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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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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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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1:49:25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五十八章、酒醒何處 徐公子勝治

  一對薔薇晶送給曾扮演情侶的張流花與包冉,他們「演」得的確實很像,與這一對晶石很配。向笑禮在松鶴谷答謝下場試法的六名年輕才俊,送的就是每人一枚燕尾雙紫晶,遊方送此物給何德清,那是相當拿得出手了。

  最引人注目的攢簇晶樹,竟然是送給張流冰的,就是這位張大少,提出了怎樣引唐朝和現身的建議,雖然是劉黎出手,但這個計劃被證明是相當成功的。

  張壘覺得很過意不去,在台下說道:「蘭德先生,此物送給犬子,是否太過貴重了?」

  張流冰在眾人面前很不好意思,但心裡也挺想要的,可是一聽父親說這話,他也不敢接了。

  遊方搖頭笑道:「引蛇出洞之策,出自張長老與流冰之口,而我與流冰還有另一層關係諸位不知。蘭德有一位故友李豐,去年路過廣州與流冰公子曾有一面之緣。當時李豐師兄曾與流冰切磋秘法,並有事相托,印象非常不錯。

  我來廣州之前,李豐師兄曾有囑托,見到張流冰莫忘替他轉達謝意。而我此來見到這四位尋巒派年輕同道,果然是當今江湖後起之秀,這株攢簇晶樹,也算是蘭德替李豐師兄表達心意。我將在此山莊閒居月餘,流冰公子若有閒暇時,不妨來交流印證秘法心得,這也是李豐師兄所托。」

  噢,原來是還有這麼回事,難怪給張流冰的禮物格外貴重。眾人所疑問的只是李豐何許人也?但這番話聽在張家父子耳中還有另外一番含義——李豐前輩有事相托蘭德先生,定然與尋巒玉箴以及尋巒派宗門整合有關,難怪蘭德先生今天將晚宴安排的如此講究。這樣一種場合,對增加宗門凝聚力與歸屬感很有幫助,尋巒派已經很久沒有做為一個整體在江湖同道面前出現了,更何是這麼風光的出現?

  蘭德前輩的手筆很大啊,張鑒做為一名成功的商人心裡自然就帶著賬本,但這場晚宴的花費在他眼裡已經忽略不計,僅僅送給晚輩的四枚晶石,再加上為了圓場轉贈給陸長林的那枚烈金石,也值兩百萬呀!

  而且不僅是錢的問題,這份人情太難得了。

  他還在暗示張鑒,不必著急,他還要在這裡待一個多月,凡事可以從長計議,找機會再私下詳談。

  聽見遊方的話,張墊心念一轉,沖兒子道:「既然如此,你就多謝蘭德先生吧。」張流冰將攢簇晶樹接了過去,一眾晚輩弟子都很羨慕,紛紛在心中暗道我怎麼沒跟著張長老趕上這種好事呢?

  接下來遊方歸席,眾人自行把盞,氣氛輕鬆多了,各種話題也都聊開了。有人問起李豐是誰?遊方只答是一位多年來潛心修煉秘法的世外高人,有過兩次偶遇,其人修為深不可測,據說曾得地師劉黎指點云云。

  劉黎臨走之前曾提到過李豐的名字,包旻親耳聽見可向眾人作證,大家對遊方的話自然深信不疑。這番交談還引起了一個很有趣的誤會,江湖傳言下代地師衣缽已定,在場眾人嘴上不說,可都在心裡猜測此人會不會就是李豐?

  不得不承認,大家猜的都很準,無論是李豐還是梅蘭德,都是遊方自己跑的龍套,「李豐」這個身份卻掩護了「梅蘭德」這個身份。

  有人又很感興趣的追問張流冰與李豐前輩的結識經過,張流冰說的基本上是實話——自己到永芳堂淬煉靈覺,夜遇李豐前輩,承蒙這位前輩親眼有加指點修煉得失,他以此為機緣一舉掌握神識云云,但是沒說出尋巒玉箴與後來那幅畫的事情。

  又聊了半個多小時,席面上的菜品吃的差不多了,遊方又打開門將服務人員叫了進來,重新上一輪主菜,晚宴的氣氛達到高潮。這一晚,大家都很盡興,除了三個人——張壘、包旻、向影華。

  兩位長老心裡尷尬呀,面子上很掛不住,只得頻繁敬酒說些敬仰的話,差點沒把自己給灌多了,外人看起來還以他們很興奮呢。而向影華一直神情恬靜丄坐在遊方身邊,服務員不在的時候,見遊方的杯子空了,偶爾也很自然給他添酒,搞的遊方挺不好意思的。

  向影華一向如此,就算在熱熱鬧鬧的晚宴上,她坐在那裡,仍似有明媚的月光如影隨形。

  遊方今天很大方,相岸於兩百萬的東西送出去是一點沒猶豫,陸長林上台接烈金石的時候,他只是感到好氣又好笑,但一點都沒覺得可惜,只是在心中暗道——你還真敢接啊?

  師父偷了他三枚最華貴的烈金石再當眾送回來,就是一種提醒:

  將來想搞定尋巒派,現在就得捨得下本錢,真到了那一天,你還能吃虧嗎?江湖人做生意「以送為賣」的門檻術,小遊子是一點即透、活學活用。

  他現在又開始懷疑師父當初指點他在綁州搜集晶石,就是讓他攢一筆行走江湖的本錢,小遊子確實沒什麼身家啊,有很多事,有了本錢才可能去籌辦,比如今天這場晚宴。

  在場的其他人顯然又起了另一種誤會,蘭德前輩這些晶石從哪裡來的?有些東西,就算有錢也得有地方買,還得人家願意賣給你。能提供這些東西的,自然是向家了,蘭德先生與月影仙子結伴而來,還同住一座山莊,關係肯定不能一般,看這些晶石就知道了。

  大家都在心裡這麼想,看著遊方與向影華越看越像挺般配的一對,以至於有很多人敬酒是同時敬遊方與向影華兩個人,就像敬萬書狂夫婦一樣,遊方還不好不喝人家只是敬酒而已,又沒多說什麼!

  酒喝開了之後,諸位同道誇獎遊方的話當然不少,年輕英俊風流瀟灑之類。陸長林今天興致很高,酒也喝得不少,到最後都快摟著遊方的肩膀稱兄道弟了,這顯然是生意場上應酬的習慣。話題聊開之後,又說到昨天的事,據說是蘭德先生是假意與一位美人幽會,才成功釣出了唐朝和,而那位美女對蘭德先生仰慕已久,恨不能……云云。

  遊方剛才提了一句,牛然淼到廣州的時候,就曾住在這個山莊,陸長林借題發揮,竟然將遊方與牛然淼相提並論。牛老壯年時在港澳以及東南亞一帶是出了名的風流有魅力,有三妻四妾、七子八女。

  不要以為牛老違法了,當時他在香港,而香港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婚姻法才規定了一夫一妻制,歷史婚姻關係仍然延續承認。所謂三妻四妾其實只有五個,因為牛老早年先後有兩位正妻亡故,一共有過三位正妻,後來兩位都是姨太太扶正。如今當然沒有這種說法了,牛老還有三位在世的夫人,地位都是一樣的。

  牛老的風流倒也不是四處多情,老人家年輕的時候確實非常有魅力,還有一樁典故:有一位貴族出身的西洋美女對他一見傾心,展開熱烈追求苦戀多年未果,牛然淼就是不願意。這位洋妞最後牙一咬、心一橫,進修道院當修女了,按中國的說法就和出家當尼姑差不多。

  陸長林說起這些事是如數家珍,藉著談牛老,誇讚眼前的蘭德先生如何風流不凡。換個場合,這話不算大毛病,但別忘了向影華就坐在另一邊呢!說得同席好幾個人直咳嗽,咳了半天陸長林才反應過來住口不該。

  他不說了,又出來一個打岔的,藝術家張流花先生今天也喝了不少,藉著話題聊開了。張流花帶醉胡扯這是一個宗教或信仰問題,就算是二十一世紀的世界,也只有官方信奉基督教或馬列主義唯物無神論的國家實行一夫一妻制,而沒有受到基督教或馬列主義影響的地區仍然是一夫多妻制,不僅僅是阿拉伯社會,包括隔壁號稱民丄主文明的印度阿三等等。

  這番話說的張璽臉都黑了,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行事荒唐,平時就喜歡與三流未成名的女明星廝混,但也不能在這種場合說這些混賬話呀!假如不是當著眾人的面,張璽恨不能拿酒杯砸兒子的腦袋。

  其實張璽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與包旻在門派事務方面雖然一向不和,但包旻之女包冉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一直都很喜歡。假如能結為兒女親家,很多事情就好辦了,他想撮合張流花與包冉,有這樣一位兒媳婦,不僅自己滿意,也能收拾這個荒唐的兒子,換作普通人家的女兒,還真拿張流花沒辦法。

  這次張璽特意安排張流花與包冉假扮一對情侶,就是想看看兩人來不來電?結果兩人「扮演」的非常好,張璽也在心裡偷著樂,下一步打算趁熱打鐵,再給這對年輕人創造增進感情的機會,但兒子在酒桌上又耍開了,這不是公然上眼藥嗎?

  包冉就坐在張流花身邊,瞪眼看著他,神情卻是好氣又好笑,冷不丁伸出手指戳著張流花的太陽穴道:「流花師兄,你怎麼不去辦個印度護照啊?」

  張流花一撇嘴:「你以為阿三的護照很難辦嗎?現在辦證都發展到國際化了,印度那個破地方,很多人連身丄份證都沒有,只要有門路,隨便弄張印度身份很容易,而且還是高種姓的呢!」

  包冉不依不饒:「別扯這些,我就問你為什麼不辦個印度國籍?」

  張流花一攤雙手:「因為我愛國,連香港都回歸了,蘭德先生也回來了,我張流花怎麼可以不愛國呢?」

  張璽終於忍不住喝道:「流花,當著眾位前輩的面,莫再胡說八道!」

  張流花端著酒杯很委屈的反問道:「老爸,我在談愛國,你怎麼能說我胡說八道呢?」

  這種語言風格太搞怪了,一桌子人都給逗笑了,卻憋著沒好意思笑出聲來。經過張流花這麼一打岔,剛才的尷尬氣氛無形中被化解不少,又恢復了輕鬆歡洽。

  張流花又舉杯朝遊方道:「蘭德先生,流花敬您一杯,仗劍行遊天下,那麼多命案你都背得起,此生又何懼風流?……聽說您還要在廣州逗留月餘,流花開了一家酒吧,您晚上有空就去坐坐,一定能吸引美女。」

  張流花話裡有話,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遊方突然覺得此人並不簡單,而是肆態佯狂,張璽的心裡小九九,遊方也看出一些小苗頭,看來張流花是有所不滿,故意上眼藥呢。

  而遊方目前的處境與情感心態,在座眾人中,恐怕就是這個張流花看得最清楚,人人都把他和向影華當成一對,唯獨張流花看出他有所顧忌不願意誤會更深,但又不能當眾說什麼,於是在拐著彎幫他呢。

  想到這裡,遊方笑道:「多謝好意了!自從上次在洛杉磯一家酒吧喝多了,犯了錯誤,我已經不想再去了。」

  美國洛朽礬與中國廣州有十六個小時的時差,現在當地正處於夏令時,因此時鐘差了十五個小時。遊方在酒桌上隨口提到洛朽礬的時候,大約是北京時間晚上八點,美國當地時間則是上午十一點。

  洛朽礬唐人街以北,班布街與伯納德街之間,距離州立公園不遠的地方,有一片相對獨立的建築,恰好完全佔據了兩條南北向與兩條東西向的街道之間相對獨立的街區。

  這裡的樓群是典型的西式建築風格,但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它們很有特點。北面的樓宇最高,正中有九層,頂部呈山形,兩側逐漸過渡到八層與七層。東面的樓宇狹長,從牆體外飾看帶著羅馬風格,頂部卻呈波浪形或是中國古城牆的垛口形,高度五層與六層依次排列。

  西面的樓宇七層高,很厚重規整。南面的樓宇五層,卻是挑空中庭結構,正中開了一個兩層樓高的門直穿過去。可以開牟從這裡進去,中間是被四棟建築包圍的空曠地帶,像一個很大的庭院。其中有一個露天停豐場,還有兩個人工小湖泊,綠地等等。

  但是從南面建築的中央挑空處,卻不能直接看見這些,因為有一個植被青翠、生長著幾株大樹、可能是人工堆起的小假山,頂端還有一個中式涼亭,擋住了迎面的視線。

  這裡距離華裔聚居區不遠,又處於環境相對安寧的另一個街區邊緣,附近有著名的班布街跳蚤市場,每天經過的遊客與購物者很多。

  東、西、南三側建築對外的一面,開有酒店、餐廳、旅行社、紀念工藝品店、商場、還有一家古董商行。

  北側的建築是寫字間,走進大堂可以在指示牌上看見很多機構的名字,包括國際東方文化研究理事會、國際圖騰文明研究院、亞洲神秘學研究中心、世界藝術名家聯誼會、遠東文明保護慈善基金會等等,大多以中英文雙語書寫,還有的包括日語、韓語,一個個名頭都大的嚇人。

  這裡面當然還有一些公司,譬如名稱普普通通的唐風公司、日本沖陽株式會社美洲分社等。卻很少有外人清楚,這一片物業包括其中經營的產業,明裡暗裡、直接或間接,都控制在隱秘傳承的無沖派手裡。其最核心的組織機構是不引人注目的唐風公司,這棟樓就叫唐風大廈,對外最重要的財務機構是那家「遠東文明保護慈善基金會」。

  遊方在地球另一端的酒桌上與尋巒派眾人把酒言歡時,唐風大廈一間密室中,有一老一小兩個聲音在說話——年輕人:「朝和師尖死於地師劉黎之手,我將在暑假回中國,朝尚師父還有什麼交待?」

  老者:「你朝和師父是唐風公司的董事會主席,他的身份很快就會被查出來,但中美之間的法律制度不同,那邊的警方也沒有什麼證據更管不到這裡來,這裡的問題不用擔心。而你回國的一切行動都要小心,不能暴露身份,就算被人知道你身懷秘法,也不能暴露傳承來歷。

  劉黎突然來的這一手,讓我們行事很被動。」

  年輕人:「潘翹幕肯定已被警方重點關注,是否要與她聯繫?」

  老者:「潘翹幕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大大方方繼續做她的古董生意,一切行為合法卻又令人起疑,在明處吸引警方的注意。而你的身份有很好的掩護,誰也不可能懷疑到你,輕易不要與她聯繫,除此之外那邊的勢力,有需要的你都可以利用,但盡量不要自己直接出面。」

  年輕人:「明白了,潘趔幕現在動不了,冬平師兄與朝和師父都不幸遭遇意外,我會把情況都摸清楚。」

  老者:「潘翹幕不是動不了,實在有必要的話,可以讓她出面負責行動,但她就成為我們的棄子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那樣做。你藍師姐幾年前就是這麼失蹤的,我一直很不放心,她有可能還沒死,有機會話,你盡量查出她確切的下落。」

  年輕人:「我記住了,這次回中國,需要找機會除掉劉黎嗎?」

  老者搖了搖頭:「不少人都這麼想過,但如果你能殺得了劉黎,那他早就沒命了,還用等到今天嗎?他如果來找你的麻煩,你提前知道確切的消息倒還好辦,但這不可能,你就不要主動去找他。對付這一代地師,只有一個法子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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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1:50:4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五十九章、月影無聲  徐公子勝治

  年輕人抬起頭:「什麼辦法?」
  
  老者歎了口氣道:「不敗於江湖,敗於歲月,陰陽消長、生煞相化,劉黎再大的本事,也終將歸於塵土,神識散於地氣之中。他於六十五年前受重創,這麼多年還沒死,如今一百一十六歲了,你認為他還能活多久?」
  
  年輕人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他最近蹦得很歡,是出了名的老不死。」
  
  老者:「正是因為他天年將盡,才會如此的,如大病之人迴光返照。他要是不這麼做,反倒深不可測,但這樣一來恰恰露了底氣。就算等不到他老死江湖,也可以等到他無能無力、無可奈何的那一天。」
  
  年輕人皺眉道:「江湖傳言,下代地師衣缽已定,劉黎應該是為了放出風聲才這麼做的。」
  
  老者:「他劉黎一生威風過盛,以至於傳人頂的壓力太大,老頭自己的風光倒是全有了,這一輩子什麼都享受過,什麼都不缺,就算死幾回都是便宜他。他的歷位弟子多是人中翹楚,卻先後夭亡。地師五戒中有一戒是佔盡風光,劉黎也該自我反省。這個老不死只剩最後的機會了,否則地師傳承就得斷在他手裡。」
  
  年輕人:「聽師父的語氣,您老已經猜到他的傳人是誰?」
  
  老者反問:「難道你猜不到嗎?」
  
  年輕人用詢問的語氣說了三個字:「梅蘭德?」
  
  老者點頭:「劉黎為了保護傳人,必不會洩露他的身份,但怎會讓下代地師是無名之輩?等到正式公開的那一天,眾人方才恍然大悟。你朝和師父不明內情,出手欲拿下梅蘭德,劉黎才會突然現身,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我才敢確定。」
  
  年輕人思襯道:「既然朝尚師父能夠確定,那天下風門中人也能想到啊。」
  
  老者解釋道:「劉黎是什麼任務?他自有辦法為傳人掩飾身份,假如就在眼前,反而看不明白,你我是置身事外而且離得很遠,當時發生的事諸多內情不知,所以才能想的清楚。」
  
  年輕人斷然道:「難道您認為我不是他的對手?」
  
  老者繼續擺手:「你是我這數十年來行遊天下見到的資質最好、精進最速的秘法修行弟子。如今江湖風門年輕一代中,恐怕也只有松鶴谷的月影仙子在你之上,但她年紀必你大,修習秘法的時間也必你長。你如今能以神念運轉幻法大陣於無形,這一點連你的朝和師父都做不到。若論秘法,那梅蘭德還須向影華保護才能躲避你朝和師父的追殺,必然不是你的對手。」
  
  年輕人追問道:「那師父為何不讓我與他為敵,難道您不想報仇?」
  
  老者又歎了一口氣:「報仇?我想的正是報仇!但你殺了一個尚未繼承地師衣缽的梅蘭德有什麼用?這不是我想要的報仇。」
  
  年輕人:「那您想要我怎麼做?」
  
  老者:「不是隨便一個人站出來就可以號稱地氣宗師,他必須有楊公信物與秘法心盤印記。楊公信物人人可取,但秘傳心盤印記只有劉黎親自授予。你尚不瞭解,秘法心盤其實是一種儀式,極耗神魂。如果劉黎傳於梅蘭德,他將在很長時間內無法恢復神氣,那時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劉黎威脅既除,順手拿下梅蘭德,逼出秘法心盤印記,取走楊公信物,你便是下代地師,這才是最好的報仇手段。江湖風門皆為我用,當年他們合力剿滅我無沖派的血債將一家家償還,也只有這樣,才可能實現我的多年夙願。
  
  他不洩露身份,就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你不洩露身份,也就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身份。找到這個人,接近這個人,不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博得他的好感,取得他的信任,先徹底征服他,你應該能辦到。「
  
  年輕人微微搖了搖頭:「我一定盡力幫師父完成夙願,我會找到梅蘭德,接近他,取得他的好感與信任,但我不拿自己身心做交易。」
  
  老者微微歎息:「其實,只要你願意……」
  
  年輕人打斷了老者的話:「對付他,我自有手段,也有我自己的堅持。」
  
  老者點頭道:「也罷,若無這份心性堅持,你也不可能有此秘法成就。但你要注意,幻法大陣雖然神妙無比,可江湖風門各派傳承中有兩種手段可以克制,一是尋巒訣秘傳,二是天機大陣。
  
