上撤退!”

    末了,劉鼎冷峻的說道︰“這次行動。不要俘虜。大家明白嗎?”

    屠雷大聲回答︰“明白!俺從來不要俘虜!”

    其余的人也都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幾個人又仔細的研究了一下突發情況,重點是交待衛京幸,他扼守的那個地方,是最理想的退路,如果這個退路被切斷,後面的事情將會變得更加麻煩。衛京幸雖然是老戰士了。這樣的行動也不是首次,可是跟隨這麼多強人出任務,還是第一次,不免有些緊張,劉鼎安慰了他幾句,他才漸漸的恢復了平靜。

    劉鼎叫來韋國勇,將軍營地大小事情委托給他。一行人隨即出發。前進地路線比較曲折,因為雙方的斥候都在緊緊地盯著對方的動靜,他們的人數雖然很少,可是想要完全瞞過對方的斥候。也不容易。幸好,狄火揚已經提前安排了這一切,他們首先是騎馬向著懷寧城跑,給人的錯覺是回去懷寧城搬救兵,然後在快要到達懷寧城的時候,立刻折向北,繞了一個大大地***以後。再折向東。騎馬快跑了連續一個時辰以後,他們終于來到了高河埠軍營。

    果然。一切都如狄火揚所說,高河埠軍營的警戒並不嚴密。遠遠看過去,高河埠軍營內沒有什麼燈光,只有核心的東北角地區,有那麼一點點孤零零的燈光,如同是野外晃動的鬼火,給人非常詭異的感覺。淮西軍士兵只警戒了軍營的核心區域,其余地地方都是空的,劉鼎等人完全就是如入無人之境。

    狄火揚是個路路通,他帶著劉鼎等人從軍營的西北角悄悄潛入,很快來到了之前商量好的集合地點。這里是一個很小地草場,里面儲存的干草還沒有消耗完畢。爬上干草堆上面仔細打量四周,發現四周非常的安靜,根本察覺不到任何人的存在。狄火揚已經在這里準備好了淮西軍的軍服,幾個人換上淮西軍的軍服,靜靜的等待著衛京幸地動作。

    衛京幸到達這里以後,馬上順著預先安排好地道路潛入軍營的東南方,執行自己地任務。不久以後,高河埠軍營的東南方就燃燒起一團火光,原來只有一點,後來變成了一團,最後變成了一條線,寒風凜凜,風助火勢,火勢越來越大,衛京幸輕易得手了,

    “走!”

    劉鼎輕輕的一擺手,幾個人馬上大模大樣的向著目標走去。

    這時候,軍營內的淮西軍士兵,已經發現了火光的存在,有人在那里大聲叫喊,也有人在那里大聲叫罵,還有人看著火光不情不願的爬起來,詛咒那些失火的王八蛋。在這麼寒冷的冬夜,還要被人叫起來救火,脾氣暴躁的當場就開始馬爹罵娘了。劉鼎等人走了一會兒,對面就來了一隊淮西軍,帶頭的人揮舞著手勢叫道︰“你們,快來救火!”

    狄火揚不耐煩地擺擺手,嘟囔著回答著說道︰“馬上就來,拿盆子!***,想要累死老子嗎?”

    那隊淮西軍並沒有絲毫懷疑,急匆匆地趕向東南方救火,劉鼎一行人從狹窄的通道中沖過去,漸漸的深入到淮西軍的核心區域。果然,這里的淮西軍都已經被驚動了,紛紛趕去救火,有些人剛從床上爬起來,在那里叫罵個不停,誰也沒有留意他們幾個亂竄的樣子。一會兒的功夫,劉鼎他們就來到了目標區域。

    這里,是一排整齊的營房,和周圍的簡陋營房完全不同,看起來應該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這里的淮西軍士兵,也被叫起來救火,場面有些混亂,不過,在門口的位置,有淮西軍的雙重崗哨,所有人都只能出,不能進。透過柵欄門,還可以看到里面有游動哨,在外面。也有兩個游動哨,相互間的距離還不到三十步。以此看來,虎頭他們的確應該在里面。

    等前去救火的淮西軍士兵都走地差不多了,劉鼎斷然下令行動。

    白欽翎和令狐翼彎弓搭箭,悄悄地出現在兩個崗哨的面前。

    嗖!嗖!

    兩枚箭鏃破空而去,門口的兩個淮西軍游動哨馬上倒下來,彎刀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旁邊的兩個固定哨大吃一驚,急忙舉刀。劉鼎和蕭騫迪一左一右。幾個箭步沖到兩人的身邊。

    喀嚓!喀嚓!

    兩刀下去,這兩個淮西軍哨兵也立刻斃命。

    屠雷大踏步上前,舉起虎頭墨麟刀,一刀砍斷了柵欄,大家一擁而入。

    里面的淮西軍士兵居然不少,有人向著劉鼎他們沖上來,有人卻是向著房子里面跑。

    “快!”

    劉鼎低喝一聲。迅速沖了上去。

    那些向著屋子里面跑的士兵,並不是要逃命,而是要將里面的虎頭殺死,看來,淮西軍對此也是做了一些準備地。他不假思索地就是一揚手,一枚三稜刺脫手而去,遠處正要進入屋子的淮西軍身子一歪。撲倒在門口的位置,手指卻還在拼命的往前伸。

    迎面跑出來四個淮西軍士兵,舉著長矛向劉鼎等人沖過來。令狐翼抬手射死了一個,劉鼎、蕭騫迪、屠雷三個上前。一人對付一個,很快就將他們結果了。里面又有三個淮西軍士兵沖出來,驀然發覺不對,立刻轉身就往屋子里面跑,有人還要大叫︰“敵人來了!殺掉……”

    劉鼎一個箭步,將那個喊叫的淮西軍士兵一腳踢翻,跟著一腳踹在他的下頜上。那個淮西軍士兵的腦袋頓時斷裂。聲音跟著嘎然而止。但是還沒等劉鼎松開腳板,只看到另外一個淮西軍士兵飛快地沖入營房。

    噗!

