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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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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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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2:37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一百九十八章、心術 徐公子勝治

    旋螺殿連台基有八、九層樓高,三層八角飛簷,層鋪筒跑。殿內結構與一般廟宇不同,有四根大柱直貫二層,柱間架抬梁、穿杭、角梁連接,形成梁架骨幹。第一層殿外有簷柱八根,第一層抬梁承接二層簷柱八根,第二層抬梁承接三層簷柱八根。

     下、中、上三層各八根簷柱並不在一個立面上,由大到小三個八角形的邊緣也不是平行的,殿的八面均用斗拱,層層而上,並向右旋轉,形如旋螺。

     它的簷杭、斗拱、樑柱結構之精妙,用語言幾乎無法描述,站在外面也看不出太多門道來。吳老的筆記上一共畫了三幅圖,都不是普通的寫生。

     第一幅圖中,瓦椽皆已揭去,只留下了它的木結構框架,吳老不可能真的把旋螺殿給揭開,這是他考察之後按心中的結構所繪。第二幅是相對完整的全貌,卻帶著幾個剖面,似乎把建築的幾個部分給切開了一般,旁邊還有局部放大圖,直觀的標注了抬梁斗拱的細節。

     第三幅是幅分解圖,沒有寫一個字,整座旋螺殿竟然像一部被拆開了的機器,每個「零件」都畫在空間的相應位置,使人一目瞭然。看見這幅圖,如果空間觀想能力非常強,一念能容,甚至能恍然推知明萬曆年間這座樓閣建造的整個過程,宛如時光重現。

     這點看出吳屏東治學的嚴謹與精微,遊方暗自思忖,假如自己展開神識一一感應,能夠將這座殿閣體會的如吳老這般透徹嗎?看見圖之後,才知道功力還差點!

     對於他而言,這圖竟似一種心盤的指引,但將心盤運轉到這麼精微的程度,僅憑秘法口訣的指引修煉恐怕很難!世上千般技藝百家所學,到了極致處,皆有出神入化的境界。僅僅靠老師教恐怕是不行的,還要靠弟子下的苦功與心血,另一方面也要有那個悟性與機緣。

     幽靜的古鎮與浩蕩的長江動靜相融宛若天成,隱含陰陽生煞輪轉之妙,而旋螺殿便是這一座似大非大、似小非小,彷彿看不見邊際的風水局的中樞之一,宛如太極圖陰陽魚中的一個魚眼。地氣靈樞呈隱然迴旋之勢,動中含靜、靜極而動,而這棟建築竟然也是罕見的旋螺結構,與天地靈樞配合之妙令人叫絕。

     遊方突然想到自己的練劍之法,他若立身為靈樞便是這座旋螺殿,劍意便是那鎮外奔流的長江!……這氣魄太浩大了,人力幾不可能為之,但正是他練劍之致所要追求的意境,也是突破當前練劍瓶頸之道。

     遊方站在旋螺殿前觀圖不語,神情如癡如醉。吳玉翀也湊到了他的身邊,看著他手中的繪圖,眼中儘是讚歎之色,感慨的說道:「遊方哥哥,我外公對你可真好,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喜歡這幾本畫冊了吧?」

     遊方點了點頭:「我甲就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仿製的一模一樣,盡量把那滿冊的意境送給你。」

     他們是一大早從宜賓市翠屏區出發的,參觀完旋螺殿已經到午飯點了,鎮中就有特色風味飯店,幾人走到飯店門口突然聽見有人驚喜的喊道:「遊方,你怎麼也在這兒?」

     回頭一看,竟然是北大考古文博學院凹,班的「同學」朱離與歷史系的校友」盛世龍。遊方曾在北大蹭過很長時間的課,朱離還經常坐在他旁邊。後來遊方不辭而別,朱離這位四川,女孩被一起上大課的四川同鄉盛世龍給泡到手了,暑假時兩人結件出來玩,不料在李莊碰見了遊方。(註:參見本書第二十章、滴水之恩)

     遊方趕緊打招呼問好,並向其他人做了介紹,這兩人也算是吳屏東的學生,於是八個人湊在一起找了一張大桌吃飯,聊的非常熱鬧。這兩位在飯桌上還特意提到了遊方當年去北大聽吳屏東講課,又組織他們全班同學去潘家園逛古董攤。


   假如有人在暗中打探遊方的底細,他們倒是很好的證明人,無心之中證明了遊方自稱的身份完全無誤。

     這裡的特色風味是黃辣丁,學名叫黃穎魚,安徽叫昂丁魚,江蘇叫黃牙叫,廣東叫黃骨魚,北京叫嘎牙子。十幾公分長,無細刺,肉質細嫩鮮美,遊方特別愛吃。李莊的黃辣丁魚鍋,在辣辣的湯裡加了竹蓀,點綴一把小蔥和幾塊嫩豆腐,味道好極了!

     參觀完李莊的第二天,按照計劃,薛奇男要回自己的老家看看,還要參加同族晚輩的一場婚禮。行程和住處鄉政府早就安排好了,車仍然是那輛依維柯,他們來到鄉鎮府所在的鎮上時,遊方嚇了一跳,遠遠的就看見了鎮口架著充氣拱門,就像城市裡大酒店辦婚禮時架的那種。

     充氣拱門上面貼著紅紙白字標語一熱烈歡迎薛奇男委員代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視查哪吒申遺工程。

     等走近了還能聽見鼓樂之聲,鄉里的接待很隆重,雖然放著暑假,卻把鎮初中的儀仗隊也給集合了,呈夾道歡迎之勢。上面這風是怎麼吹下來的?薛奇男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哪門子委員,本來就是回家鄉看看,怎麼搞成視察了呢?分明是有人在扯大旗啊!

