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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神手無相[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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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38:28
五十、明招、暗網、這隱狐

  戰飛羽回到了悅來居。
  他的居室,正在熊大春弟兄的旁邊!
  此時熊氏兄弟與那一批混混,尚在後院亭閣中飲酒未返,這一排三間花長窗的客房,均未掌燈,亦無人影。
  戰飛羽住的是左首一間。
  小二領著他進屋後,在燈光下,戰飛羽看看這間房子,知道這是最好的上房了,他奇怪為什麼熊大春只住了三間中的兩間。
  小二期期的告訴他說,這一問中,曾有過客商死在房內,話說出來,可真怕戰飛羽也不住了!
  但戰飛羽卻笑笑,滿意小二這個不欺客人的答覆。
  戰飛羽調轉話題,突問小二道:「小二哥,綠楊村每家客棧,都是客滿,為什麼獨獨你們這一家冷冷清清?」
  小二哥愁苦的道:「說來爺不相信,這是命運!」
  戰飛羽道:「假若你沒事,說說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坐!」
  小二依舊站著,道:「我有什麼事:只要每天將那些煞神三餐伺候好,我也就沒事了!外面有事帳房會叫我的!您若有興致,我就給爺說來聽聽解解悶!」
  戰飛羽點頭用眼色鼓勵他!
  小二清清喉嚨道:「說起來,我們東家在綠楊村原也是財主,只因人太老實忠厚,做了一批棉花生意,遭了一場天火,運出去的布匹,又碰到翻船,嗨!真他媽的是禍不單行,陰天偏逢連夜雨,我們東家竟然因此一病不起,剩下了夥計五個,為了東家在時的知遇,苦撐這個門面!誰知偏偏又碰到這可惡的痞子熊老二,在這十來天中,來棧中發橫白吃白住!唉!……」
  戰飛羽道:「你們還有五個人,都是幹什麼的?他們在這裡白吃白住你們怎麼供應?」
  小二道:「除了那聾子帳房外,就剩兩個廚房裡的師父,和一個小廝了。」
  戰飛羽道:「小二哥您很講義氣,貴姓啊?」
  小二道:「大爺您誇獎了!人在世上總得有良心,您別客氣叫我陶二好啦!若不是昨夜大爺的銀子,我們就撐不住了!」
  戰飛羽道:「長此下去,總有一天撐不下去,貴東家怎麼辦?」
  小二道:「賣啊!東家早就說了!到那一天就只好忍痛賣了,也說不得什麼祖產不祖產了!」
  戰飛羽沉吟一會兒,向小二道:「陶老二,咱商議件事如何?」
  陶二慌聲道:「大爺!您有話儘管吩咐!這麼說陶二可真不敢當!」
  戰飛羽莊容道:「我想同你東家合夥如何?」
  陶二眼睛一亮,詫異的道:「大爺您是說開這客棧?」
  搖搖頭,戰飛羽道:「不——」
  頓時洩了氣,陶二無精打采的道:「那麼——」
  戰飛羽莊重的,一字一字沉聲道:「我是說不只是這客棧,連昔日的棉花布匹,外帶著車行!」
  眼睛突地放亮,陶二道:「什麼——」
  話出口,突又洩氣的道:「爺您別開玩笑啦!我們東家已是山窮水盡,哪有力量同您合夥做這麼大的生意?」
  凝重的,戰飛羽道:「陶老二,假如能成,你有沒有把握將昔日的夥計,都找回來!」
  陶老二懷疑的道:「爺您不是讓我陶二空歡喜吧!」
  戰飛羽道:「你看像嗎?」
  陶老二望望戰飛羽,那種使人踏實的,信任的表情,驀地一挺胸道:「爺!只憑您一句話啦!」
  戰飛羽欣賞的道:「好吧!你去同你東家講,合夥的條件,只要他出這一座客棧,與相鄰的那塊空場,做將來的車行,其餘之事他一概不管,只等著分一半的紅利就行啦!假若他答應,那麼咱們此事就算定了!」
  怔了!陶二瞪大了雙眼望著戰飛羽,久久始囁嚅地道:「爺!您說是平半分利,我們東家只出這座店與甫鄰的那塊空場子?」
  戰飛羽道:「怎麼,是我說的不清楚?」
  猛一拍腦袋,陶二道:「不是!是我怕聽不清楚,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怪!怪!爺!您真怪!」
  戰飛羽道:「你莫管怪不怪!你只去問問你東家成不成就行!」
  陶二拍胸道:「行啦!大爺!天下便宜事恐怕再找不到了!哪有不成之理!我替我們東家答應了!爺您吩咐,怎麼做吧!」
  笑笑,戰飛羽極為欣賞這個陶二的態度道:「第一件事,招回夥計的事,全權由你處理,不要怕用錢,車行也要用人,可以多找些,要最得力的!」
  話未說完,手上多了金光閃閃的五條金葉子,向陶二面前一放道:「這些你先拿去換成銀子,明天就用他來先發一個月的定約金,定定他們的心!別的用項不夠再拿!」
  陶二道:「爺!不夠?您以為要用多少?就憑這些,一年的開銷也差不多了!」
  戰飛羽道:「用多少,那是你的事,你看著辦,你第二件事是明天就得先去辦好,將悅來居改成飛燕居,車行的招牌用金槍行。」
  陶二道:「行!行!這兩件明天準成!」
  戰飛羽道:「其餘的事,待你將客棧、車行弄出個眉目來,我們再商議,時間不早,你也休息吧!」
  陶二道:「倒是爺您該休息了,我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我不睡了,我這就去先給我們東家送個信,讓他們孤兒寡婦先吃個定心丸,然後,我得去找個掌櫃的,我可不是那塊料,爺!我走了!您憩憩!」
  小心翼翼的,包起金葉子,陶二走了!
  戰飛羽仰身倒在床鋪上,一掌熄滅了桌上的油燈,在黑夜中,靜靜的思索著他的下一步棋!
  一件毫無線索的復仇案,憑他的江湖經驗,他知道不能過於到處查訪,只有設餌鉤魚,才有希望,「飛燕金槍」的名號,將是一個響亮的魚餌,雖然這也是茫茫無邊際的希望,而總是較以無頭蒼蠅亂碰要好的多!
  假若如此不成,他還需要再設其他方法!時間才是他成功的希望,他知道這是急不得的事,好在其他的事,他暫時可以放下,先將此事佈置個大概再說!
  夜是寂靜的,靜夜中,最適于思索,戰飛羽的神思飛揚,種種方法都湧現腦際,他在抉擇實施的先後次序,不管任何一種方法,只要對此事有益,他都將一個個去實施,次序的朱後,比用什麼方法更難決定!
  就在這闃靜中,他聽見了雜沓的步履聲,與辭語模糊聲,他知道熊大春弟兄回來了!
  戰飛羽摒除一切思慮,靜靜的聽去!
  原先的嘈雜,至此稍靜,聽到一個道安歇的聲音,混混們都已各自回房安歇,房中只剩下熊氏弟兄在隔壁。
  嘈雜倏然歸於寂靜,寂靜得戰飛羽能夠聽到熊大春與熊大年的酒後粗喘聲!
  好久好久,才聽到因鼻子大小而聲音模糊的熊大春似吃語般的道:「老二!余大龍這傢伙,是條漢子,可是他這樣一來,我雖然能向沈頭交代,你可怎麼向你那東家交代?這得想個辦法才行!」
  似已朦朧的熊大年,此時似略清醒,然卻模糊的道:「管他的!我們已是保風險這一行了,辭了不幹,他姓廖的又能怎樣?再說人家余大龍在地面上,可真是安分守己的良民,除了因我們這般弟兄,惹上了人家,可就從沒見人家惹是生非,他姓廖的暗裡出面找我出來同余大龍作對,究竟安的是什麼心?我們雖測不透,但就憑余大龍今天對我你弟兄的這份豪情,我們也不能同他作對!」
  稍停,熊大春道:「只怕由不得你呢!老二!」
  床板吱嘎一聲,熊大年似仰身坐起,語聲清醒的道:「老大,你這話可是有所見而發?」
  熊大春道:「老二,你雖然也在江湖上闖蕩,為兄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在武林人眼中,你混的這個樣子,可實在是不入流,說句不好聽的,你僅只是痞子,流氓,混混,但就你的所為,尤其是對事情的看法與判斷,那真是白混了二三十年,就如同個睜眼瞎子一樣!」
  熊大年不大自在的,口氣中有點不滿的道:「老大,正話不說,你光排遣我的不是,這有什麼辦法,我生來就是個得過且過,大刺刺的性子!你倒說說看,怎會由不得我啊?」
  歎口氣,熊大春道:「你那個主兒,似非普通人物,在你我面前藏斂些底子,外表同骨幹裡不大一樣,我疑惑他是江湖人!」
  吃驚地,熊大年的道:「真的?我他媽的難道是流年不利!余大龍是個扎手貨,想不到這老傢伙也是個魔星!我……該怎……辦?」
  久久沒有回音,似乎是兩人在相對而視,都想不出辦法,終於還是熊大春的聲音,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你就照實向他回報,看他的反應如何?我們休息!」
  熊大年突然決絕的道:「管他的!反正我們要在這裡豎旗桿,乾脆不理他不行嗎?」
  熊大春教訓的口吻,道:「老二,你不要以為靠上『保風險』這行就可以任所欲為,任何一個幫派行業,除非他自認有把握吃定對方,是不輕易樹敵的,我們怎可在不知對方底細前,先給『保風險,惹上隱患,我們還是按理而行,看他的回答再說吧!」
  熊大年道:「好吧!只是保風險在豎旗桿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呢?」
  熊大春道:「你在這兒熟,不知道在街面上,有沒有讓渡的門面?不管是租賃,出讓,我們得先找個門頭才行!」
  熊大年道:「就這悅來居的東家,遭了意外,只剩個孤兒寡婦弄著一大片產業,明天我去問問看,頂下來算了!」
  「不用了!這裡已重起爐灶,倒是『保風險』在此豎旗桿之事,很想與賢昆仲磋商一下!」
  不知何時,熊氏弟兄房中,進來了戰飛羽。
  但熊氏弟兄,雖然認識,可並不知如何稱呼!
  熊大春一躍自床上翻身落地,道:「閣下如何稱呼?有何指教?」
  戰飛羽道:「戰飛羽——」
  熊大春小紅鼻子翁動瞪大雙眼,張嘴驚呼!
  「神手無相?」
  熊大年雖不知戰飛羽在武林中盛名,然而看到他老大的驚震之容,知道眼前這位曾是公證人的人物,定然是赫赫之輩,故而在一旁肅立,滿面露的是恭肅之容。
  戰飛羽道:「不敢,正是戰某人!」
  熊大春驀地抱拳道:「以熊大春在江湖中這點微未之名,能見到戰大俠,實在是榮幸之極,戰大俠有何吩咐,儘管請說,商量可就大抬高兄弟了!熊大春實在不敢!」
  戰飛羽道:「熊兄太過自抑,江湖上沒有什麼高下,只講一個字——理,所謂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熊兄今日表現,實不愧江湖的『信義』,是條漢子,所以戰飛羽才來與熊兄商量一件事情。」
  熊大春豪放的道:「戰大俠瞧得起我熊大春,那是我熊某人的無上光榮,既然戰大俠如此說,我熊大春還有什麼好講的,您請吩咐啦!」
  笑笑,戰飛羽道:「熊兄來此為保風險立碼頭,可是想在此處多攬棉花布正等生意的運行?」
  熊大春點點頭!
  戰飛羽道:「悅來居自明日開始,即將以『飛燕居』的名義重新開業,隔壁空場,亦以『金槍行』為名,兼作車行生意,若熊兄願意,我願提供地點,做為『保風險』在綠楊村之本線,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保風險所保之一切貨物對外均以『金槍行』為名,其他毫無條件,只不知熊兄以為如何?」
  熊大春道:「為什麼如此,熊大春不便詢問,想戰大俠定然有其原因,我們保風險這一行,從來是不明目張膽的打出旗號,所以用『金槍行』名義一事,兄弟必得與我們沈頭磋商一下,才能回復大俠,您可願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去請示一下?」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就等熊兄的佳音了,不打擾了,請安歇吧!」
  晃身中,人已無蹤,熊大春連一句客氣話都未講出口,即不見戰飛羽的影子,以他熊大春的功力來說,實在只能算江湖中三流腳色,他又怎能看清楚戰飛羽的行動?
  熊大年揉眼睛,若非白天他見過戰飛羽,知道是人,他真還以為今晚碰到了鬼!
  熊大春望著熊大年那種驚詫的面容道:「老二,你眼福不淺,能夠見到武林當今霸王神手無相戰飛羽,開開眼界吧!這就是真正的武功!」
  熊大年道:「神!神!神透了!是怎麼練的……」
  熊大春道:「天賦與苦練,你我這種料子,今生是休想了,睡吧!明天你還是照舊回復你那主兒,我得盡快的去見見我們沈頭了!一早就走,和店家講,一切回來算!雖然我這趟是多餘的跑,但可不能不跑!」
  熊大年道:「為什麼?」
  熊大春道:「想想看,以保風險的組合中的成員,哪一個夠資格同神手無相戰飛羽合夥?沈頭聽見有這麼優厚的條件,還能不答應?不要說是供應地方,只要求名義,就是說任什麼不出,硬插上一腳,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你可知道,神手無相戰飛羽的招牌,在江湖上就是個金字招牌?」
  熊大年道:「既然如此,你答應了,就幹起來算了,何必又跑這一趟冤枉路,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熊大春叱道:「你胡說些什麼!幫有幫規,行有行例,我怎可以不知好歹,一味歹干!不能說抱上粗腿,就忘了規矩!」
  綠楊村的悅來居成名了,名字好聽得很——飛燕居,只是不像個客棧的名字。
  悅來居的隔壁空場,也有名字了,在牆上開了道口子,按上了個大柵欄門,就樹上了個招牌——金槍行。
  裡面空空的,連枝鐵棍也沒有,但卻叫金槍行。
  綠楊村各飯館客棧裡的頭等師父,都辭職不幹了,卻都一窩風的去了「飛燕居」。
  悅來居所有以前的老夥計,都回來了,一日之間,粉刷打掃,「飛燕居」煥然一新,嚴然成了綠楊村第一家客棧!
  可是奇怪,飛燕居與金槍行,卻貼出佈告三天後開始營業。
  綠楊村出名的買賣人陶老爹當了飛燕居的掌櫃的,聾子帳房不幹了,搬到了東家照顧寡婦孤兒去了!也帶去了那個店裡的小廝。
  「飛燕居」裡的跑堂內外總管,卻是那能幹的陶二,陶二這兩天是笑口常開,幹起事來勤快利落。
  第二天一樁最奇怪的事,使綠楊村的人大為驚異,地面上那些混混,以熊大年為首,脫離了北街暴發戶廖家,也到「飛燕居」去了!一個個都似變了個人,再也不是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樣子!整齊清潔穿戴打扮,穩重有禮的舉止,一個個都似另投胎脫生過一次一樣,變成了安份守已的「金槍行」
  的夥計。
  綠楊村的父老,都額手稱慶!但他們一個個都在議論紛紛,是誰有這麼大的力量,能將這些平日欺壓善良的混混,壓制得如此服帖!
  謎底,終於要揭開的。
  第三天,「飛燕居」的開業酒筵上,揭開了!
  「飛燕居」後院,傍著假山四周,排了近百桌的酒席,綠楊村有頭有臉的人,都到場了!
  時間終於到了開席的時候,陶老爹長髯飄拂胸前,在假山的亭閣中央那一席上,站了起來,舉杯向四周居高臨下的照了一圈。
  人們都靜悄悄的,等待著他的場面話,因為每一個人都想知道,那個真正的東家是誰!
  這勿怪他們懷疑,「悅來居」的東家死後,已經破產了,遺下的寡婦孤兒是沒有這個力量的。
  陶老爹笑嘻嘻開口了!
  「各位鄉親!『飛燕居』與『金槍行』開業,承蒙各位光臨,陶元業代表我們東家,敬各鄉親一杯!干——」
  一仰頭,掀髯幹盡,照照杯,望望四周,又道:「想各位定然知道,昔日「說來居』老東家遭了不幸,本已無力再起,如今換了招牌,當然也換了東家,其實不然,東家還是以前的東家,只是有了合夥人,這位出資的合夥人,想必大家都想見見——」
  一陣掌聲,歡呼聲,在陶老爹的指引下,亭閣中站起了余大龍,他向四週一抱拳,假山下的近百桌客人,都發出了出乎意外的驚歎聲!
  陶老爹的話聲,更驚震了全場!
  「各位鄉親想必認識我們另一位東家——金大龍,只是有件事,我在這裡特意聲明,我們這位東家,從今天起,不再以余大龍的名義對外,而以楊大龍的名義對外!」
  「啊!」
  「啊……」
  陶老爹捋鬚望望四周,待驚呼聲停止,疑雲現於每個人臉上之後,揚聲道:「各位鄉親,你我都是本鄉本上的人,十多年前,我們東家,同他老母來此定居,是有原因的,我們東家的令尊翁諱天行,乃是江湖中人,在江湖中有夫婦雙俠,人稱『飛燕金槍』。後來被仇家暗算,才來本鄉避仇定居,現在我們東家已長成,決定投資開客棧車行,服務本鄉,略盡心意,為了紀念先東翁,所以將客棧命名為『飛燕居』,將車行叫『金槍行』。」
  讚歎聲,起於四周!
  楊大龍抱拳向四周作個羅圈揖,宏聲道:「行棧今後不敢以賺錢為目的,能為鄉親服務,就是大龍報答鄉親們十餘年來對我母子的照顧,承蒙各位父老鄉親賞光,楊大龍謝啦!敬眾位一杯!」
  「干!」
  「干!」
  起哄的聲音響徹雲霄,楊大龍平日在地方上的為人,贏得了讚美,這個時候,正是人心由衷的表現機會。
  在一聲「請」字之後,酒筵開始了!
  熱鬧的場面!
  喧囂的場面!
  在旁閣的一桌上,卻有一對銳利的目光,不時的向每一桌,每一個人掃射,那是戰飛羽。
  世間無不散的筵席!熱鬧是暫時的,終歸要趨向平靜!
  零亂的局面,自有人去收拾!
  當平靜來臨時,夜已深沉!
  戰飛羽與楊大龍母子,仍舊回到那三間茅屋!
  戰飛羽沉靜的問大龍:「此街的暴發戶,那個大車門的姓廖的,可是本鄉本土之人?大龍!」
  大龍點點頭道:「他近來才發起來的,據說是發在一趟棉花買賣上,本來他是混混,綠楊村最早的無賴!戰大哥,可是有什麼發現?」
  戰飛羽道:「只是懷疑,沒有發現,今日所來之人,都是安分之人,只有他較為特殊!」
  大龍道:「這鎮上,也只有他一家特殊,那些混混,同我們龍幫為敵,就是他在後面撐腰!」
  戰飛羽道:「這個我知道,如今熊老二在我們車行裡,對他來說甚是沒面子!假如他惹是生非,應是常性,若他不惹是生非,那就得特別注意他了!」
  大龍道:「我在龍王廟敗了熊老大,他若知道還敢惹是生非就不合常性了,那個狗尾巴胡敬,並沒來我們車行,留在他那兒呢!」
  戰飛羽驚咦一聲道:「噢!有這等事?那個狗尾巴胡敬,在這一群中,可就是一個最最狡猾的東西,他在這種情形之下,反而留在他那兒!這其中定有文章,過幾天得設法找出原因來,有個叫尖辣子畢慶的,也是其中的一個腳色,心性比狗尾巴正派,以後不妨多運用他!」
  大龍道:「其實他們每一個都有歪才,若能好好運用,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戰飛羽稱讚的望著大龍道:「從這句話,就知道你已懂了不少事,我很放心,從現在起,你要加緊練習你的武功,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派上用場,明天開張,叫車篤與楊孤也搬來吧!你們一起練,也好有個伴兒!」
  大龍點點頭。
  戰飛羽道:「我還是到棧裡去,我算計著熊大春該回來了!」
  當戰飛羽回到「飛燕居」後,果然見熊大春正在等著他,而且是同著一個瘦小枯乾的四十歲漢子二人在等。
  戰飛羽一見,即抱拳道:「沈頭親自駕到,戰某未能遠迎,失禮失禮!」
  瘦小枯乾漢子,正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聽戰飛羽如此說,趕緊抱拳道:「戰大俠如此客氣,沈潛可就不敢……」
  戰飛羽笑笑,道:「好!好!我們既身在江湖,就不來客套,若是用過飯了,咱們就直接談正經的,沒有用過,咱們就叫點來邊吃邊談!」
  沈潛道:「不瞞您說,一天水米未沾,我們剛到呢!」
  戰飛羽即時叫人送來一桌酒菜,三人圍坐一起,邊吃邊談,戰飛羽道:「沈頭既來了,想是同意戰某人的條件!」
  沈潛道:「只是太優厚了!」
  戰飛羽道:「當然有求於沈兄,才如此優厚!」
  沈潛道:「戰大俠請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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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38:45
五十一、縱探、覓敵、蹤如謎

  戰飛羽凝重的道:「以『金槍行』名義,行走江湖,可能為貴行業的弟兄,惹來無窮的禍患!」
  沈潛道:「江湖人終日在刀頭舐血,這些是免不了的,只要值得,那算得了什麼?只不知何以要以『金槍行』名義行走江湖?這個行名,兄弟感到有點古怪!」
  戰飛羽道:「兄弟本意,正是如此!」
  沈潛道:「戰大俠可是以此為餌!」
  沈潛不愧為一幫之首,一點就透。
  戰飛羽反問道:「沈兄可曾聽說過飛燕金槍夫婦雙俠之名?」
  沈潛瞪大眼睛,驚異的望向戰飛羽,長吁一口氣緩緩的道:「戰大俠,是雙俠夫婦東山再起?還是昔年傳言不實?還是傳言是真,戰大俠要為雙俠復仇?」
  戰飛羽道:「雙俠後人要為金槍俠復仇,飛燕俠撫孤有成!」
  沈潛道:「飛燕俠楊華英她仍在人世?」
  戰飛羽道:「明日為沈把頭引見!」
  一放酒杯,沈潛道:「如果方便,戰大俠何不現在?」
  戰飛羽凝視沈潛許久,看到那一雙目中那種清澈的渴慕之容,驀地長身而起道:「走!」
  沈潛向熊大春道:「熊老大,你在這兒等我吧!」
  相繼出得屋來,戰飛羽在前,沈潛在後,向四周業已寂靜的黑夜,打量一眼,飄然而起,倏忽間,兩條快得如魅影般的二條灰色長影,消失於夜暗之中。
  輕飄飄的,如幽靈般的,閃落余老太所居的籬笆天井之內!
  戰飛羽輕聲道:「大龍弟開門!」
  房中有了應聲!驀然!
  戰飛羽身形如離弦之矢,倏忽彈射而起,晃眼落於院西竹籬下雞籠之旁。
  一條黑影,猛然自雞籠之後,彈射翻出籬外。
  戰飛羽身形如鬼魅般一飄而至,只手劃處,啦啦兩聲輕響,緊接著一聲悶哼,戰飛羽自籬處騰身躍落院中,單臂一鬆,一個拳曲的身形,擲落地面。
  戰飛羽輕語一句:「交給你了,沈兄!」
  聲尚在空際滑落,人已如流星趕月,飆然是一支怒矢,射向籬笆,迅捷的向死角處搜索,不停的飄閃,剎時已將半圈,行動之快,直如一道閃光。
  「吱嘎」聲中,余大龍業已將屋門開啟。
  沈潛正挾著戰飛羽擄來的黑影站在門外。
  余大龍朦朧的問道:「戰大哥,怎地去而……啊……」
  沈潛單臂揚處,倏忽抓向余大龍的面門。
  驚啊聲中,余大龍雙臂倏抬,頭仰身斜,閃過來抓。
  左臂戮向沈潛右肋,右掌迎來掌,甫至半途,驀地曲指一彈,「叮」聲中,中指如戟刺戮沈潛掌心。
  「好招式!」
  沈潛大喝聲中,挾著擄來黑影,撤掌旋身,閃過余大龍兩招,倏忽間,雙腿起處,踢向余大龍腿胯之間。
  滴溜溜全身暴旋,讓過雙腳,返身對正沈潛,余大龍雙掌下沉,砍向踢來的膝節迎面骨處!