    劉鼎一甩手。一枚三稜刺脫手而去,將那個淮西軍士兵釘在門口上。蕭騫迪等人趁機搶上去,控制了營房周圍。劉鼎大踏步走入營房,發現里面空空的,轉了兩個房間,看到里面有張木板床。走近一看,木板床上躺著的,赫然就是劉虎。劉虎只穿著一條短褲,渾身上下插著很多銀針,卻還是昏迷不醒,臉色蠟黃的可怕。

    蕭騫迪從外面將一個淮西軍軍官提進來,扔在劉鼎的面前。

    劉鼎看了看狄火揚。

    狄火揚低沉的說道︰“天降神醫呢?”

    那個淮西軍軍官渾身顫抖,結結巴巴的說道︰“走……走……走……回去桐城了……”

    狄火揚冷冷地說道︰“不可能,我剛剛還看到他!”

    那個淮西軍翻著白眼,愕然說道︰“怎麼可能?他是和張老三一起走的……鄔然靈大帥受傷了,是大元帥親自派人來請他回去的……”

    狄火揚無奈的朝劉鼎聳聳肩,葉星士竟然不在!

    那個淮西軍軍官還在哆嗦,蕭騫迪一刀結果了他。

    狄火揚皺眉說道︰“大人,葉星士不在軍營,虎頭……”

    劉鼎果斷地說道︰“騫迪,屠雷,抬起虎頭,馬上離開!”

    蕭騫迪迅速將劉虎身上的銀針拔起來,從旁邊拿了一塊布包好,屠雷將門板拆下來,放在地上,然後將劉虎用棉被捆好,整個人抱起來,放在門板上,蕭騫迪迅速用繩子將劉虎固定好,這樣在行動和戰斗的時候,劉虎都不會掉下來。至于拔掉這些銀針的後果,兩人都沒有考慮到。

    劉鼎走在最前面,試圖發現葉星士的蛛絲馬跡,他總是感覺著營房里面還有其他人存在。白欽翎和令狐翼在兩側警戒,跟著劉鼎仔細地搜尋。忽然間,劉鼎好像發現了什麼,走到一個房間面前,輕輕的掀開布簾。令狐翼跟在他的後面,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咦?”

    令狐翼輕輕地叫了一聲。

    原來,房間里面,居然是個年輕少女,容貌俏麗,五官精致,漆黑的秀發隨意地散落在肩頭上,眉兒彎彎如同是細長的柳葉。眼兒水靈好象蘊含著天地靈氣。俏麗臉蛋,似吹彈即破,潔白的不帶絲毫的瑕疵,櫻唇頻動,嬌嫩欲滴,鼻兒玲攏,如同玉琢;一雙秀手,十指縴縴,猶如精雕地美玉;一對玉臂。豐盈而不見肉。嬌美而若無骨。衣服簡單而大方,樸實而不失優雅。她的存在,和外面的軍營格格不入,仿佛是黑夜中突然出現的美麗精靈,難怪令狐翼要忍不住驚叫出聲。

    看到劉鼎和令狐翼進來,她居然不顯得怎麼慌張,反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兩人。她的眼楮非常的明亮,好像秋日的潭水,不帶絲毫的雜質。劉鼎注意到她地雙手,都悄悄地放在背後。房間里的陳設非常的簡單,除了一些女孩子的衣服和用品之外,只有那一包包的銀針,常常短短。大小不一,和劉虎身上的銀針一模一樣。銀針原本是整齊的,但是現在已經散亂開來。

    難道是葉星士地女人?劉鼎朝令狐翼點點頭,低聲的說道︰“將她帶走!”

    令狐翼略微一遲疑。走了上去,卻沒有立刻動手。

    那個少女的眼光,牢牢地盯著他,一點也沒有退讓的意思,讓令狐翼感覺好像自己才是被擄走的對象。

    劉鼎低沉的說道︰“我要用她來找葉星士,救劉虎!”

    令狐翼不再遲疑,走到少女的身邊。舉起手來。

    那個少女尖聲說道︰“你們做什麼?”

    令狐翼伸手在她地脖子背後輕輕一切。試圖將她打暈過去,結果沒想到。那個少女只是翻了翻白眼,下意識的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卻沒有暈倒,反而尖聲怪叫起來︰“你做什麼?你個壞蛋!你打我的脖子做什麼?你居然打我地脖子,你居然打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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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章後半)

    蕭騫迪听到動靜,也從外面走了進來,剛好看到令狐翼的臉頰漲得通紅。原來,令狐翼的掌力用小了,沒有達到打暈對方的效果,那少女還以為令狐翼是輕薄她。那一剎那,令狐翼的神情不知道有多尷尬,簡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偏偏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好像誰也沒有上來幫手地意思。

    令狐翼只好再次舉起手來,不料那少女突然張口,用力一咬令狐翼地手掌,跟著破口大罵︰“混蛋!壞蛋!你們要做什麼?你給我死開!你再靠近我,小心我把你扎成殘廢,把你扎成不男不女的死太監!”