  尋巒訣本無什麼奇妙,各派秘法玄理相通,境界到了自然可互相印證,但有賴布衣秘傳之訣,以神念印入尋巒玉箴中,而尋巒玉箴失落多年,如果重現江湖你一定要注意。但尋巒派如今代掌門陸長林是個庸才,你想對付他很容易,這並不是最大的威脅。
  
  天機大陣有兩處,一在北京八大處,歷代營建暗合只是初具規模,你可以到那裡感悟體會玄機。另一完整的大陣在松鶴谷中,已自然運轉數百餘年,他就不會走,因此也威脅不到你。
  
  你真正的剋星是號稱月影仙子的向影華,以她的修為,亦能以神念運轉天機大陣於無形。
  
  天機大陣可與天下各種風水陣法合鳴,就算破不了你的幻法大陣,也不會受擾受困。聽說她還有一串硅玉輪精髓手鏈,布成陣樞隨身攜帶,增添神念之感。你若碰上了,一定要小心。「
  
  說完這番話,老者很不放心的有叮囑了一句:「你對付不了地師劉黎,更不要去與梅蘭德為敵,時機不到莫要出手,一旦出手便要讓這對師徒死無葬身之地。」
  
  年輕人頗為不解的說道:「師父,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您一直在談秘法,但如今是什麼年代了?真想對付一個人,一定要鬥法嗎?殺人而已,什麼手段不可以用,劉黎再大的本事也不過是一個人。」
  
  老者點頭道:「你說的對,對付一個人,沒必要一定以秘法,但這正是我們不同於常人的手段,也是最可靠、最有效的依仗。你可以用別的方式,那劉黎有一百多歲的老江湖。什麼手段他不會嗎?見過的、用過的,只會比你更多。
  
  你知道嗎,此人經歷過槍林彈雨。曾經用一把繳來的三八大蓋,數百步之外一槍一個,硬生生放倒追殺他的數十軍人,光天化日之下連人影都沒見著,這可不全是秘法。
  
  聽說那位梅蘭德擅使雙槍,槍法如神,這也不是秘法,就算做一名槍手他也是十分厲害的任務,但在中國大陸那種環境,輕易不可動用那種手段。移轉天地靈樞之力,仍是我輩最值得信賴的手法。
  
  一代地師的威名,豈能僅憑秘法修為高超?如果那樣的話,劉黎也不至於那麼難以尋找傳人,想繼承下一代地師衣缽,其人也必然不簡單。
  
  但你的思路也是對的,如果有必要的話,未嘗不可這樣對付向影華之類的威脅,她再大的本事也不過有天機大陣隨身,可運轉天地靈樞,與一切風水陣法合鳴,但不可能盡破這世上人心險惡。
  
  如果有機會又有必要,最好把她的手鏈拿到,它對你也很有用。如果能得到天機大陣的陣法玄機則最好不過,但一點也不必強求,。到那時可以讓潘翹琴出面,動用她這一枚棋子。」
  
  年輕人站起來,躬身行禮到:「弟子謹記,這個月末動身之前,師父還有什麼叮囑,可以隨時交代。」
  
  年輕人走出密室關上門,老者獨自一人看著對面的空座位,自言自語到:「大哥,真沒有想到你也死於劉黎之手。這些年來你只顧經營自己的勢力,享受所擁有的一切,財富、利益、地位以及控制這一龐大的集團帶來的成就與快感,已經忘了我們兄弟多年的夙願。
  
  雖然不知道我們誰是兄、誰是弟。但這些年來我一直叫你大哥,都是做你的影子與臂助,從未與你爭什麼。我潛心修習秘法,並用盡心血培養傳人,只在幕後看著你享受一切。可逆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嗎?
  
  劉黎殺了你,讓我走上前台掌控你所留下的一切,可以利用它實現此生的夙願,雖死無悔。我不知是該感謝他還是該恨他?但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七十年前,江湖風門七派圍剿無沖,父親本來有機會逃走,不了劉黎突然攔路偷襲,率弟子朱湧傑殺光了他身邊的精銳僕從,只有他一人倖免。結果追兵隨後而來,父親陷入纏鬥苦戰身亡。
  
  我們兄弟三歲成孤,若不是無沖派有一位隱居不問世事的前輩長者。帶著我們倆逃到台灣,念師門傳承不可斷絕傳以秘法,我們也早已死於戰亂之中,此大仇怎能不報?」
  
  遠在廣州的遊方能想到唐朝和的孿生兄弟唐朝尚必然深恨自己與師傅劉黎,卻想不到唐朝尚有這樣一個陰險而深遠的打算。這天晚宴除了陸長林與張流花先後在酒桌上打岔之外,從頭到尾氣氛還是相當融洽歡暢。
  
  大約九點多鐘晚宴結束,眾人告辭,大部分人都是從外地趕來的。遊方自然不會留他們住在山莊中。這裡也住不下這麼多人。張璽倒有安排,在山下麓湖岸邊的度假村中包了幾棟別墅小樓,安置遠來的同門休息。
  
  聽說第二天一早向影華等三人就要離去,尋巒派眾同道還約好在山下相送。
  
  遊方酒喝得不少,但並沒有醉意而且清醒的很,一方面他的酒量好。另一方面與喝酒的心態有關。這場晚宴是他精心的安排的,為下一步搞定尋巒派做鋪墊,席間他也一直在留意每一個人。
  
  他看出來了,包旻與張璽之間矛盾並非不可調和,至少這兩位長老代表尋巒對外時,態度基本一致的。包旻只是對尋巒派的現狀以及陸長林不滿,同時對自己的秘法修為相當自負,但他本人卻沒有整合宗門的手段與能力,這可不是打架那麼簡單。
  
  張璽的內心中更多是一種無奈,論資歷出身他不如陸長林,論秘法修為他不如包,這些年他一直在經營尋巒派前代基業,影響逐漸擴大。使尋巒派在如今世事急劇變遷的時代潮流中,仍然是顧佑諸同門的一株大樹。
  
  張璽如果夠聰明的話,應該聯合包,並徵得門中不穩事務但地位最高的郝豐俊支持,取陸長林而代之。並「尋回」尋巒玉佔據宗門大義。避免在這個過程中造成的分裂。
  
  遊方無意中創造了一個讓二位長老私人合作的機會,張璽果然抓住了。與包旻一起來了,先有風險共擔,後有風光同享。如果你與一個人有分歧,又必須要和他打較大尋求某種共識,最好的辦法只能是這樣。然後兩人才可能有共同的利益出發點,坐下來商量事情。
  
  雖然沒醉,但酒意還是有的,這種情況下不適合練習內家功夫,各種功夫都不可以帶醉去練,包括醉拳。其實醉拳在練功的時候,也是不喝酒的。偏偏遊方的劍法,不僅包含煉境之術、神識之功、陰陽生然相和之秒,與內家功夫也是密不可分。
  
  他回到自己房中小憩片刻,起床後運功吐納盡量散去酒氣,然後沐浴更衣,仍然是在午夜來到山莊後方的山林中練劍。
  
  這一次練劍,他沒有運轉內家功力,而是以神識引劍意,緩步游身出劍,動作很慢並不像舞蹈,手中的劍看上去似乎很凝重,以劍為靈樞。運轉向山中的地氣,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練劍,隨即就方向向影華來了。
  
  神氣蟄藏的再好,走到對方神識擾動的範圍之內,除非是早已潛伏毫無可感,否則不論再高的高手只要稍動就會北發現。
  
  向影華察覺到遊方發現了自己,隨即出手了,這一次,她竟在林中起舞。
  
  遊方看不見她,但是神識可以感應到,元神所見比親眼所見還要清晰。月光照不到林中,向影華在輸贏中起舞,但天上灑落的月華隨著地氣運轉,在山林上空竟呈現出匹練般的淡淡光虹旋繞。
  
  耳中聽不見手鏈發出微鳴聲。但神識彷彿感應到月影劉華如傾訴吟唱。妙曼至極令人眩然迷醉,她宛如月影下真正的仙子。
  
  但別忘了,這同時是一場鬥法,隨著向影華在林中起舞,遊方劍意運轉的地氣由遠及近脫離他的控制,如無形的潮汐反捲而來。假如真是生死相鬥,遊方應該在第一時間揮劍展開地氣靈樞糾纏,或許能夠逃脫。
  
  如果一定是不死不休,他應該盡權利持劍衝進山林近身格擊,若有一線機會抓住她手腕,可以將她放倒。
  
  但兩人是在「會練」,遊方既不可能逃跑也不可能拚命,甚至根本不想大打斷這人間未遇之美妙月舞,只有運轉劍意與無處不在綿綿深致攻勢相抗。這次他可領教到向影華的厲害了,本是劍意凝重,到後來手中這柄劍真變得越來越沉重。
  
  他彷彿是在驚濤駭浪中行走,卻要竭力穩住身形,不得不激發出所有的潛力,劍意如凝一絲不亂,只有如此,才能不擾亂她的月舞,與之激應相和。
  
  向影華沒有一絲殺意,假如遊方堅持不住劍意一亂,她自然就會停下來。換一種假設,假如向影華真的要啥他,遊方錯過了最初逃跑與反擊的機會,陷入這種纏鬥,那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畢竟秘法修為相差太遠了,向影華幾乎隨時可以殺了他。
  
  臨別之前的這個夜晚,月影仙子想遊方展示了世間一流高手真正的厲害,卻是這樣一種令人心神皆醉,無聲印入元神的美妙剪影。可以肯定一點,遊方這輩子想忘都忘不掉。
  
  遊方堅持了多長時間,或者說向影華起舞多久方歇?與他們前幾夜練劍一樣,差不多還是一個時辰左右。似乎是很自然的收劍。但遊方的頭頂,看上去已經冒煙了!
  
  他又不是一炷香,怎麼會頭頂冒煙呢?那其實是汗,不是淋漓大汗,而是綿綿細汗,從最初不用內勁到最後全身勁力徹底激發,血脈運轉隨劍意沛然,細汗綿出隨即在月光下化為蒸騰的朦朧白霧。
  
  ……
  
  山莊別墅三樓的某間客房,萬書狂與向雨華夫婦站在窗前說著悄悄話。萬書狂帶著驚歎的語氣,望著遠處的山林低呼道:「老天,那竟是影華的月舞!」
  
  向雨華小聲道:「她與蘭德先生在練劍,你在松鶴谷時,又不是沒見過他們在祭壇上合舞?」
  
  萬書狂更加驚訝:「你是說蘭德先生與影華的月舞對劍?這怎麼可能!」
  
  向雨華:「這有什麼不可能?她化神識為神念之時,從天機大陣中領悟這段月舞,從此人稱月影仙子,雖然從未與人對舞,又不表示她不會那麼做。在松鶴谷祭祖地靈樞儀式上,你還看不出苗頭來嗎?」
  
  萬書狂:「我不是這個意思,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假如蘭德先生真在與她對劍,我待會兒是不是得過去把人背回來啊?」
  
  向雨華伸手輕輕捅了丈夫一下:「影華自會注意分寸,那用你瞎操心?蘭德先生也當真了得,我竟看不透他的修為究竟如何。他們都是各方面皆出類拔萃的年輕人,影華的仰慕者自不知有多少,而那位蘭德先生……,唉,這樣的人走到一起反而極不容易。」
  
  PS:凌晨寫本章最後一段時,突然想起太白的一首詩——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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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1:53:19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六十章、天意弄人 徐公子勝治

    與向雨華在說悄悄話的時候,張璽家中二樓的巒派的二位長老也在說悄悄話。他們老哥倆這些年雖然經常見面,但私下裡密談還是第一次,聯手引出唐朝和再召集尋巒派眾門人公開亮相,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溝通契機,有合作才有溝通。

     包曼面帶慚愧的說道:「且不說烈金石有多名貴,想必以蘭德先生的手筆也不會太在 意,但那是劉黎前輩所贈之物,以見證誅殺唐朝和之義舉,在場的只有我們三人。唉,陸長林怎會那樣不識趣呢? 他只要好好想一想就該 明白的 !   人貴有自知之明啊。

     幸虧蘭德先生大度,應變巧妙化解尷尬,在場眾人沒有看出破綻,否則的話,非得將我尋巒派長臉的場面 變成丟臉的笑話。但你我面子上實在掛不住啊,欠了 蘭德先生好大的人情,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讓人家吃虧,師兄,您看該怎麼辦?要不,我手裡這枚烈金石……張璽打斷他的話:「包師弟,這不是東西的事,蘭德先生當場贈送四名小輩晶石,就是為了襯托劉黎前輩的美意,給足我尋巒派面子,我們這次幫他涉險,他當鰷有所感念,在乎的不是烈金石。

     請你放心,我自然會有安排,必不能讓蘭德先生吃虧也不能讓他心中有所芥蒂。但是師弟啊,你好好想一想,這次是蘭德前輩大度且捕機變,假如換一個人呢?假如再有這樣的事情,下次再換一種場合呢?」

     包曼沉吟道:「關上門只有你我,有些話不妨直說吧,我們應該找郝師叔談一談,尋巒玉箴多年未尋回,我看多半是找不到了,但尋巒 宗門不能永遠如此,遲早得解決這個問題,陸長林實非領袖人才。

     張璽順勢道:「我也有這個想法,但一直不知該怎麼和師弟說,領袖宗門名正言順十分必要,但更重要的是,尋巒派不能繼續離心渙散。

     你若要找郝師叔談這件事,我一定全力支持你,下一次門內聚會最好由郝師叔發話,重提確立掌門之事,只要把這件事定下來就好辦了。

     包曼看著他:「師兄,恕我直言,這些年我見你一心只做生意,沒有半點秘法高人的樣子,心中也頗有微詞-,但此番廣州之行,我才發現師兄與陸長林大不一樣,假如是我,還喜不能短短時間籌劃的如此周全,方方面面都能有所準備。     你既有正式確立掌門之意,那麼你的想法,如今璽 巒派中何人合適呢?」

     張璽:「論資歷,當然郝師叔最老,論修為,當然包師弟最高,但如今事情要一步步去辦,先把重新確立正式掌門的事情定下來,招集眾同   門商議共推,總之不論結果如何,只要能重振我尋巒宗門,張璽一定盡全力促成。」

     包曼點了點頭:「那好,也只能這樣了,回到香   港我就找郝師叔私自下談談,力爭在下一次門內聚會中商定此事。     尋巒派不必分崩離析最好,但傳承也不能在陸長林手中衰落,逕是包某最不願看見的。

     ……蘭德先生那裡,就托師兄你好生安排了。」

     張璽:「這我自然會處理,也許自有天意,尋巒整合宗門之後,尋巒玉箴才會重現。

     這兩人有意思,商量好了正式確立掌門的事情,卻誰都不願意自己出   面,而是讓八十歲一向不插手門中事務的老師叔郝豐俊出頭,反正這位老人家開口說話有足夠的權威,而且也不怕得罪人,只要二位長老在暗中支持就行。

     他們 沒有商定究竟推誰為尋巒派六十多年來第一位正式的掌門,這事就這麼含糊著,準備到時候再定。這也是個聰明的選擇,啥都沒干呢,假如就想著事 成之後誰佔便宜,注定什麼都做不成,先有第一 步才能淡其餘。     反正兩人有一個共同的出發點,就是陸長林不能再做為宗門領袖代表尋巒派。


     遊方收劍,於原地昂首挺胸而立,頭頂上蒸騰的霧氣已散,臉上見不到一滴汗,月光下膚色如明玉一般,真稱得上有幾分風神俊朗。

     向影華從樹林中走了出來,似笑非笑,語氣微捨責怨道:「蘭德,你想累死自己嗎?」

     遊方笑了:「不要太小看我,我沒事,而且怎忍打斷影華小姐如此妙曼的月舞?」

     向影華輕輕歎了口氣:「明天影華就要回去 了,臨別之前,只是想讓蘭德先生領略與世間真正的高手纏鬥的凶險。     從你今日的劍意可A看出綿綿深致之功,留在此地繼續煉劍,必能有所精進,影華也就放心了。

     凶險?回想起剛才鬥法的處境確實夠凶險的,若真是生死相搏幾乎等於陷入了絕境,就算是合煉,也快把他冒趴下了,但遊方內心中卻寧願更多的欣賞那神韻風流的月舞。他拱手道:「多謝影華小姐指點,感激的話就不多說了 !」

     向影華看著他竟忘了還禮,目光明澈如月光,幽幽說道:「劉黎前輩曾留言,唐朝和是已隱秘傳承的無沖派掌門之一,他們在海外經營,唐朝尚修為雖高未必能親身涉險而來,你應可以自保,但廣州這件事,齊小姐未必沒有受牽累的可能。」

     遊方有些心虛的點頭:「我會注意的,江湖險惡之事必悍瞞讓她捲入,此間事畢,箬雪將不再與之有關。」

     向影華欲言又止:「你送四枚晶石結交尋巒派門人,尤其是結交張璽,出手不可為不豪爽。在廣州若有張璽稍加關照,也不必太擔憂,在他人看來,齊小姐也不過是位……」

     向影華的話只說了一半,遊方倒也聽明白她的意思了,此話非褒非貶,只是直說,反正含義挺複雜的,三言兩f6 說不清還不如不說。

     遊方不知道該怎麼 接這話,乾脆就不說了,兩人面對面站在那裡不知為何尷尬起來,月光靜靜的灑下,他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尷尬中卻有一絲奇妙的感覺在瀰漫。     片刻之後,向影華突然問了一句:

     「蘭德,你送給陸掌門那枚烈金石,應該是你自己的吧?」

     遊方苦著臉點頭承認了:「確實是劉黎前輩送給我的。

     向影華撲哧一笑,遊方是第一次見她這般俏皮可愛的表情,這笑容如此明媚,簡直讓人意識不到身處深山寂夜,只聽她笑道:「我果然猜中 了。」

     遊方:「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自以為應變從容,沒有什麼破綻呢。

     向影華輕笑著答道:「當時只有你們三位在場,劉黎前輩贈送三枚晶石,怎會是別人的?影華不笨,當然能想到,而你在晚宴上說的話我也聽的清楚,看似沒破綻,只是你的反應沒破綻而已,事情本身是有痕跡的。」他還是第一次聽她一直在笑著說話。

     遊方也呵呵一笑:「我也沒辦法,總不能把好好的場面槁砸了,他想接,就送給他唄。」

     向影華收起笑容:「你今天的人情,對張璽來說足夠重了,在廣州若有些事,讓他留意關照應無問題。」兜了一囹又把話說回來了。

     遊方不想再多說,岔開話題道:「夜已深號-,你明日還要遠行,早點休息吧。」

     向影華在 月 光下抬起頭:「你不回去休息嗎?」

     遊方正色道:「我還想獨自待一會兒,好好領悟今晚練劍的精妙之處。」

     向影華撲哧一聲又笑了,直戩了   當的開口問道:「你是走不動了吧?」說這話突然伸手推了遊方一下。

    用一個字形容現在的遊方,就是一一裝 !定住神氣長身而立,談笑自若看似很瀟灑一點破綻都沒有,但剛才一番劍舞下來,他全身的力量幾乎都被抽空了,比普通人跑了 個馬拉松都要累,還不是一般的疲勞,而是全身發不了力,稍一邁步腿就得發軟。