  怒嘿一聲,借勢仰身,挾持之人置地,單臂一撐,全身滾翻,迅捷的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立起。
  余大龍挺立當門,沉聲道:「閣下深夜至此,冒名叫門,突然偷襲,為的是什麼?說個明白,余大龍無不接著!」
  戰飛羽已如一蓬灰雲,無聲無息的落於院中,沈潛身後。
  沈潛渾如未覺,沉聲道:「飛燕金槍的後人,的是不弱,無怪熊大春會裁在你手,看來不鬥上個千百招,沈潛也討不了好去!」
  余大龍怒聲道:「原來閣下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只不知何以……」
  大龍身後,傳來了余老大聲音,道:「大龍,還不滾開,讓沈把頭屋裡說話!」
  大龍一側身,戒備的道:「娘——」
  余老太道:「大龍,假如娘老眼不花,門外的沈把頭,可是故人。」
  沈潛扶起身旁俘虜,大步進得屋來。
  余老大已將油燈點起,立於桌旁。
  一摔手中所扶俘虜,趨前一步,沈潛撲身拜倒,話語喜悅中帶著淒切,道:「不想沈潛尚有拜見恩人之日,真正是蒼天有眼,只不知夫人可還記得河中船上的被冤人沈潛不?」
  余老大急道:「沈把頭快別如此,大龍待為娘請起沈把義!」
  沈潛立起,唏噓道:「十餘年前,自聞恩公夫婦為宵小所害,即欲找尋仇人,為恩公報仇,只可惜敵人狡猾,竟然毫無痕跡遺留,我只道今生已無圖報之日,不想皇天有眼,使沈潛能再見夫人……真是天祐善人!」
  沈潛喜歡得有點顛三倒四的囉嗦了,然而這種心情之下的人,卻往往是如此的。
  戰飛羽進得屋來,聞得話聲,見到沈潛所行,已將沈潛極欲一見余老大的原因找出,解了心中之惑。
  此時,沈潛卻向大龍仔仔細細的望去,從頭到腳,一絲兒不漏,就如同他要選女婿那種目光,直看得大龍全身有點不自在,拉過一把凳子,道:「沈把頭請坐!」
  沈潛笑笑謝坐,向余老太道:「少君的藝業,似已盡得真傳,可喜可賀,江湖中即將又見一顆少年彗星!」
  余老太道:「大把頭別太誇獎他了,使得他不知天高地厚,那可就有苦頭吃了!」
  戰飛羽,腳尖一踢地上的俘虜,沉聲道:「閣下,說說你來此的目的……」
  那人翻身坐起,打量了屋中四人一眼,沉哼一聲,扭頭不語。
  余老太道:「戰大哥,解了這位朋友的穴道吧!既然來此,即是客人,我們如此,似非待客之道!」
  戰飛羽聞聲,遙向那人點去一指。那人應聲躍起。
  一身黑衣勁裝,緊裹著一個修長的身軀,勻停結棍,腰中懸著一黑皮鏢囊,肩背一支輪形兵刃,白淨無須,顴骨高聳,薄薄的嘴唇,一雙骨轆轆的眼珠,正輪番向屋中四人觀察,對於余老太這種不問情由,即放人的作法,大生戒心,看得出他滿提功力,隨時戒備。
  余老太沉聲道:「朋友來此,定有目的,以你行動來看,並非前來行刺,除此外,別無其他理由好說,當系來探查我母子底細而來,其實我母子並無不可告人之事,朋友想知道些什麼,盡可當面詢問,老身定當奉告。」
  詫異的,黑衣人望著余老太道:「昔年飛燕金槍楊大俠夫婦,行道江湖,即以話講當面,事無不可對人言,在江湖上排難解紛,贏得了『信義豪俠江湖無兩』的令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想來老大即系當年的飛燕俠楊華英了,在下今晚來此,即在證明飛燕俠是真是假,他的後人有何企圖,憑老太此種行事言談,在下相信是真非假,至於企圖如何,事關私人意願,在下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余老太道:「先夫遭人暗算,未亡人遭喪夫毀家之恨,十餘年後,企圖如何,朋友不問可知,老身如此答覆,朋友可還滿意?」
  黑衣人道:「對敵友不明之人,老大如此坦然相告,江湖中恐不做第二人想,在下實是欽佩之至,只是在下在有備之下,全力隱遁而未能逃脫這位之手,倒想請教!」
  冷冰冰的,眸瞳中自來綠楊村後,初次射出了那麼寂寥而森寒的煞光,戰飛羽道:「戰飛羽!」
  急愣愣在心底打個冷顫,那一個心就如同被一股冰雹擊中,被冰凌浸泡,自心底冒起一股寒意,白淨的面皮,剎時變得青紫,顫抖的道:「神手無相戰飛羽,真是萬幸!」
  余老太道:「朋友如果再無其他需要知道的,那就請吧!」
  大感意外,一雙驚震得失色的眼神,頓時又變成了無比的疑惑,期期的,黑衣人道:「老太竟然不問問我為何來此探查?抑或是受何人主使?還是……」
  溫和的笑笑,余老大道:「不錯,我問這些對我甚是有利,可是對朋友方便嗎?老身既然向武林中公開了身份,又何必為難朋友呢?你我本無糾葛,你當然是為朋友而來,陷朋友於不義,非武林人所願為,亦不當為,我問豈非白問?」
  黑衣人可真是初次碰到了這種為敵人設想得如此周到,對事情看得如此透徹,而不願浪費一點心力與時間的人物,不由得雙拳互擊,自語道:「嘿,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老太昔日令名,實非幸致,聞君一席語,勝讀十年書,謝謝老大了!」
  黑衣人抱拳一揖,轉身向外走去,到得門口,突地又停步回首道:「老大連我是什麼人也不問一聲,可有原因?」
  余老太笑道:「這倒是老身失禮之處,倘若朋友願意賜告,老身非常願意知道俠名!」
  黑衣人方待啟口。
  一旁的戰飛羽突地開口,沉聲道:「閣下腰中革囊,肩上兵刃,業已告訴我們你乃是『翼輪陽之秋』了!」
  一怔,翼輪陽之秋向戰飛羽道:「戰大俠的神手無相,神眼也厲害得很!」
  余老太望著邁步走出的翼輪陽之秋道:「朋友慢走,老身不送!」
  遙遙中傳來陽之秋的聲音道:「不敢,陽之秋會記得老大的教訓!」
  戰飛羽望著陽之秋逸去的夜空出神,暗自忖道:大龍在擊敗熊大春後,以准許「保風險」在綠楊村建立碼頭,贏得了熊大春的助力,大娘對陽之秋的處置,與之如同一轍,此種處理事情的方式,大違武林常規,然而卻能在無形中,化敵為友,他們母子的行事方法,看來似是吃虧,骨子裡卻是大佔便宜,而他們又不是存心佔便宜,這真是一種微妙的道理……
  「戰大哥,坐啊!」
  余老大的話聲,將戰飛羽從心思中拉回現實,轉身來桌前坐下。
  沈潛突向余老太道:「自那年聞道恩公遭人暗算,而且又遭到焚莊之後,我即急馳恩公故里暗中查探,想從火後的頹垣敗瓦中,得點線索,但除了灰燼之外,竟然一無所得,也
  未見有什麼可疑之人,我在那兒住了十天,就在我走的那天,在灰燼裡,無意中揀到了一件東西,其實是在『留紀念』的心理下,揀起來的,但後來,我突然想起了,恩公家中似不應有此東西,所以我就更為寶貴的將它收起來了!」
  余老大道:「但不知是件什麼東西?」
  沈潛自懷中裡衣內陶出一個小包裹,小心的,輕輕的,放在桌上。
  小包裹本是一塊紅綾子,四四方方的紅綾子,那紅綾子上的紅顏色,這時卻已斑斑剝剝的變成了黃色斑點,汗漬成的斑點,顯然這塊紅綾子,藏在懷裡的時間大久。
  本是赤紅的綾子,已經變成了黃紅的斑點綾子,而且都起了毛,發了霉,霉得都經不起重手動它一動。
  所以沈潛揭開它的時候是極端的小心,動作是特別的緩慢,生怕將它撕破了!
  余大龍在一旁想著,都快破了的布,何不換一塊?
  就在沈潛那緩緩的動作中,漬斑紅綾,終於鋪展在桌子的中央,方桌的中央,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小不及寸半的鐵葫蘆,烏黑的放著暗光,顯見這東西經常被人摩擦,連一絲銹痕都沒有。小鐵葫蘆的椏腰上,纏著一根銀絲錢,亮晶晶的發光,在燈影下格外黑白分明。
  沈潛道:「廢墟中的殘垣頹瓦中,灰燼沙礫裡,我仔細的尋覓察看了三天,惹起了鄰居的懷疑,驚懼,卻沒有一個人敢接近我,我想同他們交談,也沒有人願開口,得到的是歎息與搖頭,最後只有一個半聾的老人,告訴我除了一夜之間毀了余家以外,在當天晚上火起後不久,他們只聽到余家人的慘呼,同時,在火起的時候,有人在街道上大聲威嚇的呼喊,任何人不得出門,出門就砍下他的腦袋,所以余家被燒得一乾二淨的第二天中午以後,才有人敢出來,然後將骨灰一個個揀起來斂起埋在一起。」
  歇一歇,沈潛又道:「除此之外,那半聾老人,只告訴我說,半年來到這兒探看的,我已是第五位了,在他指引下,我上了一次墳我就走了,走前,我去做最後一次的尋覓,當然想找出點線索來,可是已然沒有,後來我想,就隨便帶件東西,留著紀念恩公吧!這條白線在一陣微風中,自地上躍進我的眼簾,拾起了它,放進懷裡,離開了那使我悲傷而又失望的地方!」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悲淒與憤怒的混合,尤其是大龍,更是咬得上下牙齒,吱吱作響,那一對大眼睛中蓄滿的眼淚,晶瑩中射出一股狠毒的煞光。
  那煞光就如同一個盤踞的毒蛇對準了目的物一樣的凶狠毒厲。
  只有戰飛羽,他的兩眼卻是緊盯著那銀絲環繞的小鐵葫蘆,呈現一種迷茫,遙遠的濛濛霧茫,遮蓋著那一雙本是寂寥而森寒的眸瞳。
  沈潛幽幽的繼續道:「起初,我對這小鐵葫蘆,每日都摩擦,摩擦著它,就如可看到了恩公,看到了恩公在那隻小船上,將水狼廢了的情景,日子久了,這鐵葫蘆在我心目中,代替了恩公,但是,有一點,我突然間望著這鐵葫蘆出神,對這
  鐵葫蘆有一種無比的恨意,因為我想到,以恩公的家庭狀況來說,不該有這麼一個鐵葫蘆,就是有它也不該是在那種地方讓我發現!」
  余老太道:「你在什麼地方發現的?」
  沈潛道:「在大門口,進門約五六步的地方!」
  余老太道:「沒有,我從沒有見過這東西,可是下人中是否有呢?我就不敢確定了!」
  沈潛道:「老大,下人中有會武的嗎?有用這個東西當暗器的嗎?」
  余老太驀地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小鐵葫蘆,詫聲道:「暗器?」
  沈潛指指那小鐵葫蘆的底部,那圓圓大大的底部中央,然後拿了起來,兩個手指捏著葫蘆的小頭,圓底向上,中指在葫蘆尖頭用力一頂道:「看!這底部中央有個小孔,不細看是看不出的……」
  這時那底部小孔中,突然冒出一支細芒,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巨毒,沈潛繼道:「我是在無意中發現的,差點被它刺著,我曾用這東西刺了一隻老鼠,只那麼眨眨眼的工夫,那只被刺的老鼠就變了顏色,連一點掙扎都沒有就死去了,從那次後,我更確定恩公家不會有這種惡毒的暗器,這與仇人,一定有關,但我卻孤陋寡聞得很,向未聽說過,江湖中誰用過這種暗器?」
  戰飛羽茫色的目光,突現寒芒,沉聲道:「沈兄,在你之前,去過大娘故居的人,你可曾訪察過是誰?」
  沈潛點點頭!
  余老大急聲道:「是誰?」
  皺皺眉,沈潛道:「我只知道四位,還有一位,就怎麼也查不出來,其實這四位卻是無意中得知的!」
  戰飛羽道:「沈兄說說看!」
  沈潛道:「四人中一位是我,其他三位,是我保風險的三位把頭……」
  大感意外,余老太道:「你們幾位把頭都是誰?」
  沈潛道:「老太都認識的,我們五位把頭,老二是吹箭馬郎,老太您還記得他嗎?」
  余老太道:「怎麼,這小苗子也到中原來了?怎麼會在一起的呢?」
  沈潛道:「他還不是同我一樣,為了報恩而來的?老三是那邪拐邊方。」
  余老大道:「好!好!一西一北,都雖是邊疆人,卻都也是講義氣的漢子!」
  沈潛道:「再一位是我們老五平楚!」
  余老太驚詫的道:「什麼?你是說那個沉默寡言,一槓子打不出個屁的小伙子?是你們的五把頭?」
  沈潛苦笑笑道:「老太,還小伙子呢?都快四十歲的人了,他那個不說話的個性,更厲害了,有時候三天我聽不到他吭一聲,同他在一塊兒,真可以悶死人!說來也巧,他那手下的一幫子,一個個都似嘴巴上貼著封條!嘿……真真是怎麼湊合著來的!」
  戰飛羽道:「他可是人稱金口豹子的,你們老四是誰?」
  沈潛道:「金豹子正是他,老四是幻孤裴方文噗,老大恐怕不認識了,他是我們五人中,唯一與老太未見過面的,也是唯一沒去過老太故居的。」
  余老大道:「裴把頭,我倒是緣俚一面,這樣說來,還有一人,就不知是誰了?」
  沈潛道:「到現在為止,是不知道,我想也該在最近知道了!戰大俠你說是不?」
  戰飛羽道:「是敵是友,他總該露面了,是友我們知道的會快一點,不過十餘來年,沈兄竟毫無辦法知道他是誰,恐怕就是敵非友了!」
  沈潛道:「為什麼?」
  沉聲幽幽的戰飛羽道:「要是朋友,他能放棄尋找敵人嗎?要是他常打聽余大俠的事,想來你沈兄不會不知道吧!」
  沈潛道:「對!對!我同老二老三老五!就因為尋仇人探消息而攪在一起的,保風險這一行業也多半為此事方便探查而有的組合,甚至我們有時來個霸王硬上弓的迫使他們讓我們承包,也多數是因為有可疑線索而使的絕招。」
  戰飛羽道:「對這鐵葫蘆,沈兄至今亦未有眉目嗎?」
  沈潛道:「難就難在我不能老拿著這東西問人,況且那不是明著告訴人,我在查這事情嗎?豈不是更糟,要知道,他要是承認此物是他的,那不啻是惹上了整個武林正道之士,戰大俠可知道,近十年來,江湖上除了我是明目張膽的查過此事以外,雖然再沒人明面訪察,但私底下,暗地裡卻也有不少人關心此事呢。」
  戰飛羽同意的點頭道:「這點我絕對相信,但壞也就壞在這裡,這種整個正道人士暗裡查訪的這股力量,不啻是一值堅硬的銅牆鐵壁似的監牢,硬生生的將昔年焚莊的賊子給縮在一個無形的網裡,再也敢衝出來,只有躲在裡面隱伏不動,那才最為安全,所以才給我們增加了無比的困難。」
  沈潛略為想了想戰飛羽的話中含意,突地一拍雙掌,交擊道:「對,無怪這十多年來,竟連蛛絲馬跡,都一絲兒不現紋痕,這些武林朋友的仗義言行,倒真是幫了我們不少的倒忙,既然如此,戰大俠如今打出了恩公的旗號,不是也一樣的白費嗎?仇人就是知道,不是更不敢露頭了嗎?這豈不更難找了?」
  戰飛羽道:「沈兄,假若你在知道仇人業已死亡,有人在替你仇人打抱不平,你會挺身而出與他明面決鬥嗎?」
  沈潛道:「當然不會,我何必自樹強敵?」
  戰飛羽道:「但你若突然間知道仇人並未死去,那麼即將如何,是龜縮?是出面復仇?抑是暗中下手?」
  沈潛道:「這要看自身勢力……呵……戰大俠我明白了!你這種放餌釣魚的方法,明裡看去似是毫不合情合理,骨子裡卻真正的厲害,一個人若知道仇人的行跡,不管如何,在心理上總是不會甘心的,在這種心理之下,不管如何,他都會衡量自己的能力,或明或暗的有所舉動的!」
  戰飛羽道:「不但如此,我還想請沈兄,以你『保風險』的力量,設法將他誘使得快一點出來!」
  沈潛莊容道:「戰大俠,怎麼個做法,您儘管吩咐,沈潛同『保風險』的所有弟兄,水裡火裡,就憑您一句話了!」
  突地莊容凝視沈潛,戰飛羽道:「冒昧請教大把頭一句無理的話,尚請包涵!」
  沈潛激動的道:「戰大俠,我說句不知輕重的話,以您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沈潛實在不配與您在此平起平坐的侃侃而談,但沈潛因恩公之事,可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您若認為沈潛還夠料子,就……」
  戰飛羽凝重的擺擺手道:「好!沈兄戰飛羽就不再客氣,我想知道,貴行的其餘四位把頭的功力與沈兄比起來如何?
  十位鋒將與熊老大又如何?」
  沈潛雖有詫色,但卻甚是乾脆的道:「我們五人各有不同的絕活與缺憾,嚴格的說是半斤八兩,不分軒輕,十鋒將恰恰是依序而排列的,頭鋒將的鐵胎弓二郎,僅只比我們老五差了一籌!」
  戰飛羽道:「既如此,保風險的平常買賣就請沈兄暫交鐵胎弓二郎主持,五位把頭就請騰身出來,專為老太保幾趟風險,如何?」
  沈潛道:「目的何處?貨物在哪裡?十天之內我招集他們來,可行?」
  戰飛羽道:「好!目的,貨物,人齊後即告訴您。」
  沈潛望望屋外,道:「天已大亮,我這就去交待一下熊老大,馬上我就起身去招他們,老太,我告辭了!」
  老太道:「時間不急,事情不但不急,沈大俠就在這兒嘗嘗老身的粗餚淡酒,住兩天也不遲!」
  沈潛道:「老太,我是個急性子,回來時再叨擾您了,戰大俠怎麼樣,是去是留!」
  戰飛羽道:「我們一同到飛燕居去吧,我還有事呢。」
  二人辭出後,在綠楊村的街道上,尚無人跡之時,已來至飛燕居前,方待叫門,突然一陣得得蹄聲,自遠處傳來,二人同時互望一眼,心中都有一個疑問:什麼人竟然趕夜路,來到這綠楊村?飛燕金槍的招牌打出來不久,難道就引來了對此有興趣的人?
  不約而同的,二人雙雙轉身,向蹄聲傳來之處望去。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晨曦中,出現在十字路口,馬上人將馬勒住,向綠楊村的街道望去,馬是自西邊進村的,他當然已看清楚東街的情形,所以現在他是在向北望。
  從背影中,戰飛羽對馬上人第一個印象,那是位苗條的女郎,身影使戰飛羽感到似甚熟悉。
  當女郎轉過來時,戰飛羽的雙目一亮,那神色是詫異中帶著一抹驚喜,但卻旋即消失,只因戰飛羽是個不太喜怒形之於色的人,但雖然如此,他的心中,還是一陣激盪,他臉上亦感到有一股熱辣辣的滋味。
  幸好沈潛亦正注意那女郎,未曾覺察戰飛羽的那蒼白的面容上,正迎著朝陽抹上了一層紅暈。
  但戰飛羽畢竟還是忍不住的自然而然的衝口而出。
  「會是她?」
  沈潛扭頭望向戰飛羽,啟口欲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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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39:01
五十二、天外、飛來、玉人兒

  那是一匹千中挑一的駿馬,全身沒一根雜毛——純白。
  要說有一點別的顏色,就該是那一對通紅的馬眼。
  白馬,白鞍,白韁繩。無一處不是白。
  就連騎在馬上的人兒,除掉那一顆烏黑澄澈的點漆似的眸瞳,與嬌艷的紅唇,桃色紅暈的雙腮外,也是全身上下一身白,就連腳下馬橙上的那一雙皮靴,也是漆得雪白油亮。
  自馬揚鬃,刨蹄聲聲裡。
  那純白的人兒,目光從北街轉到了南街,看樣子,她對北街上的那座大車門似是甚感興趣。
  因為她的點漆雙眸,停在那兒的時間最久,就連馬頭也被她在有意無意間,拉得偏向北街。
  當她轉向南街,自遠而近,只那麼輕輕的一掠,就待拉馬向北街走去。
  驀地——
  掠過南街時,雙目的餘光,似掃中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倏然間那如水似的雙眸,迅快的轉向目的物。
  這白衣姑娘那如花似玉的面上,突然現出了一股嬌媚,本已艷麗無比的面容上更增加了一股歡愉後的紅暈,襯托得她那玉骨冰肌,在這秋之晨的清涼露氣中,更顯得美艷絕倫!
  白韁繩一抖,馬頭轉向甫街,白漆小蠻靴在雙腿緊夾之下,白馬突地揚蹄如風般疾馳!
  剎時間,馬兒到了飛燕居前!
  韁繩一勒,馬兒如急驟中負痛,唏哩哩一聲長嘶,前蹄人立而起!
  就在馬兒立蹄時,一蓬白色旋風,如天鶴下降般,白馬上人兒躍落戰飛羽前!
  手上的白色鞭兒,在另一隻玉掌上輕輕敲擊。
  白衣姑娘那點漆似的眸瞳,盯著戰飛羽,一瞬不瞬,千言萬語,自那雙妙目中傳送到戰飛羽心中。
  戰飛羽輕輕的道:「媚媚你好!」
  幽幽的聲音,含著一股喜悅,一分哀怨,媚媚道:「戰大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歉意的,戰飛羽道:「怎麼會?」
  媚媚的聲音,似蚊鳴,卻極清晰,望望一旁的沈潛,似鼓足了勇氣,道:「兩年了吧,戰大哥?」
  點點頭,戰飛羽指著沈潛道:「來,葉媚,我替你介紹,這位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
  媚媚點點頭,向沈潛春花般的一笑道:「大把頭,久仰了!」
  沈潛滿面詫異的道:「姑娘,您說久仰這可是損我,說句不太應該在第一次見面就說的話,假若您就是江湖中『代執役』那一行中的葉媚姑娘,我沈潛可得誠誠懇懇,實實在在的說一句久仰,可是我怎麼也感覺到不像!所以我還是不說吧!」
  詫異的面露微笑,葉媚道:「大把頭,為什麼!我很想知道理由!」
  沈潛道:「以江湖傳言來推測,姑娘該是個妖媚中帶著狠戾之氣的女煞星才對!這理由您可滿意,姑娘?」
  嬌笑連連,葉媚笑得春花般的道:「兩年前大把頭碰到我葉媚,您這幾句話,可真正是一點也沒有說錯!大把頭,我就是您所說的那種女人,如假包換!」
  戰飛羽道:「媚媚!你來這兒可是有事?」
  點點頭,葉媚道:「嗯!很重要的事,但既然碰見戰大哥,我就得同你商議商議,再定行止了!」
  戰飛羽道:「那麼,我們進客棧再說吧!你可是連夜趕來此處的?休息一會再說!」
  那種關切命令式口吻,聽在葉媚耳中,舒暢無比,女人就是那麼怪!假若她的心中對你毫無意思,就是相處得再久,你若有一點點,一絲兒口頭上的不小心,那她就認為你是無禮之極,反過來,你越來硬的,她越覺舒暢,越會溫柔得如同一隻小羊。
  所以女人有兩個極端的稱號——母老虎與小綿羊。
  門於此時開了!那時話聲驚動了夥計。
  以江湖經驗那麼豐富的大把頭沈潛,怎會看不出葉媚對戰飛羽的那份情意?他哪能推測不出,這江湖中,代執後這一行中,出名的蛇蠍美人葉媚,何以會改變氣質,令人在初次相見之時,感覺到她不但沒有江湖中傳言的那種妖媚,那股狠戾,代之的卻是一股清晰,一種幽蘭似的淡淡馨香。
  戰飛羽告訴夥計,將馬牽到後槽,加料照顧。率先走進客棧!
  客棧中,已為戰飛羽準備了一間精舍,那是在後院的一個角落裡的一間獨院三間乎屋,一明兩暗,既不華麗,也不堂皇,唯一的特點,就是清靜。
  戰飛羽引二人進入房中,在明間坐下,陶二特意的派他的兄弟陶三來照顧,這陶三生得甚是精明,在這一行中可說是「看眼色」行事的利落熟手。
  他送上洗漱用具後,緊接著送來了早點,準備好茶水即告了出去,使人感到他既順手承意,又不囉嗦,更無諂媚的那股子店家的痼習。
  三碗豆汁上灑的麻油香,與綠綠的蔥花混合著特製的原汁牛肉湯泡的豆汁,沒上口已使人胃口大開。
  羹匙調合著碗中的豆汁,油酥的燒餅燙燙的,夾著兩片滷牛肉,與半根油炸鬼,咬在口裡,既酥又脆,又香又熱火。
  媚媚咬了一口,不由得輕呼:「好香,難得吃到的點心!」
  戰飛羽道:「這是綠楊村獨一無二的,想吃就在這兒多住幾天吧!可以管夠!」
  笑笑,媚媚道:「想倒是想,可不知道能不能夠?」
  詫異的,戰飛羽道:「沒人能擋住你吧,媚媚?」
  深意的看一眼戰飛羽,輕聲道:「有!」
  不相信的,漫應道:「誰有那麼大的權力?那倒是新鮮事!」
  滿是情感的,媚媚道:「你,戰大哥!」
  大感意外,戰飛羽道:「難懂!」
  似難為情的,媚媚道:「戰大哥,你還記得我在戈涼那兒,曾經對你講過的一句話嗎?」
  戰飛羽緩緩的道:「何止是一句話,起碼有一籮筐,你得從那裡頭揀出來才行!」
  白了戰飛羽一眼,媚媚道:「我說過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干『代執後』這一行了,不是嗎?」
  戰飛羽點點頭道:「有這麼回事,可是你已實行了你的諾言了!」
  媚媚道:「戰大哥,你可知道,我到這綠楊村來幹什麼?」
  戰飛羽喝了勺子豆汁,咂咂嘴道:「固所願聞,無暇請耳!」
  笑得花枝招展般,差點將剛咬進口裡的燒餅噴了出來,趕緊掩口,媚媚道:「呵!戰大哥,什麼時候您也到醋店裡去逛了一趟,怎麼這麼酸啊?」
  許久不開口,一直在聽的大把頭沈潛,也湊趣的道:「我好像是到了元宵燈節的廟會上了,兩位的啞謎,可快把我憋得喘不過氣來了!」
  媚媚坐正嬌軀,一本正經的道:「我這次到綠楊村來,是做一票買賣,有人出一萬兩銀子,要我來找一個貨色,死活不論!」
  戰飛羽滿有興趣的道:「不管你是破誓也好,不得已也好,我倒是想請教這目標是誰?」
  媚媚道:「綠楊村的一個混混,姓廖,叫廖胖子!」
  戰飛羽眸瞳中倏射寒芒,道:「是他?他竟值一萬兩銀子?」
  媚媚望著戰飛羽詫異的道:「怎麼?戰大哥,難道有什麼不對?」
  戰飛羽略略調整一下胸腔中的那股因奇怪而突聚的一口氣,舒緩的道:「我是奇怪,誰會對他有那麼大的興趣,竟然是不論死活,都值一萬兩銀子,以他的身價,一個當地的混混,暴發戶,怎會值得那樣多的價錢?」
  媚媚道:「戰大哥,這個問題先不談,我本是不答應這趟買賣的,我也曾告訴那位專程到石敷巖請我做這一票生意的主顧說我洗手了,但他卻苦苦的求我幫忙,我向他推薦戈涼同凌剛,他說他去找過,都未能找到他倆人,聽說他倆已去做了一票大買賣了!」
  稍停,媚媚道:「我和他說我已發誓不再干代執役這一行了,並且告訴他是在戰大哥面前發的誓,他一聽這話,就說我絕對可以破誓做此一趟買賣!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為他做這一趟買賣,戰大哥知道了原因,也定然會贊同!」
  戰飛羽奇道:「咦?你這主顧是誰?這雖然是我不贊同的,可是他既然這麼說,我就極想知道,當然你有不便,也不要太勉強!」
  媚媚道:「怪就怪在這裡,這位主顧怎麼也不願告訴我他的名號,他說假若大哥因我替他做了這一票買賣生氣,責我破誓的話,他願意向您解釋,若不獲諒解,他願以生命做償,絕不使我為難!」
  戰飛羽道:「此人對我竟然似是瞭解極深,敢以生命做保,看來你這票買賣是可以做了!」
  媚媚道:「大哥是准我破誓了?」
  戰飛羽道:「其實這算不了什麼破誓,只不過是對你自己的限制,假若能力武林正義盡力,你又何必不幹,戈涼不是一個很好的榜樣嗎?」
  眼睛一亮,媚媚道:「對啊!看來我的腦筋是太笨了!怎的想不到這一層呢?」
  戰飛羽望著媚媚,深情的注視一眼,心忖:你是被你自己的心迷住了眼啊!媚媚!