    令狐翼下意識地抬起手來,看到自己手掌外側一排深深的牙齒印,手掌又舉了起來,卻又沒有打下去,因為那個少女的眼楮,就這樣死死的盯著他的掌心,他居然沒有勇氣繼續打下去。最後,還是蕭騫迪上來,伸手拍在少女的脖子後面,這個少女就軟綿綿的暈倒了,剛好軟倒在令狐翼的懷中。令狐翼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急忙將她背起來,臉色卻是越來越紅了。

    蕭騫迪忽然說道︰“咦?她好像不是葉星士的人?”

    原來,在牆壁的角落中,葉星士三個字被狠狠地劃了個大交叉,名字的中間,好像還被人狠狠地挖掉了心髒一樣,將木板床拉開一看,地上也全部都是葉星士的名字,上面布滿了腳印,從腳印的大小來判斷,應該是這個少女的。這個少女將葉星士的名字寫在地上,然後在上面不斷的踐踏,不知道算不算一種報復?

    令狐翼愕然,下意識的看著懷中的少女。

    蕭騫迪疑惑的說道︰“難道她是被葉星士抓來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抓了她也沒有用……不如放了她算了!”

    令狐翼急忙說道︰“啊?放?那葉星士回來……不殺了她?”

    劉鼎毫不遲疑的說道︰“帶走!”

    一行人出了營房,那邊救火的淮西軍還沒有回來,幾個人輕松的出門來,白欽翎已經將周圍的障礙全部清理掉了。他們剛才都在房子里面,沒有看到白欽翎是怎麼出手的,不過暫時也沒有人想知道,反正他們深信白欽翎的本事。蕭騫迪和屠雷抬著劉虎,令狐翼背著這個少女,回到西北角的位置,衛京幸已經在那里等候了,一行人馬上快速離開,很快到達了存放馬匹的位置。狄火揚已經將戰馬準備好了。

    忽然間,令狐翼忽然嗯了一聲,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蕭騫迪急忙說道︰“令狐?你咋了?受傷了嗎?”

    令狐翼搖頭說道︰“沒事。”

    蕭騫迪狐疑的看著他上下,確信他沒有受傷,可是他的臉色卻有點黃黃地,和平常的臉色很不一樣,而且這種蠟黃的臉色好像越來越嚴重。蕭騫迪皺眉說道︰“瞧你也累了,我來背她吧!”

    令狐翼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用……我背她就行了……她這麼點重量,輕的跟張紙似的……我只是腿有點發抖……”

    劉鼎突然上前去。一把將那個少女從令狐翼的背上扯下來。跟著從令狐翼的脖子上拔出一枚小小的銀針。天知道這個少女什麼時候將銀針插進去地,銀針拔掉以後,令狐翼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再也不覺得小腿發抖,臉色也逐漸的恢復正常了。

    蕭騫迪勃然大怒,就要拔刀,朝那少女喝道︰“你這個妖婦!敢暗算我們?”

    令狐翼急忙叫道︰“別!騫迪。不要嚇著她!”

    那少女被劉鼎拉下來,立足未穩,身體在草地上搖搖晃晃的,差點兒就要跌倒,但是她就是支撐著沒有跌倒,最後居然卻又回到了令狐翼的身邊,她伸手拉著令狐翼的手臂。得意洋洋的發出一連串的銀鈴般地笑聲,好像在嘲笑劉鼎他們。蕭騫迪拔出橫刀,她立刻躲到了令狐翼的後面,只露出兩個大大的眼楮。令狐翼下意識的伸開手。將她擋在後面,連聲說道︰“騫迪,不要動刀子,不要動刀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劉鼎拉下臉來,緩緩地說道︰“姑娘,你是什麼人?”

    誰知道這個少女居然不怕他。兩只大眼楮滴溜溜的一轉。鎮定自若的說道︰“你想要救這個大塊頭的命,最好不要對我動手。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將他身上地銀針拔下來,他至少還要三天才能醒來?本來啊,他是一會兒就可以醒來的,可是卻被你們破壞掉了。唉,造化弄人,可怪不得我哦。”

    蕭騫迪本來舉著橫刀的,這時候也緩緩地將橫刀插回去刀鞘里劉鼎虎著臉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少女嬌聲說道︰“有你這樣問人的嗎?一點禮貌都沒有!”

    令狐翼低聲地說道︰“請問姑娘尊姓大名?是你救了我的兄弟嗎?”

    那少女抬起頭來,看著令狐翼的臉,凝視片刻,忽然聲音清脆的說道︰“哼!還是你比較懂得禮貌,我喜歡你!”

    令狐翼的臉頰,頓時好像開了染坊,紅的白的,黃地藍地,什麼顏色的都有。

    蕭騫迪、白欽翎、狄火揚、屠雷集體性地轉過頭去。

    誰知道那個姑娘還沒有說完,她盯著令狐翼說道︰“但是你的水平也不怎麼樣。第一,哪有你這樣在公眾場合問別人女孩子姓名的?難道你對我有意思?第二,我既然是個姑娘家,那就應該是閨名,芳名,而不是尊姓大名。”

    令狐翼的臉頰,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了。

    劉鼎又好氣又好笑,只好緩緩的說道︰“好吧!姑娘如何稱呼?為什麼你會在哪個地方?葉星士是你的什麼人?”

    那姑娘忽然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星光失色,她貼著令狐翼的身子,只露出兩個明亮的眼楮,忽然收斂起笑容,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給你三個機會猜猜?猜中了有獎!”

    劉鼎隨口說道︰“你是葉星士的女兒?葉小姐?”

    那少女臉色頓時變了,厭惡的說道︰“呸呸呸!我才沒有這種下三濫的父親!自己的針灸技術不行,就要好好的跟別人學,可是他又不學,偏要搶別人家傳的秘方,這種人,怎麼能夠做我的父親?”