     向影華站的有些近,伸手就能推到他的前胸,換別的時候,遊方可能早就悄悄往後退步了,哪還會站在這裡不動?方才 萬書狂與向雨華講悄悄話,說蘭德先生與向影華的月舞對劍,竟然堅持了一個時辰,他在考慮是不是得過來把他給背   回去,並不算很不誇張。

     除了上次抓住她的手,給她戴上手鏈之外,這是兩人之間第二次有肢體上的接觸。     這種動作換成別人倒很平 常,可向影華做出來,那真是意想不到的偷襲。     遊方身子一仰往後退了半步,不由自主腳下一軟差點沒抒倒,緊接著又被向影華扶住了。

     「蘭德,實話實說不丟人,不必這麼硬撐著。我要是把你一人丟在這裡自己回去,來一隻野貓都能把你抓傷了。」向影華雙手挽住遊方的右臂,將他的身體扶穩,帶著笑意與嗔意小聲說道。

     遊方鬧了個大紅臉,說話氣都喘不勻 了,咳嗽了好幾聲答道:「影華小姐月舞之威,實在精妙難言,蘭德領教了 !   想裝作沒事,卻被你戳穿了破綻,還是底氣不足啊!」

     向影華在他的肩側微低著頭,垂拂的髮絲擋住了發紅的臉頰:「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如此呢?我扶你 回去吧,還能走得動嗎?」

     遊方趕緊點頭:「能走動,能走動!」向影華扶著他還真能走動,但只要一撒手他就得東倒西歪。

     這情景讓遊方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拒絕,朋友之間攙扶一下而已,你要是想歪了那是自己心念不純,向影華可是大大方方。他真沒想到向影華會這樣做,就算沒有-向左狐追回事,向影華的形容氣質也是令他萬分欣賞甚至感到驚艷,卻又不敢輕易接近與觸碰。

     想必向影華自己也清楚,今天的舉動似乎是一種無言的表述:我並不在千里之外。

     她蘭心蕙質,將遊方的很多破綻都能看透,有的說破有的不說破,但正因為如此,另外的一些事,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向影華的形容天然無雕飾,素面不施粉黛,至於香水之類肯定也從來不用。但遊方被她攙扶著,卻聞到了淡淡的、幾乎無法形容的誘人清香,似月 光下神秘的芳蹤如影隨行。晚宴上的酒意早已散去,但此刻的他彷彿真的要醉了。

     「影華,你以前也扶過別人走路嗎?」這話的語氣就有點像喝多了。

     「嗯,我曾就這麼挽著父親的手臂散步,感覺妾好。」向影華挽著游責,微微低著頭答道。

     就這一句話,遊方差點沒栽倒啊,那迷離的醉意頃刻間全醒了 !   然後他再也沒有說話,就這樣一路默默的走下山,繞過山莊來到大門前,氣血經絡隨著「鴛運行舒活,遊方漸漸已經緩過來了,完全可以自 己走了「甲邴野!影華垠自然的鬆開了手臂。

     兩人在 二層樓梯口互道晚安,各回各的房間睡覺。

     這一夜,小遊子卻失眠了,     仰望著窗外的星空喃喃自語:「老天爺,你不要這麼捉弄我!   向左狐,你不是個好東西,卻有一個好女兒,你若是泉下有知,就好好保佑她,也別讓她受老天爺的捉弄 !吳老,你若在天有   靈,還在看著我嗎?可惜我在你身邊的時間太短,有很多道理都來不及請教,你也從來沒趣過我這些。我那個師父老不正經,這林事情該怎麼辦,你教教我好嗎?

    月影仙子,就算不提男女之情,我也非常希望你是我此生紅顏至交,與你有隔閡,太遺憾了 ! 但有一種感覺想要,卻永遠難得,真正的難以得到,你一定想不明 白是為什麼。

     也許有一天,我會將我所欠的都還給你,你認為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但是現在不行,我不完全屬於我自己。

     對,吳老,你曾說過一一道路都是自己選的,但只要在人世間,一切選擇的後果並不只屬於自己,先是清楚的人,然後才是能擔當的人。

     他就語良久,此刻在窗酋看不見天上的月牙,遠處只有月光下山影,還有更遠的地方,星星在無言的眨著眼睛。

     遊方最後低下頭道:「吳老,你不說話嗎?那好,我明白了,您老是讓我自己想清楚。     老頭子師父給我那樣一副擔子,說不定那一天我就得把自己栽進去,也沒什 麼好後悔的,還是善待眼前值得珍惜的一切吧,明天好好送她就是了。

     運段日子,我肯定離不開這裡,那就好好陪著箬雪,至少給她此刻想要的,回想起來也值得感念。有空也該回去看看了,屠蘇那丫頭在學校不知怎麼樣了,應該會照顧自己了,看一眼也好放心。」

     第二天一早,麓湖岸邊的霞光剛剛升起,向影華等三人向遊方以及前來送別的同道拱手告辭。     向影華與遊方打招呼的時候,遊方正欲拱手,她卻將手伸了出來,很自然的一個姿勢,握手而已。     眾目睽睽之下,遊方也不能把她晾著啊,也很自然的伸手相握。

     她將另一隻手也伸過來了,放在他的手背上雙手合握,遊方只得又伸出左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只聽向影華道:「蘭德先生,也許你我之間不必再說謝字,但是自從相 識以來,你陪我的這一路,影華真的很感激。」

     遊方:「既然不必說,你還說什麼,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你一定要保重。」

     向影華:「你也要保重,凡事小心!   有機會的話,別忘了來松鶴谷做客,我不會在別的地方。」說完話輕輕鬆開   了手,眼神彷彿還在說一一 蘭德,你就沒有別話要對我講嗎?一 定有,我能感覺到。

     可惜遊方真的什麼都沒再說,旁邊的張流冰見月影仙子與蘭德前輩握手,他也趁勢把手伸了過去。但是向影華卻只衝他微微一點頭抱拳,就這麼把他的手晾在那裡,張流冰倒也見機很快,隨即抬手還禮,沒讓自己尷尬。

     松鶴谷三人走後,尋巒派眾人也向遊方告辭,經昨天一場晚宴,他們對這位年輕的小前輩感覺已經是相當的親近而且很敬仰,紛紛留下自己聯繫方式與落腳的地點,希望蘭德先生有空去做客。

     至於遊方,此刻是剛從海外歸來的風水奇人,要雲遊天下山川,尚且居無定所,當然不太好留聯繫方式,只有一個現在使用的神州行手機號而已,只能一切隨緣了。

     先前在松鶴谷中的經歷,是遊方第一次在各派同道面前亮相「是一個很好的鋪墊,而在廣州發生的逕釁事,經過尋巒派眾弟子之口「漸漸傳遍江潮,而且越傳越顯高深,正式奠定了「梅蘭德前輩」的聲望。

     假如等到有一 天,眾人突然獲患他就是繼續劉黎衣缽的下一代地師,估計都會恍然大呼,說一聲原來如此!   意料之外卻表情理之中,劉黎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老頭的第一步打算已經成功了。

     江潮風門各派是千年之前楊公留下的風水秘法傳承,開枝散葉至今,與通常人們所理解的風水界還是不一樣的,與莫家原江湖八大門中的「風門」概念也有所不同。     它們特指修煉風水秘法,凝煉天地靈樞的各派流傳,眾弟子可能混跡於公開的風水界,也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種身份。

     有趣的是,梅蘭德的名聲,隨著安琪妮年初那份報告以及公開的發言,在風水界也漸漸傳揚開來,明裡暗裡,他都成為了傳說中的風水奇人。

     後話暫且不提,張璽先送陸長林、郝豐俊、包曼等人去機場,同時也安排幾名門人輪流住在白雲山腳下值守,倒不是為了監視遊方,而是注意那座山莊周圍的動靜,畢竟剛剛發生了唐朝和的事情,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剛送走陸長林等人,白雲山那邊就傳來的消息,張璽聞訊不禁暗暗皺眉,卻只能苦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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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1:54:1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六十一章、竊玉飛賊 徐公子勝治

  月影仙子剛走,蘭德前輩就將前日與他「幽會」的佳人,那位亨銘集團的齊董事接進了白雲山莊,看樣子打算接下來在廣州的日子裡,就留這位美人相伴。這位莽輩真的是風流無忌啊,竟然來了一出山中藏嬌。
  
  若說梅蘭德與向影華沒有男女私情,張璽這個老江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像,若說有吧,這兩人又總是若即若離,還當面聲明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看樣子一定有什麼隱情。與齊箬雪偷情約會釣唐朝和現身,這個餿點子是張璽與張流冰父子出的,現在看來蘭德前輩假戲真唱了,隱居山中也不寂寞,這讓張璽哭笑不得。
  
  但無論如何,這是蘭德前輩的私事,張璽也什麼都不能說,而且還吩咐知情的弟子,一律不許亂嚼舌頭。他本來很著急,想立刻就去求見蘭德先生,私下尋問李豐前輩有何交待,現在卻決定等兩天。
  
  蘭德先生捅美山中,正是盡興快意時S,1,前腳將齊箬雪接進山莊,張璽後腳就趕到了,這不是打擾好事自討沒趣嗎?
  
  遊方前天半夜回到山莊時,將齊箬雪的車留下了,這天他是步行走進的度假村。而齊箬雪已經趴在二樓窗口眼巴巴的望了半天,看見遊方從前方道路轉彎處一棵大樹下走出來,她探出半個身子揮手。這把遊方嚇了一跳,身形如電兩個縱步就到了窗下喊道:「小心,別掉下來!」
  
  然後齊箬雪就覺得眼前一花,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遊方橫抱在懷中站在臥室的床邊。遊方沒有走門,直接從窗戶進來了,身法快的讓齊箬雪都沒看清。對於她而言,他有任何神奇她都能接受,只是覺得目眩神迷,有些癡醉的勾住了他的脖子:「蘭德,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一一r一一一」
  
  遊方抱著她低頭道:「以為我又一次消失了?不會的,我答應過你,至少現在不會。今天早上給向小姐送行,耽誤了一點時間。」
  
  齊箬雪確實等的著急,或者是在擔憂,她擔憂像上次那樣又收到他的一封信而不是等來他的人。昨天中午醒來,她的感覺非常好,從來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感到舒暢,緊接著她就注意到遊方把車留下了,不禁微微有點擔憂。
  
  下午她開車悄悄回家一趟,收拾了一些衣物與生活用品,然後去商場、藥房、書店都轉了一囹,凡是能想到的東西她都買了。還有四十天呢,一個人度假與兩個人的「蜜月」當然不同,得好好準備準備,比如她還買了幾本關於烹飪、茶道、家庭保健按摩方面的書。
  
  休假之前^~\&可沒想到這些,但是回想起來,這正是她內心深處所幻想的,否則她也不會住到這裡來。等到一切真正發生的之後,她又覺得似夢一般,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又害怕它不是真的。
  
  就是在這樣一種心情下等待遊方,一直等到上午十點多鐘,太陽升的越高,她就越不安。但這一切的不安與焦慮,都隨著他的到來煙消雲散,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融化在他的懷抱中。
  
  「箬雪,你今天好送人。」遊方已經把她放在床上,半個身子壓著,支起一隻胳膊看著她說話。
  
  「前天就不是嗎?」箬雪的手臂仍然勾在他的脖子上。
  
  「我說的是實話,是越來越迷人。」遊方還沒說完,她嬌潤的唇已經迎了上來,於是低頭吻她,兩人就似沙灘上喘氣的魚。
  
  好半天這口氣才喘勻了,遊方摟的很緊,幾乎讓她動不了,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在她耳垂邊說了一句:「我們先去吃飯好嗎?我猾,你一定又忘了吃早飯。」
  
  吃午飯的時候,齊箬雪問了一句:「蘭德,你真要陪我整個假期嗎?」
  
  遊方笑著點頭:「當然了,除非你……」
  
  齊箬雪趕緊打斷:「沒什麼除非,我就是想再聽你說一遍。你是與我一起住在度假村,還是讓我陪你去別的地方,或者每天都過來看我?我記得你說過,這段時間,每天午夜你都要練劍的。」
  
  遊方有些感慨:「我說的話你倒都還記得,正想與你商量,我博一起住在白雲山莊吧,我就在那裡練劍,也不用每天來回。」
  
  齊箬雪有些猶豫:「住那裡?
  
  遊方:「怎麼,你不屬意嗎?齊箬雪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喜歡就行,只是那個地方是亨銘集團的產業。」
  
  遊方:「那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不付錢,自己度假,又照顧你們集團的生意,有什麼不好?雖然奢侈了些,但為了好好享受這個假期,也是值得的。」
  
  齊箬雪點頭道:「那個地方的確非常好,從現在到我的假期結束,你原先的租期還差半個月,我來續租吧。」
  
  齊箬雪的收入不低,但她只是一個高級白領,算不上大富大貴,執行董事一年的年薪七十萬左右。另外在她簽訂的工作合同中,還有一份帶條件的f股分紅,假如亨銘集團的稅後利潤超過一定的數額,她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獎勵,這要看市場情況以及公司經營的如何了。
  
  趙亨銘就是個甩手掌櫃,除了處理生意場上一些必須出面的大事之外,所有的具體工作都扔給集團高層經理人員,自己出去風流瀟灑。齊箬雪的工作完成的非常不錯il至少亨銘集團一直在正常運轉,這兩年她都能拿到她在亨銘集團工作了兩年多,廣州那套公寓是租的並沒有買房子,車是自己買的,除去所得稅與各方面的開銷,這兩年也有一百多萬不到兩百萬的積蓄,經濟條件比一般人是好多了,但也承擔不起長期租住白雲山莊這種奢侈消費。
  
  那地方一年的租金可就是兩百多萬吶,還不算額外的服務費。但是蘭德喜歡,那就住吧,不就是多續租半個月嗎,錢不就是這麼花的嗎,只要有他陪在身邊就行。
  
  遊方看著她,眼神很腰朧也很溫柔:「你已經借讖給我辦晚宴了,還讓你再幫我租房子?用不著這樣,這些都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喜歡就行。……想當初第一次見面,就是你把我接到白雲山莊去見牛老,真是沒想到啊會有今天啊。」
  
  齊箬雪抿了一口果汁,羞答答的說:「我也沒想到,真的,做夢也沒想到,蘭德,你太讓人著迷了,不知不覺中。」
  
  遊方笑著反問:「是嗎?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可對我沒休麼好印像。」
  
  齊箬雪低下頭很扭捏的說道:「那時的我,太沒有眼光了!但你卻把我看透了,冷翡翠的故事,可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遊方:「不過是江湖人忽悠人的伎倆而已,你到現在還在意嗎?
  
  要說看透,今天我才好好看透你,欣賞你的一切……
  
  遊方的語氣很曖昧,齊箬雪的臉發燒了,弱弱的瞟了他一眼道:
  
  「大白天的,在餐廳裡呢!」
  
  遊方一聳肩:「我只是說欣賞秀色,可沒別的意思,大白夭的在餐廳裡呢,你在想什麼?」他把別人挑逗的心襟蕩漾,自己卻扮起無辜來。
  
  遠離塵囂的白雲山中練劍,風景如畫、美人相伴,遊方的日子過的快趕上活神仙了。每天半夜齊箬雪乾脆也一定要陪遊方去練劍。這怎麼個陪法?在林間空地旁放了張休閒椅,坐在那裡欣賞遊方的劍法,下雨夭就在旁邊撐起一把大傘,她看不透其中的玄妙,卻越看越覺得陶醉。
  
  遊方每天半夜練劍並不驚動山莊的工作人員,直接從樓上窗戶走,齊箬雪說自己沒這本事,曇-能讓遊方抱著來回了,槁得他像傳說中竊玉偷香的採花飛賊一般。
  
  向影華不在,遊方卻用了另一種方式去練劍。他以向家送的七枚鎢光石布成星辰璇璣陣,在星光下練劍,卻沒有拿出那枚黑鎢晶「而是以自身合秦漁為靈樞運轉陣法,感悟劍意與天地靈氣玄妙的共鳴。
  
  遊方這幾天沒有離開山莊一步,有三個方面原因《其一,他不想以梅蘭德的身份見到太多的人,將來還要在廣州混呢。
  
  其二,他要練劍,不練劍也要陪齊箬雪。其三,他一直在等張璽,他知道張家父子隨時可能會來「拜見」他。
  
  然而遊方等到的第一個訪客卻不是張璽,而是一位沒有想到的人。
  
  就在齊箬雪住進山莊的第二天下午,吳琳琳打扮的很是一副清爽可人的模樣,開著一輛標緻307來到了山莊。她停好車走了下來,第一眼就看見了遊方的背影,只見他站在草坪前端,手扶著欄杆遠眺麓潮,身形似乎與山水風景融為一體,充滿一種神秘的氣度。
  
  吳琳琳直接就向遊方走了過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喊道:「琳琳,你怎麼來了?」
  
  是齊箬雪的聲音,吳琳琳嚇了一跳差點沒把腳崴了,轉過身來一看,齊箬雪托著一個茶盤走了過來,頭髮很隨意的披在肩側,臉色嫩白裡透出緋紅,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莫名的魃力,眼神也很驚訝的看著她。
  
  吳琳琳嘴張的老大幾乎能吞下一個雞蛋,過了半天才說道:「齊董,你,你,你不是休假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齊箬雪笑了,神情很自然的答道:「休假也不必走很遠,我就住在這裡。」
  
  吳琳琳的大眼睛幾乎瞪成了一對鴿子蛋:「你住在這裡,租下山莊的那位向小姐呢?」
  
  齊箬雪:「她有事已經回仝了,但蘭德先生還在。」
  
  這時遊方已經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道:「這不是吳琳琳小姐嗎?
  
  箬雪,你在休假啊,助理也追到這裡匯報工作?……坐下聊吧,一起喝杯茶。」
  
  坐下之後,吳琳琳有點摸不著頭腦,在遊方與齊箬雪的追問下,卻還是說了實話:「我來……是想請蘭德先生看電影。」
  
  遊方與齊箬雪對望一眼,神色都有些說不出的古怪,齊箬雪問道:「看電影?今天不用上班嗎,這麼早就來了。」
  
  吳琳琳的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委屈:「齊董,今天是週末。」
  
  齊箬雪噥了一聲:「這樣啊,我都過的忘7日子。」
  
  吳琳琳看看遊方又看看自己的頂頭上司,吞吞吐吐的說道:「來之前我給山莊值班經理打過電話,知道蘭德先生在,才過來的,卻不知道齊董也在這裡。你們有事就忙吧,不好意思,我打擾了。」
  
  齊箬雪住在山莊裡,這座山莊是亨銘集團的產業,所有服務人員都亨銘集團的下屬員工,雖然亨銘集團是趙亨銘的,但直接管理公司的一直是齊箬雪,誰又敢公開亂說?況∽才住進來一天而已,所以連吳琳琳都沒聽說這回事。
  
  齊箬雪笑了,態度顯然比平時工作時溫和的多:「沒什麼打擾,反正我們也沒什麼事,一起吃頓飯吧。」
  
  遊方一見她這個態度,也笑著說道:「戎好久沒看電影了,聽琳琳這麼一說,還真想去看看。要不今晚我請客吧,出去吃飯,吃完飯再去看電影,二位女士意下如何?」
  
  雖然事出意外,但遊方也很大方,吳琳琳是好意上門,又是齊箬雪的助理,還是他的老朋友,面子上總不能鬧的太尷尬,乾脆順水推舟去看電影吧。吳琳琳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迷迷糊糊的就答應了。
  
  遊方站起身來笑道:「為了琳琳回家方便,就開她的車吧,我來給二位女士當司機。」
  
  這天晚上,他們真的下山吃飯然後進市裡看電影去了。吳琳琳來這裡是打算「泡」遊方的,週末想約這位帥哥出去玩,沒想到卻撞到了齊箬雪手裡,當時是吃驚不小啊,差點沒給嚇著。還好場__並不難堪,遊方很有風度的讓她下了台階。
  
  可是吳琳琳心裡想不通啊,她和亨銘集團的其它員工一樣,早就把齊箬雪當成趙亨銘的女人了。雖然她在齊箬雪的身邊瞭解的情況更多,知道兩人的關係不像外界傳的那樣親密,但在她看來也是遲早的事。
  
  這下倒媚,齊董說休假就休假,而且陪著蘭德先生就住白雲山莊裡,趙亨銘如果知道了會怎麼想?就算是出來偷偷與情人幽會,就不能躲遠點嗎?
  