  他知道,但可不能說出來!就因為他知道,所以他的心裡甜甜的,戰飛羽已是三十歲的人了,他能不為自己打算嗎?只是身為武林人,很難有自己的時間,尤其是他對朋友的負托,未能完成之前,他不敢向這方面做,在戈涼那兒養傷時,他同媚媚,即已有了這種感覺,人雖是江湖兒女,本可直率的表達出來,然而雙方瞭解越深,越不敢提出此一問題,只有存在心裡,這是一種默契,戰飛羽與葉媚就是如此。
  戰飛羽道:「媚媚,你這一票買賣,可能是最好做的一次,等會請熊老二將對方的情形,詳細的同你講一講,你再斟酌情形吧!」
  幽幽的,葉媚道:「如此一來,在這兒吃個夠這種香脆味美的早點,恐怕就不可能了!」
  戰飛羽一怔道:「怎麼,還有限期?」
  媚媚道:「我既然將他弄到手,不趕快送去,難道還留在你這兒供養他啊?」
  略一沉吟,戰飛羽道:「你真想在這兒嘗嘗地道的口味,倒有兩個方法可以達成你的願望!」
  媚媚道:「戰大哥你快說,第一個方法是……」
  戰飛羽道:「住夠了,嘗遍了,再去做!」
  媚媚嬌羞不勝的道:「戰大哥,我這不成了饞嘴婆了嗎?
  傳出去這多不好聽?這第二呢?」
  戰飛羽笑指著大把頭沈潛道:「這兒不是有位現成的代勞人嗎?替你代執役保保風險,有何不可?」
  沈潛接口道:「只要葉姑娘願意,我這兒絕沒問題,只要將時間,地點,對像講明,一定準時保到!」
  媚媚猶豫的道:「這——」
  戰飛羽笑道:「別這啦!就這樣決定,價錢你們雙方自個談,媚媚你就留在這兒,幫我個忙吧!晚些,我替你引見位你想見的人!」
  媚媚道:「誰?」
  故做神秘,戰飛羽道:「到時自知,現在你就悶一會兒,你一夜趕來,我們也是一夜未睡,就略為休息一下吧!」
  媚媚詫異的道:「我是因為錯過宿頭,才趕夜路的!你們又是為什麼?難道此處還有扎手人物,讓你們這兩位江湖霸主,英豪,也需要費點手腳?我又能幫什麼忙?」
  戰飛羽道:「扎手人物倒是沒有,扎手的事情可才開始,反正你的事情已經決定,慢慢再告訴你,如何幫忙,到時再說,你就在左間休息吧!」
  媚媚累了,沈潛亦連續一天一夜未睡,告辭出來,到他的房間——那原先戰飛羽的房裡去了。
  午間,在熊大春的房間,一桌豐盛的酒席,圍坐著綠楊村內,頂尖的人物。
  戰飛羽居中而坐,左右是葉媚與沈潛,熊大春及熊大年兄弟分坐兩旁,對面的余大龍,他左右是楊孤與車篤。
  余大龍此刻已是用楊大龍的名字了,他不大喜歡講話,車篤與楊孤則更是只有聽的份兒。
  講話最多的,是那混混頭兒,如今的金槍車行的總管熊大年。
  他將那北街的大車門,綠楊村的暴發戶,原先是他的主人廖胖子的一切,正向葉媚詳說。
  廖胖子在發跡前,在這綠楊村是個混混,出名的無賴,他在平時靠護送棉花,送布匹,賺幾個錢花銷,有一年,他出外一段時間,突然自外地販來了好多的物品,其中除沒有棉花,布匹外倒有甚多綠楊村需要而貨不多的日用品和紡織布的機器,這一次,他發了!
  現今他住的那個大車門內的大院落,就是那時置下的產業。
  平日裡,那股子暴發戶的味道,加上混混的流氣,綠楊村的人是不屑與他為伍的,熊大年這一群,卻常靠他的接濟。
  廖胖子是橫了點,但對混混們可真還不錯,只是十多年來,廖胖子那後院裡,他家眷住的地方,熊大年他們是不能越雷池一步,有一次一個弟兄不小心,走到後院門口,即被廖胖子狠狠的修理了一頓。
  熊大年只能供給這麼多的消息了。
  熊大春卻講了一句話,說是那個廖胖子看來是個混混,然而據他的推測,觀察,並不那麼簡單,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他疑惑他乃是江湖人物。
  葉媚靜靜的聽完他們兄弟二人的描述,對廖胖子她似是不甚注意,對他不准任何人進後院,倒發生了無比的興趣。
  側臉望向戰飛羽,戰飛羽正沉思呢!葉媚柔聲道:「戰大哥,廖家後院,是不是要先探一探!」
  戰飛羽突向楊大龍道:「大龍,在這兒除了熊老二以外,你和其他人可還結過樑子?」
  大龍搖搖頭。
  楊孤卻道:「我們看不慣廖胖子的跋扈,他卻也不敢與我們敵對,熊二哥最近同我們明著對上,就是他主使的!」
  熊老二解嘲的道:「嗨!小老弟,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麼哪一壺不開,你專提哪一壺,若不是現在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你這麼一說,我可就又要同你沒完了!」
  車篤插嘴道:「熊二哥,說實在的,同你弄成一家人,可真是不合算!」
  眾人對車篤這話,卻感覺不太對勁,熊老二瞪眼道:「車老弟,你這是什麼話?」
  車篤反而笑道:「同你變成一家人,手癢了沒得對像解饞啊!」
  熊老二白眼一翻,刀疤裂到耳上,吼道:「好啊!小子,原來你是想拿我當靶子,行!雖不能玩命,哪天只要你手癢,我當二哥的,定然奉陪,同你玩個痛快!」
  大龍驀地向車篤一瞪眼道:「車篤!這是什麼場合,你還說笑!」
  同時也瞪了楊孤一眼,車篤與楊孤,頓時低下頭去喝酒吃菜,再也不敢吭聲,看來大龍在他們小弟兄面前,硬是有一把刷子!
  葉媚笑了,向沈潛道:「昨夜那位翼輪陽之秋也在此處嗎?」
  戰飛羽扭頭道:「怎麼,媚媚,聽您的口氣,這陽之秋可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媚媚道:「最近江湖上,新興的一種行業,叫『包打聽』的,戰大哥你可聽說過?這翼輪陽之秋,就是其中的一員。」
  戰飛羽驀地笑道:「好!好!江湖人越來越有出息!代執役,保風險,包打聽,真是……唉!」
  看看左右的葉媚與沈潛,同時臉一紅,葉媚卻甚不服氣,但語帶撒嬌的道:「戰大哥,我知道你是瞧不起這些行道,其實,人總是要生存的,假若一個練武的人不能同你一樣在江湖中,被尊為豪雄,能自成一霸,他們又不願打家劫舍,作些下九流的事,那麼以他們自己的能力,創一種生存的方式,也實在無可厚非,只不過競爭過於激烈,就變了質,那就不可原有,你說是不?」
  戰飛羽歉然的點點頭,道:「兩位別多心,我只是覺得,如今的江湖人物,已失去了武人的本份,假若人人能像戈涼那種代執役,多一些豈不是武林之福,好了,我們不談這些,我想……」
  看一看所有的人,眸瞳中放出煞光,戰飛羽繼續道:「媚媚,你的這一趟買賣,沒時間限制吧!」
  搖搖頭,葉媚道:「我們這一行,向不接受時限。」
  戰飛羽沉聲道:「那麼,你的事,就暫時擱一段時間,到時,或許我也幫你客串一次代執役,可好?」
  葉媚柔聲道:「大哥決定怎麼樣就怎麼樣嘛!」
  那真是一句標準的少女對情人的話語,使人聽來甜甜的,舒舒暢暢的,心魂會因之飄蕩。
  戰飛羽深情的迅速的遞給葉媚極需要的一瞥,然後望向沈潛道:「沈兄準備幾時上路,去招集另幾位把頭?」
  沈潛道:「飯後就走!」
  戰飛羽道:「我這兒有五封拜帖!就勞沈兄同另幾位把頭,按地址跑一趟吧!送到就好,反應如何,可以不管,快去快回,最為主要!」
  沈潛接過五封大紅拜帖看都不看,揣於懷中道:「放心吧!戰大俠,絕不辱命!」
  戰飛羽道:「去時以保風險身份,勿用金槍行名義,規費照算,……你莫瞪眼,保風險這一行,這是最後一票買賣,以後就是金槍行的名義對外了,規費用來做你對弟兄們的最後一次酬勞!也不在他們跟你辛苦了這些年,尤其是你更不能因報恩而強行逼迫所有人也參加金槍行,這次規費,也可以做為資遣不願參加金槍行的弟兄,這些都要等你返來時再談!你說對不?」
  沈潛想想不好再說什麼,沉默就是應允,戰飛羽看看他,然後向熊大春道:「熊老大,沈頭不在,召集十鋒將的事,恐怕就得請您辛苦一趟了!還有,順便請你去趟石敷巖……」
  葉媚道:「去石敷巖幹什麼?」
  戰飛羽道:「我忘了,得先請您同意才行,媚媚,能否調幾位你得意的姊妹來這兒!」
  葉媚一聽道:「幾位?」
  戰飛羽道:「五到十位,大概足夠了!」
  葉媚道:「你到底是想幹什麼?真要悶死人!」
  戰飛羽道:「你只說行不行吧!」
  葉媚道:「我說不行,能嗎?我的哥!」
  戰飛羽道:「那麼就來十位吧!要最拔尖的!」
  葉媚道:「怎麼,你想做媒?」
  戰飛羽道:「我要有那種機會,絕不放過就是!」
  葉媚道:「我還沒頭呢,她們休想!」
  沈潛笑著道:「葉姑娘,我給你做個媒可好?」
  嬌羞滿面,葉媚道:「去你的,沈老大……」
  哈哈大笑聲中,沈潛起身道:「這兒的事,我沒份了,趁早我先走了,好早點回來做個現成的媒,喝個痛快,各位!再見了!」
  長笑聲中,對葉媚的那聲:「死相!」的嬌羞中的罵語,根本就沒有聽到耳裡,沈潛揚長出棧而去。
  戰飛羽對熊大春道:「熊老大請先到石敷巖,再召集十鋒將,熊老二將車輛馬匹都買齊,在最忙時間內,建好車廠與馬壕,我們要開始行動了!這一切都拜託您了!」
  熊氏兄弟點點頭。
  葉媚自懷中摸出了她的信物,交給熊大春道:「老大請用這調十二金釵來吧!辛苦您了!」
  熊老大接過信物,弟兄倆同時告辭,戰飛羽也不留他們,二人出去後,戰飛羽向大龍道:「從現在開始,你三人每日隨大姑在家,不得出來,一月之內,我要驗你們武功進境!」大龍同車篤楊孤,都恭聲應「是」,然後亦向戰飛羽與葉媚告辭回家而去。
  房中只剩下戰飛羽與葉媚,也就起身向後院專為戰飛羽準備的院中走去。
  路上,葉媚低聲,但卻聽得出來甚是歡愉的道:「沈潛那老不羞,真是滿嘴胡柴,討厭死了!」
  戰飛羽輕柔的道:「我倒不覺得!」
  葉媚遞過一抹深情的柔光,嬌嗔道:「你也是個討厭鬼!」
  戰飛羽道:「是嗎?」
  無言勝有聲,尤其是在男女兩悅之時。
  回到居處,戰飛羽道:「我們今晚,去廖家後院看看……」
  驀地,戰飛羽話聲突停,驟然外望,一個小二慌慌張張急步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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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39:18
五十三、誠心、惹事、生是非

  小二那種面無人色,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如同碰到了鬼般的蠟黃臉色,與踉蹌步履,使葉媚突地站了起來。
  戰飛羽卻好整以暇的道:「莫急,媚媚;買賣這麼快就送上門,雖出乎我的意外,可是想像中,不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就是天塌下來,也有地頂著,先聽聽小二的危急訊號再說!」
  媚媚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戰飛羽面前就失去了往日的鎮定與處事的冷靜,不由羞紅上臉望著戰飛羽,郝然的笑笑,解嘲的道:「還是戰大哥經過大風大浪的沖激,我在這個節骨眼上,可就姓主的碰到了姓王的差那麼一點了。」
  戰飛羽道:「這小二哥的那副形象,可真也是算命先生過陽溝——瞎(嚇)人一跳!」
  媚媚感激的,嫵媚的道:「得啦,戰大哥,您就別往我臉上貼金啦!誰不知道我是個觸火就響的爆仗——急信(性)!」
  此時小二業已邁進屋來,只見他氣喘吁吁的望著戰飛羽,話說不出來是因為上氣不接下氣跑得太急了,手急得直往外指,口裡期期的道:「大……大爺……出……出事了……店裡來了個……人找……麻煩來了……」
  戰飛羽沉穩地道:「你先喘口氣,別急,慢慢的說。」
  那是一個無比的力量,戰飛羽的話聲自語氣中,顯現出一種使店小二鎮定心理的作用,他不再有大難臨頭,禍患迫在眉睫的感覺,大大的喘一口氣,定定神,然後才斷斷續續,微帶喘息的道:「少東家出去不久,來了個客官,雞蛋裡挑骨頭,將桌子翻了,大叫大罵的在廳堂裡鬧事,將所有客人都給嚇跑啦!」
  葉媚道:「他可曾來過店裡?是本地人還是……」
  喘口氣搖搖頭,小二道:「外戶子,沒見過這人,好大的勁,好凶好凶;簡直就是個猩猩!」
  戰飛羽沉靜的道:「你是說他長得像個猩猩?」
  點點頭,同時臉上露出驚震之容,店小二餘悸猶存的肯定地道:「是!是!長得就像個猩猩!又大又黑又粗又壯,滿臉的黑毛!」
  葉媚向戰飛羽疑惑的瞟視一眼,詫異的道:「難道是他?
  ……」
  戰飛羽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邁出的步,突地一停,戰飛羽向小二道:「你先去吧!躲著點,和陶先生講,不要理他,我馬上就來,無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要出面;你跑來送信太好啦!」
  小二是因這句稱讚,盡掃驚容而浮上臉來一層得意之色,連聲稱是的出屋而去。
  戰飛羽突自懷中掏出兩個薄於蟬翼的人皮面具,遞了一張給媚媚道:「媚媚,戴上這個,咱倆都不太適合同這個人熊以真面目相見,這是當年的一對俠義夫婦行道江湖常用的面具,我也是昨晚才拿到手!」
  葉媚突地似想起什麼的道:「大哥,你說要替我引見位想見的人可是這一對夫婦?還有,你在這一天中,向我打了好幾個悶葫蘆,就連那大龍也是只含糊的介紹一下,你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真真急死人!」
  戰飛羽輕柔的,一邊戴面具,一邊向外走,口中道:「到時自知,現在我們還是去耍耍狗熊玩吧!」
  葉媚戴好了面具,隨在身後,急聲道:「這件事大哥將他讓給我,你可別搶我的生意,好久好久沒動手腳,我也有點心癢癢的呢!」
  話聲出口,想到話中有疵,雖然不是誠心,卻也不由得羞得低下頭去,不敢看戰飛羽,然而卻又心懷忐忑的,趕前一步,偷瞧戰飛羽一眼,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倏然想兩人都是戴上面具,這才稍為定心。
  戰飛羽此時,卻是一個看上去約有四十歲年紀的紫膛臉漢子,濃眉,微髭,看上去威武得很。
  葉媚突地道:「戰大哥,我現在像什麼?」
  戰飛羽突地一怔,回頭向葉媚問道:「你像什麼?」
  及時看到此時的葉媚,乃是一個蠟黃的瘦婆子面容突然會過意來,邊走邊笑道:「噢,你嘛,像個黃臉婆!」
  葉媚一聽,突地揚掌打了一下戰飛羽道:「去你的……」
  這種舉動,未免過於親熱,這種話聲,也顯得親呢,葉媚突然感到自己有點輕浮,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默不出聲,伍促的兩手捏著,揉來搓去。
  戰飛羽倒未覺得什麼,猶自笑道:「我們倆這副長相,只不知那頭人熊見了,有什麼感觸,是個什麼反應。」
  葉媚抬頭,見戰飛羽無甚異樣,這才略略回復不平靜的心湖。
  女人總是對男女之間的反應敏感的,也正因為如此,在男女之間的事兒上,男人顯得呆頭呆鳥的,不是嗎?什麼呆鳥,笨蛋,呆頭鵝,不解風情,這些名詞,總是按在男人頭上,向來沒聽說過哪一個女人有這種頭銜。
  戰飛羽與葉媚,尚未走到客棧大廳,就已經聽到一個沙啞的粗濁吼聲傳來:「你們這些囚囊的,一個個都變成了縮頭烏龜,就以為老子沒辦法啦!娘的皮,若再不出來個人種,看老子不一把火燒了你們這個鳥店……」
  「我們這個鳥店,竟然有畜類來照顧,唔?」
  戰飛羽與葉媚似鬼魅般,出現在廳中。
  葉媚柔聲的,嬌俏的道:「唉,這味道,就像是個狗熊身上的臭味!」
  廳中居中的一張桌面上,杯盤狼藉,碗碟翻落一地,碎瓷與菜湯殘餚,散落桌上地面,活像是個討水桶倒在地上,桌後,正有一個腰粗膀闊,滿面黃毛與胡茬分不清的毛臉上,只露著兩隻細眼,一個酒糟鼻子,一張厚得同豬一樣的毛嘴的大漢,驚奇的瞪著那一雙細目,張著那一張闊厚的大嘴,露著滿口整齊的白牙,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兩人——戰飛羽與葉媚。
  驀地,只聽他沙沙的宏聲笑道:「哈哈!這鳥店還有這麼一位俏娘們?嘿!人見人愛的花不溜丟的妙人兒?來來來,聽你的口氣,倒還是個知情趣的,正好,趕快讓那些不敢見人的兔崽子給老子整頓出一桌上好的酒席來,讓老子同你喝個痛快,吃個樂和,然後老子就同你快……」
  葉媚突地戟指大漢叱道:「住嘴,秦厲,你這個人熊,在武林中那些九流九等的角色的眼中你雖是個人物,可是在這飛燕居裡來,你可曾三兩棉花二兩紗的紡紡(訪訪)看,這是什麼地界?憑你這種『扁擔插到肚臍眼兒——一來當不起,二來不敢當的貨色!』也敢到這兒來發橫?」
  人熊秦厲,驀地啞著嗓子沙聲道:「呵!呵!看不出你這個臭娘們,倒生得一張好嘴,只不知你知不知道,你對老子說這些,是在屁股裡頭夾紙錢——在招神惹鬼?」
  葉媚叱道:「秦厲,說出你到這兒來的目的,我總會叫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頭頂上生瘡,腳底下流膿——壞透了的死種,嘗嘗惹是生非的滋味就是。」
  邁前一步,雙手一拍,人熊秦厲吼道:「老子就是看到了你們這『飛燕居』三個字來的,你他奶奶的通個名,報個姓,讓老子聽聽,看是夠不夠資格同老子蛇吃蛇——比比長短。」
  葉媚笑了,嘻的一聲道:「狗熊;你找對了,你想找的是誰?誰就在在面前,要怎樣比長短?說個理由,說個方式,總叫你滿意!」
  細眼一瞪,人熊秦厲道:「你他奶奶的這個臭娘們在胡扯些什麼?就憑兩位這副揍像,會是我要找的飛燕金槍姓楊的那一對老烏龜,哼,你也不照照鏡子,你給他們當兒子閨女還差不多!充他們的名號,唬不了人,也嫌嫩了點!」
  戰飛羽怒哼一聲,葉媚怒道:「秦厲,你究竟想怎樣?就劃個道出來,如果是怕了,我不難為你,雞蛋不生腳——你就給我滾!」
  秦厲怒吼道:「你他媽的臭婊子,爛污貨,越說越不像話,我他媽的滾你娘的蛋——你倒是滾給我看看,你……」
  驀地裡紫影飆射,如一道紫電,倏忽間到了秦厲面前,「啪」的一聲,紫電倏然返回,戰飛羽怒聲道:「你嘴裡放乾淨點,這是輕罰,警告!」
  手撫著腫起的半邊臉,抹了一把自嘴角流出的牙血,秦厲怒瞪著如鬼魅般快速來回的戰飛羽道:「臭小子,看不出你偷襲的本事,還算有兩下子,衝著這點,老子今天要讓你嘗嘗秦老子的厲害,狗操的雜種,有種你就放馬過來,咱們來個石頭上剁雞巴——硬碰硬,放冷箭,施邪法的不是人養的!」
  葉媚怒道:「你這個滿嘴噴糞的狗熊——秦厲,讓我來叫你知道——蚊子遭打,只為嘴傷人的道理,你準備了!」
  秦厲怒吼,大跨一步,嘶叫道:「臭小子,臭婊子一起來,老子今天要不讓你兩個王八啃西瓜——滾的滾爬的爬,老子就不是人!」
  戰飛羽冷咧的道:「秦厲,你還不夠資格說這話,你能不能架住一個人的一隻手,就看你王八過門檻兒這一翻了!」
  葉媚白衫飄飄,倏忽問已到了秦厲身前,一指點去,口中道:「狗掀門簾子,我看你這全仗一張嘴的畜生,還有什麼紮實的話兒沒有!」
  指風銳嘯,相隔不及丈許,疾如無形的箭矢,戳向人熊秦厲。
  黑影一晃,好輕靈的身法,嗯?身體似猝然疾閃的流星,一閃閃了開去,秦厲卻未還手,只是怒吼道:「臭婊子,果然有一手,是不是飛燕,我雖不敢確定,可也夠火候了,乾脆點,喂!小子,你也別閒著,一塊兒過來,陪老子動動胳臂伸伸腿活動筋骨,看看你們這塊招牌夠不夠格掛,還是要砸!」
  驀地「嘻」的一聲不怒反笑,葉媚回頭望向戰飛羽,連珠似的道:「大哥,你聽聽,這世界上還真有自大得不知自己是老幾的呢,竟然一個人,就憑他人熊秦厲那份九等九流的身手,也敢向你神……氣……」
  葉媚差點說溜了嘴將神手無相之名報出,待看到了那面前的戰飛羽的紫膛臉色,這才記起已改容顏,臨時改了語氣!
  秦厲冷笑道:「神氣;你大自以為是個人物了,就憑你剛剛那一手,還不放在老子眼中,我要叫你嘗嘗這九等九流的人物的九等九流手法!」
  戰飛羽看看大門口那些又想看熱鬧,又不大敢近前的人群沉聲道:「秦厲,你是想砸『飛燕居』的招牌是不?」
  胸脯一挺,揚頭挺肚,秦厲沙聲道:「你該看得出來小子!老子不用口,你就該知道。」
  似笑非笑的,牽動一下磁面具,而看不出表情,但聲音卻是冷冽至極的,從那雙森寒的眸瞳中,想像得出那面容絕對是凜然的,秦厲被他森寒的目光,懾窒得膽戰心驚,自來飛燕居後,他首次感到心悸,尤其是戰飛羽那語聲:「秦厲,假若二十年前你與『飛燕金槍』大俠夫婦無甚糾葛,你還是置身事外的好,為了逞英雄淌這趟混水,對你沒什麼意思!」
  秦厲雖心顫惶悸,但卻怎麼也不能憑對面這漢子的幾句話就退縮,而且,他確也另有目的,是以,他驀地大怒道:「小子,你算什麼東西,聽你的口氣,像是在教訓老子,你他媽的簡夫婦無甚糾葛,你還是置身事外的好,為了逞英雄趟這道混水,對你沒什麼意思!」
  秦厲雖心顫惶悸,但卻怎麼也不能憑對面這漢子的幾句話就退縮,而且,他確也另有目的,是以,他驀地大怒道:「小子,你算什麼東西,聽你的口氣,像是在教訓老子,你他媽的簡直就是在放十八連環狗臭屁!你管我有沒有糾葛?凡是想用飛燕金槍的名義的,老子不管他是誰,就得問問他憑什麼?有沒有資格?」
  葉媚道:「你這個耳聾眼瞎記性不好忘性強的畜牲,你沒聽到嗎?你要找的人,就在當面,你要問憑什麼,夠不夠資格,那還不簡單?試試就行!」
  戰飛羽接道:「你該知道:飛燕金槍楊大俠的後人,就是這店的主人吧!要不,你來幹什麼?秦厲;你說可對?」
  秦厲怒吼道:「小子,你這句話講到節骨眼上啦;老子就是為了那什麼楊大龍來的,找他出來,讓我稱量稱量他夠不夠份量用『飛燕金槍』的名義?」
  戰飛羽道:「秦厲你早該說了!告訴你想見敝少東容易,你就先過過我們倆這一關!」
  人熊秦厲怒道:「小子!老子早就讓你兩個一齊上了!」
  冷冽的戰飛羽道:「現在你選個地方吧!這兒剛置的家俱,要你賠不好意思!」
  暴烈的,人熊秦厲道:「哪裡都是一樣!」
  葉媚看了一眼門口的人群道:「人熊秦厲的大名,江湖上誰不知道?綠楊村的父老定要開開眼界,咱們就到街上去活動活動吧!」
  莽撞的,又意氣飛揚的秦厲大步走向棧外,口中大吼一聲道:「既然如此,你們這兩塊臭料,還等什麼?」
  葉媚向戰飛羽道:「大哥,可不能忘了諾言,搶我的生意。」
  戰飛羽深意的道:「人熊的皮堅肉厚,不太怕打呢!」
  一愣,葉媚會意地,感激地,道:「謝啦!戰大哥!任何畜生的七竅都不太硬朗的。」
  二人邊談邊走,這時門口之人,業已退到街的兩旁,遠遠的站在簷下,人熊秦厲,早已站在路中,一見葉媚與戰飛羽走出棧門口,當即罵咧咧的道:「來啊!買鹵魚放生,你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讓老子活剝了你們;零割了你們,你們才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戰飛羽站在門口,宏聲而酷烈的道:「秦厲,你將為你那不知輕重的說話,付出相當的代價!血的代價!」
  又是一次心悸,人熊秦厲奇怪自己為何一與那小子的那雙眼睛接觸,就會感到不由自主的心生忐忑,但嘴裡卻是硬梆梆的道:「老子要付個屁的代價!付代價的是你們!你們必得要將這個招牌砸了,然後給老子叩上三十三個響頭,老子才罷手!」
  葉媚此時,業已與秦厲站個對面,在戰鬥起時,習慣的笑了!只可惜那副面具遮掩了她柔婉的笑容,否則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人熊秦厲定然被她薰得暈頭轉向了,就只她那甜膩膩的聲音,也就夠人熊秦厲受的了,只聽她道:「這可是你說的秦厲;要砸招牌,要磕三十三個響頭,我答應你,只要你贏了我,條件絕對遵守,只不知你敗了,如何?」
  嘿嘿冷笑,強悍的,秦厲道:「我熊敗給你?我看你還差了一截?」
  依舊是甜膩膩地,葉媚道:「人有失算,馬有失蹄,萬一你敗了怎麼說?」
  滿有把握,人熊秦厲道:「萬一?哼!不會,絕對不會!」
  如波的眼光一轉,葉媚輕軟的道:「秦厲!也太自恃了,我不是說萬一嘛;你就不妨說出個方式來,也總算是有個交待!」
  不耐煩的,人熊秦厲道:「我要是敗在你這臭娘們手中,那可真是笑話,好,就給你個希望,如果敗了,我扭頭就走!」
  嬌笑連連,葉媚道:「秦厲!你想得太美吧!也太便宜了吧!扭頭就走,同砸招牌,磕三十三個響頭,成比例嗎?哼!