     薛奇男坐在車裡微微皺了皺眉頭,告訴陪同的楊成彬,她這次只是私人回鄉,也不可能代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請鄉政府趕緊把這標語給撤了。楊成彬苦笑著答道:「這些我也清楚,但當眾撤了條幅,鄉里領導的面子不好看,您還是先下車吧,大家都在等著呢。」

     吳玉翀卻搖頭道:「這有什麼面子不面子,條幅是他們自己拉的,他們自己撤,我奶奶根本就不是代表哪個組織來的,這麼一下車,不變成騙子了嗎?」

     楊成彬無奈,只得通知鄉黨委書記,叫人把充氣拱門上貼的字都給揭了,薛奇男這才下車步行入鎮。場面有一點小小的尷尬,但很快就被熱烈的氣氛所沖淡,鄉黨委、政府、人大、政協四套班子,都有領導出面迎接薛奇男這位從美國歸來的國際知名學者與實業家。

     遊方後來才聽說,原來這裡的人們認為薛奇男是帶著一個考察團來考察區裡哪吒工程申遺項目的,連遊方他們也成了考察團的成員。而鄉領導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按考察團接待了他們,也不清楚他們要住幾天,都安排在鄉政府的括待所,並且一個勁的道歉,鄉下的條件太差不要介意。

     其實這裡的條件還可以接受,對於薛奇男來說,只要房間與被褥收拾的乾淨,有獨立整潔的衛生間就行,真的到了山區鄉下那種不帶衛生間的老房子,她恐怕已經不適應了。

     鎮上離市區並不遠,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上午還開了一個簡短的歡迎會。鄉領導對薛奇男回鄉「視察」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並介紹了鄉里近年來的經濟發展情況、借助哪吒工程實現新一輪騰飛的規劃。最後表示,希望薛奇男能回家鄉來投資,這裡有很多機會,而家鄉人民也熱切盼望著。

     在座的人薛奇男一個也不認識,但沾邊帶角幾乎與她都有點親戚關係,也不好當面說什麼,只能很客氣的交談,態度不置可否。

     而吳玉翀一直瞪大眼晴仔細打量著這些人,好奇的眼光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再一一掃回來。

     遊方悄聲問道:「玉翀,你找誰呢,幹嘛這樣看人?」

     玉翀有些失望的小聲答道:「我奶奶的老相好沒來。」

     遊方:「你急什麼,待會兒還要參加婚禮,聽說就是那人的孫女嫁給你的遠方表兄,到時候一定能見著。」

     薛奇男怎麼出現一位老相好?解放前她的父親曾在家鄉給她訂過一門親事,對方也是當地一位鄉紳的兒子,叫李武成,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吧。但薛奇男解放後上中學時結識了吳屏東,後來又去了北京讀大學,這門親事也就作廢了。

    薛奇男年輕時可是當地有名的美人兒,追求她的人可以從趙場鎮排到李莊去,不僅在宜賓如此,到了北京之後,她的仰慕者也是不少。還是吳屏東魅力無敵,借助當年一張雨後的碳筆草畫,抓住機會接近薛奇男,並最終俘獲芳心。

     這些都是老一輩人的八卦了,至於與薛奇男青梅竹馬的這位李武成,遊方也很好奇,吳老在這裡曾經還有過一位「情敵」啊,究竟是有著怎樣風采的人物?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吳玉翀的遠方表兄薛崇義與李武成的孫女李文迪的婚宴就在鎮上舉行,中午十一點十八分正式開席。遊方見到了李武成和他在鄉下娶的老件,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農村小老頭和小老太,站在薛奇男面前怯生生的,就像牆根下兩株並肩生長的黃葉樹。

     李武成開口說話的時候,帶著濃厚的四川口音,還缺了兩顆門牙,笑容有些畏畏縮縮。

     薛奇男與他握手說話時,語氣無限感慨,看表情似恍若隔世。再看吳玉翀,失望之色溢於言表。遊方也只能歎氣,何必好奇呢,世上有吳屏東那種胸襟風度者實在不多見。

     婚禮非常熱鬧,鄉鎮領導也出席了,薛奇男當然是主賓,並且被雙方親屬推上台做證婚人。喝喜酒當然要送紅包,遊方包了一份挺厚的,算他和華有閒兩個人的賀禮,沈四寶也包了一份紅包,帶著謝小丁一起

     吳玉翀似乎記住了遊方上次的告誡,在婚禮上沒有再起哄故意引大家鬥酒,否則這麼多人的場合一旦鬧起來,遊方的酒量再好也是擋不住的。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遊方悄悄吩咐了華有閒幾句,讓,華有閒出暗中溜出去了。

     喝完喜酒回到括待所休息,大熱天開空調睡個午覺,華有閒回來了,溜進遊方的房間嘀嘀咕咕講了半天。然後遊方拿著在碰器口古鎮買的那幅輓聯,帶著華有閒敲門進了薛奇男的房間。薛奇男沒有午休,正在和吳玉翀說話,問他們有什麼事。

     遊方答道:「兩件事,你聽小閒先說。」

     華有閒還真能打聽八卦,在鎮上轉了兩個小時,就聽說到不少事情。第一件是內幕,新聞,婚禮之後新娘與新郎就吵架了,甚至鬧著說要離婚。據消息靈通的薛二嫂和人在鋪子裡閒聊,被華有閒聽到的結果是這樣的一

     新娘對新郎嚷道:「你不是說,你家姑奶奶是美國有名的大富豪嗎,和比爾一蓋茨差不多,在聯合國都捐過不少錢,這一次回家鄉參加婚禮做我們的證婚人,又有我爺爺的交情,還不得給個百八十萬的,連城裡的房子帶車都有了!,「結果呢?就送了幾樣家裡的擺設,那東西能值幾個錢,你這個騙子!」

     新郎則罵新娘:「你這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那是工藝收藏品,說不定很值錢的。」

     新娘:「值錢?值多少?賣給誰啊?」

     新郎不耐煩道:「我不稀的跟你說這些,姑奶奶這次來,最重要的是搞投資,我爸想在風景區開一個特產商店,假如姑奶奶能投資,連批文帶錢都有了。她平時在美國,店不就等於是我們家的,待會兒下午就去找姑奶奶說這件事。

     新娘:「聽說找你姑奶奶談事的人可多了,你可一定要談成,否則有你好看!」

     新郎新娘拌嘴時酒席剛散,有一些幫忙的親友還沒走,他們在旁邊小包間裡吵架,很多人隔著門都聽見了。鎮上的薛二嫂回頭就在自家小賣鋪裡和人聊起了這件事,說的是眉飛色舞,華有閒都聽見了。