  這位性情直率爽朗的姑娘今天有點心事重重,飯吃的不是很有滋味電影也沒有看明白,她做為齊箬雪的助理,覺得自己有必要也有義務提醒她一聲,一直在琢磨該怎麼說。
  
  好不容易在電影院等到一個上洗手間的機會,吳琳琳在外面的走廊上攔住了齊箬雪,小聲道:「齊董,有事我不該多說,但是……我畢竟你的助理,你休假和蘭德住在山莊,董事長知道嗎?」
  
  齊箬雪決定與遊方住在山莊中,就料到會遲早會有這一出的,她答話時恢復了一貫冷艷神情:「我想他遲早會聽說的,但這是我的私生活,與他以及孚銘集團都沒有關係。既然山莊的工作人員都看見你來了,你可以私人身份告訴亨銘你所看見的,我不會怪你的。」
  
  齊箬雪沒有讓自己的助理為難,假如吳琳琳不知情也就罷了,可她(8僵自己跑來了,山莊工作人員也都看見她來了。這雖然是私事,但是吳琳琳不告訴趙亨銘的話,假如趙亨銘事後遷怒,自不會與山莊服務員計較,但吳琳琳恐怕得重找一份工作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發生這種事。
  
  看完電影先送吳琳琳回家,兩人打車到麓湖岸邊,又手挽手步行上山。晚風溫柔帶著一絲清涼,山影憧憧斂含著情意朦朧,他攬著她、她偎著他,齊箬雪突然說道:「蘭德,很不好意思,過幾天可能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遊方不動聲色的反問:「趙亨銘嗎?」
  
  齊箬雪就似做錯了什麼事情,低著頭弱弱的說:「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知道,這個人,一向自信慣了,他以為他很有魃力,很可能會來看看你到底是誰?也有可能會給你難堪的,用他們那種人的方式,我怕到時候會惹你不高興。」
  
  遊方又問:「你是在提前為他道歉嗎?」
  
  齊箬雪:「不是,我是在為我道歉。
  
  遊方說了一句讓人身上發冷,但心裡又發暖的話:「這倒不必了,又不是你的錯。我倒不在乎他能把我怎樣,就算是斷頭催又能怎樣?
  
  就看你自己怎麼想了,我不會勉強你做什麼的。」
  
  齊箬雪趕緊解釋道:「我沒想法,真的沒有,在你身邊也不願意去想。這個人我瞭解,他與斷頭催當然不一樣,這世上怎麼可能人人都是斷頭催?況且就事論事,他也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而我也對得起這份工作與薪水,他無非會覺得挫傷了他出身高貴的自尊。」
  
  遊方:「這麼說,倒是我該向你道歉了。不知道你這個假期結束之後,會不會失業?」
  
  齊箬雪:「暫時倒不會,只要我不主動辭職,公司還要正常運轉下去,沒有合適的人能立刻接替我的工作,我與亨銘集團簽了三年合約,還有九個月。……如果他真的一定要出氣的話,無非是不再與我續約,可能還會傳出一些難聽的流言。這些我都能想到,自己會處理的,你不用操心。」
  
  遊方嘴角似在笑:「如果是這樣,趙亨銘可是笨封家了,你看他像個笨蛋嗎?」
  
  齊箬雪被他逗出了一點笑意:「不像!但誰都有賭氣的時候,說不準的事。」
  
  遊方將她往胸前攬的更緊:「來就來吧,只要你不後悔也不在乎,我不會在乎他怎麼樣也不會故意把他怎麼樣,有什麼話,等你好生過完這個假期再說。……早就告訴過你,這是在玩火,有些事,你我之間不太可能,但我也會……」
  
  齊箬雪及時打斷道:「說過的話,就別再說了,沒說的話,等陪我過完假期再說。……今天有點熱,出汗了,回去先洗個澡,你陪我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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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1:59:59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六十二章、送天梯 徐公子勝治

  趙亨銘在齊箬雪住進白雲山莊的第三天,也就是吳琳琳請遊方看電影的第二天就來了,他從台灣剛回廣州,就聽吳琳琳私下裡匯報,休假的齊箬雪與一個叫梅蘭德的男人住在白雲山莊。這兩人分明就是情人關係——吳琳琳雖然沒有直說,但意思很明白。
  
  趙亨銘非常意外,齊箬雪找什麼男人本是她自己的私事,但是這兩年來,園子裡的朋友早就把她當作趙亨銘的女人。趙亨銘沒有公開這麼說過,但也從來沒有否認,在他看來,齊箬雪遲早是他的女人,他雖然沒有正式追求過她,但也給過很多的暗示。
  
  其實對於趙亨銘來說,女人倒無所謂,他身邊從不缺乏各式各樣的美女環繞,但是一位盡職而出色的公司管理者就太難得了。只不過嘛,這位公司管理者又是一位冷艷性感的美人兒,不論從虛榮心、佔有慾、信任感等角度,趙亨銘還是非常希望以自己吸引力能征服這個女人。
  
  現在他卻有一種莫名的挫敗感,齊箬雪成了別人的情人。梅蘭德?這個名字他有點印象,聽說是個江湖騙子。去年他外公牛然淼在廣州搞元青花懸賞徵集,讓亨銘集團出面籌辦,將亨銘大廈搞的亂糟糟的,當時趙亨銘還挺高興,因為這是牛然淼眼裡有他這個外孫的表現,要不然怎麼不讓別的人辦呢?
  
  後來就是一個叫梅蘭德的人出現,打碎了一隻贗品元青花,竟然把老爺子給哄住了,看來很有幾分手腕。
  
  今年初鴻彬工業園出事了,斷頭催請幾位高人來看風水做法事,其中就有一位梅蘭德,這在趙亨銘看來也是一場鬧劇。但事後梅蘭德的聲名卻在風水界傳開了,甚至港澳台一帶的「業內人士」都有耳聞,這也得感謝齊箬雪請來的專家安琪妮。
  
  但是聽斷頭催等人的說法,對這位「梅蘭德大師」還是很推崇的,認為這人真的很有本事,看來不是一個簡單的江湖騙子。
  
  但這人也不能騙到齊箬雪頭上啊?趙亨銘聽說消息之後怎麼也坐不住,想立刻趕到白雲山莊,但那樣又太失他的身份了。後來他說服自己找了一個高尚的借口,不能眼看著齊箬雪上當受騙,他有義務去揭穿那個騙子。
  
  趙亨銘平常出去玩喜歡自己一個人開車,但這一次卻特意帶著司機和保鏢,鄭重其事的趕往白雲山。
  
  他上山的時候,張璽立刻就知道消息了,也叫上兒子張流冰趕往山莊。他們沒有坐自己的車,而是去擠地鐵,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不堵車的市郊,然後打車直奔白雲山風景區。——這樣做是為了趕時間。
  
  張璽既然認識齊箬雪,當然不會不瞭解亨銘集團的情況以及她與趙亨銘之間說不清的關係。趙亨銘去了山莊,很可能是去找麻煩的,張璽倒不是擔心這個花花公子能把蘭德前輩怎麼樣,而是怕場面上起了衝突,趙亨銘吃不了兜著走,這對蘭德先生以及齊箬雪也都不好。
  
  ……
  
  趙亨銘來到白雲山莊,在門前平台右側的停車場停好車,保鏢下車開門,司機也下了車,都彬彬有禮的站在車的兩側,既沒有走到別處也沒有上車坐著。趙亨銘下車後稍稍整了整衣領,風度翩翩舉步而行,雖然心中不悅,但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微笑,顯得非常有涵養與禮貌。
  
  不用去找齊箬雪,她與遊方就坐在草地上的休閒桌兩旁,桌子上放著散發清香的綠茶,中間放著棋盤,這兩人在下棋。棋盤上是最高檔的黑白雲子,而他們下的竟然是最簡單的五子棋!一邊下棋一邊以眉目傳情。
  
  齊箬雪這時已經看見了他,站起身來打招呼:「亨銘,你怎麼來了?……蘭德,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趙亨銘先生,亨銘的外祖父就是牛老,你見過的。……亨銘,這是我的朋友梅蘭德。
  
  齊箬雪也一樣面帶微笑,表現的非常有涵養與禮貌。
  
  遊方聞言已經快步迎了過去,一把拉過趙亨銘的手,很熱情的雙手相握道:「哎呀,趙亨銘趙先生啊,久仰久仰!早就聽箬雪提過你的名字,出身名門卻不驕不縱,年輕有為闖出自己一番事業,實在令人佩服。早就想登門拜訪,又怕您貴人事忙,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不凡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遊方如此熱情有禮,說的都是讚許的話,趙亨銘反倒不好板下臉來,只得一起坐下邊喝茶邊說話。有服務人員來添杯子和熱水,齊箬雪卻讓服務員站到了一邊,她親自泡茶、倒茶。
  
  趙亨銘坐下之後先解釋了一番自己的來意:「箬雪,前一段時間你的工作太累了,而我也忙著去台灣段家慰問,沒有來得及問你去哪裡休假。昨天才聽吳助理說,你住在這裡,所以立刻趕來了,沒想到你和梅先生在一起。」
  
  齊箬雪給他倒了一杯茶解釋道:「蘭德很忙,難得有時間來看我,所以我要休假好好陪他,這是一點私事,就沒和你打招呼了。」已經很溫婉的當面確認她與梅蘭德的關係。
  
  趙亨銘又問遊方:「梅先生,箬雪可是我們亨銘集團的頂樑柱啊,這兩年就是我左右手,我卻不知道原來你們也是朋友,請問你和箬雪是怎麼認識的?」
  
  遊方順嘴跑火車的功夫,也不比他的劍法更差,端著杯子答道:「是在歐洲旅行的時候偶爾的,那時箬雪正在英國留學,聽說趙先生是箬雪的學長,當時已經回國創業了。」
  
  趙亨銘心中暗道這人還真是個老江湖,在他這個明白人面前還裝呢!不動聲色卻又略帶矜持的追問:「哦,我聽說梅先生也是從海外歸來,請問您就讀哪所大學?」
  
  遊方:「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學,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學校了,沒法與趙先生出身的名校相比,只不過混張文憑而已,讓您見笑了。」他倒是「謙虛」的很,反正用不著和趙亨銘比這些。
  
  這話嘮的,讓趙亨銘反倒不好亂找茬了,只得先喝茶,聊了幾句閒嗑,找了個機會又問道:「梅先生的大名我也聽說過,最近在風水界傳揚的很廣,都說您是一位海外歸來的風水奇人,不知道您為什麼會在這一方面有所造詣?恐怕不是在墨西哥的大學裡學的吧。」
  
  遊方很隨意的一擺手:「都是一些江湖人的忽悠,入不得趙先生的法眼,要說風水,去年我和您外公牛老就在這個地方,還聊了幾句,當時箬雪也在場……我雖然在海外求學,但一直對古老而神秘的東方傳統文化感興趣,刻意研究過這一方面,也有幸得到前輩高人的指點。
  
  趙亨銘揪住這個話題不放,繼續追問:「梅先生給人看風水為業嗎?您在鴻彬工業園的事跡我也聽說了,我爺爺各種產業,其格局佈置,也都請過很多風水大師提供意見,雖然他老人家並不信這一套,但民間總有這些講究,也就姑妄為之了。……梅先生若有時間,不妨也給我們亨銘大廈看看風水,報酬嘛一定會很優厚的!……雖然我本人也不太信這些,但是總有人信,所以在江湖上有人以此為營生。」
  
  遊方也不生氣,淡然道:「亨銘大廈?那就不必了,去年我去過,就是那次元青花徵集活動,風水沒什麼問題。」
  
  就在這時,傳來很大的馬達噪音。一輛出租車上了山停在平台旁。張璽父子走了下來。趙亨銘是認識張璽的,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打招呼:「張總,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張璽一擺手沖趙亨銘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卻快步走過來站在遊方身旁恭恭敬敬道:「蘭德先生。我帶犬子來拜望您!您在這裡已經住了好幾天了,而我這幾天實在很忙,剛剛處理完香港元辰基金會的事情。希望您不要介意!」
  
  趙亨銘的表情就和昨天的吳琳琳差不多,嘴張的幾乎能吞下一個雞蛋。他在遊方面前自視很高,無非自恃是牛然淼的外孫還是亨銘集團的老闆,出身劍橋年輕英俊風流瀟灑。但在張璽面前他可端不起架子來。
  
  論財富、地位,張璽當然不能與牛然淼相比,但可別忘了牛然淼有七個兒子八個女兒,張璽在商界的身份地位絕對不亞於趙亨銘的母親、牛然淼的女兒牛逢辰,自然比趙亨銘要強多了。真要論的話,趙亨銘差不多就是與張流冰一類的人。
  
  若說趙亨銘與張流冰有什麼不一樣,那就是趙亨銘擁有自己的產業亨銘集團,而張流冰僅僅是在父親的公司當一個高級職員打工而已,看上去趙亨銘似乎強多了。
  
  但有一件事別忘了,牛老有四十多個孫子、外孫、孫女、外孫女,趙亨銘並不是嫡系子孫也不姓牛。亨銘集團已是他所擁有的絕大部分家族紅利了,就算牛老將來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得到很多,甚至會在商界、政界會失去一些有利的倚仗。
  
  而張流冰不同,張璽只有兩個兒子,將長子留在自己的公司,顯然是當接班人與事業繼承人培養,將來張流冰會繼承張璽絕大部分的財富與產業。如果趙亨銘不能自己將亨銘集團發展壯大,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所擁有的一切遠不如張流冰。
  
  聽見張璽的話,遊方只是微笑著一擺手:「張總事務繁忙,我有什麼好介意的?反正閒居山莊無事。還有箬雪陪著我,這幾天過的很逍遙。請坐吧,一起喝杯茶,趙先生。你也坐啊,別站著說話。」
  
  張璽很客氣的說了一句:「謝謝蘭德先生。」然後在趙亨銘的對面坐下了,張流冰卻沒坐,神色略顯拘謹的垂手站在父親的身後。這一張桌子旁只有四把椅子,剛才遊方與齊箬雪面對面在下棋,兩側還有兩個座位,現在坐滿了,卻沒有張流冰的位子。
  
  謝謝?遊方讓他坐下,張璽居然說謝謝!而看張流冰的樣子,似乎只能站著,遊方不叫他坐,他就不敢坐下。這一幕讓趙亨銘目瞪口呆,坐下之後不知說什麼才好。
  
  服務員又來添杯子,同時搬來一張椅子,張流冰卻悄悄一擺手讓服務員搬走。這時齊箬雪開始沖茶,張璽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齊小姐,怎能讓您倒茶呢?我來我來!」說著話就把一套茶具端到了自己身前。
  
  張流冰適時的插話:「爸,讓我來吧!」順勢把這活接了過去。
  
  張流冰站著給在座的四人添茶,第一杯倒給遊方,第二杯倒給齊箬雪,第三杯倒給趙亨銘,第四杯才給自己的父親添滿。遊方只是大大方方的點點頭而已,受之泰然。
  
  遊方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而且做的這麼自然而然?假如換一種場合,他不會這樣的,儘管張家父子對他這位小前輩很尊敬,他也要表現出足夠的謙遜與禮數。
  
  可是今天不同,遊方一見張璽是打出租車來的,就知道這一對父子是接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趕到,是來幫忙捧場與給他解圍的。再看張家父子的態度,遊方隨即就明白了張璽這個老江湖玩的套路是一一送天梯。
  
  江湖手段千變萬化,但江湖門道萬變不離其宗,無非是門檻術、天梯術、盤局術等幾大類,就看各人用的是否巧妙了。
  
  天梯術有借有送,有架有撤,有遞有收。遊方在鴻彬工業園玩過一手借天梯,但今天不需要他自己借,張璽主動送上來了。
  
  遊方如果不順著梯子上去,反倒辜負了張家父子一番好意,他配合的簡直天衣無縫,再說了,以他的身份以及張家父子私下欲求之事,這天梯送上來,遊方也受得起!
  
  趙亨銘可不瞭解那麼多內情啊,對於他來說,比碰上一個老江湖更倒霉的,就是碰到兩個老江湖,而且那兩人還是一夥的!這杯茶他已經喝不出什麼滋味了,過了好半天才吶吶的問道:「張總,您與……蘭德先生是怎麼認識的?」不自覺中他對遊方的稱呼也改了。
  
  張璽答道:「我與蘭德先生好幾年前就認識了,我的生意以航運為主,近幾年接的大單都是運送礦石。漸漸也接觸了不少這方面的業務,在非洲、拉美一帶也做一些礦產投資。蘭德先生是一位出色的地質與環境學家,同時對古老的神秘文化有相當高的造詣,對我幫助與指點非常多。」
  
  遊方微笑著說道:「張總謬讚了。你今天來,除了見面打聲招呼誇我幾句,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張璽沒有靠在椅背上,微微傾身道:「還真有事想求蘭德先生幫忙,元辰船務公司最近也在考慮調整資產結構,做一些能夠長期保值並有一定經營收入的固定資產方面的投資,您以前也建議過我的。
  
  在廣州嘛,我們要建一座物業,就和亨銘集團所屬的亨銘大廈一樣,一部分自用另一部分可以出租,作為整個元辰集團在內地的總部。地皮手續已經辦完,名稱也定下來了,叫尋巒大廈,為將來整個元辰企業集團的業務重心向內地轉移做準備。
  
  我們以內部招標的方式確定設計方案,有多家單位已經提供了,我想請蘭德先生作為這次招標的評委。尋巒大廈算不得很大規模的物業,不到二十層,但我總想盡量將它做到最好,您也是一位建築與環境設計方面的專家,恰好到了廣州,就勞駕指點一番。」
  
  遊方笑著對趙亨銘道:「你聽聽,說了半天,張總還是來請我看風水,這回看的是圖紙上的風水。」
  
  這是一句看似很隨和的玩笑,趙亨銘也許是因為有點發懵還沒反應過來,也不知哪根筋不對,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要說看風水,我也私下請過蘭德先生,上次在鴻彬工業園,除了鴻彬集團,我們亨銘集團也給過報酬,不知張總這一次……?」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臉歉意的齊箬雪打斷了:「亨銘,你一直很忙,最近我的事情也多,蘭德根本沒收亨銘集團的報酬,支票在我辦公桌裡一直沒動,我也給忙忘了。」
  
  轉賬支票,只要沒有存入別的戶頭劃賬,就等於沒動,遊方確實沒有拿過亨銘集團一分錢,像這些事,趙亨銘怎麼可能親自過問,所以也不瞭解具體情況。今天這一出齊箬雪也挺意外的,但她對遊方帶來的的種種「意外」已經很有免疫力了,反應很快。
  
  趙亨銘略顯不滿與疑惑的問道:「箬雪,你與蘭德先生早就認識,為什麼上次去鴻彬工業固之前,沒有對我說呢?」
  
  齊箬雪:「涉及到私人的事,我不好說太多,而且那時我知道鴻彬的事情很麻煩,正在為蘭德捏一把汗呢,別的事情也沒想太多。」
  
  張璽在一旁笑著打岔:「以蘭德先生的身家手筆,怎會在乎鴻彬那一點報酬?看風水、幫人解決風水方面的問題是蘭德先生的愛好,就像趙總你愛好攝影一樣,他也經常以風水師的身份四處雲遊。……蘭德先生,您還沒答應我剛才求的事情呢,看看,趙總就著急幫你要報酬了!」
  
  從張璽的角度,他說的也是實話,在他眼中以「蘭德前輩」的身家手筆,怎會在乎鴻彬那一點報酬?
  