  你也不想想,你敗了,你能走嗎?走得了嗎?」
  最後的那聲音之冷,之煞,與那嬌笑簡直就不像是出自一人之口,一熱一冷,就如夏天的太陽與冬天的冰寒,聽在人熊秦厲耳中,真不是滋味,一緊一縮得如同遭到椎刺,槌擊般的刺心,他這時才真正的注意到了臉面前這個身材若火,容貌醜陋的娘們,看來實在扎手。
  人熊秦厲暮然冷凜而嚴肅地道:「臭娘們!你到底是誰?
  你說該怎辦!」
  冷冽地陰陰地,葉媚道:「我嗎?是飛燕居的女總管,依我說,你敗了,人熊的招牌自然砸了,沒話可說,也照樣給姑奶奶磕上三十三個響頭!」
  暴然大喊,秦厲道:「就是這麼辦!我看你還差上一截!」
  突又轉為幽怨,葉媚道:「秦厲,你未免說得太篤定了,我真為你擔心!」
  大怒,秦厲道:「你這個臭娘們,少在我面前賣風騷,說那些貓哭老鼠假慈悲的鬼話,你那份娘娘腔,在老子面前用不上。」
  戰飛羽驀地道:「我說過秦厲,你要以血補償你的口孽,三十三個響頭可免,割下你那個造孽的舌頭,或敲下你的狗牙,都可以!」
  一瞪瞇縫的細眼,滿臉黑毛聳動,秦厲不屑的道:「小子!站在那兒裝佯!你何不妨來試試?」
  葉媚突道:「夠了,秦厲,我已經夠了!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對我,你有八分希望,對他嗎?你只有一分;你就撿個便宜吧!別在那兒叫化子做春夢,窮當你的一時豪傑。」
  勃然大怒,人熊秦厲道:「臭婊子,老子不要佔這個便宜,要來,就連那小子一起來,他行,老子不信邪!」
  葉媚突地在瞬間,雪白的身影飛翻,飆掠,帶著兩團流燦如星的光點,倏忽間砸向秦厲,口中嬌叱:「你先嘗嘗你姑奶奶的『錐子套』。」
  大喝如雷,秦厲身形飛旋,抖臂問,二支「短命拐」左右分出,驀然擋向飛來的「錐子套」。
  「鏗」聲中,人熊秦厲的身形,如暴旋的黑風,折向葉媚的懷中,「短命拐」一翻手間,齊齊點向葉媚的雙乳之間!
  厲然暴怒,狠哼一聲,白色身影如蝴蝶翻飛,翩躚飛舞,疾掠而過秦厲頭上。
  秦厲揚臂出拐,仰面追蹤,倏忽間,光點暴射如礫石疾墜,點向秦厲雙目!
  猛然大驚失色,怒吼一聲,身形猛旋,大頭疾搖,口中怒罵:「好狡猾的狐狸精!嘿!」
  嘿聲中,那溜似幻的「錐子套」一閃甫過,旋又隨勢拉回,「哧」的一聲,劃開了秦厲的背脊,頓時裂開一條又一條縱橫交織的血痕!
  倏忽間,白影怒矢般激飛而去,安然美妙的已落在了戰飛羽身前!
  扭回身,輕柔地道:「秦厲;怎麼說!」
  人熊秦厲那一塊門板似的軀體,簌簌直抖,顯見那是氣的,而非痛的,雙目中直噴出火來,望著葉媚道:「葉媚!我該想到是你,當你那對特殊的兵刃『錐子套』出現時,我就該想到是你,你這個要錢不要命的代執役中的唯一臭婊子!」
  葉媚怒道:「秦厲;你再在口齒上不乾淨,莫說我不會給你留面子,再不知好歹,我將你那對照子給你摘下來!」
  無賴地,秦厲道:「臭婊子,來啊!老子還要整你這不要臉的騷貨,不放倒當地,我就不是人!」
  葉媚突地冷聲道:「你是人嗎?你這個熊,耍賴的狗熊,秦厲;給我磕三十三個響頭,讓你走路,否則,你就留在這兒!」
  大聲叱呼秦厲道:「老子的頭豈是給你這臭婊子磕的,男子漢大丈夫的頭會給你磕!你他媽的偷機取巧,算什麼東西?」
  冷凜至極,戰飛羽邁前一步道:「秦厲,練武人的那一份骨氣,都讓你這無賴給丟盡了!江湖人的那一份一諾千金的信義,也讓你給活生生的丟到了你那人熊腦瓜後,你是個道道地地的無信無義毫無骨氣的懦種,壞坯,你不配在武林中混,你只配同那些九等九的痞子在一起,你要想稱得起男子漢大丈夫,就磕三十三個響頭,要不,你就同你自己說的一樣,你是個畜生,不是人養的。」
  氣結的怒瞪著戰飛羽,人熊秦厲色厲內在的怒吼:「你是個什麼東西?臭小子!老子活劈了你!」
  古井不波,再進一步,戰飛羽道:「秦厲,你能不能夠,你是瞎子數銅板心裡有數,磕頭蟲不太好干,我可以放你一馬,但你必須說出誰主使你來的,憑你還沒這份膽量,敢來找飛燕金槍的麻煩,要是不說,也可以,自廢一條右臂,你就走路!」
  驚震中猶自撐持著大吼,秦厲道:「臭小子;你想的怪美;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個人工?還是個梟霸?老子會憑你那麼一句話就……呸……你在做你春秋大夢!放你娘的狗臭屁……」
  「他沒有做夢!他正是個人王,梟霸,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神手無相戰飛羽』!」
  驀地一愣,人熊秦厲驚凜的急呼:「是你?戰飛羽!」
  扭頭望向聲發之處,戰飛羽緩緩揭下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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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無意、出頭、勢迫眉  

  冷凜森寒的眸瞳,似兩道電閃,疾射向一個自人叢中緩緩走出的長髯清瘦矍爍的老者身上,老者年已過甲子,長髯白髮使他顯得飄逸如仙,然然而那一副清秀的容貌,卻讓他的一雙鷹目,與額頭上的一道三寸長一寸寬的明疤,為之破壞殆盡,那條明疤,活脫脫似一隻眼睛,再配上他那種鷹視狼步的冷冰冰樣子,使人有一種邪氣的感覺。
  戰飛羽冷漠地道:「三眼鷹荊豪,你早該出來了!」
  腳步一停,鷹目倏射鷙光,歪頭持鬢,故作灑脫的三眼鷹荊豪道:「是嗎,戰大俠,武林中當今的人王,梟霸?」
  戰飛羽凜凜然的,道:「不錯,當你知道葉媚的身份時,就該出頭了!」
  不以為色地,三眼鷹荊豪道:「為什麼?我的大俠!豪雄!」
  譏誚地戰飛羽道:「當人主子就該給人消災,明知人熊不敵,看著他出醜,哪還像個主子!」
  哈哈大笑,笑得那明疤一閃閃的,也露出笑意,三眼鷹荊豪道:「不錯,我早該出頭,那對葉媚可以,但對你還不算晚!」
  葉媚笑道:「當主子的眼光畢竟高一籌,心計也重一層,去個把部下,算得了什麼?」
  冷冷地,三眼鷹荊豪道:「不用逞口舌之利,我是不怕挑撥離間的,每多一個人有多一個人應作的事,對你這種蛇蠍美人,我並不感興趣,那是我不早出面的原因。」
  柔媚的,葉媚軟軟的道:「是嗎?荊豪,果真如此,可是我的悲哀,不過我對你卻有興趣!」
  冷冷的,荊豪道:「你是向我挑戰,小姑娘?」
  甜膩地,葉媚道:「我可沒那麼說,假若你認為如此,我甚感榮幸,能領教領教你這統帥一方的黑道之梟,那成名的『鷹躍功』的威力。」
  沉雄的,荊豪道:「有機會的,小姑娘,看在你這個年齡的人中,向我明面挑戰的,你是第一個的份上,我會讓你如願以償的,不過,那不是現在!」
  葉媚道:「那多掃興!」
  不予理會,荊豪向戰飛羽冷凜的道:「戰飛羽,我們談談買賣?」
  冷漠地,戰飛羽道:「無此興趣!」
  那種不將他荊豪放在眼裡的情景,頓時將他惹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肚子裡的一股怒火,衝上腦門,昏昏的,咧嘴大罵:「戰飛羽,你這個臭頭,不要以為任何人都怕你,我老人家可沒把你放在眼裡,你他娘的別自以為是小蝦米熬菠菜,要多帥就有多帥的了不起,惹火了我老人家,照樣給你難受!」
  戰飛羽道:「我正在想——」
  一股怒氣,又往上衝,三眼鷹強行壓住自己,咬著牙,自齒縫裡蹦出字來,狠狠的道:「娘的!你橫——如若不是我有事在身上,……」
  戰飛羽道:「我不想知道,用不著同我報告,我也不受恫嚇!」
  鷹眼放光,尤其是那個明疤,擠上擠下的,活脫脫似一隻毒光閃閃的眼睛,露著無比的恨意,三眼鷹道:「呸!你配?
  向你報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算是什麼東西,我還用得著向你恫嚇,我現在正正經經的告訴你,我沒有時間,人熊秦厲同我,現在要離開這兒,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沉穩地,戰飛羽道:「你是在向誰下命令?」
  大聲怒吼,三眼鷹荊豪道:「你——戰飛羽,就是向你!」
  戰飛羽道:「你是什麼人!」
  愣了一下,荊豪吼了起來!
  「戰飛羽,你少同我老人家來這一套……」
  戰飛羽森寒冷漠的眸瞳中,倏放寒光——那是兩股令人冷徹心脾的銳利目光!
  口中冷森的,戰飛羽道:「你這句話,正是我要同你說的!」
  荊豪大聲道:「他媽的戰飛羽,你究竟想怎樣?」
  厭惡的,戰飛羽道:「該滾的滾,該留的留!」
  荊豪強硬的道:「呸!你是什麼東西,配用這種話對我講!」
  批判的,戰飛羽道:「荊豪,你能帥領一股黑道勢力,該是個沉穩,狡獪,心計威嚴兩重的人物,誰知你卻是個狂妄、衝動、不自量力、毫無頭腦的老混蛋!」
  荊豪大吼:「戰飛羽,老子拼著耽擱事情,也要教訓教訓你這個不懂尊老敬賢,信口雌黃的下流畜生,讓你知道隨便批判一個長者,是應得什麼樣的罪受!」
  毫無感情的,戰飛羽道:「就憑你配稱為賢者,那麼我養任何一條狗一頭豬也有那個資格,能不能讓我受罪,那要看你的本領了!」
  悍然的荊豪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你要受什麼罪,戰飛羽,你這個狗操的。」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咬人的狗,向來不叫。」
  踏前一步,荊豪瞪著三隻眼,怒吼:「戰飛羽,娘的皮,來,讓我老人家來教訓教訓你,你準備了!」
  雙臂環抱,雙手籠袖,挺立街中,如一座山似的戰飛羽那身上發出了一股窒人的威煞,冷凜地道:「不勞費心,隨時候教!」
  人熊秦厲,突地在旁大吼:「頭兒,讓我來,我不管他是什麼人王,我照樣要擰下他的人頭當夜壺用!」
  同戰飛羽同時摘下面具的葉媚,此時突然一轉身,與戰飛羽站了個並肩,臉上閃射著嬌艷如花的媚笑,輕柔地向人熊秦厲道:「我說喂!大狗熊,你沒有資格同他較量,要耍,還是讓我來耍你吧!」
  驀地大吼大叫,暴跳如雷,秦厲戟指破口大罵:「我把你這個千人騎萬人日的騷臭狐狸精,你他娘的佔了便宜賣乖!
  來,來,看老子能不能照樣整你!」
  剎時間,如春花綻放的玉面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葉媚的柳眉倒豎,嬌叱道:「人熊秦厲,你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來的下流種子,姑奶奶今天要不留下你這條狗命,我葉媚從此就不在江湖上走動!」
  暴跳如雷,依然不知死活的大吼!
  「臭婊子,臭娘們,你吹什麼大氣,老子……」
  白影倏閃,精光耀眼,「錐子套」在一聲嬌叱之中,隨著飆起的葉媚如疾風似的身形,倏忽如夭矯的出雲雷電,射向人熊秦厲。
  「錐子套」宛若一抹流星電閃,在光影裡彈跳,人熊秦厲,猛然退躍,「短命拐」倏揚疾挑,將那似鬼影般凝射而至的「錐子套」的一溜寒光,擋咽喉之前。
  大翻身,門板似的身影,在怒眥如裂,怒吼如雷中,疾然暴旋,「短命拐」於青瑩光華裡,急速穿掠,翻挑葉媚飆然而至的左肋。
  葉媚陀螺般的白色身影旋動間,「錐子套」如風也似的旋起,佈滿著青瑩光華將如牛般的秦厲圈住,光華突然恍花了人眼,當人們的眸瞳中,全被那旋流的「錐子套」所映炫昏之時,一塊塊大小不同,形狀各解異的肉團,便血淋淋的,雨似的往四面八方蓬拋而起!
  「錐子套」的套筒倏開,錐尖齊放,數十支帶刃的彎鉤,剜下秦厲本已翻裂的脊背上的血肉紫塊,傾斜的同時,右手的「短命拐」,卻也猛然砸中了旋飛中的白影,無巧不巧的,正砸在葉媚的玉臂上。
  一陣痛徹心肺的巨刺般疼痛,激發了葉媚的怒意,雙手倏揚,本已前傾的秦厲那粗壯的身軀後背,又同時中了「錐子套」。
  「啊!」的一聲淒厲與殺豬似的慘呼,遮掩了葉媚的痛哼與怒叱,秦厲尖嗥著,卻悍不畏死的,以兩支短命拐支地,身軀貼地飛旋,雙腿如同車葉,疾掃葉媚雙腿。
  同時,秦大身軀疾轉的瞬間,「錐子套」又拋射出第二次血肉混合的一蓬血雨,一股巨痛使秦厲疾旋輪轉的身軀一滯。
  就這一滯的瞬間,僅僅差那麼三寸,就被掃中的葉媚雙腿,突地挺飛而起,向前射落,雙腳腳尖,猛然如千斤重石般,踏上了人熊秦厲的雙肩。
  「噗哧」,撐持身形的雙臂曲彎之下,重力壓下的人熊軀體肩胛處,穿閃出兩支短命拐的半截拐尖,差那麼一點點,雙拐就頂在葉媚的足心。
  「錐子套」倏忽翻落,「嗨」聲中,將人熊秦厲那-顆毛茸茸的頭顱,穿成十六八個洞孔。
  血漬隨圓錐尖外流,人熊秦厲連吭也沒吭的死在血泊之中,他那六陽魁首已成了一灘血的稀泥,一聲虎吼,荊豪身形如一陣風般衝到,他雙臂倏揚,揮砸向葉媚!
  葉媚聞聲身動,飄前疾閃。
  就在荊豪揮砸的同時,紫雲電飄,葉媚空出的地方,戰飛羽已填補了上去。
  揮砸而下的雙臂,頓失敵蹤,倏忽間收勢後躍,荊豪怒道:「戰飛羽,你們太狠!」
  笑了笑,戰飛羽道:「我倒不覺得,假若躺下的不是秦厲,你可會這麼說,嗯?」
  一怔,荊豪望著戰飛羽,對於他這種特殊的笑容與語氣,忖道:這不是昔日的戰飛羽,冷凜森寒酷厲的戰飛羽,甚少表現這種笑意,這是一種使人看來心顫的笑意,與使人聽來心悸的語氣,雖然表面上與實質的感覺是不同的,看來戰飛羽成熟了,不只是一個以深厚功力服人的人,現在看來,他對處理事情的方法也不一樣了,以往那種唯我獨尊,毫無回圜的霸氣,雖然減少,那種深沉的冷漠,雖亦少見,但自這種笑語中,使人有一種更加「難測」的感覺,這是一種改變,一個武人最難以改變的改變,而這種改變卻是一個武人進入一種『神』境的表現,今天,我得慎重才行。
  江湖經驗與閱歷是一個武林人以血與汗所換取的,有些人雖在生命結束之時,亦無這種進境,這就是一個「粗豪的武人」,嚴格的說,是一個不入流的武人。
  有些人卻是流一次汗有一次進益,淌一滴血,有一次收穫,這是那些被稱為「練武的料子」的武人,不是有句老古語嗎?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就是那種人了。
  荊豪知道,自己是屬於這種人,因為他能有今天,就是憑著經驗,然而他知道,以他與戰飛羽比,在年齡上,二人相差幾近十年,然而以武功來衡量,他自認不能與年齡一樣的比較,他們相差不會大多,而自己不如人,看來那是一定了,每一個人都有「不服輸」的勁,尤其是武林人,刀架在脖了上,嘴巴也不會輸一分,除非你是個沒有骨氣的人,荊豪的暗自認輸,那是他的經驗的累積,他知道有一種武人,不但是天生的練武胚子,而且亦是天生的智者,以別人的教訓,做為自己的經驗,以自己的智慧攫取別人的智慧,而加以融合,無論在武功智慧兩方面而自然超人一等,戰飛羽,就是這種人。
  這種人,是超人一等的,所謂入於神化之境的,就是如此了,荊豪能不驚慎。
  這是荊豪,快捷的思索,使他有了戒心,態度亦隨之一變,突地面色和緩,輕輕的道:「不錯,我不會那麼說,好了,我們不談這些,我有幾件事情,請教你戰大俠,不知可否賜告?」
  戰飛羽心中一凜,暗呼一聲:「老狐狸!」
  但面上卻不露聲色的將笑容收斂,莊嚴地道:「說來聽聽!」
  三眼鷹荊豪沉雄的道:「只不知戰大俠與『飛燕金槍』楊氏夫婦,有何關係?肯為他兒子撐腰?」
  戰飛羽心忖:那話兒來了,真想不到他會正面談!
  口中卻漫應道:「沒有關係,要有,就算是僱傭關係吧!」
  疑惑的,荊豪道:「戰大俠說笑了,憑你會受雇於人?」
  戰飛羽一指葉媚道:「她就是最好的證明!」
  荊豪道:「這使人難以相信!」
  戰飛羽道:「我既不能偷,又不願搶,荊豪,我不能喝西北風吧!這理由如何?」
  荊豪道:「江湖中誰不知道你戰大俠擁有一批無盡的財富?」
  一怔,戰飛羽旋即會意過來,暢笑一聲道:「你說是我故人辛長定為他兒子遺留下的那份財產?不要說並沒謠傳的那麼多是大批財富,就是無盡的寶藏,荊豪,你認為我戰某人會不會據為己有?」
  毫不考慮的,荊豪宏聲道:「這我倒絕對相信,你戰飛羽還不會那麼下流,不過臨時挪用一部分,孩子長大了再還,有何不可?」
  戰飛羽道:「在我認為挪用一時,就是不管多寡,也是侵佔!」
  老臉一紅,這句話不啻是打了荊豪一記耳光,而且是對他人格的審判,他的面容頓時又變顏變色。戰飛羽卻繼續道:「在代執投這一行,我本認為是不顧道義,只論代價,不管目的、動機是非,只論酬庸的一群唯利是圖的武林敗類所幹的,但當我認識了其中的一人後,這觀念我改變了,雖未正式下海,但有人願顧我,只要不背道義,目標正確,我是不管報酬多寡,也願答應的,我與『飛燕居,金槍行』的少東家就在這種情況下成交。」
  荊豪疑惑的道:「你是說你認識了葉媚之後——」
  戰飛羽道:「不是。」
  急接,荊豪道:「那——是誰?」
  緩緩地,戰飛羽道:「代執役中有一個大紅雲——」
  不屑地,荊豪道:「凌剛?那狂妄、狠辣、衝動、貪婪的東西?」
  戰飛羽笑笑道:「不,我是說大紅雲凌剛的搭檔——」
  不以為然,三眼鷹荊豪道:「龍頭不見蛇尾,就憑凌剛這塊料,他的搭檔又能夠好到哪裡?」
  戰飛羽道:「戈涼這個名字聽說過嗎?」
  微微一怔,大感意外的,荊豪極慢極慢的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聲音微帶震動:「鬼刺客?」
  戰飛羽沉穩的道:「正是!」
  荊豪沉默片刻,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較為複雜的表情,望望戰飛羽道:「你吃定了『代執役』這一行飯?」
  戰飛羽低沉的道:「荊豪,你錯了,我不會幹代執役的,因為我戰某人向來就不會去主動殺人,除非他有必死之道,戰某人再不屑,也不會為錢去殺人。」
  荊豪大惑不解的道:「那麼你現在——」
  戰飛羽道:「戈涼既然能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可以做『代執役』,我戰飛羽為何不能在有條件的合約下,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何況,尚且有報酬?可以解決我的生活問題?」
  搖搖頭,荊豪歎息的道:「想不到,想不到,憑神手無相戰飛羽,亦為人做這種類似看家護院,保鏢護宅的事情。」
  戰飛羽道:「人活著是為了一張口,我也是人,豈能免俗!」
  葉媚在旁道:「這叫做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不屑的,荊豪道:「憑你葉媚這個代執役中『紅漆馬桶掛屋簷,臭名聲在外』的角色,也配說這句話。」
  幽幽的,語帶諷刺,葉媚道:「畫匠不給神作揖——誰知道你是哪個坑裡的泥?我看咱倆個是『合嘴吃肉』——肥(誰)也別說(肥)。」
  狠暴的荊豪道:「葉媚,你是個壽星公吊頸,活得不耐煩了!」
  葉媚道:「我倒不覺得,只可惜你要曹公打豆腐一揀軟的下手,那你是打錯了主意,姑奶奶不在乎!」
  荊豪怒吼道:「利嘴的丫頭片子,你等著,我總要讓你如原!」
  葉媚道:「不會讓你失望的,老不死的。」
  怒瞪葉媚一眼,強抑怒氣,轉向戰飛羽,荊豪道:「戰飛羽,看來我們是兔不掉動手了,是現在,還是約期?」
  戰飛羽道:「隨你——但得說個理由!」
  嘿嘿一笑,荊豪道:「人熊秦厲來這兒,就是要想挑了這飛燕居,他沒完成死了活該,只好由我來辦!」
  戰飛羽道:「你還是沒說出為什麼。」
  荊豪道:「沒有那個必要。」
  戰飛羽道:「你既想約期,大概是想找幫手,我答應你,扛著人熊的屍體——滾!」
  最後那個滾字,就如同一把火,猛的點起了三眼鷹胸中的油源,熊熊烈烈的爆炸開來,氣得全身發抖狠厲的高叫,荊豪暴吼:「戰飛羽,你太高估自己的份量,我現在就宰你!」
  輕鬆的,戰飛羽依舊是老樣子,雙臂環胸,雙手籠袖,淵停嶽峙,立於當地道:「隨你;只是要看你有沒有那份力量!」
  「哦呸!」
  一聲怒叱,三眼鷹荊豪,猛然飄起丈許,倏忽間掉頭而下,三隻眼如三盞明燈巨燭,毒射戰飛羽,二隻手爪,彎曲如鉤,藏於胸前,疾衝而下,在丈許的高空向下俯衝,那一股勢威,那種快捷,就如鷲鷹,攫捉幼兔,在離戰飛羽頭上尺許之時,那屈曲的雙手,突然伸縮,如同一團掠空的烏雲中,倏然閃射兩道電光,戮向戰飛羽的兩邊太陽穴。同時,那「鷹躍功」的特異之處突現,荊豪那瘦削的身軀,倏忽問成平飛,臉上長髯,猛然掃向戰飛羽的雙眼,「蒼鷹攫兔」「怒龍觸雷」絕招並出。
  疾似電掣般地暴旋,戰飛羽倏忽間,已閃到了荊豪的身後,那是一式大迴旋,快得如同旋風暴捲,雷電疾捲,葉媚的雙目,為這兩人的快速,威烈,震窒得愣得一愣,暗自驚歎!