     講完這則八卦,遊方把輓聯打開放在了茶几上,問薛奇男道:「先生,您看看這是什麼。」


    薛奇男當即就站了起來,變色道:「這,這,這怎麼會在你手裡?」

     遊方講述了自己在磁器口逛街偶爾看見這幅輓聯的經過,最後道:「我聽吳老提過,您是薛煥的曾孫女,這是你曾祖母墓中的遺物,我碰到了,就應該買下來交給你。」

     薛荷男長歎一聲,盯著他半響之後才說道:「遊方,你直到此時此地才給我,老吳曾經說過,你年紀輕輕卻善用心術,他對你的評價果然不假!」

     遊方低下頭帶著歉意道:「我不想你一到宜賓就不開心,所以等到現在才拿出來。並沒什麼別的用意,也不想針對誰,只是覺得你應該瞭解情況,而我畢竟是吳老的學生,知道他老人家平生最恨什麼。」

     薛奇男又問華有閒:「你中午出去這一圈,當年金氏夫人墓被盜的具體經過,也打聽清楚了?」

     華有閒老老實實的答道:「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情況打聽到一些。當時不能算偷盜,就是光天華日之下公開挖拎,有一堆人,全是你們薛家的子孫,聽說有一串朝珠,被扯斷了落了一地大家都拎著揀,其他的東西就更別提了……」

     說完這兩件事,遊方帶著華有閒出去了,沒有再打擾這祖孫兩人。薛奇男坐在那裡默然無語,只聽吳玉翀恨恨的說道:「奶奶,有些人不值得你對他們好。曾經有人告訴過我這樣的道理,好東西在有的人手中只會糟蹋也不知珍惜,還不如在自己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有很多事情外公看不慣,但是我看,奶奶的選擇才是對的。」

     薛奇男無力的擺了擺手:「你也出去吧,不是想在家鄉逛逛嗎,找遊方陪著你。」

     果如華有閒所言,當天下午,就有一群親戚來招待所找薛奇男,與她商量宗族立祠、修譜的事,這些都是需要錢的。另一方面各家又說了自己的打算,其中就有那位新郎想在風景區開特產店,還有鄉領導想帶領鄉親們投資致富等等。

     而這些人中的父輩一代比如新郎的爹,幾乎都參加過當年金氏夫人墓的盜拎,具體的過程華有閒雖然沒有打聽清楚,但都有哪些人他可問出來了,那是光天華日下的公開事丅件。

     薛奇男低頭聽著,等眾人說完之後才抬頭道:「中國有句的古話,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早已經是人家的人了,修譜與立祠不要找我這個婦道人家。」

     從美國歸來的國際知名學者口中,竟然說出這麼老土的一句話,眾人的神色都很驚詫。薛奇男緊接著話鋒一轉又說道:「但我畢竟是薛家的子孫,今天來還有一件心願,就是祭祖,去祖先的墳前行個禮、敬柱香。……諸位,你們有誰還認識這件東西嗎?」

     薛奇男坐在那裡,手中展開了一幅書寫在綢緞上的舊輓聯。當場不少人的神色當即就是一變,有幾人同時朝在座的另一人道:「老七,當年是你拎走了,不是說不吉利,已經燒掉了嗎?」

     話一出口隨即就反應過來不對,但再想住口已經晚了。而薛奇男臉上並沒有怒容,很平靜的說道:「這東西本來就應該是燒祭的,雖然晚了一百多年也還可以彌補,我今天就要在金氏夫人墓前燒了它,你們誰願意去,就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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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4:1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一百九十九章、寶藏 徐公子勝治

     薛奇男連晚飯都沒吃,下午就離開鎮子去山中祭祖,先祭了祖父薛煥以及祖父和父親,最後去祭了金氏夫人。金氏夫人是薛煥的側室,並沒有與主墳葬在一起,但她來在家族中的地位顯赫,墓葬的規格也很高,薛奇男的祖父就是出自金氏夫人這一支。

     夕陽西下,薛奇男在金氏夫人墓前焚燒了那幅一百多年前的輓聯,嘴唇在微微動,但沒人聽見她究竟在說什麼。遊方、吳玉翀、華有閒、謝小丁、沈四寶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而車停在山坡下鄉間土路的盡頭,楊成彬與司機就坐在車裡等著,更遠的地方有不少人在張望,卻沒有走過來。

     「玉翀,你過來,陪奶奶一起磕個頭!」薛奇男沒有回頭,卻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吳玉翀微微一皺眉,神情有些猶豫,看來從小在美國長大、接受西方教育的孩子確實不太適應這種禮節。遊方輕輕推了她一把,悄聲道:「磕頭就磕吧,反正是你的祖先,哄你奶奶高興一點好不,今天她已經夠難過了。」

     吳玉翀一扯遊方的袖子:「你陪我一起磕,好嗎?」

     遊方給她家的祖宗磕頭,這算怎麼回事啊?但是轉念一想,沖吳屏東的面子,磕這個頭也無所謂,假如吳老今天在這裡,陪著薛奇男一個頭磕下去,他還能站著嗎?於是他輕輕一牽吳玉翀的胳膊,走到了薛奇男身邊。

     沒有墊子,薛奇男就在泥土地上跪了下去,遊方和吳玉翀也隨著她一起跪下磕頭。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吳玉翀的動作,這丫頭是標準的叩拜動作,這讓遊方覺得有些意外。後面的華有閒看見遊方跟人家一起磕頭,上前一步似乎也想磕,卻被沈四寶一把拉住了,他們三人站在遠處鞠躬行禮,等那三人起身,他們才直起身來。

     頭磕完了,起身拍著膝蓋、,小臂、前額上沾的泥土,遊方小聲道:「玉翀,你那不是祭祖先的磕頭,而是師禮叩拜。」

     吳玉翀詫異道:「嗯,我的頭磕錯了嗎?」

     遊方微微一笑:「無所謂了,只要你磕了頭就行,我就是想問問你在哪學的?」

     玉、翀:「當然是在唐人街的武館裡,別忘了我練過詠春!」

     遊方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幾人走下山坡,楊成彬下車迎了過來問道:「薛先生,回鎮上吃晚飯嗎?」