    劉鼎立刻說道︰“那你一定是葉星士搶回來的女人了!”

    那姑娘翻著可愛的小白眼,同樣厭惡的說道︰“不不不!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差遠了,我不是他搶回來的,我是他請回來的,只是我一不小心,上了他地當!他居然敢扣押我。哼!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他的好看!”

    劉鼎欲言又止。

    那姑娘好像感覺自己就要勝利了,笑吟吟的說道︰“還有第三個機會,你能不能猜出來呢?如果你猜不出來,你就是很沒有本事的哦,你們已經害得這個大塊頭又要昏迷三天,你要是猜不出我的身份,他還要繼續昏迷三天的哦。”

    令狐翼急忙說道︰“不,不。不。姑娘,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那姑娘白了他一眼,很不客氣地說道︰“我說話的時候,你不要打岔!”

    令狐翼立刻閉嘴。

    劉鼎沉吟著說道︰“要是我猜出來呢?”

    那姑娘笑咪咪的說道︰“我就幫你救那個大塊頭。他原來是怎麼樣子的,我就還你什麼樣子。”

    劉鼎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道︰“一言為定?”

    那姑娘勝利在望。毫不猶豫地說道︰“一言為定!”

    劉鼎得意地笑了起來。

    蕭騫迪等人想笑,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這麼喜歡自作聰明的小姑娘,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那姑娘得意洋洋的說道︰“怎麼樣?猜不到吧?”

    劉鼎認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束,走到她的面前,深深的一鞠躬,誠懇地說道︰“你是孫婧慈小姐,失禮失禮。我叫劉鼎,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原諒。這些都是我的兄弟。那個昏迷過去的人,也是我的兄弟。麻煩你救他一救,大恩大德,劉鼎永不敢忘。”

    空氣仿佛瞬間凍結。

    那個姑娘明亮的眼楮慢慢的僵硬,薄薄的殷紅地嘴唇也慢慢的張開,目瞪口呆的看著劉鼎,似乎在努力回味著劉鼎的每一句話。好大一會兒,她地眼珠子才慢慢的轉動起來。卻又有些心有不甘的意味。她重新靠在令狐翼的懷內,半信半疑的看著劉鼎。慢慢的說道︰“你……你怎麼知道的?你……認識我?”

    劉鼎笑了笑,搖頭說道︰“從未謀面,何來認識?”

    那姑娘努力鎮定下來,口氣卻已經沒有那麼自信了,卻還是疑惑地說道︰“你真地是猜出來的?”

    劉鼎點點頭。

    那姑娘輕輕咬著雪白地牙齒,狐疑的說道︰“我才不信!你一定是認識我的!”

    劉鼎笑了笑,漫不經意的說道︰“姑娘剛才說話的時候,透露了太多的信息,葉星士本來已經是天下名醫,有什麼樣的醫術能夠令他動心?姑娘隨身攜帶銀針,針術又是如此的奇妙,由此推測,自然是藥王孫思邈傳下來的針灸之術了,只要推斷到這里,姑娘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嗎?另外,姑娘下次出門的時候,衣擺里面最好不要繡上自己的名字……”

    這姑娘正是當年藥王孫思邈的後人,閨名叫作孫婧慈的,听了劉鼎的話,她急忙翻開自己的衣擺,果然,上面真的有她的名字……該死的!還叫別人猜!孫婧慈咬牙說道︰“你們男人,果然一肚子的壞水!這名字不是我繡的,是我娘繡的……”

    劉鼎聳聳肩,淡淡的說道︰“令堂想必也是岐黃界的高人。”

    孫婧慈馬上得意起來,快速的說道︰“你錯了,我娘親根本不懂醫術!”

    劉鼎啞然失笑。

    狄火揚在旁邊打著手勢,要大家趕緊上路,時間已經不多了。

    令狐翼說道︰“孫姑娘,麻煩你跟我們回去,救一救我的兄弟!”

    孫婧慈朝他翻著白眼,冷冷的說道︰“請人辦事,要說請!還有,你以後不要再打我的脖子!你打我哪里,我就用針扎你哪里,我的針術可不是很好,一不小心,把你扎成殘廢,讓你變成不男不女的太監!看你還打我,看你還打我!”

    令狐翼愕然。

    最後打暈你的好像是蕭騫迪啊……

    白欽翎、蕭騫迪、狄火揚、屠雷等人都下意識的夾緊了雙腿間的要害,然後……集體性失明。

    劉鼎將一匹馬牽過來,誠懇地說道︰“孫姑娘,請!”

    孫婧慈卻瞄著令狐翼說道︰“我要騎他的馬!”

    劉鼎詫異的說道︰“為什麼?”

    孫婧慈冷冷的說道︰“你們都是壞蛋!一點良心都沒有!只有他還有點良心!”

    劉鼎只好無奈的聳聳肩,看著令狐翼。

    令狐翼將自己的戰馬拉過來,送到孫婧慈的旁邊,說道︰“孫姑娘,我扶你上馬……”

    孫婧慈居然是個懂馬術的,根本不理會令狐翼,一翻身就上了馬背,跟著一夾馬腹,那匹被美女迷醉的戰馬立刻好像利箭一樣沖了出去,瞬間就只留下一個越來越小的黑點,留下令狐翼在後面傻傻的發呆。

    劉鼎一拍令狐翼的肩頭,大聲說道︰“追啊!你想要她被淮西軍的斥候一箭射死嗎?”