  疾然落地,猛扭身,荊豪面對著戰飛羽,吼道:「大名鼎鼎的神手無相戰飛羽,難道只會躲閃?」
  徐徐地,戰飛羽道:「貓捉到耗子,都是如此!」
  面孔浮起儲赤,荊豪憤怒的道:「戰飛羽,你是個孬種,是個徒逞口舌的匹夫!」
  似笑非笑,戰飛羽道:「再說一次,那正是我要對你說的。」
  荊豪的額頭一擠,疤眼放光,驀地雙掌灑起一片光幕,抖向戰飛羽的咽喉,身形斜出兩步,一隻手爪,突自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抓向戰飛羽的肋側。
  戰飛羽挺立不動,光影臨身不及一寸,突地袍袖齊飛,掌蘊無形,勁氣如嘯中,他的一雙手似乎已囊括了天地,在那縱橫流電的力道中閃滾穿走,洩去了荊豪的攻勢,荊豪詭異的「鷹躍功」旋閃揮霍,剎時只見人掌指爪,同時隱入戰飛羽蒼白的掌刀芒采之中。戰飛羽乃是江湖上盛名渲赫的高手,尤其他掌上功夫更已到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境界,在道上闖蕩了幾近二十年了,也會盡了天下奇才,但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這「三眼鷹」荊豪,實是一個罕見的勁敵。
  而三眼鷹的驚恐憂慮,卻在對手之上,他在所容身的圈子裡,未遇敵手,對戰飛羽,他雖自承略差一籌,但如今他知道他錯了,他感到掣時而對手卻是自如得很。
  戰飛羽的雙掌,時隱時現,千變萬化,狂猛的罡力,突現浮沉,虛無飄涉的奇功,突出殺手,荊豪感到窮於應付了,那掌力的浪濤,浩蕩洶湧,每一寸時光,他都似在支撐著一座泰山萬鈞的擠迫。四十招……五十招了。
  紫衣飛揚,白芒閃削,荊豪的雙爪,突自掌刃中劃過,一股錐刺,兩縷血絲,猛然錐心;突然噴射,一聲厲吼,隨著一蓬烏影,衝向天空,如怒矢般射落五丈遠的街中,剎時間,遙洩遠揚。荊豪負傷逃了。
  葉媚驚望著仁立人群的戰飛羽道:「戰大哥,你的功夫又大進了!」
  輕柔地,戰飛羽道:「除了是我在死之邊緣經過兩次的賜予以外,最得益的,是我在聽了我將為你引見的人的一席話後,在這兩日來有些領悟而得到的進境。」
  並肩邁步向客棧走去,葉媚柔聲道:「你是說飛燕女俠?」
  笑笑,望著葉媚道:「你好機靈,媚媚。」
  葉媚道:「我再想不到,那就變成笨鵝了。」
  進得棧門,戰飛羽對小二向街上人熊秦厲的屍體指指,小二點點頭,招呼一聲,出棧而去。
  媚媚同戰飛羽走向後院時,問道:「何時為我引見,我有點迫不及待呢!」
  戰飛羽道:「今晚!」
  媚媚道:「那我的事呢?」
  戰飛羽道:「今晚!」
  葉媚滿意地笑了,與戰飛羽那眸瞳相觸時,不由得心神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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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39:51
五十五、偵敵、參商、拆情牆

  夜深人靜,夜幕低垂得使人似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萬籟俱寂,天昏地黑得如同地獄裡的煉魂牢。
  正是夜行人行動的良辰。
  黑夜往往是罪孽的淵蔽,惡行的掩幕。
  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有正有反的。
  黑夜也可能是正義伸張的時候,尤其是對於武林人物,白晝與黑夜,是相同的。
  戰飛羽與葉媚,開始行動,他們的目的地,是綠楊村北街的黑漆大車門,他們的目標是暴發戶廖胖子。
  這次的行動,僅止於探察,而不想將廖胖子弄走向葉媚的主顧交差。
  這當然是戰飛羽的意思,因為弄來廖胖子,反而成了累贅,沒辦法處理,因為戰飛羽要借重葉媚同他的十二金釵,在飛燕居中,擺出另一個形態來。
  就因為不是執行,二人的行動,甚是隱密。
  黑暗是隱密行蹤的最好外衣。
  戰飛羽與葉媚,藉著夜幕的掩護,已輕靈的進入了廖胖子的大車門之內的院落。
  奇怪的很,廖家竟然毫無動靜。
  按理這是一種反常的現象,因為自飛燕居金槍行的招牌一起,綠楊村的人,沒有不知道,第一個受影響的是廖胖子,他的那一批混混,都在此時,改邪歸正,投向了楊大龍那一邊,平時,那本是他廖胖子想獨霸鄉里的死對頭。
  如今怎會如此沉寂。
  戰飛羽疑念頓起,略一示意,與葉媚雙雙向後壁溜進,黑壓壓的天幕下後院中的左角落裡,一縷燈影,明滅隱晦,時現時沒。
  戰飛羽與葉媚,頓運起以無上輕功。
  如幻影浮雲,似霧移煙飛,輕靈恍恍,疾如迅電般,敏捷的撲移至燈影之處。
  此處乃是一座精巧的台榭,四周環繞綠樹雜花,台高三尺,樹如亭狀剛剛所見,正因樹影遮掩,燈現明滅,近得前來,始見榭乃長窗及地,花欞精巧,三面窗,一面敞門亦與窗欞花式相同。
  樹中紅燭高燒,經敞門縫中,窺見正中一張八仙桌上,四人各據一方而坐。
  迎門面坐著,正是日間負傷而逃的三眼鷹荊豪,左側者,乃翼輪陽之秋,右側則系一未見面的一個五短漢子,背面而坐著,為一肥胖之人,全身橫佔整個桌面,若非自上方左右窺伺,又加距離稍遠,則其身軀是可將桌後之人擋住,視線將為其遮斷。
  顯然此人即是居屋主人廖胖子。
  戰飛羽與葉媚互視一眼,在夜暗中,以武林人特有的技能,察看接近路線。
  戰飛羽略一掃瞄,即微握葉媚柔美,輕附其身:「等我,勿動!」
  話落人動,如一抹流星般,射落榭頂,俯身其上,貼身細聽:三眼鷹荊豪的聲音:「最扎手是的飛燕居由神手無相戰飛羽與代執役中的葉媚坐鎮,此二人的功夫,我方竟然無一可敵,除非那主兒親自出手,或有希望。」
  翼輪陽之秋的語聲,略帶頹喪:「在下業已失手,無顏再與敵方對面,聽荊老講,今日未見保風險的大把頭沈潛,那就很使人奇怪了,難道他們會是不合作?可是他又去飛燕楊華英那兒,昨晚作甚?」
  另一個粗厲的聲音:「管他呢?俗語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我三人之力,偷襲那老虎婆母子,當不成問題,不行,就讓他嘗嘗我的滋味!」
  三眼鷹荊豪道:「在沒有弄清對方實底以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魯莽從事,若那主兒下同意,豈不糟糕,何況你那玩意兒,不能隨便亮相,一旦因此壞了事,那可就更不妙了!」
  粗厲的聲音道:「以荊老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辦?」
  沉寂一會,三眼鷹沉聲道:「陽老弟現已不方便在此,明天不妨返回你們的總會去換人,廖老弟可不動聲色,照舊該做什麼做什麼,我去同那主兒商討一下,看是採取什麼方式對付飛燕居與金槍行,尤其是證求那主兒的意見,願不願為此事而惹上戰飛羽這個勁敵!」
  粗厲的聲音道:「那麼我呢?」
  三眼鷹荊豪道:「你留此注意他們的行動,千萬莫衝動逞能,你向未露面,以旅客身份到他們那兒去臥底,也未嘗不可,這件事你可以自行斟酌!」
  突地另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微帶喘息地道:「狗尾巴胡敬,本與熊大年都是在一起的,我們可否運用他一下?」
  一陣沉寂後,三眼鷹荊豪道:「那小子我看他是個見風使舵的人,雖然這次他沒同他們一起投靠對方,但你能保險他不是來臥底的?不過,你若有把握,當然又當別論!」
  顯然那細聲細氣微帶喘息的是廖胖子,那粗厲的聲音是那五短身材的漢子。
  戰飛羽對這五短漢子,甚為陌生,也更懷疑他說的嘗嘗他的厲害,是指什麼?三眼鷹講他那東西又不方便亮相,是何意思?聽他口氣,他那東西似甚為厲害,又是怎麼個玩意兒,極想從他們口中,得點消息。
  然而,下面卻只聞欽啜之聲,久久不聞話聲。
  戰飛羽本待走了!
  突地——
  是廖胖子那細聲細氣的喘聲道:「荊老,到底是為什麼!
  那主兒在一聽到飛燕金槍的事,就如此的火急,要探察個明白,甚至還勞動荊老您的大駕,督促秦兄來此試探?」
  這正是戰飛羽想知道的,不由得又停止待起的身形,俯耳靜聽下去!
  三眼鷹荊豪卻道:「廖老弟,你自那主兒傳藝後,回到這綠楊村,可曾露出過你已非吳下阿蒙的混混角色,而是身有武功的武林人物?」
  似是廖胖子搖搖頭,未出聲作答,荊豪繼道:「是了,你不能隨便炫露,正與此事真象,不能隨便說出一樣,是那主兒的一貫作風,何況,此事若一傳出,讓飛燕楊華英知曉,那可就大為麻煩!」
  五短漢子粗厲地道:「其實,以我們蛇幫現在的情形,是可以與任何一門大派相抵抗,又何必如此的藏頭露尾的,好像見不得人似的,真他媽的憋氣透了!」
  三眼鷹沉聲道:「奚彭,十餘年來,憑你的身手,與你所擁有的獨門玩意兒,在幫中歷次行動中,所立的汗馬功勞,本應高居要津,然而到如今卻依舊是個幫中二三流的地位,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聽來三眼鷹甚是生氣,語聲酷寒無情之極。
  奚彭道:「什麼原因,還不是他媽的我姓奚的不喜歡吹牛拍馬,獻小慇勤!」
  三眼鷹荊豪,更為憤怒的哼道:「如此下去,你想在幫中,出人頭地,恐怕是不可能了!想想看,衝動好勇鬥狠,逞強好勝,不知收斂,自以為是,剛愎自用,都是因為你那不動腦筋,一味蠻幹的個性,所以,你只是個行動頂尖人物,卻不是個領袖人物,老弟,十多年了,我這話說的最不好聽,可是你想想看,是不是事實?」
  似是猛然驚醒,奚彭惶聲道:「謝謝荊老的指點,我……
  我,唉!好吧,自今而後,您看我的就是了,絕不辜負今晚您這番心意!」
  哈哈暢笑,荊豪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與飲啜之聲,戰飛羽雖然心有疑竇,然看著下面的葉媚,估計天已不早,長身而起,如一抹幻影般,輕靈的,似鬼魅般出現在葉媚身旁,略一招手,當先向院外,抄捷徑越牆而出。
  然而,甫一出牆,戰飛羽即與葉媚同時隱身牆外,停留須臾,旋即長長而起,緩緩伸頭閃望,見無些微異狀,隨即返身越牆而進,重又回至原處,見台榭內四人,依舊飲宴,這才迅捷的翻身出來,雙雙借街簷掩護,走過北街,轉向東街,直向村外馳去。
  戰飛羽同葉媚悶聲不吭的疾馳至大龍家剛進得籬笆,即見屋門開啟,燈光外洩,聲亦起!
  「是戰大哥同葉姑娘嗎?」
  葉媚詫異的望望戰飛羽,意思是主人已先知道了?
  戰飛羽笑笑,雙雙現身於門前,戰飛羽道:「大龍弟多嘴了吧!」
  余老太起身道:「哪有兒子不向娘報信之理?葉姑娘快請進,您這可是稀客!」
  戰飛羽道:「這位大娘,就是飛燕金槍中的飛燕俠楊華英,余大娘!」
  葉媚進得門來,趨前一步,向余老大一禮道:「葉媚拜見大娘!」
  笑嘻嘻地余老太道:「以武林人來講,葉姑娘這樣稱呼,老身可不敢當,但經戰大哥那兒論起來,老身可就斗膽承受了!」
  葉媚忖道:好厲害的老太,大軸套小軸,這書(話)中有畫(話),又叫人不好接口!
  戰飛羽一旁道:「我與媚媚曾經共過生死,同過患難,這稱呼實在應該,大娘不必同她客氣了!」
  葉媚一聽雙頰更是紅上加紅,忖道:你這不成了白字是黑字,越描越醜啦嗎?
  心裡雖這麼想,但卻感受到甜滋滋的。
  余大娘笑笑,道:「快請坐!我們就來個秉燭夜談吧!我這裡做了兩樣鄉野小點心,兩位將就著吃點!墊墊饑困!」
  戰飛羽與葉媚告了坐,只見桌中央放了兩個瓷盆,正熱騰騰的冒著氣,一盆是花生仁煮紅豆,一盆是綠豆粉絲,桌周圍擺了大副碗筷,大龍同車篤、楊孤,正笑瞇瞇的分別給余老太、戰飛羽、葉媚在盛花生紅豆粥呢!
  葉媚笑道:「聞著這股清香,就知道這兩樣點心一定好吃,有空大娘教教我做法!」
  余老太笑道:「成!成!老身可不是耗子上稱鉤——自稱自,從小可也學了不少;只要葉姑娘不嫌棄,老身定然傾囊相授!」
  葉媚笑道:「我先謝了,只怕學不好!拿刀動槍慣了,這細活兒也生分得多了:還真怕到時候繡花針比槍刀重,讓大娘笑話!」
  余老太道:「以葉姑娘這般水晶心肝般的聰明玲瓏人兒,哪裡會呢!來,來,我們娘倆別盡著說話,耽擱了他們弟兄吃,動筷子吧!」
  戰飛羽首先領頭嘗了一口,讚道:「好香,好滑!——大娘有個三眼鷹荊豪,您認識?」
  余老大放了碗,搖搖頭,嚥下口中粥,道:「不認識,但聽說過江湖中有這麼個人物!也知道他有一幫人,在黑道上很行得通,似乎是叫什麼蛇幫吧,怎麼,戰大哥提他,可是有什麼消息?」
  戰飛羽道:「我同媚媚剛從廖胖子那兒來……」
  眾人齊齊停著,葉媚道:「上午,大龍弟剛走了不久,人熊秦厲,來找碴要砸飛燕居的招牌!」
  大龍車篤同楊孤三人面上,頓時露出怒色!
  余老太只輕淡的「噢」了一聲!
  戰飛羽淡淡的道:「這傢伙嘴巴不乾不淨,讓媚媚給作了!」
  大龍三人頓露歡容,更向葉媚投出敬佩的一瞥!
  葉媚淡淡一笑,道:「三眼鷹荊豪是人熊的主子,本是想救人熊的,人沒救成,戰大哥傷了他一雙爪子逃啦!」
  略一沉思,余老太道:「難道兩位在廖胖子那兒又見到了?」
  點點頭,戰飛羽道:「除了他還有昨晚的那位不速之客!」
  大龍接口道:「翼輪陽之秋?」
  稱讚的目光,望向大龍,戰飛羽繼道:「還有一個五短漢子,叫奚彭的!」
  余老太道:「似未曾聽說過!」
  戰飛羽道:「此人在蛇幫中似是功力不錯,據荊豪說,他是個行動的頂尖人物,他也對他自己的一種特殊玩意兒,甚為自恃,但我卻對此人,不但生疏得很,簡直就是一無所知,可是他那特殊玩意,卻非常值得注意,因為他要來偷襲老太,荊豪阻止他說,他那物事,不宜顯現!」
  余老太道:「越是這樣的人,越使人頭疼!」
  戰飛羽道:「或許我們有機會摸他的底,他想來飛燕居呢!」
  余老太道:「那倒是個機會,還有其他消息?」
  戰飛羽道:「三眼鷹荊豪背後,似尚有更為厲害的人物,聽其口氣,這個被他們稱為『那個主兒的人物』,對大娘甚是熟悉,只不知大娘是否能想出昔年有無此類神秘仇家?」
  余老太沉思有頃,搖搖頭,似無記憶,緩緩的道:「既稱『那個主兒,定然神秘得很!部下連名字都不敢提,當然是個厲害角色!他們來綠楊村,定然是為了『飛燕居』與『金槍行』,而衝著我們寡婦孤兒來的?」
  戰飛羽道:「怕是如此了!荊豪馬上回去要同那主兒商議,包打聽中,也要換人了!陽之秋今天也走!此處只餘下那個奚彭,可能要平靜一時!啊!對了,廖胖子是會武功的傢伙,而且是那主兒傳的,有機會可以逗逗他,從武功上摸摸他的底!」
  大龍、車篤、楊孤三個人,瞪大了六隻眼,張著嘴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余老太望望他們道:「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江湖人物這個情形,可多得很!你們若是如此的大驚小怪,那可有得瞧了!」
  三人不好意思的低頭喝粥,葉媚卻道:「假若那奚彭到飛燕居來,讓我來鬥鬥他,看能不能藉機會從他那兒得點,或者乾脆除掉他!」
  余老太道:「小心點,葉姑娘見機行事吧!」
  戰飛羽道:「大娘,他們曾有偷襲之意,是不是乾脆搬到棧裡去住算了?」
  余老太道:「不用啦!我們是白天休息,夜間練,就不怕了,一個月後,他們三人的武功差不多的時候,再搬吧!」
  戰飛羽道:「這兩天進境如此何,大龍?」
  大龍道:「金槍已學完,還沒得心應手!」
  戰飛羽道:「那麼快,已是不錯了!如果你們三人不是天生練武的料子,你又有了底子,這件事,可不能這麼早的打出招牌去!」
  戰飛羽又詢問了一下車篤與楊孤練功情形,經兩人將感覺,心得說出後,戰飛羽大為驚異,驚異於兩小子功力與進境,實在非常人所能及,據其所判斷,二人怕不與武林中三流高手相等。
  戰飛羽略一沉吟,向葉媚道:「趁十二金釵未到之前,你何不留此處,將你那錐子套絕技傳給楊孤?」
  楊孤一聽,希冀的望著葉媚。
  葉媚笑笑道:「這恐怕是你想叫我跟大娘學點絕活吧!」
  戰飛羽道:「不管你怎麼說是答應了?」
  葉媚道:「我不答應行嗎、我的哥!」
  余老太笑道:「好!好!我這些活兒,可算不得什麼!孤兒,還不趕快拜師?」
  楊孤喜滋滋的起身就待下拜!
  葉媚趕緊躲開道:「我可承受不起,拜師不敢,就算姐弟研究吧!」
  余老太道:「那也得拜一拜啊!雖然不用行大禮!」
  楊孤一聽,抱拳一揖道:「孤兒謝謝師姐成全!」
  葉媚受了一禮道:「這倒好!大娘不搬過去,我倒反而留下了!」
  戰飛羽又盛了一碗綠豆粉絲吃,嚷道:「晦!這簡直是西天王母娘娘的瓏林宴上的東西嘛!大娘,您是怎麼做的?」
  余老大道:「好吃是不?沒關係,我絕對將我所會的,都傳給葉姑娘!絕不藏私!到時候,你叫她多做幾次給你吃不就是了?」
  這話一說,說得兩人大為尷尬!尤其是葉媚,在看了戰飛羽深情的一眼後,忸怩的向余老太道:「大娘!不來了,您怎麼拿我們開起玩笑來了!」
  余老太笑嘻嘻地,然而卻甚為感情的道:「葉姑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人之常情,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咱們都是武林兒女,何必效世俗那些禮法?男女之間,只要兩情相悅,兩心相許,敬愛二字把持得緊,老身認為,不需避什麼嫌疑!何況,武林兒女本就在世俗人眼中,超越了禮法了呢,你說是不?」
  話雖然是這麼說,事也可以這麼做,但要當事人當面說出,甚至於承認,那可就難於啟齒了!武林兒女,再怎麼不受禮法約束,然在男女之間,總是還有著那麼點避忌與礙口的。
  戰飛羽與葉媚,自從因梁宏川的事而相遇,為敵為友,同甘共苦,相處時日之中,早已愛苗滋生,然而卻從未表現出來,就是在兩人的好友,曲少英與戈涼之間,亦未曾稍有露骨的表現;雖然曲戈兩人業已看出,但總給二人留點面子!
  現在,在余老太面前,卻因二人些微的表現,被看了出來,余老太即步步緊逼的,使兩人自然之間,所存留的間隙,距離,逐漸拉緊,這有個原因,曲少英與戈涼,都是獨身,也是男人,對男女間事,本就隔膜,且對葉媚,亦不宜多說,而余老太卻大不相同,一者是過來人,瞭解深切,二者是長者,又是女人,那就事事方便多了!
  說笑之間,戰飛羽與葉媚之間,無形中拆除了最後的那堵紙牆。
  吃喝間,對今後大計,亦有了決定!
  戰飛羽於黎明時辭出歸店!
  綠楊村在沉靜中,默默的醞釀著一種看不見的氣氛,那是自「飛燕居」中多了位特殊的客人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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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40:11
五十六、有始、有終、醫者心  

  飛燕居,多出來的客人,正是戰飛羽早已知道要來臥底,葉媚想趁機逗逗他要反摸他的底的奚彭。
  他是在三天後,才以行旅的身份,住進飛燕居的。
  他尚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個性,本難隱藏些什麼的,所以他毫不掩飾,他是個武林人物。
  如此一來,小二在戰飛羽的示意之下,對他的招待格外周到。
  而他對店中夥計,並不發橫,相反的卻大哥二哥麻子哥的,相處的很好。
  尤其是與「金槍行」中的夥計,尖辣子畢慶,更是抹得來,也不知是他有意,抑是大辣子畢慶有心,兩個人是在一次喝酒時,很自然的湊合在一塊兒的。
  酒本來是人際間最好的媒介,二人相識的情形,真可以「一拍即合」或「臭味相投」來形容。
  自認識後,二人是無日不在一起喝上一次,每喝卻都是歡歡喜喜,痛痛快快的不醉不休,向未見兩人鬧過不愉快的,變臉之事倒有,只是那是因為酒使他們的臉變得赤紅,可不是爭吵得面紅耳赤。
  喝酒臉紅的人,按說是最為心誠,交朋友這種人準沒錯,在惺惺相惜?還是所好相同的心情下呢?兩人常常以這個理由,這個事實,做為套近乎的口實。
  奚彭除了每日在綠楊村晃蕩以外,就是趁尖辣子畢慶車行的事情做完後,與他大喝大談了。
  車行在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情形之下,幾乎將綠楊村所有能請到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為建造車門,車棚,與油漆車輪,粉飾裝磺而經常動員百八十人。
  熊大年一脫昔日混混頭的習氣,親自指揮監工,在不到十天的工夫,造起了一座寬敞的車柵,足足可容下近五十輛大車,單套的,雙套的,四套的,分別排列敞柵之中,敞車,棚車,貨車,還有華麗的轎車。
  熊大年總算沒在綠楊村中白混,他將那因開渠道後,被水上快船奪去了買賣,而歇業的幾家車行的車子,都統統以高價收了進來,甚至於連趕車的,和差點被賣為耕地的馬兒也一併都收買過來,無形中使他在綠楊村這「車行」一門中,都對他刮目相看,因為他不但未曾「殺價」,在這種「無法生存」「毫無買賣」的歇業狀況下,他本可以做的,但他卻返其道而行,這怎不使人大生好感,而刮目相看,是以,熊大年在綠楊村,再也不似以前那種讓人認為「敬鬼神而遠之」的「暗裡呸」的人物了。
  「金槍行」的金字招牌豎起來了,金槍行的大車門黑漆油亮,銅環瑩燦耀目,夥計們一個個精神飽滿,無論穿的吃的都是既樸實清爽,又照顧周到,對東家,一個個自心底裡生出效力的願望,那十餘個混混,也都一改往昔游手好閒,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樣子,一變而為「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就在金槍行一切都準備齊全,人馬精神,車輛鮮明的時候,熊大年最後向戰飛羽交差了!
  飛燕居中,也來了五個奇特的人物!
  那是保風險的五個把頭。
  大把頭沈潛。
  二把頭吹箭馬郎,一個三十來歲的苗子,深陷的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高聳的顴骨,與黑黑的帶著棕色的皮膚,身體就同一頭健壯的小牛,個兒不高,卻是堅實得很,那厚嘴唇讓人一見就感到他忠厚。
  三把頭邪拐邊方,卻是一個高大得超出常人的一條雄猛漢子,走起路來,拄著一根鐵拐,一瘸一瘸的,連聲叮咚作響,拐是鐵的,連一條左腿也是鐵的,若是站在那兒不動,別人還真以為他是天神下凡,濃黑黑的頭髮下,覆蓋著的是同刺謂發怒時的一張黃短鬚,圈滿的一張粗糙圓臉,一對大眼,懸膽鼻,闊嘴扇風耳,一一望而知是來自邊塞的豪雄。
  四把頭卻是一個又瘦又矮,又乾又黃的鼠鬚漢子,一對人紅的小眼,兩撇鼠鬚,在顯示他的精明與狡黠,無怪有幻狐之號,斐文璞的輕功智計,是保風險中沒有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
  平楚是五把頭,在這五個人中,他的身材,體魄,卻顯得英挺勻停,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長的臉兒,耳眼口鼻無一處不生得齊整適所,若非那一臉的大麻子,大白麻子太過顯眼,誰不認為他是個標準美男子?他的外號叫金錢豹子,大概主要是由此而來!但沈潛卻知道,這個外號有一半是為了他那火暴的脾氣而賺的,這是個血性的人物,發起怒來就似一頭金錢豹子那般的凶悍。
  無巧不巧,五人從五個地方返來,卻同時到達綠楊村,先後也差不了一頓飯工夫,這是他們約定的時間,一個個都如約而至。
  戰飛羽就如同老朋友似的,與他們哥五個在他那特辟的屋子裡,痛飲三杯接風酒後,暢談了起來。
  不需要介紹,戰飛羽一個個自他們的特徵中,點名敬酒,認得毫無差錯。
  三杯酒後落坐,戰飛羽掃視五人一眼,目光停在幻狐斐文噗臉上道:「我想聽聽斐老三,四把頭的高見。」
  一怔,五個人同樣的表情顯現在一個時間裡。
  微咳一聲,沈潛道:「戰飛羽好厲害,一眼就看出了我們這五塊料之中的軍師斐老四!」
  戰飛羽淡淡一笑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誰叫他四把頭的名字中有個狐字來?」
  明損實捧,人就是那樣,誰不好名,斐文璞雖然是賺了個「狐狸」「畜生」的明罵,卻對戰飛羽骨子裡是說他智計多而高興。
  下意識的,也似是他的一種習慣,摸了摸那兩撇鼠鬚,一左一右的各持一次,最後拇指與食指,捻著右邊的那撇鼠鬚最長的一根的尖尖,輕揉著輕聲道:「戰大俠既然問到在下,咱可就沒的話說,除了大哥告訴過我的以外,我尚不太瞭解別的,只就我去送的這一處,約略有個瞭解!」
  戰飛羽道:「四當家是送的哪一處?」
  幻狐斐文璞道:「銀槍霸攸通。」
  戰飛羽道:「攸老兒怎麼說?」
  幻狐道:「甚感榮幸,一生憾事可補!」
  意外的,戰飛羽道:「憾事?」
  點點關,幻狐道:「若想找仇家,此人可列名於外了!」
  同意的,戰飛羽道:「看來是如此了,這老兒出名的火爆,當不會做作,那麼三把頭呢?有何……」
  如雷似的聲音,邪拐邊方道:「他媽拉巴子的,我殘廢人最倒霉,到了那鐵葫蘆晁百戶家裡,那小子癱啦!」
  猛然立起,戰飛羽與沈潛同時急呼:「你說什麼?」
  瞪大雙眼,粗豪地邪拐邊方道:「怎麼?兩位?我說那老上子癱啦!」
  戰飛羽與沈潛互望一眼,突地雙雙啞然失笑,緩緩地都坐了下去,沈潛道:「老三,我們是說你叫晁百戶什麼?」
  邪拐邊方道:「鐵葫蘆啊!嗅!原來你們不知道他在早年是叫這個名字的?你們只知他叫火栗子不是?」
  戰飛羽淡淡的道:「這要請教!」
  邪拐邊方道:「戰大俠,俺姓邊的,可是個直筒子,您要是同俺文縐縐的,俺他奶奶的可受不了!」
  沈潛道:「你他媽的囉嗦什麼,問什麼說什麼,哪這多的零碎!」
  邪拐道:「晁百戶在俺關外,原本是個馬賊,以鐵葫蘆做暗器,橫行鄉里,後來惹上了黑山的寨子王,出動了他手下一百單八名的好手,追殺姓晁的,他沒法存身,這才來到關內,找了個地方窩了起來,後來寨子王死了,各寨也散了,但他卻不敢回關外,就在關內以制栗子供應江湖人物,所以才有火栗子名號!怎麼,我叫錯了?」
  戰飛羽道:「你不但沒叫惜,你還真叫著了,只不知你以前怎不叫?我是說在沈老大面前!」
  嘿嘿一笑,邪拐邊方道:「這有啥稀奇,以前俺不曉得火栗子就是鐵葫蘆,這次去了,俺才知道什麼晁百戶原來就是關外的晁大牛。」
  幻狐斐文噗道:「你見過他在關外用的暗器嗎?」
  搖搖頭,邊方道:「俺同他那時差了一大截年紀,哪裡會見過他的暗器!他那玩意扔出來就爆開,他不給看誰又知道是個啥樣的傢伙!」
  戰飛羽道:「那三把頭又怎知道火栗子就是鐵葫蘆?」
  邊方道:「俺這次到了他那兒,在門上遇到了熟人,替他管事的,就是俺在關外時的夥計。」
  幻狐道:「什麼夥計?」
  邊方突地惱火了,吼道:「斐老四,你們這是幹什麼?他媽拉巴子的好像問案似的,一個字眼也不放過!夥計俺還有什麼夥計,俺家的一個長工,你還有什麼問的?」
  戰飛羽笑笑道:「四把頭的意思是以為他是你的搭檔,要是長工,就沒的說了!」
  雙眼一瞪,邪拐邊方道:「這就奇了,是俺的搭檔,難道就有的說了?」
  沈潛道:「可不?要是您的搭檔,就得請你再跑一趟,打聽打聽看,昔年楊大俠遭難,姓晁的是否有份?」
  邊方一拍腦袋道:「噢!還有這麼個說法?沒關係,雖不是搭擋,老劉可是看著我長大的,我這就再去問問他不就結了!」
  這邪拐邊方,真可是名副其實的是個直腸子。
  戰飛羽道:「以一個不是道上的人,又怎能知道他主人在江湖上的一切所作所為呢?」
  一歪頭,邪拐邊方道:「那不管他,那老小子為什麼癱了,老劉該會曉得的,這還不是條線索嗎?」
  戰飛羽突地注視著邪拐邊方,道:「四把頭是個活張飛,粗中有細呢!看來真的得再勞你駕跑一趟了!只是不要那麼急,休息一天再走不遲!」
  不好意思的,拍拍腦袋,邊方嘿嘿道:「俺姓邊的在江湖上能混到現在,就常常是憑著什麼……什麼感應來著,他媽的,俺不知道怎麼說,總說就是我覺得該做就做,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卻常常給蒙對!」
  一直沒開口的吹箭馬郎道:「什麼感應,那你不成了神,你們漢人叫什麼預兆的,就是你那個樣子啦!」
  邪拐邊方,一拍大腦袋,吼道:「對!對!我一感到有什麼預兆,做就做不做就不做,該說就說,百不失一,嘿嘿!還是我們苗二哥,比我聰明!」
  沈潛道:「看你那份德性,說你胖你就喘,說你白你就沒洗臉,滋潤的那份熊勁兒?」
  大毛臉一低,不好意思的偷偷望望戰飛羽,拿起桌上酒杯,一仰臉邊方干一個滿杯,遮掩自己的窘態。
  戰飛羽道:「楚老五,怎麼樣?」
  金錢豹子楚平道:「彩花扈三娘準時赴約!」
  戰飛羽向吹箭馬郎望去,馬郎道:「看來,我這處有問題,那鐵鞭牛剛,在五日前被人宰了,聽說是被蛇幫下的手!」
  「噢!」
  戰飛羽輕噢一聲道:「是有問題,我們也碰到過蛇幫三眼鷹荊豪的面,同時還宰了他個不算差的手下——人熊秦厲。」
  沈潛望望四個詫異滿面的弟兄,沉聲道:「我去的多臂梢公潘龍,亦準時赴約,這樣子是五家三家來,兩處有問題!