  齊箬雪卻趁機插話道:「元辰要投資不動產,這我早就聽說了,尋巒大廈這個名字還是剛知道,亨銘集團也有下屬的建安公司,不知道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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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2:00:17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六十三章、玉箴 徐公子勝治

  幾句話一聊,桌上竟然談起了生意,齊箬雪還真是個稱職的執行董事。張奎微微愣了愣,隨即笑道:「設計方案還沒定下來,建安工程還早呢,到時候也用招標的方式,歡迎亨銘集團的下屬企業來投標,如果有合作的機會,那是最好不過。」
  
  齊箬雪也笑了:「做生意嘛,就要講究未雨綢繆,如果尋巒大廈的設計方案確定下來,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去做準備工作,研究方案、預算、標書,那麼拿到工程的把握就更大了。」
  
  張董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等蘭德先生定下來尋巒大廈的設計方案,我可以將詳細資料提拱給齊小姐,工程招標嘛,還是要按正常的程序來。……蘭德先生,到時候您若有時間又肯賞光,是否可以再做一次建安招標的評委?」
  
  遊方很瀟灑的一擺手:「我這人閒散慣了,對做生意不太感興趣,請我做建築設計的評委還可以,但是工程招標就算了,在商言商,你該怎麼做生意就怎麼做生意。……但是箬雪也說了,亨銘集團下屬的建安公司有興趣參與投標,張總也不能不照顧,至少同等條件下應該優先考慮。
  
  張輩又接著點頭:「那是當然!亨銘集團有齊小姐這種人才,我塹很羨慕啊,休假還不忘了公司的生意,三言兩語就談到了商業合作。
  
  假如齊小姐哪一天想換個工作環境,歡迎到元辰就職,至於薪酬待遇,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是開玩笑,也是實話,齊箬雪這樣的高管人才,如果瞭解她,哪家大公司都會歡迎的。
  
  趙亨銘就算是個笨蛋,這時候也知道該怎麼辦,端起茶杯半開玩笑道:「剛剛還在談合作,怎麼張總又琢磨著挖人了?箬雪可是亨銘集團的頂樑柱,您就別開玩笑了!……我非常希望能與元辰企業集團合作,以茶代酒,先敬張總一杯。」
  
  張壘舉杯同飲:「我也希望能夠合作成功,將來說不定有更多的生意要仰仗亨銘集團以及澳門牛氏企業,以茶代酒,不過,這是蘭德先生的茶哦?」
  
  趙亨銘又倒了一杯茶敬遊方:「多謝蘭德先生的茶!」
  
  遊方微笑著舉杯:「趙先生何必這麼客氣,我也沒做什麼,再說了,箬雪是我的朋友。」
  
  張墜有些不解的問:「齊小姐,您為何要在亨銘集團就職呢?其實蘭德先生……」
  
  這話只說了一半,就恰到好處的被遊方打斷了,他主動替她解釋道:「趙總是箬雪在劍橋的學長,回國後主動邀請箬雪加盟亨銘集團。
  
  其實箬雪有一個願望,就是證明自己的能力與身份是相稱的、獨立的,與其他的因素無關,我又能說什麼呢?」
  
  齊箬雪的想法?遊方還真沒信口開河,那晚在酒吧裡偶遇,這些話是齊箬雪親口說的。他還記得這麼清楚,對面的齊箬雪看過來,眼神中充滿別樣的情愫。
  
  這時趙亨銘站了起來,走回到自己的車那邊,叫司機打開了後備箱,捧出了一個精緻的木盒,保鏢上前想幫他拿著,卻被謝絕。趙亨銘親自捧著木匣走過來放到桌上,打開道:「我上個月去雲南鳴泉礦業參觀時,在熊總那裡淘了一塊極品黃龍玉。這次來的匆忙沒有什麼準備,就拿它送給蘭德先生做個見面禮,一點心意不要嫌微薄,請您千萬勿推辭。」
  
  趙亨銘可不是傻瓜,他雖然有紈褲習氣,但並不是只知一味揮霍的敗家子。他喜歡花天酒地,卻沒有荒廢自己經營的產業,請齊箬雪這樣的高管來打理公司的事務,也算是知人善用,自己樂得清閒。
  
  而且他也不是什麼事都不過問,懂得充分利用人脈關係與各種有利條件,對亨銘集團的生意非常有幫助。若沒有他,亨銘集團也不可能有那麼多生意做,這是齊箬雪等高管所不具備的優勢,他們不可能在商界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今天這個場合,趙亨銘摸不清遊方的底細,但從張望的反應看,此人來頭絕對不小,身家地位肯定在他之上。而且遊方沒有絲毫的惡意,身份也僅僅是齊箬雪不願意公開的情人而已。如果說來之前他還有什麼挫敗感的話,到現在也沒什麼好不服的,所謂心態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能夠攬到尋巒大廈這項工程自然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與整個元辰企業集團建立更好的關係,那就意味著將來有更多的合作機會與商業利益,趙亨銘心裡當然很清楚。至於齊箬雪,確實是一位稱職而出色的執行董事,站在他的角度沒有道理有任何不滿,假如跳槽離職了,反倒是他的損失。
  
  對於遊方,趙亨銘來之前那些找茬的心思全拋到腦後了,人家不計較那些對齊箬雪的不利傳聞已經夠給面子了,他還能找什麼麻煩?不僅如此,他還要好好結交,不要當面引起什麼誤會。趙亨銘也經歷過很多場面,不是不會做事,彌補的很自然。
  
  遊方很客氣怕表示感謝,也很自然的收下這份禮物,最後握手道:「上次就是在這裡,我陪牛老喝的早茶,趙先生下次見到您外公的話,別忘了替我轉達問候,祝他老人家健康長壽。」
  
  趙亨銘告辭的時候,遊方將他送到車門前,並親切的揮手示意,他就這麼匆匆的來了又走了,臨走前還特意對齊箬雪道:「公司暫時沒什麼重要的緊急事務,你就安心陪著蘭德先生度假吧。」
  
  齊箬雪所擔心的尷尬或衝突場面,無形中就被兩個老江湖化解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張家父子卻沒有走,張壟說要陪蘭德先生下棋。據趙亨銘所知,張壘的棋藝在廣州一帶商界可是相當有名,早年就是業餘五段,在廣州圍棋協會掛著虛銜,曾幾次出資贊助市裡組織的圍棋比賽。
  
  而遊方剛才下的是五子棋,連禁手規則都沒有、最簡單的那種,張壘與他對弈顯然是自降身份,不是為了下棋,可能是私下裡還有事相求,卻又不好直說。這場面是趙亨銘告辭的原因之一,他不是一個不知趣的人,就看是在什麼人面前了。
  
  趙亨銘走後,遊方卻沒有下棋,走過來主動抱拳施禮:「張總、張公子,多謝二位今天給的面子!蘭德也正巧有事要找二位詳談,可把你們等來了,能否私下一敘?」
  
  張墊真有耐心,儘管心裡很著急,但為了不打擾蘭德前輩的擁美山中的情趣,他本打算等到三天後再來拜訪,卻因為趙亨銘這位不速之客,他提前一天就來了。擇日不如撞日,張家父子天梯送的漂亮,遊方也主動遞台階,不用他們開口,反而顯得是自己有事求人。
  
  特意將張家父子迎到山莊一樓一間不大的會客室,遊方請兩人稍等,自己上樓拿了幾樣東西,回來後關好門窗,取出七枚鎢光石很熟練的布下一個星辰巍饑陣,將張壘父子困在陣中,而他運轉神識處於發動陣法的中樞位置。
  
  假如他有敵意的話,這是請君入甕的做法,但張家父子毫不介意,眼神中還有幾分讚賞與凝重之色。遊方可沒有向影華那麼大的本事,她隨身的天機大陣舉手間就能隔絕一片空間的聲息,無論什麼高手的神識都不可能暗中窺伺,但他也借鑒向影華的手段,結合自己對星辰斑饑陣的領悟,佈陣隔絕聲息,使這裡的談話不會外傳,也好讓張家父子放心的暢所欲言。
  
  他坐下之後,張壟首先開口:「蘭德前輩……」
  
  遊方一擺手打斷他的話:「在松鶴谷中當著各派同道的面,梅某人就說過,小小年紀不敢自稱前輩,雖是密室私語亦如此。」
  
  張壘笑道:「一緊張差點忘了,蘭德先生,您如此慎重,一定有要事交待?」
  
  遊方也不必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二位已知道李豐前輩有車相托梅某,所托之事與這面玉牌有關。」他從兜裡掏出一面掌心大小的玉牌,正是尋巒派掌門信物尋巒玉箴。
  
  張壘今年五十王歲,而尋巒玉箴早在他出生前十二年就下落不明,當然無緣親見。
  
  失落多年的宗門信物第一次出現在眼前,張壘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彷彿在擔心一眨眼這東西又不見了。遊方則很大方的將與玉牌遞了給他:「張長老拿去仔細看看,此是何物,又有什麼講究?」
  
  「多謝!」張奎站了起來,恭恭敬敬欠身行禮,看架勢不像是對著遊方,精氣神都集中在玉牌上,要不是有茶几擋在腿前,他差點沒拜下去,然後才將玉牌接了過去,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觀瞧良久,好似這不是玉牌,而是塊一碰就碎的嫩豆腐。
  
  良久之後,手感似乎真實了,他才緩緩合掌將玉牌握在手心,坐下來閉上眼睛仔細以神識感應,眉心忽然微微一動。
  
  「張長老,你認出此是何物了?」遊方不動聲色的開口問道。
  
  張董睜開了眼睛:「是尋巒派失落多年的掌門信物尋巒玉箴,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能找回它,多謝蘭德先生,多謝李豐前輩,張某感激不盡!」
  
  「如此說來,李豐師兄沒有弄錯,果然是尋巒玉箴。只是張長老應該從來沒有見過此物,為何能如此確定?」遊方又問道。
  
  張壘:「尋巒派有此物詳細的圖樣,既然是玉箴,其中有特別講究,一般人臆造不出,而這塊玉箴少說也有數百年歷史,更不可能是現代人偽造。上次李豐前輩來廣州,曾內流冰出示過此物,我拿著照片請當年見過尋巒玉箴的老人辨認,便已經有九分確定,這次親眼見到,果然不假。」
  
  遊方微微一皺眉:「你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尋巒派的老人,是郝俊峰師兄嗎?」
  
  張壘搖了搖頭:「不是老郝師叔,而是我張家的一位長輩,他早年是先掌門陸文行身邊的僕從,對尋巒玉箴很熟,此人絕對可靠不會將消息外傳。……其實此物很好辨認,不必請教別人,我一拿到就能認出來,但是……」
  
  張壘欲言又止,遊方仍然在追問:「它有什麼不妥嗎?」
  
  張董:「代代相傳,尋巒玉箴中有賴布衣祖師凝練的見知靈引,待神識化神念之後可感應祖師傳下尋巒訣的心印感悟,我的境界雖然差了一線,但也該勉強感應出其靈性才對。
  
  此物確有高人神念留痕,但…」
  
  遊方接話道:「但無清晰之見知靈引,對嗎?李豐前輩交給我的時候曾提過,玉箴中的見知靈引不知何故被抹去,他得到時就已經是這樣。但所謂玉箴中的心法,不是秘訣文字,而是一種見知靈引,幫助後來人感悟尋巒訣真意。
  
  尋巒訣秘法歷代傳承,後人應有各自感悟,能與祖師所感悟相印證自然極佳,若無此見知靈引,也無礙秘法傳承。尋巒玉箴是歷代掌門信物,不僅是一種心法印證,更重要的宗門傳承的象徵。其實這玉箴若在陸長林手中,有無見知靈引毫無區別。」
  
  遊方當然不能告訴張奎李豐就是他裝的,其中的見知靈引已經讓他不小心給煮了,結合師父劉黎當初的解釋,這一番話講的也是頭頭是道。
  
  張壘點頭道:「李豐前輩的見解果然蘊意深刻,尋巒玉箴最重要之處是宗門傳承象徵,後人若有,神念合形,之境,亦可再度凝練見知靈引。不知李豐前輩將玉箴交給蘭德先生時,可曾介紹過它的來歷?」
  
  張董隨口講了一種境界「神念合形」,遊方可從未聽師父提起過,又不好直接追問露了自己的底氣,沉吟著答道:「倒是沒有詳細告知,只說是一位恩人臨終遺願,他受人所托而已。張長老,你看如今尋巒派中,何人有希望達到,神念合形,之境,能重新凝練見知靈引呢?」
  
  張壘苦笑著答道:「我師弟包旻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達到這幾近天人合一之境,但我看希望實在太渺茫,而當今在世的高人中,只有地師劉黎功力鼎盛時已至神念運轉巔峰化境,當時若無意外,他將很有可能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可惜偏偏出了意外,看來是天意劫數啊。
  
  如今江湖之中,據我所知,恐怕只有月影仙子有希望,餘者皆難。
  
  但認識蘭德先生之後,我又認為,您如果福緣深厚,也未必無此機緣。
  
  但依祖師之言,此境界不能僅從秘法修煉中勘破,空談無益,也無法多說什麼。蘭德先生,李豐前輩將尋巒玉箴交給您,不會沒有交代吧?
  
  您打算將它——」
  
  張壘說遊方「未必沒有機緣」達到神念合形之境,已經是在壯著膽子往天上誇他了,當世高手中還沒有人達到此境界,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問最後一句話。尋巒玉箴是遊方拿出來的,他打算怎麼處理、有什麼要求?
  
  遊方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其實我就這麼直接將它交給你也未嘗不可,但李豐師兄的交代只有一句話」此物是尋巒派掌門信物,只能交到尋巒派掌門手中」張長老可明白是什麼意思?」
  
  張董面有愧色道:「這是責問尋巒派多年來宗門不整之意,此事也與故掌門及尋巒玉箴下落不明有關,當時門中前輩商議,暫推一人代理掌門之務,待到尋回傳承信物之後再正式推選新掌門,郝師叔也是見證人之一。唉,這一等,就是六十五年啊!」
  
  遊方說話已經帶著「前輩」的口吻:「尋巒玉箴就在眼前,張長老有什麼打算,此間除了令公子並無他人,不妨對我之言。」
  
  張壘有很多心裡話從來沒對別人說過,現在是否說出來?他略一猶豫就做了決定,只能選擇信任遊方,於是長歎一聲道:「不瞞蘭德先生,張壘早有重整宗門之心,只是有心無力,時機一直不成熟。前幾天您給我創造了一個機會,我找到包師弟密談,計劃說服郝師叔,在尋巒派下一次門內聚會上,提議確立正式掌門。
  
  尋巒派掌門缺位至今,就是因為傳承信物未回,每次商議,都有人以此為借口拖延。如今多謝李豐前輩與蘭德先生,萬里迢迢送回尋巒玉箴,此次提議,所有人將再無借口反對了。我是獲悉您受李豐前輩所托而來,才下定決心這麼做的,否則按以往的經驗,此事每提一次,便多一次爭執,最終不歡而散,反倒使同門之間隔閡更深。」
  
  遊方聞言卻面容一肅,微微冷笑著反問道:「請張長老說實話,難道你認為尋巒派今天的局面,真的是因為沒有找回尋巒玉箴嗎?有了這塊玉,就可以重振宗門嗎?拿著已無尋巒訣見知靈引的玉箴為借口,逼迫眾人必須推選出一位正式掌門,就可以挽回尋巒派離析之憂嗎?」
  
  這一連串的設問,問的張塹低下頭很不好回答,一旁的張流冰終於開口了:「蘭德先生,我可以說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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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一百六十四章、密謀 徐公子勝治

  有些話張璽不太好說,張流水卻沒太多顧忌,這小子很能見機、遊方答道:「這本就是密談,不傳外耳,流冰公子可暢所欲談,張流冰又看了父親一眼,張璽點了點頭,他才說道:「尋巒玉箴若在他人手中,不過是一枚古玉而已。尋巒派多年宗門不整,其內情當然不是因為玉箴未回,而是眾人各懷私慮而成派系,想佔便宜又怕被別人佔了便宜,所以每次商談都是一場爭執不歡而散。
  
  時至今日沉疴已久,陸長林心知自己無領袖宗門之才,當然想維持現狀得過且過。包文師叔心懷不滿,有另立門戶之心,但尋巒派同道仍想尋求大樹蔭護,包師叔本人則沒有這個能力。我認為有心有能者,只有我父親張璽,這不是兒子誇父親。
  
  可尋巒玉箴畢竟意義不凡,只要它一出現,尋巒派非得解決歷史遺留問題不可,眾人再無推脫的借口。這樣一來禍福難料,沒了借口,也就沒了緩和矛盾的餘地,處理的不小心,會將多年積累的分歧激化,它可能成為整合宗門的契機,也可能成為尋巒派正式分崩的導火索。
  
  他一口氣說出了這番話,遊方是連連點頭,不得不讚道:「溜冰公子,難怪李豐師兄對你讚賞有加,果然是既有主意也有見地。
  
  張流冰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自從去年在康樂園偶遇李豐前輩,這些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遊方又問:「你只說出了問題所在,卻沒說如何解決,請問你有什麼主意嗎?」
  
  張流冰眨了眨眼睛:「這些大事,我一個晚輩能有什麼計較?蘭德先生既然拿出了尋巒玉箴,又問出了剛才那番話,一定有所指教,我與父親洗耳恭聽。」他挺狡猾,想先聽聽遊方是什麼看法?
  