     薛奇男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的答道:「不,我們回宜賓。」

     楊成彬一愣:「這就回去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在鄉下多住幾天,難道是鄉里面接待的不好嗎?剛才鄉長還給我來電話,晚上……」

     薛奇男打斷了他的話:「就不必麻煩薛鄉長了,我的家鄉很大,鄉親們也很多。這次回來,不論能幫上多少忙,從我的角度都會盡力的。

     這兩天,我想回區裡找你們領導好好談該,有些項目的規劃,我個人可以提出一些建議。還有地方上急需的一些項目資助,我將以前夫吳屏東的名義提供,他也是宜賓人。」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楊成彬也就不好阻止了。薛奇男正要上車,遠處卻走來了一位老漢,來到近前顫著聲說道:「三小姐,幾十年不見,來去匆匆,你這就要走了?」

     什麼人會叫薛奇男三小姐?這老漢便是與她「青梅竹馬」的李武成,他的眸子已有些許渾濁,但眼神還算清澈,此時說話,神情已比中午見面時從容了不少,語氣多了幾份感慨。

     薛奇男點了點頭:「是的,二哥,我要走了,本來還想多住兩天,但現在有點別的事要辦。」

    李武成:「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要難過,娃兒們不懂事,其實也是我們的錯。但一切都會好的,家鄉也會越來越好的,凡事總要往好處想,往好處去使勁。」

     薛奇男伸手握住了老漢的手:「有二哥這句話,我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對了,聽說孩子們悶了點矛盾,可能是有些誤會。有件禮物我本打算走了之後再留下,既然現在提前走了,又這麼巧碰見二哥來送,您就拿著吧。」

     她從隨身的坤包裡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薄薄的,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老漢連連擺手道:「三小姐,你不必這樣,孩子們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我清堯   如果他們所得彌補不了失去的東西,你又何必要做呢?……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吧,鬧完了能想明白也好。」

     遊方這才覺得這老漢也不可小瞧啊,別看外表土裡土氣的。推辭了半天,老漢是堅決不收這個信封,連裡面是什麼東西都沒問,薛奇男只得無奈道:「那好吧,什麼時候有空,帶著家裡人到美國來旅遊,由我來接待,千萬不要客氣,在家鄉假如有什麼事,就告訴我。」

     老漢笑了:「好的,就這麼說定了。」

     上車回宜賓也不遠,一個多小時之後就到了翠屏區,這時天已經擦黑了,薛奇男一定要請司機和楊成彬吃晚飯,這個時間他們回去也得餓著肚子。就在他們下榻的酒店裡吃飯,吃完之後楊科長和司機帶著車先告辭了,關上門,吳玉翀突然說了一句:「奶奶,你就這麼回來了,寶藏還沒挖呢?」

     薛奇男愣了愣:「什麼寶藏?」

     吳玉翀眨著眼睛道:「我在你書房裡翻出來的那張藏寶圖啊,畫的就是宜賓鄉下,你有標注,埋了祖先的東西。」

     薛奇男這才恍然大悟:「哦,是那張東西啊。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變化很大,恐怕早就不在了,就算在,也很難找著了,我這次回來根本就沒想著這件事。」

     幾位年輕人一聽也十分好奇,連忙打聽這是怎麼回事?原來在文革初年,薛奇男回過一次家鄉,那時候城裡紅衛兵鬧抄家,風波雖然還沒有蔓延到鄉下,但形勢也很緊張了。她家祖上可是大戶豪門,有些東西要是被抄家、挖浮財的拿走,不僅可惜而且容易惹麻煩,薛奇男自作主張,將母親在分家時偷偷攢下來的兩樣東西在野地埋了。

     當時想的挺好,等風波過去之後,再偷偷給挖出來,所以留下了一張標記圖。不料等到這一場風波結束,薛奇男人已經在國外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清楚當年埋的東西還在不在,而且家鄉的面貌大為改變,當年的地方也找不著了。

     幾年前吳玉翀在她書房裡翻東西,偶爾發現了一張「藏寶圖」夾在一本舊書中,就問奶奶是怎麼回事,薛奇男跟她講了這個故事。記得那一年,好萊塢正好有一部電影《國家寶藏》上映,吳玉翀對奶奶這張圖非常感興趣,從那時候心裡就惦記著有機會回來挖出寶藏。

     說完這件往事,薛奇男沖外孫女道:「你就是寶藏電影看多了,鄉下可不是好萊塢電影裡演的那樣,就不要惦記了。

     且不說東西還在不在,就算還在,你也夠嗆能找到,就算你能找到,那裡的人能讓你挖出來帶走嗎?早就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吳玉翀則問道:「奶奶,如果我真能把它挖出來,又怎麼樣?」

     薛奇男一擺手:「我早就不想那些東西了,你不要亂調皮!我這次就這麼走了,鄉親們一定很失望,假如你跑到鄉下亂挖人家的地,你覺得他們會給你面子嗎?」想了想然後又說道:「接下來幾天我要找區裡的領導還有市裡的幾個部門談點事,會很忙,你們既然是來旅遊的,就自己出去玩吧。……遊方,我拜託你一件事,幫我看好玉翀,不要讓她闖禍。」

     吃完飯的當天晚上,薛奇男接到一個電話,原來她還有兩位老同學一直在宜賓,想約她見一面,於是就出去了。剩下的五個年輕人全湊到了吳玉翀的房間裡,聊的就是當年「藏寶」的事情,少年人心性,大家怎麼會不感興趣呢,連遊方都很好奇。

     華有閒問道:「玉翀姐姐,那張圖你帶來了嗎?」

     吳玉翀神神秘秘的答道:「我奶奶的原圖,我當然沒拿,但是——你們看!」她從背包裡取出了一張複印件放在了茶几上,十隻眼睛盯上去,這是一張很寫意的地形示意圖。假如換個人畫這種東西,可能會畫成等高線平面圖,地勢一變就很難確定位置,而這張圖的畫法有點類似傳統的山水技法,並不完全按比例,一張圖上甚至可以畫出好幾個視覺角度。