    令狐翼急忙翻身上馬,用力一夾馬腹,飛快的追了上去。

    這一刻,星光格外迷人。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屠雷低聲喃喃自語︰“咋回事?俺怎麼覺得怪怪的?你們能告訴俺,到底是咋回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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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這個世界誰怕誰!(1)

    晨曦,慢慢的劃破大地的蒼茫,帶來了新的一天。天色漸漸的發亮了,原本籠罩在黑暗中的物體,紛紛暴露出本來的面目。不久之後,太陽也悄悄的探出了腦袋,有點害羞的打量著這片熟悉的土地。昨天戰斗的痕跡,還隨處可見,斷裂的兵器,倒地的旗幟,凝固的血跡,在明媚的陽光下,一覽無遺。在戰場的兩側,是高高飄揚的軍旗,在戰場的東北方,是淮西軍的黑色大旗,而在戰場的西南方,則是保信軍的天鷹色大旗。在淮西軍的大旗中,有一個大大的“洪”字,而在保信軍的大旗中,則有一個大大的“劉”字,表明了雙方主帥的身份。

    當劉鼎他們回到軍營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淮西軍的斥候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行動,因此兩邊的軍營都顯得十分的安靜。劉虎隨即被安頓在中軍營帳,當棉被解開的時候,劉虎的情況並不是很好,他的臉色非常的蠟黃,呼吸也非常的微弱,即使以劉鼎的細心,都很難感覺得到他的脈搏,所有人的內心隨即都高高的懸掛起來。如果沒有抓到葉星士,又或者是令狐翼沒有將孫婧慈帶回來的話,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虎離去,這種痛苦,比劉虎犧牲在戰場上還要深切百倍。

    幸好,不久之後,令狐翼總算不負眾望,終于將孫婧慈“抓”了回來。孫婧慈給劉虎重新插上了銀針,劉虎原本微弱的呼吸,又漸漸的變得有力起來。看在劉虎的面子上,就算孫婧慈有天大地不對。都一笑而過了,鬼雨都戰士對于孫婧慈,只有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們一旦真誠起來,孫婧慈反而感覺不好意思了,不得不客氣了幾句,雙方的氣氛融洽了不少。

    漸漸的,劉鼎等人悄悄發覺,這個孫婧慈的針灸的確非常高明,但是思想卻相當的單純。好像是剛從家里出來的小孩子,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喜怒哀樂都全部表現在臉上,也難怪葉星士這麼輕易就將她控制起來。鬼雨都戰士紛紛贊揚孫婧慈的美貌和醫術高明,她就快樂地像個飛翔的小鳥,昨晚發生的不愉快,也全部忘卻了。劉鼎隨口問了幾句,很快得知。孫婧慈的確是從家里悄悄的跑出來的,家里人並不知情,但是,對于自己家里人的情況,孫婧慈卻是守口如瓶。無論劉鼎如何的旁敲側擊,她就是不肯透露半分。最後,劉鼎只好作罷。

    不過,孫婧慈雖然快樂地像個飛翔的小鳥,保信軍的整體氣氛卻十分緊張,因此整個軍營的空氣也顯得比較壓抑。孫婧慈從很多保信軍士兵的面前走過,都發現他們地臉色非常的奇怪,好多人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好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祈禱。偶爾有人抬起頭來,臉色也非常的難看,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在寒風中不停的顫抖。如同是得了瘧疾一樣。

    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連雙腿在輕輕的顫抖,那種牙齒哆嗦而發出的聲音。盡管非常地微弱,但是听覺靈敏的孫婧慈,還是能夠听的清清楚楚的。他們手中的武器,也在輕輕的顫抖,但是不久以後,他們又恢復了平靜,緊緊的握著手中地武器,眼楮凝視著前方,再也沒有絲毫恐懼地心理了。

    還有些人,因為過度的緊張,手腳顯得十分地僵硬,好像已經麻木了一樣,眼神顯得非常的呆滯。如果是別人,這樣的細節是不會注意到的,但是孫婧慈的觀察非常的細心,因此注意到了這一點。這樣的人,幾乎已經處于神經崩潰的邊緣,不知道劉鼎怎麼指揮他們打仗?

    只有劉鼎和他身邊的幾個人,淡然自若,好像一點也不緊張,他們的眼神都顯得非常的冷漠,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們的神情,也總是那樣淡淡的,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然而,如果目光不小心和他們的目光踫撞,就會清晰的體會到冷酷的味道。是的,這些人的目光非常的冷酷,冷酷得比這冬日的寒風還要冷酷。

    他們的額頭上都有著非常明顯的標記,那是一個非常清晰的雙劍交叉圖案,兩把長劍交叉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光,有一點猙獰,有一點凶悍,同時,又帶著一點點的壯烈。身邊的每個人,看到這個圖案,都情不自禁的會流露出尊敬的神情來。後來孫婧慈才知道,這些人代表的就是劉鼎,他們出現在哪里,劉鼎就出現在哪里。

    這些人的武器,也是不同樣的,例如那個最高大的戰士,他使用的武器就是虎頭墨麟刀,這是一把非常碩大的大砍刀,幾乎有孫婧慈的肩頭這麼高,刀刃很長,刀背很厚,少說也有個六七十斤。那個使用大砍刀的家伙,名字應該是叫做屠雷的,他看起來非常的憨厚,如同是沒有長大的孩子。可是,這麼大一把大砍刀杵在那里,誰也不會將他當成孩子。天知道劉鼎是從哪里將這里的人物找來的,他全身上下完全就是矛盾的集合體。

    還有屠雷身邊那個看起來不怎麼顯眼的戰士,使用的弓箭明顯很粗,弓的本身好像是鐵做的,弓弦差不多有小手指那麼粗,背後的雕翎箭很長,這樣的一個弓箭手,隨便站在那里,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霸氣,旁邊的鬼雨都戰士雖然很多,這個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卻始終無法掩蓋這個人的光芒。孫婧慈慢慢的想起來了,這個弓箭手叫做白欽翎,是劉鼎身邊的怪人之一。

    令狐翼就站在白欽翎的身邊,使用的卻是普通的蛇脊長弓,身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靜悄悄的杵在鬼雨都戰士里面,顯得很不起眼。加上白欽翎的光芒,令狐翼完全被掩蓋住了。如果她不是對令狐翼特別熟悉,興許從人群中還真地很難將令狐翼辨認出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從孫婧慈心底涌起來。

    孫婧慈忍不住說道︰“喂!怎麼你還用這樣的東西?為什麼不用那樣的鐵臂弓?”