  遊方也不客氣,直接問道:「張長老,請問你有私心嗎?」
  
  這話太直接了,張璽苦笑著答道:「若說張某沒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說出來恐怕蘭德前輩也不信,但我的初衷還是整合尋巒派宗門傳承。我父親就曾是尋巒派執法長老兼外堂堂主,我自幼就是尋巒弟子,尋巒派的蔭護給了我今天的一切,我不想後人失去它。」
  
  遊方又問:「你個人的私心,與尋巒派的宗門大局,孰輕孰重?」
  
  張璽仍然苦笑:「這話不好答,它本就很難分清,若一定要分開說,以尋巒派大局為重。」
  
  遊方笑了:「有張長老這句話就好辦,其實在梅某看來,您的確是整合尋巒派最合適的人,這些年你也一直在做準備,此私心也是公心。
  
  否則的話,我也不會帶著尋巒玉箴來廣州找你,而是去香港找陸長林或包文了。但事情還要一步一步的辦,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張璽一聽遊方出的語氣似乎有主意,趕緊點頭道:「蘭德先生儘管問,張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遊方:「假如你今天得到了尋巒玉箴,打算如何處置呢?」
  
  這話有門道,假如張璽今天拿走了尋巒玉箴,藏著也不是交出來也不是,他畢竟不是尋巒掌門,假如找回掌門信物卻私留自己手中,到時候再拿出來,絕對不是整合宗門的坦蕩態度,難免落人口實。但如果現在就公開交給陸長林,又非他所願,而且所謀劃的時機還不成熟。
  
  想到這裡,張璽恭恭敬敬又把尋巒玉箴交還給遊方,以請教的語氣問道:「那依蘭德先生看,此事應該怎麼辦?」
  
  遊方固然想幫助張璽整合宗門,但劉黎交待的師命是「搞定」尋巒派。見自己一句話,張璽把到手的尋巒玉箴又交了回來,遊方逸才徹底放下心來。有些人不是沒本事也不是不明白,但就是拿得起卻放不下,而張璽顯然是一個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
  
  接下來說的話,再無一句虛言試探,三個人私下裡密談了很久,都是實打實的行動計劃,最後的討論結果,尋巒派整合宗門應從現在開始分三步走」
  
  第一步,就是張璽正在籌劃的事情:與包文達成一致,不能再讓陸長林留在代掌門位置誤事丟人,爭取到郝豐俊的支持,計劃在下次門內聚會上提議推選正式掌門。
  
  這是尋巒派內部的事情,別人插不上手,假如連這一步都做不到,那麼尋巒派就是一團扶不起來的爛泥,誰也沒有辦法。但張璽保證,這一步一定能成功,否則也談不上整合宗門的希望。
  
  這一步成功之後,就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推選誰為六十多來第一位掌門?假如到了門內聚會再解決,必然會引起分歧,一旦談崩了,反倒會激化矛盾引起宗門各派勢力正式分裂,這是張璽不願意看到的。
  
  據遊方分析,郝豐俊不可能去爭掌門,假如張璽與包文互不相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門內公推的最有可能結果還是陸長林繼任正式掌門,因為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改變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局面,這恰恰又是張璽與包文都不願意看到的。
  
  解決這個問題也好辦,只要包與張璽私下達成一致就行,無論是張璽推舉包文,還是包文推舉張璽,對方都會順裡成章繼任掌門,而且會得到郝豐俊的支持。郝俊豐的身份代表了尋巒派的傳統勢力,只要他一點頭,陸長林的背景與出身優勢也沒了,而且還能最大程度的減少宗門派系分歧。
  
  但難點也恰恰在這裡,張璽與包文憑什麼在推舉掌門的問題上達成一致,兩人究竟誰推舉誰?所以遊方會問張璽有沒有私心,接下來的事情就該遊方出面了。
  
  第二步,張璽私下裡去找包文;,告訴他一個重大的消息一一尋巒玉箴出現了,然後與包文;一道來見遊方。遊方再次拿出尋巒玉箴轉達「李豐前輩」的交代,並說清尋巒派如今的狀況,當面問一句:「二位,你們誰將繼續尋巒派掌門?」
  
  無論二位長老有什麼分歧,就當著遊方的面私下裡說清楚,當場爭奪出一個結果,遊方手持寺巒玉箴,做個見證。
  
  結果無論是張璽說服包文支持自己、還是不得不以大局為重支持包文;,事情都定下,首先要達成一致:包文將負責整合、監督尋巒派的秘法傳授、修煉事務,張璽將主要負責尋巒派的產業整合、內部組織整頓等事務。
  
  至於陸長林,計劃給他一個供奉長老的虛銜,可以好好去過自己的小日子,面子上既過得去也不必鬧翻。
  
  第三步,就是第一步的落實:在尋巒派內部聚會上,郝豐俊提議推選正式掌門,並要求整合宗門事務。在外人看來,這是最重要的場合,但實際上它已經不重要,只是一切籌劃的最終實現,其結果早已確定,不論聚會怎麼開,都脫離不了張璽與包文事先達成的共識。
  
  以江湖手段論,這也是一種「按線穿珠局」,最重要的是中間環節不能脫線。
  
  事情的最後,還有一個錦上添花的場面:蘭德先生翩然現身,拿出尋巒玉箴轉達李豐前輩的交代,並將它當眾交給尋巒派新任掌門,名正言順的絡底解決尋巒派歷史遺留問題,一舉鼎定大局,讓這件宗門傳承信物在最恰當的時機,發揮最大的象徵作用。
  
  這一局的設計究竟能否成功?遊方也不清楚,但是事情不去做,是永遠不會知道結果的,他與張家父子商定的計劃就是如此。
  
  商量完畢,遊方笑著問張璽:「剛才說若以大局為重,包星;能認同你整合宗門的想法,張長老也願意推舉包曼為掌門。但在你心中,還是想自己做這個掌門,對嗎?」
  
  張璽並不掩飾的答道:「確實如此,包師弟秘法修為高超,在整理、研究、繼承尋巒訣傳承方面的地位無人能取代,但在領袖宗門事務方面並不擅長。正如蘭德先生所言,我的私心也是公心。就看到時候如何與包師弟私下商議了,只要能鼎定大局就行。
  
  遊方意味深長的說道:「其實有些身份無所謂稱職不稱職,只看盡職不盡職,掌門就是這樣一種身份。身處那種地位,有的人游刃有餘,比如你張長老;而有的人可能牽扯的精力很多也諸事照顧不周,比如他包長老。
  
  張長老剛才說過,包文此生最大願望是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其不說希望有多渺茫,但他如果坐上尋巒派掌門的位置,事務牽扯過多,恐怕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但若他不能坐上這個位置,不能利用整個尋巒派的資源與創造的有利環境,恐怕一樣沒希望。
  
  他若想追求人生大願,恐怕也只能做一個像陸長林那樣的掌門,無非心裡更明白、修為更高、面子上更好看而已。」
  
  張璽點了點頭,試探著問道:「蘭德先生是在提醒我,該怎麼與他商談嗎?我如果成為尋巒派掌門,將利用整個尋巒派的資源,盡力為他創造潛心修煉秘法的最有利條件,這一點當然沒有問題。」
  
  遊方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聽你的想法,這些話,不需要你對他說,到時候,讓我來說,效果會更好。……好了,今天也只能商量到這個程度了,接下來就看張長老怎麼辦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張璽抬起頭,瞇著眼睛問了一句早就憋在心裡的話:「蘭德先生,您如此相助尋巒派與張某,讓我如何感謝才好呢?」
  
  這句話表面上客氣,但含義也不簡單,遊方為什麼要如此盡心的管這件事,究竟想得到什麼樣的好處與回報?如果不解釋清楚,他這種賠錢、賠力過於「慇勤」態度難免令人起疑,就算是活雷鋒,也做不到這個程度啊?
  
  遊方很輕鬆的答道:「張長老不問,我也會解釋的。一方面是李豐師兄的交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況且李豐前輩曾贈送一件重禮,讓我不好拒絕。
  
  另一方面,我剛到廣州就發生了唐朝和之事,您對我是無私相助,蘭德又怎敢不盡心?再說了,如果您整合尋巒派宗門成功,對我有壞處嗎?就算我無所求,也不信張掌門能讓我吃虧。」
  
  這話裡有埋伏啊,遊方說「李豐」送了他一件重禮,暗指的是秦漁。假如將來有人發現他的隨身寶刃就是尋巒派歷代掌門的佩劍,恐怕也不好意思再要回來表者去找李豐算賬,這樣的話,遊方就能放心的公然而且這話從表面聽起來也是順理成章,李豐已經給了好處,這件事對他也沒有壞處,何樂而不為呢?
  
  張璽呵呵笑了:「無論此事結果如何,張璽一定銘記蘭德先生的幫助,必不敢有所虧欠。但是眼下,卻有一件私事打擾您在山中享受的清靜。」
  
  遊方:「什麼事?」
  
  張璽:「來的時候就說過,下個星期,請蘭德先生出山,做為尋巒大廈設計方案招標的評委。」
  
  遊方:「我還以為你是在送天梯,當著趙亨銘的面給我捧場,原來是真的?」
  
  張流冰又插話了:「當然是真的,怎敢和蘭德前輩亂開玩笑?但還有一件事家父不太好意思說,弟弟流花的工作室也參與投標了,倒不用刻意照顧,但也不用避嫌,假如最後可取的幾份設計方案各有千秋,不妨照顧流花。其實所有的設計方案,家父都看過了,其中有三份最好,難分上下,流花的設計也在其中。」
  
  「沒問題!」遊方很痛快的點頭。尋巒大廈本就是元辰船務公司出資建造,而元辰船務公司是張璽的買賣,想照顧自己兒子有什麼不可,只要張流花有那個能力,按正常程序辦。
  
  一個大人給了一個小孩棒棒糖,而旁邊的其他小孩沒有,這不是什麼不公平,因為有糖的孩子是大人的兒子,不給他才叫矯情。
  
  張璽補充道:「評委一共有五個,其中一人是尋巒派的內部代表,其餘三人是元辰集團聘請的專業人士,如果難以決定,那麼蘭德先生的意見最重要。」
  
  遊方只是笑:「張長老請放心,我明白該怎麼做,只要流花的設計沒問題就行。不好意思,我也有兩件私事要托張長老幫忙。」
  
  張璽連忙道:「您不必客氣,有事儘管開口。」
  
  遊方取出兩枚雄黃石、一張承兌匯票、一張支票放在茶几上。支票和匯票面額加起來有二百五十萬,請張璽幫忙變現,那支票的來歷也告訴他了。至於兩枚雄黃石,托他派人遲到松鶴谷,這是向笑禮向遊方求購的。
  
  張璽當即點頭表示毫無問題,就交給張流冰去辦。張流冰則問道:「二百五十萬都兌換成現金大多了,攜帶也不方便,請問蘭德先生要我打到哪個賬戶?」
  
  遊方想了想:「我想開設一個私人賬戶,有什麼事也方便,手續請流冰公子一併幫我辦了吧,我把指定的身份證件給你,辦完了再連私章與支票本一起還給我。」
  
  他將那張「梅蘭德」的身份證毫無顧忌的交給了張流冰,這裡有個小問題,他不是海外歸來的風水奇人嗎?怎麼不拿護照,身份證是國內某鄉鎮的,還是好幾年前的日期?但像他們這種江湖中闖蕩的高人,表面身份的掩飾很常見,張家父子自不便去追問這些。
  
  況且那位真正的「梅蘭德」,確實早就偷渡國外了,死在了墨西哥黑幫火拚中,稀里糊塗連個正式的死亡證明都沒有。
  
  私事也談完了,張璽想了想,倒是問了另一件事:「蘭德先生,我能否私下請教,據您所知,李豐前輩是否就是地師劉黎的傳人?」
  
  遊方搖頭道:「這我並不清楚,密室私語也不敢妄言,張長老還是別問我了。……你既然提起李豐師兄,他倒是還交代了另一件私事,是關於流冰公子的。」
  
  「哦?」張流冰好奇的問道:「李豐前輩要我辦什麼事嗎?」
  
  遊方笑著說:「不是要你辦什麼事,而是有事托我。聽說上次在康樂園偶遇,他曾指點你如何淬煉靈覺,我來之前,他也想知道你的秘法修為究竟怎樣?如果已掌握神識,總算沒有辜負他的一番好意,要我有機會可以給些指點。
  
  以我的秘法修為,說指點不敢當,但在身法和地氣靈樞相合方面還有些感悟,聽說這也是流冰公子所擅長,有機會可以交流切磋一番,彼此印證得失。這樣吧,等到下周建築方案評選之後,流冰公子如果有時間,不妨選一天,夜間來此觀我練劍,順道將辦好的賬戶手續送過來。
  
  來之前先打聲招呼,我好有所準備,也別忘了將李豐師兄留給你的畫也帶來。那幅畫的蘊意與尋巒訣秘法有關,李豐前輩有所感悟,托我轉授你這位尋巒派弟子。將我送你的那株攢簇晶樹也帶來,可以用它演示相關煉境訣竅,你回去之後也好自行習練。」
  
  這番話讓張流冰喜出望外。張璽也很高興,趕緊沖兒子道:「還不快謝謝蘭德先生!」
  
  遊方很瀟灑的一擺手:「不必謝我,要謝就謝李豐師兄,我不過是受人所托。溜冰公子,這是你的福緣啊!」
  
  PS:結合前文,本章有個小細節,估計有細心的書友可能會問,我自己先問吧:遊方為什麼不把那兩塊雄黃石交給向影華帶回去?那樣不是更方便嗎,何必兜個園子還耽誤這麼長時間?
  
  書中就不解釋了,否則太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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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一百六十五章、她回來了 徐公子勝治


     一番密謀宗畢,張家父子起身欲告辭,遊方收起了星辰璇璣陣,卻留他們吃了晚飯再下山。晚飯時齊箬雪很自覺的沒有問他們私下關門都談了什麼,只是閒聊,還談到了設計招標的事情,氣氛顯得很輕鬆。但是能看出來,張家父子對遊方一直很恭敬,這不是在趙亨銘面前送天梯,自然而然態度就是如此。

     晚飯後送張家父子下山,然後挽著齊箬雪在山路上散步,山間升起淡的幾乎看不見的薄霧,在靠近山腳處又被麓湖方向來的微風吹散,天氣稍有些熱,晚風卻很清爽,兩人不經意間已走到麓湖岸邊。

     「箬雪,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向你請一天假?」在湖邊找了張長椅坐下,遊方摟著她的香肩說道。

     齊箬雪的神情如麓湖晚風一般溫柔:「幹嘛這麼跟我說話?不就是去當評委開一天會嗎,有正事就去辦唄!」

     遊方解釋道:「不是下周,就是明天,我白天要出去一趟看幾個朋友。我說過,這四十天假期都要陪你度過,有事當然要和你請假。」

     齊箬雪笑了,偎依懷中在他腰間掐了一把:「看你說的,就像我把你給霸佔了!要去多長時間?」

     遊方:「看一眼,就打聲招呼行了。」

     齊箬雪:「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遊方實話實說:「女朋友,這麼說也不對,應該說是女性朋友,可能還不止一位。」

     齊箬雪又給了他一拳:「你說話怎這麼老實?」

     遊方訕訕道:「該老實的時候,我一直都很老實。」

     齊箬雪:「算了,算我沒問!……晚上回來嗎?」

     遊方:「當然回來,不會太晚的,更不會在外面過夜,說好這些天都陪你的,請假也不能太過分。」

     齊箬雪:「那好,我等你一起吃宵夜,你當然要趕回來,還得練劍呢!……蘭德,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遊方有些無奈的答道:「隨便問,除了我是誰、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

     齊箬雪:「你知道你從海外歸來,是個風水大師,要去廣州看女朋友!但是張皇那種人都肯為你怕身份背書,你的來歷一定不簡單,可能是我不該知道秘密。我想問的是,你,張家父子,還向小姐,是不是都擁有同樣的神奇?就像你給我展現的那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遊方反問:「箬雪,你迷信嗎?」

     齊箬雪的回答模稜兩可,甚刨艮辨證:「我在劍橋的時候,所見到的那些頂尖的學者,或者是我們通常說的最出色的科學家,他們幾乎都信上帝。」

     遊方:「你信上帝嗎?」

     齊箬雪不知是搖頭還是將腦袋在他胸前拱,蹭的他癢癢的:「我不信,但我知道你是真實的。我還清楚你不是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學畢業的,其實真有那麼一所學校而且很不錯,而你恐怕連西班牙語都不會。

     但這些我不在乎,你給我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可你展示的那些神奇,我真的不好理解,它使我想起小時候讀過的很多神話傳說,和你在一起,就像生活在傳說中,有太多的意想不到。你能不能稍微解釋一下,是怎麼做到那些的?比如那塊不可思議礦物晶,如果不能或者不願意,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不可思議?生活在傳說中?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別說是齊箬雪,連遊方自己都有這種感覺。

     遇見師父劉黎之前,遊方二十一歲,是個只在北大之蹭過半年課的江湖小混混,內家功夫還沒邁過「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門檻,自幼江湖冊門的鍛煉,有一點朦朧的自發靈覺。去年八月遇到劉黎,現在是刀「年五月,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竟然已是江湖上受人尊敬的前輩高人「蘭德先生」。
     這就是一段江湖小遊子的傳奇啊!再想想師父劉黎,老頭子的一生都是傳奇。

     老頭子去年交代的三件任務:收集三兩陰界土,是行走天下的歷練;將秦渣的靈性完全養成,是修為境界的突破;搞定尋巒派,是手段與底氣的考驗。原以為最後一項師命最難,現在看來,卻是最有希望完成的,有了底氣,遊方從不缺手段。但在幾個月前,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吶!

     怎麼才能對齊箬雪這個外行,解釋清楚風門秘法是怎麼回事?遊方想了半天,回頭一指身後的白雲山問道:「箬雪,看見這山,你想起了什麼?」

     齊箬雪從他的肩上探出腦袋回望,晚霞中山跡綿延,天上還有些微光,星星若隱若現,她竟然答了一句歌詞:「看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

     遊方忍不住笑了:「很貼切,正是我此刻心境。還有呢?你看見名山大川,曾有什麼感覺?」

     「偉岸、雄渾、壯麗、秀美……」齊箬雪一直在說形容詞。

     遊方解釋道:「如果這些不是形容詞呢?而是一種真真切切的感應。如果能夠與這種感應產生共鳴,這是一種人生境界;如果能將這種共鳴反饋於所在的環境,又是一種人生境界:如果融於此意境中,是更高的人生境界,再往上的境界,你就是這座山,能運轉這座山所包含的韻味。」

     如此回答,倒也能勉強解釋靈覺、神識、移轉靈樞以及遊方尚未掌握的神念等種種秘法境界。齊箬雪不笨,不明白的自然還是不明白,但該聽懂了也聽懂了,眨了眨眼睛開玩笑道:「你在白雲山練劍,將擁有白雲山的力量嗎,我可不敢想像!」

     遊方被她逗笑了:「我也不敢想像,能運轉一座山所包含的力量,不是擁有一座山的力量,雖然那是理論上的極限,但人力總有窮盡,誰也沒有那麼大本事!而且這力量不是人們所理解的力氣,它包含天地之間運轉的生機、靈性、陰陽消長、歲月輪迴。」

     齊箬雪又把臉埋在他胸前,伸手攬住他的腰:「我只問這一次,以後不問了,反正我只明白一點,我現在就是你這座山的環抱中,對嗎?」

     遊方撫摩著她的髮絲:「這麼理解也成,在我眼中,山水是生動的,不是形容詞,是真真切切的生動!……其實我在你眼中的神秘,包含了太多的凶險,前幾天的事你也看見了,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自己越好。」

     「向小姐當初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但我還是願意……」這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隨即以撒嬌的語氣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以後也不說,不論你是誰,就是我的蘭德!……要不,這些日子,你跟我學幾句西班牙語吧?簡單會話而已。明天下山,順便買些教材回來,最好是帶光碟的。」

     第二天遊方沒有開車,步行下山。他走的有點晚,已經過了中午,因為清晨的時候齊箬雪突然醒了,性感紅唇主動品味著他的慾望,盡極溫柔,然後如雪的身軀與他交纏在一起,半個上午盡極纏綿。

     遊方去吃午飯時,她的滿把青絲凌亂的披散在嫩玉肩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睡得正香呢,她確實挺累的,需要好好休息。遊方很是憐惜,抽出自己被枕住的胳膊,輕手輕腳的給她蓋好毯子,關上門去吃飯,並吩咐服務員不要打擾齊小姐休息,先準備好飯菜,等她睡到自然醒。