     幾人研究了半天,沈四寶道:「一定應該在你家鄉老宅附近,離趙場鎮不遠,先上網找衛星地圖看一下。」

     吳玉翀道:「我在美國已經研究過衛星地圖,找到一個地方,似乎有點像。」

     幾人又上網看衛星地圖,對照薛奇男當年畫的圖,它們完全不是一種風格的東西,但遊方會變換心盤,閉目之間以元神心像勾勒,覺得大概的範圍非常像,但如今的變化已經很大。

     沈四寶則拿著圖點頭道:「你找的地方應該是對的,趙場鎮附近幾十公里內,也只有此處的地勢與這張圖是吻合的。」

     謝小丁驚喜道:「那我們就可以偷偷去把寶藏挖出來?」

     沈四寶卻搖了搖頭:「按衛星地圖的比對,這張圖上的標注點誤差範圍可就大了,至少有好幾百米,根本沒有辦法挖。像這種事情,地點要定的非常準才行,需要到實地去考察一下,我也許有辦法。」

     這一句「我也許有辦法,、聽在遊方耳中,就說明了一件事,沈四寶也懂心盤運轉。九星派秘法傳承中有「九宮飛星盤」,可以化為一種心盤術,這並不是什麼秘蕊   但要想純熟的掌握和運用,必須達到移轉靈樞之境才行,否則雖有感悟,但也不能隨時隨地運轉自如。

     遊方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見知靈引」,閱歷天下山川地氣與風物人情攜景入境,這一路上他既沒有運轉也沒有修煉任何秘法,只要在沈四寶身邊,他一直就處於含神識而不發的狀態。雖然沒有練功,但他的收穫相當大,領悟了很多以前參不透的境界,這也是一種「以不練為煉」的過程。

     看小說總提到有高人閉關修煉,修什麼呢?假如心中無物還不如蒙頭睡覺,只有心中已經參透某些東西,才知道如去印證那種境界。行遊是參悟的過茬,使遊方明白將道該如何修煉秘法,此時此刻下的是另一種功夫,而且還讓身邊的人看不出底細。

     到達宜賓之後,遊方察覺了一件事,那就是沈四寶已悄然突破了移轉靈樞之境。他邁過這道門檻來的這麼突然卻又自然而然,假如沈慎一獲悉,一定會老懷大慰。另一方面,沈四寶一直在暗中修煉秘法,雖然刻意避開了眾人,但遊方還是能察覺到痕跡。

     不僅如此,遊方能看出來,這一路上沈四寶一直在傳授謝小丁靈覺修煉之道,教她感應清晰並逐漸學會控制。謝小丁可是天生靈覺清晰敏銳之人,自幼能見人所不能見,病好了之後,這一步入門是非常快的。首先需要掌探靈覺,然後再去試著淬煉靈覺,遊方感覺謝小丁掌探靈覺的火候已經差不多快到了。

     每個人入門都有自己獨特的機緣,遊方當初掌控靈覺是很快的,因為家傳的冊門功底,一旦掌控就運用的相當精微,並專攻精微敏銳的修煉之路,相對而言反倒顯得功力不夠深厚強大。突破移轉靈樞之境並結識向影華之後,才在修煉中刻意彌補這一缺陷。


    而謝小丁入門之後,定然也有她的特殊之處。

     至於華有閒,遊方這段時間並沒有刻意教他秘法,仍然傳授內家築基鍛煉形神之法,先把基礎打的紮實些。雖然也是避著人私下裡教的,但練武這回事,其實沒必要搞的太神秘,主要是傳授過程中不想被人打擾,就算有人看出來也沒關係,遊方毫不諱言自己曾練過幾年功夫。

     沈四寶突破移轉靈樞之境後,就可以運用「九宮心盤術」,這對於他來說也是極耗神氣之事,但確定了大概的範圍,又有這張圖的標注做指引,未嘗沒有可能找到當年埋藏東西準確的位置,值得一試。

     他剛剛突破移轉靈樞之境,也想嘗試一下秘法的實際運用效果,這簡直等於送上門來的試練機會,沈四寶反倒是所有人當中最感興趣的,一個勁的鼓動大家再回鄉下考察一番。

     第二天薛奇男去區裡辦事了,本來讓遊方帶著這些年輕人去附近遊玩,看好了吳玉翀別讓她調皮闖禍,不料他們又溜回鄉下找「寶藏」去了。帶隊的可不是遊方,沈四寶找了一家旅行社,出錢包下一輛麵包車,以到附近農村寫生兼郊遊為名,把人一車都拉走了。

     「四寶哥,你確定是在這個地方嗎?」吳玉翀拉著沈四寶的手臂問道,神情顯的很是親暱可愛。

     「我家小四說是這個地方,那就在這個地方,不信的話自己去挖挖試試。」謝小丁一把將沈四寶拉回到自己身邊,沖吳玉翀說道。

     沈四寶的表情有點苦,額頭上全是細秘的汗珠,上衣也幾乎汗透了,眼神似乎非常疲倦,點了點頭道:「沒錯,按我的判斷,就在那裡,對照這張圖,再看看如今的地勢,埋藏大約有一米多深。可惜今天這裡的變化太大了,我們沒法挖呀!」

     他們站在一座小山的半山坡上,放眼望去,山下有一條公路,活著山腳拐了一個彎繞過。在公路的外側是一個不小的村莊,大約有數百戶人家。沿路邊蓋著一溜兩層與三層不等的小樓。樓上住人,都朝著馬路這一側開著窗戶,樓下開著門面做生意,有飯店、小賣部、招待所、供銷社、土特產商店、補胎修車行等等。

     這一側被公路半環繞的山腳下,是一片莊稼地,有的地方種著蔬菜,估計是村民自家吃的,而大部分田地現在已經拋荒了,只生長著一些稀稀落落的小樹苗。

     山腳下的這片田地比較貧清,與村子裡別處的農田不連在一起,單獨引水灌溉也不方便。這個村子裡的人要麼守著公路做生意,要麼出去打工,這樣一片貧清孤田被拋荒並不令人意外。就算種東西,這裡也不適合種植高大茂密的作物。

     沈四寶指出的地點就在這片田地中,離公路只有一百多米遠,恰恰被公路對面弧形分佈沿街店舖環繞,呈成「圍觀」之勢。無論是白天黑夜,只要有什麼動靜,從那邊看過來幾乎是一覽無餘,而且有不少店舖比如補胎修車行在夜間也是點燈開門的。