  我們還得下番功夫!」
  戰飛羽沉思一會道:「我想請三把頭同四把頭去晁百戶那兒套套底,大把頭去一趟鐵鞭牛剛那兒,摸摸底,二當家同五當家的,在這兩天就跑兩趟金槍行的買賣!」
  沈潛道:「怎麼這麼快就有生意上門?」
  戰飛羽道:「不!還是你們老辦法,硬給壓了來的!」
  邪拐邊方道:「不行!我不幹!同老四在一塊,我總得受他的閒氣,再說我這次回去,一個人還有理由說是要回去看老劉的,如今帶了個人去,就是有體己話,也不方便!」
  戰飛羽一聽笑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四把頭去趟鐵鞭那兒吧!大把頭就留在這兒,等十鋒將到齊,也好分派分派他們以後的差事!」
  邪拐邊方喳喳道:「人都講戰大俠,冷森酷厲,不好講話,我他媽的倒沒這個感覺,這要同我們老大商議准許得受頓排喧!」
  沈潛怒吼哼一聲道:「好啊!老三,這才來了不到二個時辰,你就對我不滿,拿著我墊活底了!」
  惶急的搖手,邪拐邊方道:「嗨!嗨!老大,我可不是這意思!你是我們的大把頭,最最信服的大把頭,我只不過……只不過……他媽拉巴子的,這得怎麼說來著?……」
  戰飛羽道:「只不過只覺著我不那麼不通人性就是了。」
  一拍大腦袋,邊方道:「對!對!不通人性!不通人性!」
  幻狐斐文璞道:「那麼你是說原先你認為戰大俠是個不通人性的人了?唔!」
  一怔,突地大怒,吼道:「老四,你他奶奶的,怎麼淨揪我的小辮子?我雖然嘴巴不如你激靈,可是心眼可不比你壞!」
  吹箭馬郎道:「算啦!你兩個見面就吵!你不正正經經的喝點吃點,聽聽戰大俠將他今後的打算和這兒的情形,給咱們講講,那不比閒磕牙好!」
  戰飛羽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哥兒在一塊兒,這樣才顯得不外,同時也熱鬧些!」
  沈潛長歎一聲道:「他們要是有戰大俠說的那樣就好了!」
  戰飛羽笑笑,就將此處狀況約略講了一遍,並將飛燕居金槍行開業目的,是為了招搖,引出昔日楊大俠仇家上門之事告訴了他們。
  待到酒醉飯飽,戰飛羽這方一一送他們到下處休息,第二天,邪拐邊方與幻狐斐文噗,在拜見過余老大,謝過昔日援手之德,暢敘一番之後,即迫不及待的走了。
  馬郎與楚平,卻到金槍行挑選人車去了。
  戰飛羽與沈潛,回到客棧,商討行止,並陸續接見了已得通知趕來的三個十鋒將與他們的屬下。
  沈潛當時即令其中的二位,與馬郎楚平配合,準備送貨出發之事,另一位十鋒將,則暫時主持金槍行的事情。
  在忙了二天之後,馬郎與楚平,看著手下,將布匹裝好,每人帶著一輛雙套棚車,浩浩蕩蕩,在貨主派的兩個人押車之下,出綠楊村而去。
  貨主就是那綠楊村暴發戶廖胖子。
  綠楊村的人轟動了,對金槍行能在這短短的時間中,擺出了如許大的場面,派頭,都嘖嘖的讚羨,龍幫昔日餘大龍的一夥弟兄們,都眉飛色舞的,臉上有著無比的光彩,這畢竟是他們龍頭大哥的事業,他們能不高興?
  這兩天,十鋒將又來了兩位,金槍行的人手更齊全了!
  也更顯得熱鬧了!
  綠楊村也在突然間多了這多生面孔,而有了不同的感受,生意買賣,也似乎好了許多,因為凡是新來的,雖然一個個行動粗野,說話豪放,然而卻從不給人麻煩,顯得這村裡有生氣多了!
  楊大龍的那個籬笆門內的家中,大白天關著門,正睡覺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當大龍開開屋門望天,只看到籬門外一個青色衣衫的身影,就聞到一個溫和的聲音道:「大龍,怎麼大白天裡關著門!我還以為你出田去了呢,出什麼神?還不給我開門?」
  一聲歡呼!大龍不但未曾來開門,反而返身回頭向他老娘房門衝去,口中大叫:「娘!炔來!曲大哥來了!」
  到得房門口,突然想到娘房中多了個葉媚,猛然停身,止住推門的健臂大叫道:「是曲少英油大哥為了,我去給他開門!」
  一回頭衝向門外,身形尚未出屋,猛然抬頭,怔了!
  門前站著一身葛布長衫,容貌清奇,足踏雲履的曲少英,正緩緩的道:「個頭不小了,怎麼還同個小孩一樣大吼大叫大跳大鬧的,哪有讓遠道來的人吃閉門羹的道理?等著你開門,我可就得在外面多喝幾口西北風了!」
  房中突然傳出了嬌媚的聲音道:「咦!真的是活神仙到了!這是哪陣風吹的!」
  大龍望著曲少英,正歡然的讓他屋裡坐呢,曲少英聞聽到這嬌媚的聲音,突然神色一怔,但旋即應聲道:「這是哪家的新娘子的聲音,我沒跑錯了門吧?」
  門內出現了嬌媚如花的葉媚,聞聲望著曲少英嬌嗔著笑叱道:「好啊!還沒進門呢,就在爛嚼舌根了——」
  倏然停口,葉媚的臉上,突然赤紅如夕陽晚霞般地,察覺自己的話裡語病太重而害臊了!
  曲少英邁步進屋,邊走邊道:「怎麼?冬天還沒到,大娘這屋裡就生了火盆?」
  葉媚輕哼一聲,白了曲少英一眼,臉上羞得更紅,火辣辣的不知說什麼是好,那副尷尬的樣兒,又羞又喜的神態,直看得剛出房門的余老太,也不禁笑出聲來。
  「啊!沒有啊,才秋天嗎,曲大哥。」
  一旁的大龍卻蒙然不覺的答應著。
  曲少英笑道:「沒有?怎麼有人燒盤呢?」
  余老太忙打圓場地道:「啊!真是難得,曲先生快請坐,媚媚,去剛剛做的那花生蓮子羹端出來待客吧!讓曲大哥好好嘗嘗你做的手藝如何。」
  葉媚一歪頭,一斜身,俏皮地道:「才不呢!等回別燙破了他的嘴,那更要嚼了!」
  曲少英施禮坐下,道:「恐怕不是給我吃的吧?老太!」
  大龍業已看到葉媚尚未退紅的玉面,笑道「葉姐姐不好意思!我去端!」
  葉媚未再吭聲,僅只白了曲少英一眼,余老太道:「曲先生怎麼有興趣到寒舍來?可真是稀客!老身想請都請不到!
  自上次見面,怕不又是五六年了!」
  曲少英笑道:「正因為五年了,我才來呢!」
  余老大詫異地道:「難道這年頭還有個說的?」
  曲少英道:「老太服了我三次藥,如今情況如何?我是特地來看看這藥效,也正好來給老太問安!」
  葉媚道:「恐怕藥效比問安重要點!」
  曲少英笑道:「這倒是實話,我可不用撒謊!」
  葉媚怒道:「你——」
  余老太搖手道:「好啦姑娘!曲先生是逗著你玩的,咦!
  車篤同楊孤怎沒起來?」
  突聽楊孤揚聲道:「大娘,我們早起來了!這回不知來人方不方便見,所以不敢出去!」
  余老太笑道:「傻孩子,能到咱屋來坐的,哪有不能見之理,還不快出來見見天下聞名的再世華佗摯友,九天回命曲少英曲先生!」
  車篤與楊孤,同時閃身而出,同時曲少英躬身為禮,口中道:「拜見曲先生!」
  曲少英站起還禮,細細打量二人一陣,隨後向余老太詫異的道:「這二位兄弟,好一副骨格!老太太,是您的什麼人?
  看來我們是有緣!」
  余老太道:「高的叫車篤,小的叫楊孤,都是大龍的結拜兄弟,怎麼,曲先生,你大軸套小軸的,可是話裡有話?」
  曲少英笑道:「實不瞞老太講,給你看病,看藥效都是假,我知道大龍好早就從戰飛羽那兒習了童子功!您知道習了童子功的人是不適宜結婚成家的,可是您又只他這麼一個兒子!」
  此時大龍已提了個食盒出來,裡面放了六碗羹湯,末端碗,曲少英已急聲道:「咦,好香!鮮而不油,清香遠播,這是什麼,我可等不得呢!」
  說著話故意猴急似的伸手自食盒中端了一碗,就口就喝,一口下肚,咂咂嘴道:「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妙啊!妙啊!口福不淺!只是這似乎是專為新……」
  葉媚本是甜甜的望著他笑,一聽即揚掌道:「你再嚼舌根,可別怪我不客氣……」
  曲少英趕緊一手掩碗,一邊道:「好!好!大妹子!不說……不說……」
  葉媚這才嬌聲道:「這才像話……」
  余老太看著曲少英又喝了一口,道:「曲先生來此,難道還有別的事?是與大龍習童子功有關嗎?」
  曲少英嚥下去,將碗放下,大龍給余老太與葉媚捧上一碗,自己與車篤亦各端一碗,一聞曲少英來此與他習功有關,一雙大眼瞧著曲少英,瞬也不瞬的等聽下文。
  曲少英道:「我回去就翻查藥典醫書,費了我幾年的功夫,年前才得到結果,煉了一種固元丹,可使練童子功之人服後,不再因成親而功力大減!」
  余老太極端莊容的起身為禮道:「老身母子,真是不知如何感激先生,老身解毒存功恩德未報,如今龍兒又勞費心費神,煉此神藥,請受老身一拜!」
  曲少英閃身搖手道:「老大如此就見外了!」
  余老太道:「曲先生恩德,豈是言詞與這一禮可以報答的,再說也就顯得我太俗了!咱就心照不宣,那曲先生剛剛對他們倆所說的……」
  曲少英道:「在煉這藥時,同時還有餘藥,提煉一付增強武林人功力的藥!我也將他煉成丸,也帶在身邊!」
  葉媚一聽道:「拿來!」
  曲少英道:「什麼呀?」
  葉媚道:「增強功力的藥丸呀!」
  曲少英道:「你要它做什麼?」
  葉媚道:「你裝什麼傻?你說,你是給也不給?」
  曲少英道:「藥在我身上,給不給那得看你怎麼對待我了!」
  葉媚道:「給我謝謝,不給嘛……」
  曲少英道:「怎麼,你還要搶?」
  葉媚道:「不!我只要你還我就行啦!」
  曲少英說道:「還你什麼?我幾時該你了?」
  葉媚笑道:「就是剛才!把花生蓮子羹還我!」
  曲少英一怔,突地自袋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四粒丸藥,紅赤赤的小丸,一粒遞給葉媚道:「誰叫我好吃?吐出來又不行,只好認啦!以後可得小心!這種虧本的事,萬不能再做!」
  嘴裡說著,又給車篤楊孤每人一粒道:「這是綠份,兩位兄弟,快就著蓮子羹服下,進去運一會功力就行啦!大概增個十年功力沒問題!」
  車篤與楊孤大喜,雙雙恭敬的接過,連稱謝謝,遵命服下,即施禮退回房中而去。
  剩下一粒,曲少英遞給余老太道:「老太也服一粒吧!」
  余老太道:「我看不需要了吧!」
  葉媚伸手接過,端碗強余老太服下道:「怎不需要!他這東西送的正是時候!」
  曲少英道:「喂,大妹子!你話裡可清楚點,怎麼東西東西的搞不清人和物?」
  葉媚笑道:「這是你自己想的,也叫做一報還一報!」
  曲少英搖搖頭,沒奈何的,又掏出一個紅包來,拿出了三包藥來遞給大龍道:「這包中每包有三粒藥,飯前服下,效力大點,你就拿去試試看吧!」
  大龍敬謝接過。
  突地,門口射落一人,大白天毫無徵兆,頓使屋中之人,大吃一驚!齊齊轉身回頭,提功戒備,八道眼光,向外倏射!
  來人入眼,余老太猛然長身而起,驚呼一聲道:「咦……」
  來人亦同時驚「咦!」出聲。
  曲少英卻突地站了起來,剎時間,臉上佈滿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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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40:26
五十七、真真、假假、兩欲為

  來人乃是戰飛羽。
  余老太驚咦的是何以沉穩如山的戰飛羽,會突然於大白天毫無朕兆的疾馳而至。
  戰飛羽驚咦的卻是突見曲少英在此。
  戰飛羽來得慌急,然而此時卻突地面現歡容,輕快的邁步進屋,向余老大為禮後,即向曲少英道:「少英,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難道又有了新的發明,來求證了?」
  長歎一聲,曲少英道:「交友貴相知,子真余之鐘子期也。」
  余老太道:「戰大哥有事……」
  笑笑,戰飛羽道:「事雖有,可沒有我表現的那麼急,我是看到門開著,所以……」
  葉媚笑道:「原來你也是個急性子?雖然我們晝夜顛倒,然而放眼武林,能讓我們門開著而毫無動靜,那可真也不多!」
  戰飛羽道:「雖然是我心急了點,可是暗箭難防!」
  余老太道:「難道戰大哥白天來此,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深沉地,戰飛羽道:「飛燕居中,有一對方臥底之人……」
  葉媚道:「啊!你是說那奚彭?我還沒去逗逗他呢,再住三天,我就可以有時間了!」
  戰飛羽沉重的道:「有時間也來不及了!」
  葉媚驚道:「怎麼,難道你來此,就是因為他發生了意外?」
  點點頭,戰飛羽道:「昨夜他同我派去同他套近乎,已有眉目的尖辣子畢慶,雙雙陳屍在店中。」
  一陣沉默,連聲音都一絲兒聽不到,似乎幾個人的呼吸都已停止。
  這在表面上,雖然是僅僅死了兩個人,然而,在骨子裡,卻顯示了一件最大的危機,這證明對方已有人在綠楊村潛蹤,而且時時在注意雙方人物的動態。
  奚彭的死,證明了畢慶的成功,畢慶的死證明了對方的狠毒,機警,在畢慶尚未將情形說出以前,及時殺人滅口。
  最大的損失,乃是丟失了一條最有力的線索,奚彭具有一種特殊的玩意,不宜於讓余老太見到,如今,這條線索煙滅了,而且是煙滅得無影無蹤,毫無痕跡。
  因為戰飛羽在得到通知後,即曾迅速的到達二人死的房間,詳細的搜查了二人的一切,包括屍身與遺物,但,戰飛羽卻是一無所得。
  然而他卻斷定二人死在午夜過後不久,殺人時毫無響動,整個客棧中,竟然毫無所覺,直至今晨,才由小二發現,足見此人不但手法利落,而且是陰毒狠辣,老謀深算,他不知已注意二人多少時間了。
  曲少英緩緩的道:「飛羽,殺兩個人還用得著那麼多詞兒來形容,什麼手法利落,陰毒狠辣,老謀深算啦,江湖上配我這神仙境界的人物,恐不多見,就算你吧,也不見得如此啊?」
  戰飛羽深注老友,一字字地道:「就因為我自覺不及,才有此說。」
  曲少英一怔,道:「咦!甚少妄自菲薄的你,也如此說,我倒聽聽你的理由,有機會倒真願會會此等人物!」
  戰飛羽內心一緊,神色卻依然誠懇的道:「理由很簡單,此人乃是化裝成小二,給二人送了一壺毒酒,這豈不是陰毒狠辣,而又老謀深算?」
  曲少英不以為然的道:「化裝成小二送壺毒酒,只是方便行事而已,怎配稱為老謀深算?」
  戰飛羽道:「怎地不算老謀深算?毒酒中放的是最最普通的毒藥,但卻激烈無比,入口不需多時,即可將人弄倒,而且是毫無響動,如此則較動手要露出武功手法,豈不是乾淨利落,而使人無法推知其身份,何況他還在二人死後,從從容容的為之移屍床上,熄燈而去,即令店中小二查夜,或來收碗盤,亦不至於到房中查看早點發覺,巧的是,昨夜廚下就未收碗盤,因為這二人要的酒菜,足足可以來個通宵拇戟,而且二人也曾有過這個記錄,是以雖未吩咐來收,店小二都自動改為今晨再收,他們是在此時,被店小二發現的,你說是不是老謀深算?你這個再世華佗,能想到他用的是什麼普通毒藥嗎?」
  曲少英沉思有頃,搖搖頭道:「這倒難住我了,既稱普通毒藥,又是烈藥,而能不被發現酒中有毒,這可就叫我說不出了,因為任何一種藥都有一種特殊味道,嗜酒之人,對酒的異樣是最易感觸得出的,所以這可就真難住我了!」
  戰飛羽道:「連你都想不出,那他們怎能想得到,其實……好了,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你倒是有了什麼新發現!」
  曲少英道:「哪有什麼新發現,還不是因為大龍你傳了他童子功,我想到老太就他這麼一個獨子,練童子功的人,又不適於成親結婚,所以我在三年前,就開始為他配藥,如今配成了,特意送來的,順便也看看老大的毒傷如何了!」
  戰飛羽突地神色一變,但瞬即恢復,有興趣的道:「你倒是有心人,三年前就開始了,我怎地未曾聽你說過?」
  曲少英笑笑,泰然地道:「這——事尚未成,何必同你講呢?」
  葉媚突地道:「曲大哥還每一個人給了我們一粒,增強功力的藥呢,是煉大龍的藥剩下物質,據說可以增強十年功力!」
  戰飛羽道:「噢!老友,你有點偏心吧?」
  曲少英道:「你意何指?」
  戰飛羽一伸手道:「咦!增強功力的藥,誰不想要,我也是個練武的人,豈能例外?」
  曲少革道:「算啦!你開什麼玩笑,以你戰飛羽在武林中,被尊為泰斗的人物,江湖黑道,哪個不稱你為人王,梟雄,霸天?何況你的功力已是出神入化,百毒不侵,豈需此種藥物,不過……」
  戰飛羽手不縮回道:「不過怎麼?」
  曲少英道:「多年老友,手都伸出來了,我能打回票嗎?
  這多沒面子,不夠意思。」
  戰飛羽道:「說的是嗎!伸出的手,我是不好縮回的,對你,我也向不縮回,可也向未失望過!」
  曲少英自懷中掏出小瓶來,倒出來三粒粟米大藥丸,遞至戰飛羽手中道:「你自己不用,就送給你綠的……啊……」
  驀地——
  驚呼聲中,戰飛羽那只天下間聞名的「神手」,突地靈巧的一翻,緊扣著曲少英的脈門,藥粒依舊為戰飛羽掌心吸牢。
  戰飛羽長身而起,左手一連在曲少英已癱瘓的全身,連點數處大穴,右手一放,將手中藥放於身上,迅速的雙手一動,兩手捏緊曲少英腮膀子一壓,「卡嚓」一聲微響,曲少英下巴業已掉下來了。
  曲少英目眥如裂的狠瞪著戰飛羽。
  余老太與葉媚雖對戰飛羽的動作,與對曲少英的態度,大為驚異,然而相信戰飛羽絕不是莽撞之輩,故而坐於原處,僅是詫異的冷眼旁觀,他倆是一聲也不吭,一動也不動。
  戰飛羽將曲少英下巴卸下,突地近前,俯視曲少英嘴中,然後伸指一戳,迅捷地自曲少英口內提出一顆牙來,然後順手一托,曲少英大叫一聲,疼得臉上見汗,突地大吼罵道:「戰飛羽,你這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冷冷地道:「什麼意思,稍停你自會明白……」
  扭頭,戰飛羽向余老太與葉媚道:「大娘,媚媚,運功試試看。」
  余老太接口道:「你動手時,我已運功試了,有散功的現象!」
  葉媚聞聲一試,突地,柳眉倒豎,嬌叱一聲:「曲少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早若發現你的腦袋……」
  戰飛羽道:「他不是曲少英!」
  「是誰?」
  這是余老大同葉媚的同聲急呼,詫異之色,甚是特異。
  戰飛羽道:「暫時還不敢確定,不過很快就會知道的!」
  曲少英這時怒聲道:「戰飛羽,你憑什麼說我不是曲少英,你這……」
  冷漠至極的,戰飛羽道:「不說明白,你不會相信的,曲少英現在飛燕居!」
  此話一出,不但面前這假曲少英為之呵然若喪,即連余老太與葉媚也大感意外,葉媚道:「你一來,即知道他是冒牌貨?」
  戰飛羽點點頭道:「我那聲驚咦,他就應該有所警惕!」
  余老太道:「他的狡猾沉穩因不知曲少英在此,冀圖騙過你,尚有理由可說,你既已知道,都如此的沉著,鎮定,那真是非常人能及!」
  戰飛羽道:「大娘誇獎了,我同少英分手後,是安步當車來的,當我一看到他時,確實並未想到他是冒牌的,我還以為是少英抄捷徑來此,特意同我開玩笑呢?」
  葉媚道:「那你是怎麼知道他是假的?」
  戰飛羽道:「從他的話中!」
  假曲少英此時突似認命,反而沉穩地道:「我話中有何不對?」
  戰飛羽道:「你可知道,真曲少英絕不會不知道,奚彭同畢慶乃是中了砒霜的毒!」
  假曲少英道:「哼!我難道不能繼續同你開玩笑嗎?為什麼?」
  戰飛羽道:「不錯,就因為我怕你如此,我才再試驗你啊?至於為什麼嗎,你就暫時悶著吧!」
  假曲少英道:「哼!說說看!」
  戰飛羽道:「你說你三年前就給大龍煉藥是不?」
  假曲少英道:「這有什麼不對?」
  戰飛羽道:「你可知道,兩年前我們在哪兒,曲少英在哪兒?」
  假曲少英道:「你們在戈涼那兒,曲少英也在!」
  戰飛羽道:「你對我知道的不少,這我可沒告訴過畢慶!」
  葉媚道:「你是說他是從畢慶那兒知道我們的一切?」
  戰飛羽道:「沒有真的事實,如何能騙得奚彭對畢慶的信任?」
  假曲少英道:「只怪你戰飛羽名氣太大,葉媚的名氣也不小。」
  葉媚道:「謝謝你的誇獎,只可惜是出在狗嘴裡!」
  假曲少英怒瞪葉媚一眼!