    令狐翼還以為她是和別人說話,沒有怎麼留意,還靜靜的看著前面的戰場。

    孫婧慈突然從背後拉住他,尖銳的說道︰“我問你呢!怎麼不回答我?”

    令狐翼舉起蛇脊長弓,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茫然的說道︰“有問題嗎?”

    孫婧慈看著白欽翎那邊,羨慕而妒忌地說道︰“我覺得他那個……比較適合你!”

    這真是沒面子的事情,本來令狐翼就一心想著盡快用上鐵臂弓,一直都在不懈的努力,但是他的力量現在還達不到鐵臂弓的要求,因此只能繼續使用蛇脊長弓,沒想到卻被孫婧慈這樣嚷嚷出來了。在他本人看來,好像是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全部曝光在太陽的下面了。

    令狐翼臉頰泛紅,尷尬的說道︰“你說地是鐵臂弓嗎?我現在還拉不開啊!”

    孫婧慈歪著腦袋,眼楮閃亮閃亮的,說不出的清澈,半信半疑的說道︰“拉不開?需要的力氣很大嗎?你連這樣地力氣都沒有?”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令狐翼只好說道︰“那張鐵臂弓需要的力氣太大,起碼需要一百五十斤地力氣。”

    孫婧慈眼楮眨了眨。隨即飛快的說道︰“那你怎麼不用刀呢?”

    令狐翼快要暈倒了。

    他本來就是弓箭手出身,怎麼改用刀?這姑娘的問題也太難回答了。

    幸好,衛京幸遠遠的朝他招手,令狐翼急忙走過去,原來,鬼雨都戰士都已經集合起來,準備暫時充作弓箭手使用。本來鬼雨都戰士就是遠近兼備的。這時候也不例外。殷紅林給他們提供了豐富的裝備,近身武器和遠程武器都有。很快的,每個鬼雨都戰士都換上了蛇脊長弓,大捆大捆地雁翎箭也搬運過來,衛京幸不知道從哪里弄來幾個銅盆,里面裝的漆黑的污水,散發著難聞的臭味。

    孫婧慈居然也跟了過去。但是很快就聞到了難聞的臭味。急忙停住了腳步,神情也變得十分的古怪。看到那些污水。聞到這些臭味,孫婧慈就知道這些污水是從廁所里面搬運出來的。這些粗人,居然在公開場合玩弄這些東西,簡直是不可理喻。

    令狐翼皺皺眉,低聲地說道︰“你回去!”

    孫婧慈板著臉說道︰“回去哪里?”

    令狐翼低聲地說道︰“劉虎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要去打仗了。你的任務是看好劉虎,不是來這里。”

    孫婧慈半信半疑地說道︰“現在就開打了嗎?”

    令狐翼沒辦法仔細解釋,只好不斷的催促她離開。旁邊的鬼雨都戰士默默的將箭頭放在銅盆中浸泡,孫婧慈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又有些不明白,正要和令狐翼說些什麼,忽然間,低沉的牛角號緩緩地傳來,頓時掩蓋了戰場上所有的聲音。令狐翼臉色一變,顧不得多說,用手將孫婧慈拉回去營帳的位置。

    孫婧慈臉色有點白,著急的說道︰“你……也要去……殺人了嗎?”

    令狐翼沒有回答,急匆匆地走了。

    他必須去組織鬼雨都戰士準備即將到來的血戰。

    孫婧慈遠遠的看到,令狐翼來到一大群戰士的身邊,進行著同樣的動作,他們將弓箭全部摘下來,將箭桿仔細的攏在一起,然後將箭頭放入那些漆黑的污水中。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作用,可是她能感覺到,每個戰士的臉色都十分的肅穆,仿佛在進行著一件關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打仗了嗎?

    孫婧慈悄悄的問自己。

    忽然間,身邊傳來穩重的腳步聲,孫婧慈回頭一看,原來是劉鼎從前線回來了。

    劉鼎看到孫婧慈傻傻的站在這里。也覺得好奇怪,于是說道︰“孫姑娘,你怎麼不回到大帳里面去呢?這里不安全。”

    孫婧慈言不由衷的說道︰“我在這里看看,看看就好。”

    劉鼎點點頭,不再理會她,獨自進去了營帳。孫婧慈在營帳地門口看到,劉鼎首先去看劉虎的傷勢,然後默默的站在木茶幾邊沉思,在茶幾的上面。擺放著兩軍交戰的基本陣型圖,上面畫著很多不同顏色的箭頭,可惜孫婧慈看不懂這些箭頭各自代表什麼意思。

    一會兒,韋國勇來了。

    孫婧慈從來沒有看見過韋國勇,但是已經听說了他的名字。韋國勇大約四十多歲,顯得非常的穩重,他的臉龐有些黝黑,胡子很長。幾乎籠罩了半個臉頰,充分地展示出粗獷的味道。孫婧慈雖然就站在營帳的門口,他卻沒有正面看上一眼,就直接進入到營帳里面去了。

    孫婧慈依稀听到劉鼎說道︰“洪春看來要做一錘子的買賣,將全部的兵力都投放上來了。”

    韋國勇的聲音說道︰“是啊!我們的壓力很大。董瀾什麼時候投入戰場?”