     這就麻煩了,他們根本沒機會在這裡挖「寶藏」!稍有動靜,村民們就會發現。假如村莊的裡的人發現他們在這裡挖東西,一定會阻止,回頭再發現了這下面埋著「寶貝」,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反正肯定不可能讓他們把東西挖走。

     ps:猜一猜」小遊子究竟想了什麼辦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挖寶?絕對的匪夷所思,說穿了之後,又會令人感到恍然大悟,同時又哭笑不得。

     而這樣的事情,如今在不止一個地方真實的發生過,絕非杜撰編造,說不定某些書友那裡就有,很多人也聽說過。——答案下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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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4:3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章、借人心一用 徐公子勝治

     吳玉翀看著那塊地眉頭緊鎖。謝小丁則拽著沈四空的胳膊道:

     「小四,你一向最有辦法了,我們怎麼才能把東西挖出來?」

     沈四寶搖頭道:「誰家的地能讓你亂動土?別看這裡已經拋荒了,但是田壟還在,不是荒地是村民的責任田。我們幾個外地人只要一鋤頭下去,肯定會驚動全村的人,哪有機會挖那麼深的坑?」

     吳玉翀轉頭問道:「找個借口,給他們錢不行嗎?」

     沈四寶:「無論你用什麼借口,都不可能不引人起疑,再說了,給多少錢合適呀?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看熱鬧圍觀的閒人,我們很難在眾目睽睽下把東西挖出來取走。……假如半夜動手的話,就等於告訴村民這底下有名營,你就等著人來找麻煩吧。」

     謝小丁失望的說:「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沈四寶沉吟道:「很多事倒不是沒有辦法,但關鍵就看花多大的代價,用多少精力,耗多長時間,這一切值不值?最穩妥的辦法是把這塊地買下來蓋房子或搞開發,四面牆一砌,自己在裡面挖就是了。」

     一直沒說話的遊方終於開口了:「雖然拋荒了也是耕地,你這個點子代價可太大了,首先要搞批文,然後還要跟村民商量征地補償,完事了才能讓你動工。且不說得花多少錢、用多少精力,玉翀,你能耗得起嗎?」

     吳玉翀撅著嘴道:「聽奶奶說,我們在宜賓還會再待一個多星期。

     就算長住在這裡,征地搞開發就是為了挖那兩樣東西,好像也不值得呀,能不能挖到東西還兩說呢!」

     遊方又說了一句:「這地方也沒什麼開發價值,外地人在這裡無論找什麼借口動土,都是扯淡。」

     謝小丁突然道:「我們來郊遊,搭帳篷野炊……」

     沈四寶差點讓她給逗樂了:「搭多大的帳蓬啊?沙灘帳蓬根本幹不了活,除非你建個蒙古包。誰郊遊跑到那裡露營啊,村子裡就有招待所,以為是大草原啊?…」,再說了,山腳下就有這麼多平坡空地,你幹什麼也不能跑到人家農田里啊,那地方有溝有隴的,旁邊還種著辣椒。」

     幾人又都沉默了,這時華有閒從山坡下繞了上來,遊方問道:「打聽清楚了嗎?」

     華有閒點了點頭:「打聽清楚了,四寶哥指的那個地方,正好在四戶人家田地的邊緣。其中有兩家人就在對面開店。」

     遊方又問:「村子裡還有什麼事,比如最近有沒有人鬧矛盾打架之類的新聞?」

     華有閒一指他們背後的小山坡:「這後面有一座火電廠,規模不小,是往附近郊區和這一代供電的主要電站。」然後又往左前方一指道:「看見那邊的高壓線了嗎?就是從電廠出來的。」

     遊方:「來的時候就看見電廠了,難道與這個村子有故事嗎?」

     華有閒:「當然有了,前兩年村民堵著電廠大門鬧事,說是電廠煙筒飄過來的煙,污染了村裡的地,搞得他們沒法種莊稼。

     謝小了好奇的插話道:「哪塊地啊?」

     華有閒向前一指:「就是這塊地。」

     沈四寶看了看身邊又看了看前方:「山上的樹和草長的都挺好啊,那塊地拋荒好幾年了,哪種過什麼莊稼?」

     遊方又問:「鬧出什麼結果來了嗎?」

     華有閒:「還沒有什麼結果,但政府出面調解,聽說電廠要花一筆巨資,重新引進除塵脫硫設備,其實原先就有這樣的裝備。」


     遊方笑了,問吳玉翀道:「玉翀,你能等上三、四天嗎?」

     「等一個星期沒問題,但也只能等這麼久了。遊方哥哥,你想到辦法了?我就說嘛,你一定有辦法的,我奶奶昨天還誇你善用心術。」吳玉翀湊了過來,雙手挽住遊方的胳膊,嬌滴滴的說道。

     謝小丁看見她這個樣子又有點不樂意,有心想把遊方拉過來,但她已經拉著四寶了,實在忙不過來呀。

     遊方笑著抽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肩頭道:「你已經把藏寶圖給我們看了,小四也點了一個地方,說就在那下面。假如不想個辦法當著你的面把東西挖出來,回頭你一走,這地方被人挖開,東西不見了,我們幾個可擺脫不了做賊的嫌疑。為證清白,也得幫你試試!」

     吳玉翀又攥住他的胳膊左右晃,人也在他面前扭來扭去的:「你到底想出什麼妙計了?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吧!」

     遊方招了招手:「你們都過來,我說一件事,待會兒一起去村子裡走走,然後找家飯店吃午飯。」

     接近中午的時候,有一輛麵包豐停在了公路旁,五個年輕人走了下來,有兩個人還背著畫夾。他們進了村子閒逛,嘻嘻哈哈一路說笑,偶爾還打開畫夾畫兩筆。

     吳玉翀那火辣誘人的打扮、妖嬈性感的容顏,走到哪裡回頭率幾乎都是百分之百。他們從東頭走到西頭,已經引發了三起「交通事故」。有兩個騎自行車的小伙路過,只顧偷瞄吳玉翀的臉蛋、胸脯、肚臍和大腿,結果一頭撞樹了。還有一位打醬油的大叔,從小賣部出來在台階上一腳踩空,不僅醬油灑了人也揮的夠嗆,好半天才爬起來。