     遊方今天要回「家」,若不是張璽隨時會來,這幾天又一直有事,他早就想回去了,因為上次潛回自己租住的屋子「偷東西」的時候,有意想不到的發現——算算日子,他離開「家」到現在,已經有快三個月了,原以為那套房子根本沒人住,結果一進屋就發現不對。空了很長時間的房子與一直有人住的房子,給人的感覺當然是不同的,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人氣」,它其實沒那麼玄,別說遊方這種秘法高手,普通人都能感覺出來遊方對於最熟悉的環境自然格外敏感,他不僅察覺到這裡有人住,而且不是陌生人!誰呢?雖然當時沒人在家,但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客廳裡的佈置變了樣。

     林音這套房子裝修的不錯,地板與牆面乳膠漆檔次都不低,但幾乎沒什麼多餘的傢俱,因為原先根本就沒人住過。客廳裡只有一套仿明代黃花梨風格的椅子,包括一張長椅與兩側的一對單人椅,還有中間一張長方形的茶几。

     這套傢俱雖然不是真正的明代黃花梨古董,但仿製相當精緻,做工與用料都非常考究,看似不張揚奢華,其實價值不菲,放在哪裡都夠檔次,應該是狂狐當初買下的。這套傢俱孤零零放在東牆邊,顯得整個客廳非常空。

     這套屋子不小,三室兩廳兩衛設計,尤其是客廳比較大,南面是陽台,廚房與餐廳一體在北面。遊方住進來之後,在附近的大型超市買了一張清漆木餐桌與四張凳子,將將可以坐下四個人吃飯,但從來沒有坐滿過。

     遊方自己不做飯,也不太喜歡坐在廚房裡吃,雖然餐廳與廚房是一體設計,有足夠的地方坐下四個人吃飯,但他還是將餐桌放在客廳裡靠近廚房門外的位置,每天看著屠蘇端菜端飯,並陪著她一起收拾碗筷進進出出,感覺挺滋潤。

     但這一次回家,他買的那張餐桌不見了,原先的位置放了一張白楓木餐桌,極淡的透漆顯出原紋原質,桌面長方形邊緣略帶點淺弧,樣式相當的典雅。兩邊各配了三把同樣質地的白楓木餐椅,可以面對面坐六個人。

     其實這六把椅子一般不是這麼放的,應該是兩端各有一把,長輩坐,而兩側各有兩把,晚輩或孩子坐,再加兩把椅子的話,這張餐桌可以坐下八個人   就這樣一套看似不豪華、但是用料與做工都相當考究的餐桌,在傢俱城中的標價至少五萬往上。

     遊方以神識掃過,桌面上卻沒有什麼五味煙火氣,看來住在屋中的人平時不在這張桌上吃飯。

     客廳裡不僅多了這張餐桌,沿著西牆還多了兩排既有西式博物架、也有中式多寶格風格的書架,上面放了不少書、cd、雜誌還有一些女孩子的喜歡的小擺件。中間空處牆壁上掛了一台液晶大屏幕電視。

     客廳變樣了,遊方一轉身就進了廚房,果不出所料,廚房裡安裝了整潔的整體櫥櫃,各類器具應有盡有。再往另一側一看,他花三百四買的那張小餐桌還在,並沒有被扔掉,連同凳子放在平時就餐的位置,神識掃過,住在屋裡的人平時就在這張桌上吃飯。

     遊方露出了苦笑,出了廚房進了衛生間,平時「女生」用的那個大衛生間其他的東西倒沒怎麼變,原先的潔具不錯用不著重新裝修,只是多了一個整體浴房,旁邊加了一面鏡子和一個小巧的玻璃梳妝台,上面放著一些女人用的東西。

     唯一有些不協調的,就是洗衣機也放在這裡了,顯得這個大衛生間稍有點擠,它應該放在遊方平時用的小衛生間才對啊?

     遊方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去了小衛生間,推門一開燈差點沒打個噴嚏。只見應該放洗衣機的牆角,現在放了一個嶄新的、橢圓形內部帶靠座的桐油大木桶,與他在鬆骨館曾「享受」的是一個式樣,雖然小了一號,但也可以舒舒服服坐下一個人泡澡。木桶側上方的牆上還有冷熱水調節龍頭。

     誰幹的?當然不可能是房東也不可能是雷鋒,而是肖瑜那丫頭!住過這裡的「熟人」只有她和屠蘇,如果是屠蘇,也不可能有這麼多錢佈置啊。

     肖瑜不僅回來了,而且遊方不在的這幾個月,她已經住了不短的時間,不僅如此,看看這套房子的新變化,這丫頭竟然是想長期在此安營紮寨的打算!

     原先肖瑜與屠蘇住的房間都沒鎖門,遊方進了肖瑜的房間,這裡的擺設變化倒不大,都還是原先那些東西,但顯然是有人住的,桌上、床上還隨手丟著日用物件呢。
    遊方又進了屠蘇的房間,小丫頭沒有搬回來,但一定回來住過,而且就在最近幾天,遊方能感覺到這裡留下的人氣。櫃子裡是空的,但是床上有鋪蓋,臨時睡一覺過夜沒問題。看來小丫頭還是在住校,並不經常回來,肖瑜回來後,屠蘇有空偶爾也過來。

     她們回來了,遊方當然高興,可是暗暗納悶也有些擔憂。過年前肖瑜答應過他,好好回家認錯,然後老老實實回劍橋讀書,怎麼一轉眼這位大小姐又跑來了?遊方能想到肖瑜會來看他,但也不應該是現在,英國放暑假不會這麼早吧!

     是再次離家出走嗎?上次肖瑜認錯的態度很誠懇,應該不會再那麼調皮任性了。劉黎曾交代遊方好好照顧與指點她,再來這麼一出,去年那小半年遊方豈不是白費心思了?師父交代的事情也算沒辦好。

     遊方這次回家是為了取床下的幾枚晶石,包括一對薔薇晶與兩枚雄黃石。而且他知道師父前幾天來過,偷走了三枚烈金石,那麼劉黎也一定清楚肖瑜回來了。這一次他行色匆匆,還有事情要辦,來不及等肖瑜回來問清楚。

     等到尋巒派的事情告一段落,遊方終究忍不住盡快回來一趟,至少見到肖瑜本人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他才好放心。

     這一次回家,遊方依然很謹慎,不論有沒有人暗中跟蹤,他還是兜了個圈子用種種手段甩脫可能的跟蹤者。當遊方從地鐵客村站走出來時,背著原先那個旅行包,就像是從外地剛剛回家,只是身上的衣服換成了新的。

     他走的時候還是春寒料峭,穿著能藏下九枚晶石的厚外套,沒想到一去就是三個來月,也沒帶現在這個季節的換洗衣服。如今身上穿的這套,是上周「逛商場」時,向影華挑的中裝。淺色暗扣收腰立領,樣式典雅很有風度,穿在遊方身上,連售貨員小姐的眼神都發亮。

     這不僅僅是衣著的問題,他本來就是俊朗的小伙,男人也是需要收拾打扮的,不是那種精雕細琢,而是配合身心內外投射的神采。遊方還是遊方,相貌看上去沒什麼變化,然而不經意間給人的感覺,卻很有些……或者說更加…有魅力?總之不太好形容。

     這三個月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無論是誰,氣質上不可能不包容更多的內涵。別的且不說,想想他殺過多少人、遭遇過什麼凶險、賞過怎樣的美色、見識過何種場面?換一個沒有這些經歷的人,就算想模仿他的氣度,怎麼也裝不出來。

     此刻的遊方,有凌厲的殺氣卻內斂於無形,有溫柔的魅力似無言的風情,舉手投足之間,如融入周圍的環境中呈獨特的風景,又如改變了周圍的風景。但這一切卻不露痕跡,你看不出他是一位身懷絕技功夫高手,也看不出他是一位境界高超的秘法高手。

     就算熟人,也會覺得眼前一亮,卻又說不清是為什麼?

     遊方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區,上了樓,掏出鑰匙打開門。剛走進廳中,臉上自然而然的微笑猶在,旁邊卻突然竄出一條人影,喝了一聲「看招!」撩起一腳就踢向他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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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2:02:16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六十六章、他回來了 徐公子勝治



     靠,這是小遊子最擅長的撩陰腳啊!

     遊方進門前就知道屋裡有人,那人躲在靠近大門的廚房門側,精氣神都沖在玄關處屏住呼吸,就等著發動偷襲呢。而在他上樓梯的時候,那人還在貓眼裡偷望,再早半分鐘,他走進小區到樓下的時候,那人在廚房窗口探出半個腦袋已經看見他了。

     小遊子是那麼容易讓人暗算的嗎?這一腳踢過來,已經說不清是誰偷襲誰了。遊方向左一側身,右手往下一抹五指成爪扣那人的腳踝,左手去扭那人的右臂。這兩下如果抓實了,那人的身體就會從右肩到右腳被扭成一個反弓形,單腳立地背朝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反抗掙扎的餘地。遊方如果再上半步趟那人的支撐腳,對方是非傷即殘。

     但他的右手卻沒有抓下去,中途變招很快,向後一帶反而把大門給關上了。

     為啥呀?不好下手啊,否則就有耍流氓的嫌疑!踢過來的是一條光溜溜的玉腿,大腿修長而晶瑩,小腿的弧度很美,踢出來的姿勢雖然從功夫角度並不是最合理,但充滿青春的動感,絕對的賞心悅目。

     遊方沒抓她的腳踝,一個雲步就閃到了她的身後,伸手一拍她的肩頭。她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然後就被遊方扭住右臂扶住了,緊接著又叫了一聲:「遊方哥哥,是我呀!」

     遊方一鬆手,好氣又好笑的教訓道:「早就知道是你!撩陰腳不低頭你倒是記住了,但你忘了,這一招最隱蔽的架子是進步轉身踢,你從側面跳出來,下盤本來就不穩,肩膀都是歪的,起什麼撩陰腳?

     雙肩鎖不住腰就不好發力,下盤也不穩,和一般人站穩不一樣,習武之人穩住下盤是從上往下發力,樁法的口訣你又忘了?你的腳法基本功就有問題,總是太飄,撩陰腳不能踢這麼高,絕對不能超過小腹。要不然碰著反應快的,退步伸手一托你的腳後跟,就能把你掀倒在地。

     你這一腳,碰著高手不僅沒用,反而自己危險。碰上一般人,又顯得太陰損,輕易不能出這種招。要麼別學功夫,學了功夫就不能這樣!」

     好久不見,剛剛與肖瑜再度重逢,遊方一開口就數落了她一頓,講的卻是腳法拆解。

     肖瑜一撅嘴,轉身抓住遊方的胳膊晃著說道:「遊方哥哥,我知道是你嘛,開個玩笑,你看你,這麼多天沒回家,一見面就說我!」

     遊方瞪了她一眼:「不說你說誰呀?看見我回來,也不換身衣服,反而躲在門後面偷襲,這不是女生宿舍,家裡有男人,不知道嗎9」

     「男人?哪兒呢,哪兒呢?」肖瑜的臉紅了,卻故意往遊方兩邊瞅著問。

     遊方終於被她逗樂了,小聲喝了一句:「快去換衣服,我有話問你。」

     肖瑜也不能說沒穿衣服,下身只穿了一條窄窄的小內褲,光著腳站在地板上,上身穿著一件很寬鬆的長T恤,一直垂下來擋住半截大腿。

     一個人在家這麼穿倒沒什麼,但在遊方面前光著一雙長腿就太養眼了,居然還起腳踢人春光洩瀉。

     肖瑜也意識到自己這身打扮太過清涼了,鬆開遊方的手臂像小免子般兩步就竄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換衣服去了。

     遊方注意到她光著腳,低頭一看地板挺乾淨怕,自己剛才已經踩出了幾個明顯的灰腳印,趕緊退到門前的毯子上,打開旁邊的新鞋櫃,裡面還真有他能穿的男式拖鞋,換了鞋走進客廳,又到衛生間裡拿出地板擦,將腳印擦乾淨。

     這時肖瑜出來了,換了一身規規矩矩的短袖純棉家居服,至少大腿不在外面。一見遊方在擦地,她趕緊道:「放著我來!遊方哥哥,你剛回家,坐著歇一會,我給你倒茶。」


     遊方收起地板擦,詫異的看著她:「小玉,才幾個月沒見,你怎麼學會無雙的台詞了?」

     肖瑜好奇的反問:「無雙是誰呀?」

     遊方笑了:「管她是誰,你也坐,我有話要問你,你怎麼在這兒?」

     肖瑜給他從廚房端來一杯茶,坐在那張白楓木廚桌邊說道:「今天下午的沒課,我覺得有點熱,就回家洗了個澡。剛洗完澡在廚房倒水喝,就看見你回來了,想躲在門邊嚇你一跳,結果差點沒被你嚇著。」

     遊方是越聽越糊塗,手指一敲桌子道:「等等,你把話說清楚點,什麼叫下午沒課,你在哪兒上課?」

     肖瑜又撅嘴子:「我都來了一個多月了,遊方哥哥去哪兒了,就算出門也不能不開手機啊,我想聯繫你都聯繫不上。」

     遊方:「我去做生意了,得掙錢交學費讀在職研究生,在外地手機丟了,臨時換了一個號,回廣州剛剛把原來的號掛失補辦了。……先說你怎麼回事,不是在劍橋讀書嗎,下午沒課也不可能跑這兒來!」

     肖瑜很委屈的說道:「這麼長時間都聯繫不上你,遊方哥哥不知道我轉學了?」

     遊方有點懵:「轉,轉學?從哪往哪轉,大學也能轉嗎?」

     肖瑜:「當然是從劍橋大學轉到中山大學!」遊方嘴張的老大,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說道:「這,這,這也可以啊?」

     肖瑜略顯得意的答道:「你認為不可能的事情,有人就是能辦到,我不僅從劍橋轉到中大了,而且直接插班讀大三,怎麼,不可以嗎?」

     遊方只能歎氣:「你們家有這本事能辦成,也沒什麼不可以。但我只聽說過鳥槍換炮,沒聽過炮換鳥槍,倒不說你白花了多少銀子,也不是說中山大學不好,但是和劍橋比起來……我要是你家父母,肯定不能答應了,這不是胡鬧嗎?」

     肖瑜有些不高興的反唇相譏道:「有什麼不好的?我是讀國際金融的,西方的金融危機都鬧了好幾年了,尤其是英國,簡直是越來越衰,反倒是中國的機會越來越多,那些搞國際金融的都瞄著中國呢,事實已經證明他們那套東西在這裡經常走眼,根本就是兩種文化與歷史背景的差異,盡瞎扯,不好用!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能回來讀書?劍橋讀兩年,中大讀兩年,這才是中西合璧嘛!再說了,我們家哪需要我做什麼國際金融,只要將來安安穩穩不闖禍,他們就謝天謝地了。混個世界名校的文憑,不過是為了別人覺得你面子好看。

     為了別人看,我自己難受,又何必呢?我又不缺……」

     遊方再一次敲桌子,趕緊打斷了她的話:「行行行,別說了,你總是有理!我只想問一句,你父母怎麼會答應你這麼做?」

     肖瑜的神情很俏皮,湊過來神神秘秘的說道:「遊方哥哥,你還記得嗎?我對你說過,上次來廣州在火車站碰到一位老爺爺,人可好可慈樣了!」

     「我記得,還是那位老人家指點你到這兒來租房子的,這一次,又關他什麼事?」遊方心裡直犯嘀咕——肖瑜轉學怎麼又扯上老頭子師父了?

     肖瑜:「那位老爺爺去我們家過年了!我父母都恭恭敬敬叫他劉老太爺,他的年紀竟然很大很大了,原來我們肖家祖上做生意的本錢,都是劉老太爺資助我曾祖父的!我把我的想法和劉老太爺說了,他老人家一開口,爹爹媽媽都點頭了。」

     原來如此,聽說劉黎六十多年前散盡家財浪跡天涯,這家財怎麼個散法,當然不能是站在大街上灑錢,應該是送的送捐的捐,其中肯定有一筆重金送給肖家祖上做生意了。這老頭子,看似浪跡天涯孑然一身,埋伏的暗線勢力還不少呢!
    想到這裡他又問道:「你父母讓你到廣州來讀書,不會就是放羊不管了吧?」

     肖瑜:「當然不是了,劉老太爺和我爹爹媽媽都說了,我要到這裡來讀書,就不能擺大小姐架子,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做,我立刻就點頭了。去年跟著遊方哥哥一起住,連洗碗都學會了,還有什麼不能幹的,你看我這屋子收拾的好嗎?」

     遊方哭笑不得的點頭:「好,地板擦的真乾淨!……其實今天我就是回來拿套換洗衣服,一會兒還得出門,最近這樁生意挺忙。」話已經問清楚了,他也就放心了,齊箬雪還在山莊裡等著呢。

     肖瑜站了起來,跑到遊方身後,很調皮、很親暱的按住他的雙肩,翹起了一隻腳說道:「遊方哥哥,好久不見,第一次發現你竟然這麼帥!……嗯,話也不能這麼說,你本來就挺帥的,是越來越帥了,帥的都快冒泡了,貝克漢嬤也也趕不上啊!……今天晚上你可不能走!」

     遊方被她的語氣嚇了一小跳,吶吶的問道:「小玉,你想幹嘛?」

     肖瑜得意洋洋道:「吃晚飯啊,把屠蘇、林音、陳軍他們都叫來,嘗嘗我的手藝,我現在會烹飪了,過年在家的時候,請了好幾個教練呢,中餐西餐的都有。」

     遊方啞然失笑:「又不是打架,請什麼教練?那是烹飪老師或者刀火大師傅,你還真要做飯吶?」

     肖瑜:「那是當然,你要是不吃,我可跟你翻臉,廚房裡的菜都是現成的。」

     遊方無奈道:「你敢做,我就敢吃!」反正也就是一頓晚飯,別讓肖瑜太失望了,吃完飯再回家也不算太晚,再說了,他也想見見屠蘇他們。

     肖瑜就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蒂一個電話就讓遊方差點沒坐穩,只聽她撥通了之後說道:「雪姐,我是小玉,你不是說過,有機會想見遊方哥哥一面嗎?今天他回來了,你過來一起吃晚飯吧,我做的!……什麼,你在度假,還陪朋友在一起?哦,知道了,那下次吧。」

     肖瑜第一個電話竟然是打給齊箬雪的,她轉學到這裡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那時遊方不在廣州,也還沒發生斷頭催的事情。齊箬雪來過這裡,也覺得肖瑜挺環鬧的,聽她遊方哥哥、遊方哥哥說的挺親熱,齊箬雪心裡也有點犯嘀咕,曾對她說過有機會見見這個人。

     但這一次,齊箬雪顯然在電話裡拒絕了,她現在哪有心情來見肖瑜的什麼遊方哥哥?還在山莊裡等著遊方回去呢!