    劉鼎沒有回答。卻緩緩的說道︰“你覺得貝然清怎麼樣?”

    韋國勇低沉地說道︰“危險。”

    劉鼎點點頭,艱澀的說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董瀾上。”

    沉默。

    韋國勇低著頭,在營帳里面來回的踱步。

    劉鼎靜靜的看著茶幾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好大一會兒,韋國勇才停住腳步,緩緩地說道︰“恐怕我們的傷亡會很大。”

    劉鼎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我知道。”

    韋國勇神情堅毅。一字一頓的說道︰“兄弟們已經等待了四年的時間,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了,干吧!”

    劉鼎有些歉意的說道︰“我對不起他們……但是……”

    韋國勇豪氣干雲的說道︰“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是不是?十八年以後,兄弟們又是一條好漢!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現在。是證明我們起義軍實力的時候了!我們既然能夠攻入洛陽,攻入長安。難道還會怕小小地淮西軍!我們過去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現在是到了更正的時候了!下命令吧,今天,我們和淮西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啪!

    劉鼎伸出手掌來,韋國勇也伸出手掌來,兩人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

    跟著,韋國勇就大踏步的從大帳里面走出來,依然沒有正面看孫婧慈一眼。

    孫婧慈忽然覺得韋國勇的背影,原來還是很高大地,這個男人,仿佛才真地是有男人的味道。他地味道,和令狐翼的善良,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味道,有一點霸道,有一點壯烈,有一點一往無前。韋國勇的身影,很快就被保信軍士兵淹沒了,可是他經過的地方,保信軍士兵都高高的昂起了腦袋,驕傲的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一會兒以後,劉鼎緩緩的從營帳里出來,帶著四個貼身的鬼雨都戰士直接到了最前面的隊伍。他經過孫婧慈旁邊的時候,臉色是很平靜的,看不出和剛才有什麼不同,然而,孫婧慈可以感覺到,劉鼎已經下定了決心,今天的戰斗,恐怕是不死不休了︰保信軍和淮西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孫婧慈急忙轉過身來,看著令狐翼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令狐翼和幾個戰士正在收拾污水中的箭鏃,他們將箭頭浸泡在那些渾濁的污水中,然後拿出來。這時候,衛京幸不知道從哪里又弄來一堆黑乎乎的粉末狀東西,用油布包著,令狐翼他們將箭鏃插在粉末里面,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拿起來。他們的這個動作非常的小心,生怕箭鏃上的粉末會沾染到了自己。為了避免寒風將這些粉末吹散,令狐翼和其他的鬼雨都戰士,都自覺地圍成一個圓圈,將粉末牢牢的包圍在中間。

    孫婧慈雖然沒有親自經歷過戰場,也不知道戰場的險惡,但是,作為醫術世家的後人。她清楚地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她已經聞到了莨菪子的味道。莨菪子是一種毒性非常猛烈的植物,劇毒能殺人。當初安祿山就是用莨菪子浸酒,誘使邊境地區的奚族人和契丹人首領喝下,從而將他們毒死。根據《新修本草》的記載,“莨菪子生海邊川谷,今處處有之,曲睫高二三尺許。葉與地黃、紅藍等,而三指闊;四月開花,紫色;苗夾睫有白毛;五月結實,有殼作罌子狀,如小石榴;房中子至細,青白如米粒,毒甚;煮一二日而芽方生,以釀酒。其毒尤甚。”

    她忽然覺得非常的惡心,劉鼎居然將這麼惡毒的東西用到戰場上,實在是有違天德,雖然大家都是為了戰勝對方,但是這樣不擇手段。實在令人不齒。更可惡的是,令狐翼居然也參與了這樣的工作。而且還沒有絲毫地愧疚之心,難道,他的內心,也已經變得像劉鼎他們這樣沒有人性了嗎?自己是不是看錯他了?

    劉鼎從前線回來,看到了孫婧慈關注的事情,于是停下腳步,緩緩的說道︰“不要看。”

    孫婧慈忍不住有些生氣的說道︰“你讓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劉鼎緩緩的說道︰“不是我讓他去做。是他自己去做的,沒有人逼他。”

    孫婧慈搖頭說道︰“不可能地,他要比你們好多了。如果不是你用命令來威逼他,他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些莨菪子的粉末,難道也是他采集起來的嗎?”

    劉鼎淡淡的笑了笑,慢慢地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些莨菪子地粉末。的確是他帶人去采集的,還是我們從霍山縣帶來的。在你的心目中。他的確要比我們好多了。事實上,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也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別人。可是,戰爭,不是他一個人地事情,還關系著很多兄弟的生命。你要知道,這是在戰場上,他如果不這樣做,也許他的很多兄弟都會喪命。但是他如果這樣做了,就可以挽救很多兄弟的性命。你要知道,這不是我們挑起的戰爭,而不是淮西軍逼迫我們進行的戰爭。為了自己的兄弟,他不得不要求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地事情。”

    孫婧慈搖搖頭,堅決地說道︰“我不管,他一定是被你們帶壞的。”

    劉鼎欲言又止。

    孫婧慈冷冷地說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劉鼎沉重的點點頭,承認了。

    是的,現在的令狐翼固然還是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但是和最初的令狐翼相比,他已經變化了太多太多,這一切,都和自己脫離不了關系。正是自己,將純潔無邪的令狐翼,一步一步的帶著走向深淵。孫婧慈這樣指責自己,的確沒有什麼錯誤的地方。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要認,劉鼎痛痛快快的承認了。

    劉鼎既然默認,孫婧慈反而沒有了繼續追究的理由,只好狠狠的說道︰“我恨這個世界,多好的人,都被它逼壞了。葉星士是這樣,令狐翼也是這樣,有多少這樣的好人,都不得不走上歧路呢?劉鼎,你內心里到底有沒有愧疚的心理?”