     然後他們在村子裡找了一家看上去最大的飯店吃飯,點了一桌的菜邊吃邊聊天,說話聲音很大,還夾雜著如銀鈴般迷人的咯咯笑聲。

     其實吳玉翀沒吃幾口東西,她嫌這裡的菜不乾淨,而遊方的嘴也刁的很,同樣也沒動幾筷子。倒是華有閒吃的挺香,而沈四寶顯得又累又餓,吃了好幾碗米飯。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聊天,提到了一件事——薛奇男這次回鄉,據說慷慨解囊,要贊助家鄉的鄉村電網改造和電廠擴容,這也是哪吃工程的搭車項目之一。附近那座火電廠要擴建一個變電所,做為附近鄉村電網的供電樞紐,地址已經選好了,就是村子對面那塊拋荒的空地。

     這些當然都是瞎扯淡了,遊方臨時編的,但幾人在飯桌上說的是有鼻子有眼。吳玉翀還一個勁的感慨,奶奶根本就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在這個項目上投資贊助,反正她不給錢政府也會撥錢的,也就是最近的事情。這些話,飯店裡其他的食客以及服務員和老闆都聽見了。

     他們昨天剛去過鄉政府所在的鎮上,場面很熱鬧,這裡離鄉政府不遠,村裡當時也有人去看熱鬧或者喝喜酒,能認出他們來。尤其是吳玉翀這種人,見了一面幾乎就忘不掉,她的形像在附近已經傳開了,都知道薛家姑奶奶從美國帶回來這麼一位外孫女,簡直就是位洋狐狸精。

     吃完飯幾人上牟走了,在路上吳玉翀小聲的問道:「遊方哥哥,這樣就行了?」

     遊方點了點頭:「應該可以了,十足的把握當然沒有,八九成的可能性還是有的,不用你花一分錢,也不用你自己動手,那個地方自會有人佈置。等三天後再來看吧,就三天,我們不是出來旅遊的嗎?這三天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玩吧。」

     遊方提議去南廣河考察「哪吃遺跡」,大家欣然贊同。

     沈四寶確實很能辦事,不用別人張羅,第二天他租了一條船,幾人相約沿南廣河泛舟行遊。

     二零——年仲夏時節,遊方等五人沿南廣河泛舟而下,途徑古陳塘關摩崖刻字處,還系舟登岸,考察了附近的古廟宇遺跡。

     上午下過小雨,南廣河泛著清波,這一段河道有九曲十八彎之稱,在山地、丘陵、平原間曲折穿行。兩岸翠竹環繞、山林透碧,宛如放大的、安置在天地之間的精緻盆景,又如縮小了、可以收於袖中攜走的風景畫卷。

     天地間所有美的意境,誰人能不喜愛?

     吳玉翀今天換了裝束,白色綢衫,難得把乳溝掩住,黑色長裙,也僅僅露出了小腿肚子,素面不施粉黛,長髮如雲披散,竟收起了平日裡那張揚的妖嬈,憑添了幾分似內斂的柔美,如融入這清山秀水間的詩情畫意。

     遊方昨天回酒店後,曾找了一個機會私下裡與她聊了半天。白天在村子裡發生的幾起「交通事故」,那幾個人摔的可都不輕啊,一律鼻青臉腫的。雖然這不能完全怪吳玉翀,但她這種行止確實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煩,遊方的勸誡也都是好意。吳玉翀只是撅著嘴、眨著大眼睛不說話,但看今天的樣子,她還是聽勸了。

     遊方當然很高興,但同時又在心中暗道,即使吳玉翀這個樣子走到村子裡,恐怕同樣會引發「交通事故」。此刻不顯張揚的她似乎更有魅力,白衣黑裙坐在船頭穿行於山水中,似乎山水也染上了難言的含蓄性感,恍然竟似夢幻一般,盯著她看很容易走神。

     她這個樣子,是否就是遊方心目中的秦漁呢?或者遊方也希望秦漁能夠化成如同這樣的、有實形之感的形像?

     吳玉翀今天還帶著一隻琵琶,也不知是從哪裡弄來的,她的行李中可沒有,要不就是買的,要不就是在當地和藝術團借的。在清流舒緩,風景舒粹之處,吳玉翀撥響四弦,彈起了一曲《流水》。

     遊方的父親游祖銘研究過古琴音律,遊方雖然沒有專門學過古琴,但也懂欣賞。古琴曲《流水》,在琵琶弦上彈出來,原本那清泠的弦音顯得脆潤,更兼船舷外溪流水聲塗塗不絕,別有一番韻味,遊方聽的很入迷。

     一曲《流水》彈完,餘韻未歇仍然南廣河上蕩漾,未聞斷弦之音,卻聽見水聲陡然變急。河灘在這裡拐了個彎,河道變的狹窄,兩岸峭壁對出,水流的落差夾的很大,船顛簸著加速向下游漂行。謝小丁聽琵琶曲也一時入神,此時趕緊抓住了沈四寶的胳膊。

     有風吹來,吳玉翀坐在船頭上裙裾飄起,一調琴弦竟隱約帶著錚錚殺伐之音,又彈了一曲《十面埋伏》。山間激流中水勢蜿蜒不定,琴聲也忽急忽緩,兩岸高崖傳來回音呼應,竟呈合鳴之妙。

     等這一曲《十面埋伏》奏罷,南廣河流出兩山之間,前方是平緩開闊的水道,烏篷船穩了下來,隨水漂流,只聽曰船夫的遙櫓生。     吳玉翀一甩長髮,回頭嫣然一笑道:「遊方哥哥,你喜歡聽嗎?」