  戰飛羽道:「你也只好怪你對我同曲少英的感情的瞭解程度,我倆是無話不談的,再有即是曲少英為大龍煉藥,乃是我的請求,卻不是他所起意,他是熱心去做,而且藥也實在煉成,這次來這兒,就是為此,還有,曲少英有增強功力的藥不假,可並不是此次所煉,他本已就有,還有,我百毒不侵,乃是近年之事,他來此處,我尚未告訴他;怎麼……這些破綻還不夠嗎?不夠,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曲少英的醫道通神,被許為當世華佗,那是因為他自身的病疼而激發的!」
  屋中之人,都瞪大眼睛,望著戰飛羽,顯然對於這一代神醫的秘密,都想知道。
  戰飛羽回憶似的道:「少英自小被牙病所苦,全嘴裡沒有一顆完整的牙,稍長即發誓要為醫者,他如今這醫道,是自苦痛中得來的,我卸下你的下巴,可不是為了除掉你嘴中假牙中的自絕毒藥,你知道嗎?」
  假曲少英吼道:「戰飛羽,你實在才真真正正的是個陰毒狠辣,老謀深算的狐狸!」
  戰飛羽道:「假若你認為如此,我絕不辯白,我就是如此,也是為了自衛,為了正義,我並沒有亂用我的智慧,亂施我的聰明,你要認為我那些理由還不充足的話,那就是你太過自信,太輕視我戰飛羽了!」
  假曲少英道:「是的,我太輕視你了,把你看成了個誠信的人物,豈不是自找麻煩,我只恨我瞭解你尚不夠深!」
  戰飛羽感慨的道:「這倒是實話,我本不想炫耀,但你既如此講,我再告訴你個秘密,我對於醫道,雖然不精,然而卻並非外行,這裡大娘與媚媚,都可以做為證明,是以,就憑媚媚說的那句能增強功力的藥是為大龍煉藥的剩餘物質所提煉這句話,我就敢斷定你非曲少英,雖然余藥有效,但絕對不能夠增強十年功力!」
  假曲少英在此,已是無話可說,怒道:「算你行,戰飛羽,你要怎樣處置我!」
  戰飛羽道:「我戰飛羽向不虐待俘虜,可也決不在縱敵人,這要看你自己了,現在我還沒有想到處理你,我倒想處理處理大龍他們了,媚媚!你雖有點散功,但相信不會太快,足有力量看管他這穴道被制之人,就交給你了,大娘同我去看看大龍弟他們吧!」
  俗話說的好,兒女心上肉,余老太早已心急不耐,但還能沉得住氣的原因,那是她的修為,禮數,如今一聽戰飛羽之話,當先衝向大龍等所居房內。
  戰飛羽與余老太入室急放眼望去,不由得大驚,余老太急衝而去。
  戰飛羽迅即伸手抓住余老太肩部,輕聲道:「大娘勿動,可惡這假貨,給大龍弟的乃是尖奮心神的藥物,大龍弟現在正以本身功力與之抵抗,看來定已有成,若能渡過,則對大龍弟有益無害,日後若再遇此類藥物,則毫無作用,你不見他那頂門上,已有些微氣體外冒,正是快竟全功的狀況,想不到大龍弟有此進境,這倒是那假貨想不到的後果,但此時你若驚動於他,則將使他前功盡棄,而且又能引導假貨之藥,危害大龍弟,您放心,他雖然全身抖顫,但卻無關緊要,面紅耳赤,乃是將藥攻入頭頂,即將盡排而出的現象!」
  戰飛羽低柔急驟的說至此處,余老太才算定下心來,二人同時望向車篤與楊孤,只見二人跌坐床上,全身萎靡不振,軟不拉嘰的,似是被酒所醉,低首閉目,毫無生氣可言。
  戰飛羽一見,心中大驚,但卻從容的道:「大娘請為我護法!」
  邁前兩步,一手一人,掌接頭頂,剎時間內力洶湧透入車篤與楊孤體內,二人一顫頓時清醒,戰飛羽道:「勿在動,隨著我的勁流,慢慢導息,謹記方向路線,日後每日如此行動。」
  一陣沉默,戰飛羽只覺自己體內,一股靜於山水的心湖,絲絲隨心意自雙掌透入二人體內。
  車篤與楊孤,卻正相反,只感到頂門如開了堤的缺口,怒潮澎湃,洶湧衝撞而至,只震得二人先是頭暈眼花,耳鳴心跳,繼而心胸顫動,一股逆流,與澎湃而下的怒澎,在各處要衝搏鬥,漸漸敗北,但卻退一步守一步,退一關比一關抵抗力強,而戰飛羽透入的力道,亦隨之加強,排擠而下,二人只感到一股股刺心激動,繼續不止。
  二人強忍痛疼,遵囑牢記路線,極力撐持,就在內力衝至足底心之時,兩股正反力道,似在做最好的決鬥,戰飛羽驀地加強內力攻入。同時,外間傳來葉媚的一聲怒吼,戰飛羽心神略滯,內力倏停即起,口中道:「大娘勿動,小心戒備大龍!」
  身形已轉的余老太,突感老臉一熱,輕身轉至大龍身後,大龍此時突地睜開雙目,頭上已無微微的蒸氣外冒,看到戰飛羽的情形,啟口道:「戰大哥……」
  戰飛羽輕聲道:「勿講話,再運行一周,即出屋去助葉姐姐!」
  雙目神光十足,大龍卻點點頭,遵囑運行。
  余老大心中大定,雙目注視戰飛羽,翼身大龍,面露笑容。
  戰飛羽驀然輕「嘿」一聲,車篤與楊孤二人,突感一陣巨痛,自腳底傳入,身體猛顫一陣,即聞戰飛羽道:「循剛才路線,導相自身氣息運行十二次。」
  車篤與楊孤,剎時進入忘我之境。
  戰飛羽似無事人般地輕輕轉身至門口,向外窺視一眼,即轉身道:「大娘請在此為三人護法,我去接應媚媚,大龍醒來,讓他到外面歷練歷練吧,房中有二個敵人呢!」
  說罷,即穿身自後窗出屋而去。
  屋中外間,葉媚正注視著那假曲少英時,突見他眼露異色,葉媚驚覺的以眼睛餘光,向屋外望去,心中不由的暗哼一聲。
  只見有兩個勁裝人,一人手提單刀,一人空手,正輕靈的,鬼鬼祟祟的躡手躡腳的自他身後,潛入屋中。
  驀的,執刀人掄刀躍去,斬向葉媚。
  另一勁裝人卻一躍,躥躍疾撲假曲少英。
  葉媚嬌叱一聲,閃身攔截,剎時將那人阻於屋中央,執刀之人一見自己落空,躍身撲向假曲少英。
  葉媚又是一蕩,適時阻出,立身假曲少英身前,怒目瞪著二人。
  三人似都存了不願驚動屋中戰飛羽的心理,仁立對峙須臾,二勁裝人,倏然同時進擊,葉媚雙掌翻飛,雙臂掄起,剎時間掌影飄忽,如天女散花,身形靈動如狸鼠騰起,將二人阻於身前。
  二人似是極為憤怒,猛然間執刀之人,捨身向葉媚不顧命的撲擊,葉媚一閃,另一人適時攻向葉媚,一掄急攻,將葉媚纏住,執刀人卻一豎單刀,堪堪刺向假曲少英,刀尖,差那麼一寸,陰陰的挑過,急匆匆的,單手向假曲少英身上,一掌拍下。
  假曲少英驀地身軀顫顫,急呼道:「住手,這是戰飛羽的獨門手法,你解不開,背我出去!」
  葉媚一聽本是大為急躁的心情突然一鬆,掙不脫另一勁裝人的纏鬥的局面,頓時改觀,揮灑自如的兩掌,將勁裝人逼退,飄身來至執刀人身前,一掌削向敵手肩胛。
  執刀人順手一挫身,猛然一刀掃向葉媚下三路。
  如此迫近,葉媚倏然縱身後躍。
  就只此一空隙,空身勁裝人,飆前雙手掄起假曲少英,背負著衝向屋外,葉媚嬌叱疾截,然卻為執刀人適時迎上,一連即是十八刀拚命的招數,逼得葉媚,無法截擊,葉媚心中大急,柳眉一豎,本待拚命,立施殺手的,但倏然見門口光線一暗,黑影倏現,擋在門中央,葉媚頓時精神大振,嬌叱一聲,殺手連施,直逼得執刀人怒吼連連,而又不得不退。
  戰飛羽冷冷地道:「閣下是要我動手,還是自動投降!」
  假曲少英道:「將我放下,設法衝出去!」
  勁裝漢將假曲少英,放於地下,挺身吼道:「戰飛羽,你不要認為不錯,別人怕你,我翻天掌勤雙可不在乎!」
  戰飛羽冷凜地道:「有種,你手上的活兒,不知比口上的如何!」
  突地,大龍自旁房中走出,道:「馬上就可以曉得了!」
  翻天掌勤雙回瞪大龍一眼道:「小子,你還不夠資格說這句話!」
  戰飛羽道:「你們來此不就是對付他嗎?你能動了他,不正是大功一件?他豈僅是有資格呢?」
  翻天掌勤雙道:「你就是楊大龍,飛燕金槍的後人?」
  楊大龍道:「不錯!」
  翻天掌勤雙扭頭向戰飛羽道:「我提你個醒兒,戰飛羽,你不會成功的,我這就先解決了這小子,你就等著吧!」
  戰飛羽驀地後退一步,俯身在門房拖過兩人道:「你是指這兩位貴同行嗎?成不成功,這就是證明,我也提個醒兒,並且讓你撿個便宜,你若能將大龍贏了,放倒了他,那位冒牌貨的曲少英,同你,還有其他人,都可以走,安然無損地走,否則,你們就通通留下!」
  面色一變,翻天掌勤雙道:「你有這個把握,你未免大……」
  戰飛羽道:「我戰某人向不說空話,看!那就是證明!」
  「啊!」一聲淒厲的慘吼,執刀勁裝人歪身倒地,一條右臂,齊肩脫下,刀扔得遠遠的,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如高山上的流泉,那歪曲的面容,煞白透青,已不像個人了!
  翻天掌勤雙面色不由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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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40:56
五十八、昆弟、自殘、狐鬩牆  

  葉媚突地冷哼一聲,以不屑的眼光,望向翻天掌勤雙的臉上,那是一雙點漂的眸瞳,但自那眸瞳中,露出的是一股極度輕蔑的神色,飽含著鄙夷與譏誚,這種眼光,比眼前的情勢,使翻天掌勤雙感到尤為難以接受,那種神色較犀利的兵刃,尤為刺心。
  雙目一瞪,翻天掌勤雙朝葉媚怒聲暴叫:「葉媚,你不用瞪你那對桃花眼,待會,我要把你那對蛇眼給挖出來!嚼成糜醬,再給你塞進去,叫你那對毒珠子,再也不能和現在一樣的看你大爺!」
  葉媚冷冷地,鄙夷地,嬌叱:「你現在動手也是一樣!」
  驀地虎撲,揚掌揮向葉媚,翻天掌勤雙吼道:「臭婊子,你以為我不敢!」
  適時,大龍大步一跨,揚掌迎向勤雙,「膨」的一聲暴響,翻天掌勤雙,被震得暴退三步,抬頭驚異的望向大龍。他可沒有想到大龍的掌勁,竟然是如此的沉雄。
  大龍怒哼道:「翻天掌你口裡乾淨點!」
  這是一種教訓的口吻,翻天掌勤雙突似被點燃的爆仗般,怒火沖天,暴烈的道:「他娘的我不乾淨,你又怎樣?」
  大龍沉聲道:「禍從口出,病從口入,你就是那種料子!」
  突地大笑,勤雙道:「小子,你在教訓我?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他娘的怕福怕病?你小子是失心瘋?還是個白癡?」
  大龍道:「人總有個人樣子!像你這種狗沒急就跳牆的貨色,實在不配在江湖上混!」
  神色一怔,勤雙道:「怎麼才配在江湖上混?就如同你們現在的樣子,三個人堵我一個?」
  笑了,大龍道:「放心,你的對手只是我一個,我再給你一次保證,只要你不腳上抹油,他們不會動你一根毫毛!」
  勤雙道:「在這種情況下,你的保證和放屁差不多,我走?我走得了嗎?」
  大龍點點頭道:「看來你是走不了,除非你贏了我!」
  勤雙冷哼道:「贏了你?怎麼樣才算贏?哼!」
  眼珠一轉,大龍道:「勤雙,你不用想在嘴皮子上玩花樣,你們的目標是我,將我放倒,你就可以走了!沒人攔你!」
  一怔,翻天掌勤雙道:「這可是你說的!」
  大龍不耐煩的叱道:「廢話!」
  翻天掌勤雙道:「有種!小子,你確實像個闖江湖的漢子……」
  大龍怒吼:「勤雙,你是靠嘴混的!」
  怒吼著,勤雙突然猛撲大龍,口中吼喊:「小雜種,你嘗嘗翻天掌的滋味!」
  掌風呼呼,身影矯騰,排山倒海的勁氣怒嘯中,身形與掌影,混合成一股衝力,疾撲大龍。
  大龍一個跟斗翻起,雙掌如兩把利劍,在他的身軀躍臨勤雙頭頂的同時,直直的插向翻天掌的雙肩。
  飛燕金槍的後人,畢竟不同凡響,「燕剪掠空」的姿勢,美妙已極,「雙龍出水」的槍招,更配合的奇妙!
  大龍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竟然能將兩種功力,合而為一的密接運用,看在戰飛羽眼中,大為讚賞,也為他對將要來臨的難關的衝破,具有了充分的信心。
  翻天掌勤雙的感受,卻恰恰相反,剛剛對了一掌,被大龍震退三步,在他以為不過是這小子取巧,是以他套住了大龍的話頭,單打獨鬥,自以為憑你翻天掌在江湖上的磨煉,與掙得的名聲,本身具備的功力,對一個在江湖上藉藉無名的半大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誰知,身形甫動,眨眼間失去了敵人的蹤影,心驚挫勢的剎那,頭頂上突然疾刺上兩股犀利如刀的勁風,不由得大驚失色,不逞多想,扭身反掌,猛旋疾迎,打眼望去,只見敵人如天神下降般,倏然反彈而起、迅疾落地,那兩股疾風,猶在雙肩上留下隱隱的微痛,敵人那反彈落地的身法,美妙飄忽至極,使他大為驚凜。
  翻天掌勤雙,頓收輕敵之心,不敢莽撞輕率,雙目如隼般,盯視大龍,瞬也不瞬。
  一招甫過,大龍信心頓增,凝視勤雙,緩緩的邁步,輕輕的落足,口中輕聲道:「勤雙,這才像條漢子!是個江湖人物!」
  勤雙狠毒的道:「小子,不要認為你那一手就配說這句話,你越如此,越表現出你嫩,你生,我不會含糊你,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人物。」
  大龍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正等著。」
  牙齒挫得「咯崩」響,勤雙的面孔扭曲著,那是氣急的憋扭像,口中拼出來的語聲尖冷如箭:「小子,你等著了!」
  猛一挺身,勤雙形容獰厲如鬼,雙掌一前一後,幻化著,不帶一絲兒風聲勁氣,出乎武術常理之外的前後倒蹬著直插向大龍。
  就在人影快就撲到的剎那,突然合掌猛翻,「吱」的一聲,一股奇異的力道,自雙掌揉搓的剎那出現,直衝大龍前胸。
  勤雙的雙掌,便同兩道鋼箍,左右斜砍向大龍腰際,怪異力道似流瀑倒瀉冷電倏射,勁力勝雙掌,這是翻天掌勤雙的獨門絕學——凝掌力,形成了三面環攻。
  微微偏身,閃過勤雙的右掌與凝力,雙掌翻飛處,大龍疾迎以勤雙左掌。猝斬如電,往下橫切。
  凝掌行功,猝然暴旋,勤雙的身體如旋轉的陀螺,雙臂如怒飆中的風車雙翼,切向大龍的脖頸。
  突地蹲身,雙掌晃動,左摟右削,「卡嚓」聲中,大龍的招式,就像田裡的農夫,割麥子的形狀,疾似閃電般,切削向勤雙的雙腿。
  莊稼漢的莊稼把式;真正的運用成武術絕招,直看得葉媚嬌聲叫好!
  恍如電碩般,那突來的刺心痛楚,讓翻天掌勤雙僵窒了,他就像泥塑木雕也似的呆呆的,仍然延續著尚未中掌前姿勢,右手高,左手低的停在身前。
  腿頸如火燒針刺,動也不能動,豆大的冷汗,自臉上涔涔滑落,風蒼的肌肉腮幫子;抽搐著,扭扯得眼歪嘴斜,勤雙的肉體刺痛抵不住精神的崩潰,折斷的腿骨撐不住身軀的重量,在驚駭、驚悸、惶恐又激動的錯縱複雜的表情下,頹然跌翻,那微微的,但卻清脆的骨折聲,緊接著逼出了勤雙的慘痛淒吼!
  那是一種無助的,悲憤的,而又洩氣的慘吼!
  「噗嗤!」
  「噗嗤!」
  「噗嗤!」
  慘吼後,緊跟著三聲肉碰肉,骨碰骨的聲音。
  戰飛羽的臉色變了!
  葉媚的臉色也變了!
  大龍不禁驚咦出聲!
  假曲少英、斷臂勁裝人、與翻天掌勤雙,竟然在眨眼間,幾乎是同時,自碎天靈,血肉模糊,腦漿迸流的自殺而死。
  戰飛羽俯身挾起門旁的兩個俘虜,進得屋來!
  「防備著的點,戰大哥,莫再讓這兩個自盡!」
  內室走出的余老太,恰恰望見剛才的一幕。特意的提醒戰飛羽。
  戰飛羽將二人放在地上,點了兩個人的軟麻穴,然後將二人拍醒。
  那是兩個中年勁裝漢子,清醒後,轉眼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景,互望一眼,頹喪的俯首無言。
  戰飛羽沉聲道:「朋友,戰某人請教兩個問題,望兩位合作,免得皮肉受苦!」
  久久不見回音。
  戰飛羽面色一變,俯身將其中之一的頭搬了起來,只見那人的唇角,紫血滋滋外流。眼中流露出一股狠毒的煞光,那是一種極度的怨恨神色,猶如噬人的困獸猙獰之目,令人望之心悸神顫,戰飛羽無須扳開兩人的牙齒口唇,就知兩人是將預置口中的毒藥弄碎,而嚼舌自盡,紫血是最好證明,懊惱萬分,滿臉羞怒,在余老太警告之後,未能防止,心中那份難受,實是難以形容,狠狠的將二人摔倒地上,戰飛羽怒嘿一聲,長身而起。
  余老大道:「人有失神,馬有失蹄,吃飯還有不掉飯粒?
  吃燒餅還有不掉芝麻粒的?偶一失算,誰也免不了,否則豈不成了神仙啦!戰大哥,這沒什麼值得懊惱的!」
  不甘心地,戰飛羽道:「除了曉得一個翻天掌勤雙外,其餘的竟然一個也未能落實認出,尤其是這個假扮曲少英的,我至今未想出江湖中有同他那種形象類似的人物。」
  余老大一笑無語。
  葉媚深意的道:「江湖之大,武林之廣,豈是我們能夠全都瞭解的,你所想的,思索的,不外一些有名有姓,曾在江湖上有過蹤跡的,一些隱逸山林,或暗中行動的鬼崇人物,不是你這樣的人能夠知道的,不過……」
  戰飛羽道:「不過什麼?」
  沉思的,但卻甚為斬絕的葉媚道:「謎就將揭開了……」
  戰飛羽心思一轉,恍然道:「是的,謎就將揭開,有頭就有尾!不怕他不來!」
  車篤與楊孤,此時亦已出來,精神熠熠的,容光煥發,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上去雖不相稱,但卻毫無高下之分,楊孤的精神頭,並不輸車篤。
  大龍招呼他倆人,動手要將五具血淋淋的屍身搬走。
  戰飛羽道:「且慢!大龍!我看搬到那裡去住吧!」
  余老太點點頭。
  戰飛羽道:「將需要的東西帶走,餘下的,就放把火燒了算啦!弄些屍身出去,也不好處理。」
  余老太點頭道:「就這麼著吧!二十年的時光倒有點捨不得這些破爛,這就是人!」
  大龍同車篤楊孤在余老大的指點下,把東西整成了幾個包裹,葉媚幫著余老太收拾她自己的東西,人多手快,不多時已準備完備,在楊孤與車篤的點燃下,首先將存的食油,潑灑屍身之上燒起,逐漸的蔓延開來,三間茅屋,很快的衝起濃煙旺火,引得田裡的農夫,都急急的跑來,經大龍的解釋,一個個都又回到田裡,樸質的農夫,守望相助的傳統,實在顯示了大龍母子為人的成功!
  望著沖天的火焰,余老太歎息著,臉現依依之情。
  大龍點點頭,一行人,走向綠楊村。
  曲少英真的在等待著,在戰飛羽的居處。
  他也真正的為余老大帶來了藥,那是他特意煉製的。不是余渣的提煉物,巧得很,他真的同假曲少英一樣的為大龍冶煉出一種增強功力的藥,完成了戰飛羽的囑托。真正的醫者,是不尚吹噓的,他保留的說,藥效能增強功力,但絕非假曲少英說的那麼神。
  戰飛羽將經過情形,略向曲少英說過後,笑道:「起初我還真為那傢伙唬住了,我以為是你抄捷徑,走近路去給我特意地開玩笑呢!」
  曲少英笑道:「飛羽,玩笑我們倒是常開,類似的情形,還沒有過,你說是嗎?媚媚!」
  葉媚道:「我不管你們那筆陳年老帳,倒是我讓那假貨騙得好苦,實在不甘心,損失要從你這兒補償才行!」
  曲少英一怔,詫道:「你不管我們的陳年老帳,可是你這又是哪一門子帳?這個帳又怎麼可以算在我頭上?」
  余老大一旁笑道:「我看曲先生就將你那瓶兒裡的藥,給粒葉媚吧!要不,豈非大不公平?我們娘兒倆都有,就只……」
  曲少英哈哈一笑,慷慨的道:「哈哈,原來老太也幫著她在算計我?好!好!留著也沒大用,就給你一粒!乾脆,剩餘的兩粒,也找個主人,算我給車楊二位老弟的見面禮吧!」
  葉媚玉手一伸,嬌笑道:「這才像話,才像個醫者!」
  曲少英將一玉瓶放在她手中,她竟自倒出一粒服下,順手遞給楊孤道:「楊兄弟,快謝謝這位神醫大俠!」
  嬌笑著自進屋裡去了!
  車篤與楊孤,謝過曲少英後,亦同已服藥的大龍退至另一間中,自去調息運功。
  余老太站起笑道:「曲先生的厚意,老身不多謝了,打鐵趁熱,我也去運一回功,折騰了半天,似乎有點乏了,兩位多談談!」
  在戰飛羽與曲少英的目送下,余老大進入葉媚的屋中,戰飛羽轉身道:「少英,我有一事,甚感疑惑!」
  曲少英坐下,道:「什麼事?」
  坐在對面,戰飛羽道:「我托你煉藥,似無人知,何以那假貨會知這事,如此巧合?還有,他又是誰呢?」
  沉思一會,曲少英道:「幻狐斐文璞,你知道這人嗎?」
  倏然驚震,戰飛羽急聲道:「你說那假貨是他?」
  戰飛羽的表情,大出曲少英的意外,因為數十年相交,他深深的知道,戰飛羽不是個毛包,相反的,他卻是個極端深沉的人,任何事情,即或是生死關頭,在他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依舊是與平時一樣的沉著,鎮靜,如今,戰飛羽的表情是惶急的,這使曲少英大感疑惑。
  悠悠的,答非所問的,曲少英道:「飛羽,你變了……」
  倏然一怔,戰飛羽望著目前的老友,他說不上話來,沉思,是戰飛羽的常態,似乎這種獨自的活動,是他的代表性的形態,再加上那種拒人於千里的冷漠,森寒才是真正的戰飛羽!其實,曲少英知道,真正的戰飛羽,還有一顆摯烈而熱誠的心,與判別是非明斷黑白的智慧。
  然而外表,他卻是冷漠,森寒,酷厲而又寂寥的,剛剛的表情,是他內心的外現,只是與以往不同罷了!但這個轉變,卻使習於他的原有的篤定穩重的性格的曲少英感到不習慣!
  戰飛羽終於抬起了頭,緩緩地,流露出一股更趨老辣的成熟,向曲少英笑笑道:「真想不到,我的些微的改變,會引起你如此深切的關懷,老友,不是我變了,不過是我在近幾天來,無形中受到了大姑娘的感染,把我自己的本來,宣露了一點,這也因為是你,所以才……」
  笑笑,曲少英道:「才不太做假是嗎?」
  搖搖頭,戰飛羽嚴肅的否認:「不是做假,只是習性,改了點習性而已!」
  曲少英道:「難道說幻狐斐文璞,會使你心起波濤?」
  戰飛羽道:「前幾日他還在這兒。」
  曲少英大感驚震的道:「怎麼?會有這回事?」
  戰飛羽道:「沈潛你見過了,斐文璞是他的四把頭!」
  曲少英詫異的道:「你的意思是送信的人,會遭他的暗算?」
  戰飛羽道:「假若冒你名的幻狐,就是這個幻狐,他們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話,你說的就會變成事實,而非我粑人憂天,亦不是我含沙射影,但願不是,因為身材不像!」
  曲少英道:「那不會錯了,斐文璞是同我本人不一樣,要矮的多,你莫忘了,他叫幻狐,他不但在輕功,與小巧的功夫上稱得起幻狐,在化妝術方面,更是此中翹楚,較之無恥公子猶有過之,固為他有一種奇術,可以增長身軀。」
  戰飛羽道:「難道他是鬼域的黨羽?」
  曲少英深沉的道:「豈僅是黨羽,根本就是他的徒弟!」
  戰飛羽肅容道:「少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曲少英道:「講個理由!」
  戰飛羽冷凜地道:「你既知他是鬼蜮那魔頭的徒弟,怎不早下手將他除去!」
  曲少英道:「你讓我對一個從無劣跡的人下手?何況,我知道他是鬼蜮之徒,也是前幾個月不久的事!」
  戰飛羽道:「怎麼講?」
  曲少英道:「斐文璞,除在江湖上以輕功與一身小巧功夫,加上智計過人,而贏得幻狐之名以外,他可從未有絲毫劣跡為江湖人所不能容忍,五年前,他開始同我研究醫道中的針灸之術,在江湖中也救了不少人,每天到我那兒,都有進境,在無意中,他露了一手長臂奇術,自動的向我解釋,他乃鬼蜮之徒,然而卻與鬼蜮已有十餘年未曾見面,言下對黑白善惡,分之甚清,若非他此次冒我身份,我也不敢相信他會是個壞種!你顧慮的,恐怕要真的成為事實。」
  戰飛羽道:「但願其餘幾人能夠自保,奇怪的是金槍夫婦怎會與這魔頭結下樑子?」
  曲少英道:「你的意思,此處所發生之事,都是他的主使?」
  戰飛羽道:「蛇幫幫主三眼鷹荊豪,指的那個主兒,我判斷就是鬼域,也只有他,才會與蛇鼠混在一起!」
  曲少英點點頭,沉思道:「這恐怕是……楊大俠在為官時,得罪了他,鬼蜮有斷袖之癖,經常在身邊豢養著幾個俊秀之童。」
  同意地,戰飛羽道:「這很有可能,他的那一群鼠輩,是經常欺壓善良的,江湖人中人不屑一顧,官署可就不能袖手,看來此一成份甚大,真沒想到他被各派人士逼得走投無路之下,還敢在暗中幹出這種事來!」
  曲少英道:「原因不要推測了,是否就以他為假想對手,預做安排?」
  戰飛羽道:「不是假想,決定不會錯了!你的意思怎樣?」
  曲少英道:「鬼蜮以暗算而得名,如何應付,你比我強。」
  戰飛羽道:「沈潛是條漢子,假若我們顧慮的成為事實,他折了四個臂膀,而且是折在自己之手,定然暴怒,若是蠻幹起來,將會吃虧,我還是去請他來……」
  戰飛羽驀地停住話聲,望向院中,低低的道:「不用找了,看來我們想的是沒錯了!」
  院中,沈潛怒形於色,悲憤至極的,急步走來,那種形象,就如同一隻受傷的猛獸,威凜獰惡,似欲攫人而噬,那種恨意,怨毒,從他的雙目中,透射而出,他冷凜蒼白的面上,就如同多了兩把明晃晃的刀子。
  沈潛走近了,戰飛羽深深的注視著他,進得屋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憤怒、痛楚使他無言。
  曲少英緩緩的道:「大頭領,可是有貴兄弟的壞消息?」
  怨毒至極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崩出來,澀澀的,沈潛道:「三個慘死……一個失蹤……我若查出兇手,我要一寸寸,一分分零割了他,要不我姓沈的就不是人,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牲……」
  戰飛羽深沉的道:「兇手已死,失蹤的人就是。」
  猛的跳了起來,沈潛急的怒的大吼:「你說什麼?」
  戰飛羽回頭望望曲少英。
  曲少英輕輕地道:「大龍頭,你可知道幻狐斐文璞的來歷?」
  急躁的,沈潛道:「曲先生,你有什麼話,就爽快的說吧!