     白雲山莊中的齊箬雪剛掛斷肖瑜的電話,緊接著手機又響了,她立刻接通道:「蘭德,你有什麼事嗎?」

     遊方在電話那邊柔聲說道:「休息的好嗎,已經起床了嗎?」

     齊箬雪的臉微微有些發燒:「你走的時候也不把我叫醒,我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多,剛剛才吃過飯。」

     遊方:「我要在外面吃完晚飯,稍晚一些再回去。」

     齊箬雪:「錯過飯點也不能餓著肚子,晚點回來沒關係,不會耽誤練劍吧?」

     遊方:「那當然不會,就是吃頓晚飯而已。」

     齊箬雪笑了:「不要著急,慢慢吃,我等你。」

     遊方掛斷電話,悄悄開通了雙卡手機中另一個他以前用的號碼,從陽台又走回了客廳。而肖瑜已經發短信通知了屠蘇、打電話通知了林音,告訴大家遊方回來了,今天晚上一起來這裡吃飯,大家聚一聚。

     眾人聽說遊方回來了都很高興,屠蘇下課早離的也近,第一個趕到了。她一進門就很親熱的叫了一聲遊方哥哥,聽的遊方心裡一顫,覺得無比的柔軟。見小丫頭竟然張開了雙臂,遊方也來了一個貌似很純潔的擁抱,還拍了拍她的腦袋,鬆手之後又刮了她的鼻尖一下道:「屠蘇,這段日子住在學校,過的還習慣嗎?」
    屠蘇點頭答道:「我哪有那麼嬌氣?也沒什麼不習慣的,就是好久沒見到遊方哥哥,又沒你的消息,怪想的!你終於回來了。」

     肖瑜在一旁有些不高興的說道:「遊方哥哥做生意去了,他挺忙的,回來是取東西,吃完晚飯還得走呢。」

     屠蘇略顯失望的說道:「哦,是這樣啊?遊方哥哥是挺辛苦的,要拿在職研究生的文憑,還得打工賺錢交學費,將來還得買房子、養家呢!」這小丫頭考慮的倒挺長遠,什麼都替遊方想到了。

     肖瑜又問道:「遊方哥哥,你這次出門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回來?真想做生意的話,也不用那麼辛苦,我可以給你介紹啊?」

     遊方趕緊擺手:「拉倒吧,你好好在中大讀書別添亂就行,千萬別給我介紹你家的生意!……我現在這樁生意做的挺好,還有一個多月就沒事了,學費肯定是沒問題了,情況好的話,房子啥的也都有了。」

     屠蘇一聽這話又高興起來,很開心的說道:「我就知道遊方哥哥本事大!還有一個多月啊?那就是六月中旬了,還好那時沒放暑假,還能見到遊方哥哥。……你回來後就要好好複習了,還要準備論文答辯呢!做生意賺錢也好,以前值夜班打工實在太辛苦了,但也要注意休息。……錢是賺不完的,關鍵看生活的態度。」

     遊方讚道:「屠蘇,你這話好有人生哲理啊!」

     小丫頭有點扭捏的說道:「我爸爸經常這麼講。」

     肖瑜和他倆拌嘴習慣了,故意在一旁潑冷水:「我媽媽可是經常講,男人在生意場上混,肯定能學會做很多壞事情。」

     屠蘇反駁道:「你媽媽說的又不是遊方哥哥!遊方哥哥是好人,你看他變壞了嗎?嗯,我看看——遊方哥哥,你好帥啊!」小丫頭仔細打量著遊方,亮晶晶的眼睛裡彷彿在冒星星,臉突然有點紅。

     遊方趕緊擺手:「屠蘇,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給我發好人卡,怎麼一見面又忘了?覺得我帥,可能是換了新衣服吧。」

     屠蘇這才注意到他這身衣服很精神,伸出小手摸了摸衣料:「真挺好看的,遊方哥哥穿什麼都好看,但不能穿著吃飯啊,濺上油點子就可惜了,你快去換一件平常在家穿的衣服吧。……小玉姐姐,我幫你到廚房做菜。」

     她們倆進廚房了,遊方還沒來得及換衣服,門鈴就響了,原來是陳軍與林音到了,還另一位客人和他們一起來的,是穿著警服的謝小仙。

     謝小仙早就回到了廣州,這幾天沒有出差,林音接到肖瑜的電話緊接著就給她打了電話。陳軍下班接林音的時候,順道把謝小仙捎來了,是從單位直接過來的,所以還穿著制服。

     謝小仙回來後一直沒有見到遊方,打了幾次電話都是關機,很是擔憂掛懷,出門辦事也不能沒有一點音信啊?記得上次分手是在林音家,前一天晚上請客喝多了賴在他懷裡哭,害他結賬還挨了一頓埋怨,第二天想好好道歉,結果飯吃了一半就有事走了,到現在也沒見面。

     她還不清楚,其實在湖南就差點撞見了小遊子,反而把他驚走了。

     也幸虧是謝小仙的出現,假如小遊子晚回到廣州一天,齊箬雪可就遭殃了!世事的機緣就是這麼奇妙,遊方回想起這件事也很後怕,甚至莫名很感激謝小仙,雖然她根本就是無意的。

     謝小仙一直在有意無意中想離遊方更近,結果卻總是適得其反,小遊子在江湖中越游越遠。一次有意的接近,卻讓遊方上了齊箬雪的床;再一次無意的擦肩避追,又讓齊箬雪真的成了遊方的情人!如果她清楚這一切,不知會有怎樣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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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9 22:04:0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六十七章、謝小丁 徐公子勝治

  其實謝小仙不清楚,假如小遊子不是那樣一種身份,她早就抓住他了,不關別的女人什麼事,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自然的好感與親近和抽像的理論愛情無關。這些,也正是謝小仙想不明白的地方。
  
  遊方這次又背了幾十條命案回來,就算沒有齊箬雪的事,內心深處又怎能面對她這身警服?
  
  謝小仙最近很鬧心,剛回到廣州就發生了段信念跳樓案,就在她們分局的轄區,影響非常複雜,市局領導很重視,而死者家屬又是很敏感的人物,一時間整個分局忙的是雞飛狗跳,刑偵隊長吳克紅好幾天都沒功夫合眼。
  
  戲劇性的是,緊著另兩個分局轄區發生的另一樁大案,很快引起了市局甚至省廳領導的注意力,反倒減輕了他們分局受到的壓力。「著名」愛國華僑、實業家、慈善家、國內多項文化活動的贊助者、真籍華人唐朝和在白雲山風景區被謀殺。
  
  不僅如此,與唐朝和同行的六人在一天之內全部被殺,發生在兩個分局轄區內,連同唐朝和在內,其中四人是美籍華人,其餘三人都在國內從事與文化或文物有關的職業。此案連美國領事館都驚動了,已經上升到外交高度,非常敏感。
  
  兇手非常囂張,還在現場留下了名字與作案動機:據說這個唐朝和是某個跨國犯罪團伙的幕後老闆之一。警方除了在追查兇手之外,也在暗中調查核實這一條線索,但短短時間內還沒有確切的結論。
  
  謝小仙也看到了劉黎現場留書的照片,書法真有一種浩然氣勢,出於職業性的敏感,她總覺得這可能是真的,而且非常有可能與她參與調查的狂狐團伙案有關。假如是那樣的話,查起來就不容易了,特別是案情若主要涉及盜掘文物,須知國內外的法律規定是不一樣的。
  
  許多明知被偷、被搶到海外的中國文物,卻能夠公然交易,有些甚至都不必洗白。歷史上的就不說了,就算正在發生的,除非警方能提供準確無誤的犯罪證據,否則很難追索,而且在有些國家根本就追索不了。
  
  西方國家對這種事的態度甚至是縱容,沒辦法,誰叫他們就是做強盜起家的呢?看看《盜墓奇兵》、《木乃伊》一類的熱門電影所表達的文明心態,西方之外的世界,就是他們居高臨下的獵奇、盜取、掠奪,表達優越感的施捨、指責、教導的樂園。
  
  2樓
  
  法律規定是不一樣的,很多境內受保護的中國文物,在境外可以公然交易。別說是境外了,就連香港特別行政區,都可以公然拍賣流散海外的中國文物,吸引一批批中國「收藏家」重金購買,只要有「合法」的手續洗白。
  
  謝小仙只是廣州警察,不是太平洋警察,有太多事情她無能為力。
  
  她參與調查的狂狐特大團伙案,由於有易三這條線索在手,干的非常漂亮,順籐摸瓜已經破獲了一連串的相關案件,追回大量贓款、贓物,各地有上百名犯罪分子落網,有很多案件都是她親自經手的,已經聽到了上面的消息,可能要給她記一次二等功。榮譽倒是其次,關鍵是對她工作的認可,調到廣州當個分局的副局長,曾經說閒話的人可不少。
  
  由於發生了唐朝和一案,市局壓力很大、工作很忙,她記功的事情暫時被耽誤了。查案這麼久雖然很有收穫,但是謝小仙也清楚,查出的都是李秋平的下線,至於上線交易人,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假如真與唐朝和這類人有關,她也是查不了的。
  
  今天來的路上,謝小仙坐的是陳軍的新車,看見林音在陳軍面前一臉幸福的溫柔神態,她不禁又想起了李秋平。她很清楚李秋平很可能與唐朝和一樣被人殺了,不知為何,她隱約甚至有點感激那位「兇手」,至少是為了林音的命運感激。
  
  緊接著她又想到,其實林音的好運不在於李秋平失蹤,而是在此之後遇見了遊方,否則是難以想像的!想到這裡,她心中不禁有了幾分暖意。他回來了,安然無恙,這是這些日子來唯一讓她感到很開心的消息,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遊方。
  
  就是這麼一路胡思亂想,帶著一點莫名的期盼,謝小仙來到了遊方的「家」。
  
  林音與陳軍見到遊方,都是眼神一亮,林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見,越來越精神了,這衣服真帥,在哪兒買的?」
  
  陳軍則直接來了個熊抱,然後給了他一拳:「你小子,越混越水靈了,我今天一進門差點以為看見新郎官了,就是胸口沒戴標籤,聽說你做生意發財了?」
  
  新郎官?這比喻挺有意思,陳軍不愧是江湖十二相出身,眼力相當不錯,也是學過幾手看人的相術,一見而就覺得遊方眉目之間有春意。
  
  遊方呵呵笑著答道:「發財談不上,掙點小錢養家餬口而已。」
  
  林音在一旁打趣道:「你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糊誰的口?
  
  遊方仍然呵呵陪著笑,一副老實無害的樣子,然而笑了一半表情卻有點僵,因為陳軍已經閃開,他與一身警服的謝小仙的目光對視,那銀色的肩章真的很耀眼或者說刺眼。遊方刻意沒有移開眼神,而是盡量自然笑著打招呼:「小仙姐,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嗯,英姿颯爽!」
  
  這不是沒話找話嗎,她現在的樣子可淡不上英姿颯爽,謝小仙看見遊方,兩眼水汪汪,就是一副女兒家的小神態。她既希望自己能像林音表現的那樣自然,又希望像陳軍表現的那樣親暱,然而存著他卻只是伸出了手:「挺長時間了,怎麼電話都打不通?」
  
  遊方趕緊上前半步伸出雙手相握,姿態就像在迎接視察的領導:
  
  「我……」,
  
  「遊方哥哥在外地把手機弄丟了,臨時換了一個號,回廣州剛剛把原來的號掛失補辦了。
  
  別站在那裡說話,快坐,先喝茶吃點水果。」
  
  還沒等遊方說什麼,肖瑜端著一盤涼拌菜從廚房走出來,搶過話頭替他解釋。
  
  謝小仙見到遊方本來挺開心的,彷彿有一肚子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麼說,進屋坐下看了看周圍又覺得有些不自在。這哪裡像合租的房子?
  
  經過肖瑜這麼一佈置,分明就是居家過日子嘛。但她又不好說什麼林音這個房東都沒介意呢!坐下之後她又問遊方:「你這次回來,暫時不出門了嗎?」
  
  遊方:「我……」
  
  「遊方哥哥今天晚上就得走,他的生意挺忙的,要過一個多月才能辦完。」遊方還沒答話,屠蘇托著一個茶盤從廚房裡走出來給眾人倒茶,搶著替他答道。
  
  謝小仙進門看見了肖瑜與屠蘇,她倆青春靚麗、純真可愛,還搶著幫遊方說話,遊方哥哥叫的也太親熱了。遊方和她們住在一起,謝小仙越想越覺得這個小遊子也太能沾花惹草了,但是轉念又一想,去年下半年這三人已經「同居」了,實際情況是遊方根本沒佔這兩個姑娘家的半點便宜。如此說來,他簡直又是個難得的守禮君子!小遊子啊小遊子,你倒底是個什麼人啊?想到這裡謝小仙忍不住仔細打量遊方,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壞小子確實挺有吸引力、挺招女人喜歡的!她在看他,遊方正好轉臉給她放茶杯,兩人的目光又一次對視,只聽遊方笑道:「小仙姐,幹嘛這麼看著我,不認識了?」
  
  謝小仙有些不自然的一低頭,站了起來道:「做飯嗎?我去廚房幫忙。」
  
  屠蘇連忙道:「用不著謝警官幫忙,你穿著制服呢,怎麼洗菜炒菜啊?……遊方哥哥,你還沒換衣服呢。」
  
  謝小仙下意識的答道:「我也換身衣服。」
  
  遊方伸手拉住了她:「你上哪兒換衣服?又不住這兒。
  
  對呀,這裡也沒她的衣服。這時肖瑜在廚房裡說話了:「謝警官的身材和我差不多,換我的衣服吧,進房間隨便挑。」
  
  林音也站起來道:「小仙,你就換小玉的衣服吧,別穿著制服吃飯,我去廚房幫忙。
  
  經過肖瑜、屠蘇、林音三個人的幫乎,主要還是林音廚藝,這頓飯很豐盛,陳軍還買了一箱罐裝啤酒和各種果汁,這張白楓木餐桌第一次坐滿了六個人,大家說說笑笑很熱鬧。
  
  陳軍在一旁笑道:「謝警官,你多慮了,我還真沒見過什麼人能騙遊方,他不騙別人就謝天謝地了。」
  
  遊方也自嘲道:「小仙姐不用替我擔心,我沒什麼本錢,就是幫著跑腿而已,能騙得著我什麼?」
  
  陳軍:「騙人啊,小心別讓人拐跑了!但是想想,還是你拐賣別人的可能性比較大。」
  
  謝小仙瞪了陳軍一眼,又問道:「這次生意還挺順利,是嗎?都和什麼人打交道?去過哪些地方?和你們做交易的是哪幾家公司?」
  
  林音咳嗽一聲:「小仙,吃飯呢,別像審案子一樣問遊方好不?……遊方,剛才在廚房聽小蘇說,你最近的買賣不錯,學費沒問題了,幹的好的話房子啥的都有了?」
  
  遊方也咳嗽了,大概是被啤酒沫嗆著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開玩笑道:「林音,你這套房手賣不賣?要不,你開個價,看我到時候能不能買得起?」
  
  屠蘇插嘴道:「遊方哥哥,你真要買房子啦?」
  
  林音也半開玩笑道:「就算你想買房子將來成家,也不用買舊房子啊?」
  
  遊方看了看四周:「誰說它是舊房子?我搬進來的時候它就是新的,我是第一個住在這裡的人,時間久了,總是有感情的。再說這屋子的格局不錯,住起來也舒服。」
  
  屠蘇舉起小手道:「我是並列第一!」
  
  而謝小仙有些感慨的說道:「時間久了,總是有感情的,你還真想買這套房子?」
  
  肖瑜卻插話道:「林音姐姐,你要是肯賣的話,我也想買,將來我就是遊方哥哥的房東。
  
  陳軍卻指著她道:
  
  給遊方也不能賣給你。」
  
  遊方笑了笑說道:「我就是突然有了這個想法,問一聲而已,等將來有錢了,還真想把它買下來。在這裡過日子,舒服呀。」
  
  謝小仙小聲道:「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你著什麼急?難道最近掙了很多錢嗎,見你衣服穿的倒挺貴,可不能在外面學壞亂花。」
  
  遊方陪笑道:「生意場上總得要個面子,不能太隨便了!而且我這人也不用再學壞了,什麼樣的壞人沒見過呀?至於亂花錢肯定不會,我一向節約的很,你還不瞭解嗎?……算了,不聊買房子了,我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眾人繼續吃吃喝喝,聊著聊著,就聊到肖瑜轉學這件事,在他們看來也算是不可思議的奇聞,都覺得肖瑜有些任性胡鬧,但也可愛有趣。
  
  謝小仙突然說道:「看見肖瑜,就想起我妹妹謝小丁,從小既調皮又討人喜歡,如今在國外唸書。」
  
  林音詫異道:「小仙,你不是獨生女嗎,怎麼又多出來一個妹妹?」
  
  謝小仙解釋道:「是堂妹,我叔叔的女兒。……對了,你們在各地瞭解各地稀奇古怪的事情多,認識各種各樣的人也多,有沒有聽說過有人能治一種病?」
  
  眾人齊聲問道:「什麼病?」
  
  謝小仙歎氣道:「也說不清是什麼病,說是精神有問題吧,她又挺正常的,從小上學一直到出國留學,什麼都沒耽誤,說沒問題吧,她和正常人還真不一樣,從小就認為自己是個狐狸精!」
  
  陳軍詫異道:「狐狸精?你妹妹一定是瓜子臉,長的很漂亮嘍,挺自信的!」
  
  林音拍了他一下道:「那是當然,你看看小仙就明白了。」
  
  屠蘇有些著急的說:「你們別打岔呀,聽小仙姐姐把話說清楚,小丁姐姐究竟有什麼病?」
  
  謝小仙有個堂妹叫謝小丁,比遊方小兩歲,今年二十,人長的嬌小可愛,從小也非常聰明伶俐,讀書成績很好。
  
  她父母也就是謝小仙的叔叔嬸嬸,在重慶開了一家琦琦招待所,家庭條件還不錯,也都是挺正常的生意人。
  
  但謝小丁卻有一個毛病,也說不清是什麼病,她從小就認為自己不是人,而是一隻可愛的狐狸精。
  
  你說她傻吧倒也不是,這人的腦袋非常清醒,知道別人不信而且會笑話她,所以在外面很少說,但是在親近的人面前說「實話」的時候,一直就是這樣。至於外面那些不信的人,她也不屑於跟人「辯解」按照謝小丁自己的說法一一其實大家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或者故意裝作不明白。
  
  如果她這麼說自己也就罷了,但是她私下裡又說過,看見爸爸就是一頭很帥的黃牛,就像韓蟾《五牛圖》中畫的那樣;看見媽媽就是站在黃牛背上拿翅膀趕牛虻的一隻很漂亮的白鷺。總之她看見一個人,眼中卻不僅是這個人,總能看見別的東西,然後就說這人是這東西變的。
  
  你如果跟她私下裡說話,會感覺整個人類社會被各式各樣的精靈族類、妖魔鬼怪潛伏了,反正大家都不是原先那個人。能聽得出來她是認真的,從小就是如此,那個年紀的小孩子還不會撒那麼多的謊呢!家裡人也請過不少醫生給她「治」,還去了全國很多專科醫院掛專家門診看「病」,心理醫生也見過好幾位,結果什麼作用都沒有。
  
  甚至有一回,也不知道謝小丁在談話的時候把心理醫生說成啥了,反正那位醫生告訴她父母,再也別把這孩子帶來治療了,愛咋咋地吧。
  
  後來一位解放前干祝由科的老郎中路過重慶,住在琦琦招待所見到了謝小丁,和她聊了幾句,就說這小丫頭的眼睛可能與眾不同。小丁的父親謝勤一聽這話,就向像這位老人家求醫,老人家卻說這病沒必要治,等長大了再說,也許懂事了自己就妤了。
  
  謝勤夫婦一想也是,還真沒必要刻意去治,女兒的學習和生活都很正常,反正各種專家都治不好,那就這麼著吧。後來謝小丁也爭氣,學習成績非常好,夫妻倆一咬牙就把女兒送到國外念大學。在家鄉一帶謝小丁顯得太另類,長大了怕閒言碎語多,聽說國外稀奇古怪的人也挺多的,也許鬼子們見怪不怪。
  
  謝小丁今年已經二十了,是個成年的大姑娘,但那位老郎中的話並沒有應驗,她的毛病與小時候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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