    “愧疚?”劉鼎淡淡的笑了笑,非常肯定的說道︰“沒有。”

    “你……”孫婧慈的所有語言,都被堵在了喉嚨里面。

    劉鼎搖搖頭,大踏步走到隊伍的前面去。

    孫婧慈轉頭看著令狐翼,他還在忙,他身邊的人還在忙,那些莨菪子的粉末越來越少,被莨菪子沾染過的箭頭卻越來越多,他們每個人的神色,都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好像帶著某種說不出的神聖。或許,對于他們來說,只要能夠殺死敵人的,就不存在任何愧疚的心理。

    只有那個叫做白欽翎的,沒有參與到這種丑陋的淬毒中去,他靜靜的站在那里,眼光很自然的看著隊伍的最前面。那個地方,將是淮西軍最先發起攻擊的地方。他背後的雕翎箭,在陽光的照耀下,悄悄的閃動著銀色地光芒。對于令狐翼等人的動作,白欽翎沒有顯露出喜歡又或者是厭惡的表情。仿佛眼前這一切,和他都沒有任何的關系。

    帶著滿腹的失望,孫婧慈轉頭看著劉鼎,她想要仔細的看看這個人,到底有些什麼樣的本領,能讓令狐翼如此死心塌地的幫他做事,能夠令這樣一個善良的人,自願地做出這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在劉鼎身邊的所有人里面,令狐翼是她唯一覺得有好感的。她可不想讓令狐翼變成像他們這樣的殺人機器。

    劉鼎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小姑娘復雜的心理,他已經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正在用激昂的語言,鼓舞起戰士們地士氣。他所在的位置,是保信軍罡字營和忠字營的結合部,守衛在這里的,除了那個可惡的蕭騫迪之外,還有大約兩百名地保信軍士兵。原本他身邊的保信軍士兵。都顯得非常地緊張,因為這里將是敵人的重點攻擊部位,他們幸存的幾率的確不大,但是不久以後,他們仿佛受到了鼓舞。神情漸漸的恢復了正常,到最後。他們已經不再感覺到害怕,反而神情亢奮的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孫婧慈忽然覺得劉鼎還是有點本事地,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戰士們的士氣鼓動起來。當然,對于劉鼎叫出來的一些髒話,孫婧慈也是深深的厭惡的,他和淮西軍的那些人。並沒有本質上地區別。地確,孫婧慈並不覺得劉鼎和淮西軍的人有絲毫地區別。他們都一樣的霸道,一樣的殘忍好殺,一樣的冷酷無情,令狐翼跟著這樣的人,會有好下場嗎?

    尤其可惡的是,劉鼎居然用女人來刺激這些大頭兵。他屢屢在激勵的語言中提到舒州的美女。劉鼎信誓旦旦的表示。一旦戰斗取得勝利,他們將會獲得休假。然後回去舒州盡情的吃喝嫖賭。這樣的語言很惡俗,但是不可否認,還是起到了相當程度的效果,好些人的勁頭就是這樣被鼓勵起來的。

    “這個爛人,令狐翼就是被他帶壞的!”孫婧慈狠狠的想。

    不由自主的轉頭去看令狐翼,卻發現令狐翼還在那里轉頭的給箭頭淬毒,那種專注的神情,就如同是出發去打獵前的獵人,那些箭頭要對付的,只是獵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忽然間,孫婧慈很想過去將令狐翼拉起來,讓他不要再干這樣的事情,甚至讓他遠遠的離開這里。可是,看到令狐翼身邊的人,那種專心的神情,那種冷漠的眼神,她的念頭就慢慢的消失了,心底里悄悄的涌起一絲絲的悲哀。

    或許,在戰場上生活過的人,都這樣吧。

    如果他們不進行這樣的準備,等待他們的,也許只能死亡的道路。

    對面的淮西軍隊伍,他們的弓箭手是不是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如果淬毒的箭頭射入令狐翼的身體,自己有把握保住他的性命嗎?

    不知不覺間,孫婧慈忽然患得患失起來,一會兒希望令狐翼他們的箭頭,毒性是越猛烈越好,只要射中敵人,馬上就讓他斃命。但是一會兒又希望,最好是雙方的箭鏃都沒有淬毒,這樣即使被箭鏃射中,自己也有足夠的把握將他救回來。

    “哎喲,我真的是中邪了,令狐翼和我有什麼關系?我這麼關心他做什麼?”孫婧慈忽然覺得自己的臉頰漸漸的發熱,急忙用力的搖搖頭,努力讓自己腦海中的思緒排解出去。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感覺,難道,僅僅是因為令狐翼沒有一下子將自己打暈過去,自己居然對他“刮目相看”?

    不行,不行,不行……

    戰斗結束以後,自己一定要跟令狐翼說,再也不要逗留在這里了,這里太危險了,戰場上具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就算今天能夠活下去,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醫者父母心,她最討厭的就是無止境的殺戮。

    不過……

    戰斗怎麼還沒有開始呢?

    難道,今天淮西軍不準備發動進攻了嗎?

    不但孫婧慈覺得奇怪,就連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覺得奇怪,淮西軍怎麼還沒有發動進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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