  我沈潛還挺得住,不管你講什麼!快!」
  「什麼事?大頭領這急?」
  余老大自房中走出,後面跟著葉媚。
  對面室中,大龍同車篤、楊孤也相繼走了出來,驚異的望著沈潛。
  曲少英道:「事已至此,大頭領,我們慢慢談,你坐下,先靜一靜,如何?」
  沈潛廢然一歎,坐在椅上。
  眾人落坐後,余老太道:「可是有變?」
  沈潛沉痛至極地,臉上怨毒之色又起,恨恨的道:「保風險的四路人馬,除了斐老四失蹤以外,其餘的弟兄,都被原車裝了回來,一個個都被砍得體無完膚,躺在血泊裡。」
  「什麼?」
  幾乎是異口同聲,只有戰飛羽與曲少英沒有吭聲。
  沈潛向曲少英道:「曲先生,你……」
  擺擺手,曲少英道:「大頭領,今早有人假扮我的身份要毒殺老大同他們幾位!」
  伸手指指葉媚,大龍三人,然後道:「這人就是幻狐斐文噗!」
  又是同聲驚呼,連老大同葉媚等也不例外:「什麼?」
  戰飛羽道:「幻狐乃是鬼蜮的徒弟!」
  這一句話,就如同一個焦雷,擊在余老大、沈潛與葉媚的身上,然而他們都出乎意外的,並無驚震之色,反而一個個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人在極度的震動之時,反而是鎮靜的,這雖然似是違背常理,不合道理,然而卻是實情。
  極度的沉默,最後,沈潛似經過一場猛然無比的掙扎,人似虛脫了般的,有氣無力的道「現在他人在哪裡?」
  戰飛羽道:「已成了灰,埋了!」
  葉媚道:「戰大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對手是鬼蜮?」
  戰飛羽道:「恐怕是了!」
  葉媚道:「這個魔鬼是專門在暗中實施他的暗算伎倆的,鬼蜮之名,就是由此而來,我們怎樣對付他?」
  不答葉媚,戰飛羽向余老大道:「大娘同鬼蜮結過樑子?」
  搖搖頭,余老太道:「據我記憶,我夫婦行道江湖之時,鬼蜮已被逼得銷聲匿跡,似未曾有甚糾葛。」
  戰飛羽口張了張,欲言又止的望望曲少英。
  曲少英眼光掃視一下余老大同葉媚,搖搖頭!
  戰飛羽同曲少英的動作,激起眾人疑惑,沈潛道:「戰大俠,你有話就說,別……」
  戰飛羽心忖:鬼蜮有斷袖之痺,這話怎可問余老太太?
  再說,就是知道鬼蜮同余老太結過樑子的原因,也無關重要了,故而不願在女人面前提出,是以他搖搖頭道:「其實沒什麼,我在想如何對付鬼蜮!」
  適時,院中進來了熊大春,身後跟著男男女女,大群的人!
  戰飛羽一見,突地斬釘截鐵的道:「有了,就這麼辦!」
  眾人異口同聲的道:「怎樣辦?」
  戰飛羽的眸瞳中,森寒凜厲的煞光,室中人都感受到一陣陣雞栗,自心底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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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23:41:14
五十九、金釵、玉女、引蛇鼠

  綠楊村有三樁異於往常的情況——
  金槍行,一口氣出葬了四十餘人,喪事辦得超乎尋常,是綠楊村向未見過的,最好的棺木,最大的排場,然而在時間上,卻是最倉促的,收殮、出喪、埋葬在一日之間完成,奇異地是凡參加送喪行列的人,個個都收到了一份重禮,禮是當場由金槍行夥計給的,更奇異的是,死者沒有一個穿麻帶教的人,這也是綠楊村稀奇的。
  飛燕居誰都知道同金槍行是一個掌櫃的,但在金槍行出喪的當天,卻未歇業,這已經引起了村民的竊竊私議,特殊得扎眼的情形,更增加了村中人的疑惑——
  飛燕行的店小二換了,換上六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個個生得干嬌百媚,體態啊娜,對客人未語先笑,既開口更是如黃鶯出巢,嬌脆甜膩,悅耳已極,那一步三擺,搖曳生姿的體態,更是每一個到過飛燕居的客人忘不了的,那種風情,就如同圍繞村外的綠楊,在風中俯仰。
  最奇異的,乃是綠楊村中車船店腳,四種行業,同時歇業,車棧與客店,是以裝修內部做理由,船腳卻是以修理為借口,實際上,除了客店是真正的在裝修外,其餘的行,根木就未見有什麼行動,尤其是那些跑近處的腳夫,一個個乾脆就將牲口拴在港邊柳樹上,放好飼料,任它逍遙自在,主人卻一窩蜂的跑到飛燕居來,吃酒談笑,似是專門來看那六個大姑娘,那股扭捏的走路的勁兒!
  使這些腳夫更為樂意將一天的時光,打發在飛燕居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飛燕居的六個大姑娘以外,從廚房向外端菜,川流不息的是六個生得俊秀的小夥計,一個個生得猶似天上的金童,紅紅的面龐,大大的眼睛,一色的白衣白圍裙,黑緞綢褲,看上去瀟灑飄逸,與那紅衣綠裙的六個大姑娘,穿梭在店中,煞是好看。
  六個大姑娘,是未語先笑,嬌俏嫵媚,脆聲滴滴悅耳之極,但那六個小小子,卻恰恰相反,似是生來就是啞巴,除了端菜上酒,撤碗換盞以外,他們生似木頭人一般,一句話不吭,臉上也似布上了一層寒霜,不言不語的,與那六個大姑娘的鶯聲燕語,恰恰成為鮮明的對比。
  人就是個奇異的動物,對於容易得到的,永不發生興趣,而對於難以得到的,卻極端的有企圖,六個小小子,越不講話,越引起客人們的興趣,你越是看來似拒人如千里之外,越發的有人想接近你!
  六個小小子,變成了每一個來飛燕居的客人,逗弄的對象,尤其那些腳夫,格外的喜歡逗他們。
  不管如何,那六個小小子,就是不言不語,不笑不吭,這使客人的心裡,更是心癢難抓。
  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飛燕居的店門剛剛卸下一扇門板,就已經有人等不及得擠進來了!
  喝早酒傷身,似乎對這些人並沒有嚇阻力,不到辰時,店中已上了八成座!
  頭回生,二回熟,六個大姑娘,對這些昨日來的「老」客人,都笑盈盈的招呼,侍候!
  六個小小子,可就是怪,一點辭色,都不稍假,這使那心急的客人,毛手毛腳了!
  可是,就那麼怪,每次若是那位毛手毛腳,必定回受到點不大不小的懲罰,而這種懲罰,卻使受的人,不能變臉,也不能嚷,因為,他不好意思。
  每當客人剛想向某一個小小子動手時,適時會有一個嬌甜的聲音,起在客人的耳邊道:「客官,筷子在桌上,您的手方向錯了!」
  同時,一隻雪白如玉的柔荑,巧巧的伸出那水蔥似的纖纖玉指,輕輕的戳在腕脈處,一股麻軟,使那不老實的爪,停了下來!
  一個人的能如此並不奇異,當第二個毛毛手伸到半途時,那小小子自然的扭閃開去,也有句嬌音道:「爺!您的酒杯在桌上!」
  同時,肩胛上穿來一股電流,使那毛毛手停止運動,變得傻傻的。
  每一個不老實的毛腳,得到的是類同的待遇時,這綠楊村裡,在第二天,就已經傳開了,飛燕居的那十二個金童玉女,不是好惹地消息,已傳了開來,甚至於有人打賭,誰要能將飛燕居的六個「金童」逗笑,或者是動手摸上那麼一下,他願意「請客」!
  即或如此,也有人願試試。
  因為他們都已試過了——不成,而且是屢試不爽,沒有一個例外!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了五天!
  當金槍行,派人拉著整車的賠償銀子,送到保風險沒成功的廖胖子那兒,正碰到廖胖子來了客人,這些客人來得突兀,但在領頭去賠償的沈潛眼中,卻在意中。
  廖胖子的客人,身份與氣度顯然不同,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形象。
  一種讓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物;一個個都似凶神惡煞般,威凜嚇人。
  另一種人,卻都是俊美姣好如女子的公子哥兒;說句難聽的話,女人味道較男人氣息還重二分。
  可是,飛燕居的「金童玉女」的那種不言不笑的態度,在這些公子哥兒似的人物來過以後,有了例外。
  正是中午的時候!
  飛燕居上了八成座。
  偌大的門口突然一黯,店中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門口,俯身進來的是一個高過門媚,幾有丈許的長人。
  頭如芭斗,眼若銅鈴,滿腮于思,兩膀寬過常人一半,腿臂均粗如水桶,腰臀同粗如油碾滾子般,真真正正的是獅鼻闊口,掃帚眉下的銅鈴眼一掃店中,聲如破鑼般的吼呼呼的道:「那兒,兩桌並一桌,正夠我們的!」
  隨著他身後,一連進來了七人
  四個俊美年輕人,姣好如女子,走起路來,略帶搖曳之姿,其中一個最為小巧玲瓏,只手牽著大漢的褲胯之處,頭與大漢腰齊,輕聲道:「你說那兒好,咱就到那邊去吧!」
  那股勁兒,嘿!簡直就不像是個男人,尤其是走起路來那種扭扭捏捏的勁兒,直看得店中每一個人的雙瞳都露出邪邪的目光,口涎也都就哈巴狗兒見到了餚肉似的,順嘴流淌。
  四條大漢,各自傍著四個俊美年輕人,齊齊走向長人所指之處,那是這廳中靠後進的門口左邊,長廊窗下,光線甚是明亮,角度正可盡覽全廳。
  這時,店廳五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早已由一個迎賓引路,四人合力將二張長桌,並在一起變成方桌。
  引導的姑娘,笑容可掬的賠禮道:「真對不起各位客官,委屈您了,桌子不夠用,請多包涵!」
  八人聞聲,個個心底舒坦,長人咧嘴一笑,一把將身旁少年拉著並肩雙雙落座,面向外道:「小姑娘好乖巧的嘴!」
  其餘六人,亦各自落座。
  坐在長人對面的兩人,面向內,從長窗縫隙,可約略窺見院內部分角落,俊美少年,面白清瘦,眉目姣好,但雙峰緊蹙,有一抹抑鬱,籠於眉尖,他身旁乃是一個虎背熊腰,精明外露的高胖中年漢子。
  右首一對,少年人臉色蒼白,略現豐闊,卻毫無血色,大漢乃是一個精瘦的徽置長面人。
  左首,俊美少年,清瘦的面容,顯得甚是文弱,他身旁卻是個極矮又胖的肥碩壯漢。
  導引的姑娘,留在旁邊,伺候八人,似看出了長人乃是一夥人之首,笑著道:「謝謝客官的誇獎,不知爺是要吃些什麼?」
  長人道:「聽說你們飛燕居,酒餚兩佳,就給我們來一席貴店最為上等的菜,最好的酒先抬一壇來吧!」
  那姑娘恭應一聲去吩咐,適時,另四位姑娘,卻端了茶水,一一為之斟上,這才去照顧其餘生意。
  上菜了!
  飛燕居的「金童」的態度有了例外。
  第一個,端一盤滷味拼盤,置於桌上,回身同另兩個將抬來的酒罈封泥拍開,用鏇子一提提將酒灌於壺中,在每人面前生起了「酒火爐子」來燎酒。
  當他們在忙著的時候,那瘦小的俊美少年,對端菜來的「金童」道:「這位哥哥,您叫什麼?」
  端菜「金童」冷峻的面上,如綻開的春花道:「你就叫我小五吧!您呢?」
  扭捏的,姣小俊美的少年道:「我叫花十一郎,我們……
  我們可不可以交個朋友?」
  小五笑道:「我配嗎?十一郎?」
  十一郎還沒講話,在一個角落裡,曾經毛手毛腳遭到懲罰的環眼粗壯腳夫,突地一拍桌子罵道:「他奶奶的,我還認為啞巴呢?原來你是瞧不上大爺這副長相?真他媽的不是玩意,見了長得漂亮的小伙子,就有說有笑,對大爺卻捏著一半裝緊的——」
  這種髒話,出在個腳夫之口,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那十一郎卻受不了的惱了,扭頭向長人道:「景大哥,你聽到了,還不去教訓教訓那個夯貨!」
  長人如奉綸音似的,怒目長身而起,直向那腳夫走去,小五卻附身向十一郎低語兩句,十一郎點點頭,揚聲脆叫道:「景大哥,我們不能給店裡惹麻煩,不准見血,也不要斷胳膊折腿的!」
  長人一怔,回頭看著花十一郎道:「還有這多規矩?」
  十一郎膩聲道:「你就依我嘛!……」
  長人點點頭,大步走在腳夫桌前,嘿聲道:「剛才是你在不長眼睛的亂吠亂咬對嗎?」
  那腳夫一見,頓時臉露驚慌畏縮的神情,囁嚅道:「我……
  我……」
  長人環眼一瞪,長腰倏伸,似捉小雞似的,只手將那腳夫捏著頸子,抓了起來,離地尺許,摔倒在地上。
  直跌得腳夫眥牙咧嘴,手腳亂舞,口中嘶叫道:「大爺,饒我這遭,下次不敢了!」
  長人的腳一伸,腳尖伸在腳夫頸下一抬,腳夫被踢得直立而起。長人迅捷的伸手接住,擰著腳夫的脖子,另一隻手,左右開工,在腳夫臉上,一連十掌,然後一丟手,將腳夫摔在地上,這才拍拍手吼道:「下次?你還想有下次,現在給我滾!
  滾!滾!」
  連看也不看腳夫一眼,大步回到桌上。
  「通臂狷猴景風人,真是名不虛傳;隔桌抓人,可謂一絕!」
  這是左首那矮胖粗短漢的嘲笑話語,那副嘴臉,通臂猖猴景風人看了就噁心,不期然的反唇相激:「比你朱壽那兩隻短爪子,長一點是事實,不服你也來演一手試試!」
  右首的長面人,呵的一聲道:「老朱要能照方捉藥來那麼一手,今天的澆裹我桑凡請了!」
  朱長壽的肥臉一擺,瞇眼道:「喪門神您少在我面前說風涼話,你敢同我賭個東道,也能照我做的來一手嗎?」
  喪門神桑凡雙手連搖道:「不行!不行!你那一套混身暴煙花的玩意,我姓桑的可不敢領教!」
  朱長壽道:「既然如此,你就給我閉上你的鳥嘴!」
  桑凡一瞪眼道:「說話客氣點,玩笑歸玩笑,可別窗欞子裡瞧人,給看扁了!」
  「怎麼,背綁於尿尿——不服是不?」
  對面的精明漢子,輕輕一敲桌子,止住了桑凡的話聲,輕輕的道:「三位,別忘了出來幹什麼來著,還是兩個王八拉兩個車——規規矩矩(龜龜車車)的好!」
  這時,那腳夫,挨挨蹭蹭的走了,雖非滾出去的,但那副腫臉歪嘴的形象,卻夠窩囊的,全廳的客人,被這情況震住了,有的已經在藉機會打退堂鼓了!
  這時,菜已上得差不多,酒也溫了,他們這一桌的四周,各站了一個「金童」,在為他們分別斟酒。
  小五同花十一,已經談得甚熱絡。
  景風人突地張開破鑼似的聲口,吼唬唬的道:「五兒,來,給我介紹介紹他們叫什麼。」
  五兒俏皮的道:「景爺從我的名字上,猜猜看?」
  景風人一怔,旋即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是按數排名?」
  五兒點點頭,「景爺真是心思靈巧,對面的是四兒,左面是小三子,右面的叫小二哥……」
  哈哈一笑,景風人一指在其他桌面問端菜的「金童」嚷道:「難不成,他會叫老大!」
  五兒一笑,道:「他嗎?他是妻妾不分——兩頭大,人小卻排在前面,他叫老!」沉重的語聲,含著一股特有的味道。
  對面漢子道:「這可巧,我們來的四位,恰恰從十一向後數,你們正配四位!」
  小五無緣無由的臉一紅,笑道:「這是我們掌櫃的為了好叫,才如此稱呼,爺您取笑了,我們怎配與各位公子相提並論。」
  朱長壽端起面前酒杯,一仰而盡,咂咂嘴道:「您聽聽黎明,這小子這一張嘴;嘿!」
  黎明道:「我看這位哥兒,恐怕不是狗挑門簾子,全仗一張嘴呢!」
  朱長壽道:「你狗頭軍師又有什麼新發現?」
  黎明道:「這哥兒手底下,恐怕也乾淨利落得很!」
  朱長壽夾一塊菜,放在嘴裡道:「他媽的,你們這些念過書的人說話就是這麼不爽快,讓人家聽了總是磚頭下井,不懂,不懂的!」
  黎明道:「等您懂時,那就變成,腦袋掉到糞坑裡;懂!
  懂!的了!」
  朱長壽一瞪眼道:「老子就不信邪,讓我來試試看他們這幾塊料子,誰道還真他媽的能夠吃了我不成!」
  話落,人就轉身望著身旁小三子!
  突然,余大龍出現在後進門口他們的身旁,威凜凜的,沉聲道:「剛才哪位客官,在本店動手打人?」
  景風人一聽,猛的長身而起,吼道:「我!怎麼,不行?」
  大龍沉聲道:「行!不過你得同他的主人去商量商量!」
  景風人道:「你是什麼人?」
  大龍道:「本店主人!」
  景風人道:「你就是飛燕金槍的後人楊大龍?」
  大龍道:「正是。」
  景風人上下仔細的打量大龍一番,沉聲道:「那傢伙的主人是誰?你叫他來,他要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解決!」
  大龍道:「客官……」
  驀地一聲怒吼,出自後院道:「敢惹禍就莫作縮頭烏龜,有種的出來,讓老子也打你幾個嘴巴!嘗嘗滋味!」
  黎明瞇眼自長廊窗隙中,望向內院,面色一變道:「是沈潛?
  老景,看來是行動的時候了!」
  那粗短矮胖的朱長壽似較粗暴,猛然長身而起道:「正好去問問他老斐他們的下落……」
  一聲沉喝,起自黎明口中道:「閉上你的鳥嘴,你不說話沒人認為你是啞巴……」
  一怔,朱長壽突地驚覺自己失言,怒吼道:「他奶奶的什麼玩意,來這兒找碴,出去看看他是個什麼揍像!」
  景風人亦是推著而起。
  大龍深意的望了這相繼起身的四人一眼,冷冷自心底哼了聲,黎明與景風人走在前面,道:「請主人領路!」
  大龍道:「請!」
  黎明扭頭向花十一郎道:「小郎,不要亂跑,在這兒等我們,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動,好好照顧你們自己!」
  一旁五兒,突地接口道:「黎明大爺放心,我們會好好的照顧各位公子的!」
  黎明深意的道:「但願如此,我先謝謝你們了!」
  大龍自先出屋,在前似讓客,不似引路。
  景風人等四人相繼出得門來,只見院中,一排站了三人,正安詳的等在那兒,那是沈潛,車篤與楊孤。
  景風人四人走至三人對面立定,一聲不吭的打量三人,沈潛煞聲道:「是哪位將我的腳夫給打了?」
  景風人道:「那是便宜了他!」
  沈潛目注景風人道:「這麼說就是閣下你動的手了?」
  一旁的朱長壽道:「誰動手都是一樣,你要怎麼樣,乾脆點!」
  沈潛沉聲道:「沒什麼,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如何對待別人,我也就如何對待你。」
  喪門神長臉一拉道:「就憑剛剛在外面猴叫,和現在的這副德行?」
  沈潛道:「不錯!」
  朱長壽猛咳一聲,突地吐一口濃痰:「呸,憑你也配。」
  車篤突然大吼:「配不配你何不試試?」
  朱長壽肥頭一歪,瞇縫著雙眼,瞧著車篤道:「小子,你是在向我挑戰嗎?」
  車篤撇嘴道:「稀罕!」
  暴然的大吼,朱長壽道:「小子,報個名出來,讓朱大爺他奶奶的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應該怎麼個敬老尊賢!」
  楊孤突地道:「會的,你不用急,教訓你這個『橫」物,小爺最有辦法,你不用咋呼,等會叫你也叫不出來!」
  黎明突地轉向大龍道:「姓楊的,你怎麼說,你們對客人還有兩種待遇?」
  大龍道:「閣下什麼意思?」
  黎明道:「客人鬧事,你店裡的人幫著另一方,找我們的碴,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沈潛突地接道:「你不要轉彎抹角,只怪你揍錯了人,那人乃是我沈潛的手下!」
  黎明道:「只聽說過你閣下是保風險的大把頭,怎麼又變成腳夫頭兒了。」
  沈潛道:「腳夫正是我保風險的最基本夥計!」
  景風人道:「那是說你是來找面子了!」
  沈潛道:「討還公道!」
  喪門神道:「那是他自討的!」
  沈潛道:「你們也是自找的!」
  朱長壽道:「乾脆點,你要怎樣,說!」
  沈潛道:「我已說過了!」
  景風人怒道:「你要打我的耳光嗎?哼!」
  楊孤道:「怎麼,是因為你長的高,打不著?」
  景風人道:「你這小兔崽,算什麼東西,滾開!」
  一隻長臂,隨著話聲,倏忽伸展至楊孤頭上,來的無聲無息,詭異迅捷。
  猝旋如輪,長臂落空,楊孤的輪轉身形中,倏忽射出一抹烏光,如箭矢般曳尾向景風人戳去!那是「錐子套」。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景風人在未虞有此的不備狀況之下頓被逼退三步,剎時間環眼怒睜,虯鬚暴張,邁前一步,就待出手。
  楊孤迅捷的收回「錐子套」的同時,突聞一陣嬌呼叫好之聲傳來!
  緊接著一句:「小師弟不賴!」
  景風人等四人,倏然驚異的回頭望去,只見廳門口,一排站了十五人,為首的乃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年輕麗人,五個「玉女」
  與五個「金童」,分別挾持著一個俊秀的少年,顯然,那花十一郎四人是被「金童玉女」給制住了。
  年輕麗人,正是葉媚!
  黎明的面色,不由大變,輕呼一聲道:「葉媚?十敷巖的十二金釵?」
  大龍在一旁接口道:「閣下閱歷不錯!」
  黎明突地向葉媚道:「葉媚!你我無甚糾葛,為什麼劫持我們的人?」
  葉媚嬌笑道:「閣下是明知故問,凡是我動手的人,哪一個與我有過糾葛?難道你忘了我是代執役?」
  黎明道:「什麼人出價?我同樣以雙倍價錢,贖他們五人,同時以雙倍價錢,要對方的人!你說個數目吧!」
  嬌笑一聲,葉媚道:「贖他們四人嗎?我們無法成交,我們這一行只要定約,就不可反悔,要不還有什麼信用?誰還敢再找我們?至於說你要對方的人嗎?倒可以談談,你能出多少價錢,讓我先掂掂份量,夠不夠我定約的條件!」
  黎明道:「只要你說得出的數目,都不成問題,但必須要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先贖了眼前我這四人才行!」
  葉媚斬釘截鐵的道:「不成!我不能破壞規矩,砸我們的招牌!」
  黎明道:「這樣說你是誠心與我們作對了?你可曾想到後果?
  何不再想想!」
  葉媚道:「廢活!十多年來,我自知我該怎麼做!」
  黎明驀地轉身向大龍道:「在你店中,出了這種事,你姓楊的怎麼說?」
  大龍驀地沉聲肅容,冷凜地凝視著黎明四人。掃視一遍後,冷冷地道:「黎明,你來我飛燕居是幹什麼的?」
  黎明驀地大笑道:「客店主人間顧客來幹什麼?有這種道理?」
  大龍道:「不錯,對別的客人,我們不會問,但閣下幾人來此,為什麼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閣下還裝作些什麼?
  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黎明一聽,臉色一正,向景風人道:「哥們,聽到了,人家已經知道我們的來意,那麼咱們就各憑所學,領教領教飛燕金槍後人的絕學,可不能讓人家失笑!」顯然他乃四人之首,到這時不得不出頭。他繼向大龍道:「楊大龍,你既然講得如此露骨,我們是有所謂而來,但他們四個人,卻與此行目的無關,而且他們非我武林中人物,你們先放了他們,如何?」
  大龍沉聲道:「你在騙誰,沒有武功在身,我倒相信,若說是與此事無關,那你是在掩耳盜鈴,難道說你身為蛇幫副幫主,頭號軍師,鬼頭子黎明不明白他們是鬼蜮之人,其實你們師徒挾持荊豪蛇幫,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明眼人!」
  心神大震,黎明驚怔的望著大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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