     遊方聽的都有些醉了,此刻仍在回味之中,聽見她問話才回過神來答道:「神妙如天籟之音,我做夢也沒想到,你還有今天這一面。」

     吳玉翀語氣微嗔:「哦,那在你的心目中,我原先只有哪一面?」

     遊方沒有回答,語氣一轉道:「歇一歇,別再彈了,你今天沒戴弦撥,小心琴弦把手指磨破了。」

     玉、吳玉翀抱著琵琶,低頭看了一眼嫩白的素手,指尖都已經發紅了,她笑了笑道:「下船之前,再彈最後一曲,既然遊方哥哥喜歡聽,我就彈給你聽。」

     中烏蓬船繼續前行,水中漸有暗流湧動,船夫在後面喊了一聲:「幾位老闆,坐穩了,前面快到河口了。我這船進不了長江,也不能把你們送到龍脊石,要在龍脊石前面上岸。」

     這時吳玉翀又撥響了琴弦,正如古人所形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曲她彈的竟是一曲《將軍令》,雄渾的曲調飄蕩在湧動的暗流之間,卻由一雙柔美的素手所發出,融合了雄渾與陰柔和鳴之美,碧波與暗流衝擊之韻。等她這一曲彈完,恰好舟船停靠在臨近江口處登岸。

     船夫搭好跳板,坐在船頭上的吳玉翀抱著琵琶起身,宛如從樂章中飄來的飛天,形容不出柔媚含情。

     立遊方怕她站立不穩,輕巧的一個箭步跳到船頭去扶。華有閒主動伸手把琵琶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捧在懷裡,看著前面挽臂下船的遊方與吳玉翀,眨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謝小丁也皺著眉頭在眨眼睛,神情很有些擔憂。

     在站在南廣河入長江口的岸邊,望著那色彩斑讕的龍脊石,神話傳說中哪吃鬧海斬殺龍宮三太子之處,遊方很有感觸。宜賓之行主要是為了參透養煉劍靈之法,他已經恍然有所悟,而且收穫比自己期望的更多,心境已有體味,只待將來破關修證,悄然間真有脫胎換骨之歎。

     這一路以不練為煉,堪稱修行圓滿。

     同時他也在心中歎道:「吳老啊,您的外孫女可真是個寶啊!是您老的在天之靈故意把她送到我眼前來的嗎?世間美玉尚須琢磨,而她似乎……唉,要是在您身邊長大的就好了!」

     三天後的上午,幾人又悄悄溜回到「藏寶地」旁邊的那個山坡上,吳玉翀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瞪著一雙大眼睛、張著嘴半天沒說話。

     只見那片農田中,插滿了杯口粗細、一人多高的樹苗,種的還很密很亂,每株相隔幾乎不到一米。僅僅三天啊,簡直跟變戲法一樣!

     「遊方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吳玉翀抱著遊方的胳膊,就像看著鬧海的哪吃一般看著他。

     已經恍然大悟的華有閒解釋道:「游大哥這辦法可真絕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村民們聽說電廠要徵用這塊地,征地補償款自然是越多越好了。這一塊地種莊稼是來不及了,也騙不到太多的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栽樹苗。

     到時候管它是死樹活樹,哪怕只是插根枯苗,也能死纏硬泡要樹苗長成後的價錢。堵電廠大門的事情都幹過,這種事情還幹不出來嗎?他們可真不笨啊!玉翀姐姐,其實你很聰明,但畢竟是從國外剛回來,不瞭解這裡的情況,所以沒想通。」

     已經想明白的沈四寶略帶嘲諷的說道:「這塊地拋荒了好幾年沒人種,真想下手的時候,他們還是蠻勤快的嘛!」隨即又眉頭微皺道:

     「這些樹雖然模糊了遠處的視線,但倉促間種下的,枝葉都不多,只要有人一走動,就算是夜間,稍微有點亮光,馬路對面仍然能看得見影子。」

     遊方笑了笑:「無妨無妨,和我預料的差不多,這些已經足夠了,哪能什麼活都讓鄉親們干呢?我們自己也應該做點事情,待會兒就去商店裡買布,那種最普通的灰黃色布料就行,再買點青灰色的顏料,回家畫畫去。……四寶,你會畫樹吧?玉翀,你也會。」

     吳玉翀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對呀,光線不好的時候,展開畫著樹林的幕布走過去,把那裡四面一圍,幾十米外根本就看不清是怎麼回事,正好能在裡面挖東西,這點子太絕了!」

     謝小丁瞇著眼睛道:「如果挖地的聲音太大,還是會引人注意的。」

     遊方:「沒看天氣預報嗎?今天夜裡有風!過去夜闖空門的有句俗話,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這片小村林風一刮,很多聲音都聽不清。下鋤頭挖地注意寸勁控制腕力,可以不發出太大的聲音,公路那邊是聽不到的。

     你當然不行,我和小閒應該可以。……天黑工之後動手,要在天光放亮前完活,把那個地方大致恢復原樣,坑填好,樹苗再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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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4:58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一章、她是一條蛇 徐公子勝治
  
  遊方這一招,其實就是一種江湖盤局術信手拈來的變化,說的雅一點叫太公釣魚局,意指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說的土一點叫「鋤頭局,「源自這麼一個故事——某人外出經商,接到家鄉妻子的來信,說即將開春,家中田地需要翻耕才好播種,望速回。
  
  那人走不開就回了一封信,說自家田地裡埋了一壇金子,千萬別讓人知道。他托一位同鄉將這封信帶回去,當時的鄉下女人大多是不識宇的,他老婆也不識宇,接到信需要找專門的代筆先生念。
  
  送信的同鄉在路上就價看了這封信,等他老婆接到信再找代筆先生一念,也就是幾夜之間,她家那幾畝板結的田地被人用鋤頭全部翻了一遍,金子自然沒找到,卻不用再請人套牛犁地了。
  
  在四去的路上,遊方講了這個故事,逗得吳玉翀咯咯直笑,他不由自主用手摸著胸口,吳玉翀很關心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沈口寶也看見了,與謝小丁咬耳朵說悄悄話,謝小丁則大聲說了一句:他在摸良心呢,你能看得見嗎?」
  
  遊方則歎了一口氣道:「那些老鄉欲欺人卻因此自欺,倒是為我們忙乎了三天啊,這麼短時間種下這麼多樹苗,可真不容易。」
  
  吳玉翀似笑非笑道:「自找的!又不是你讓他們種的樹。」
  
  華有閒則笑道:「那塊地種樹苗還負的很合適,比種莊嫁省事多了。那些樹苗真的能長成,未嘗不是好事,假如他們就是為了糊弄人也糊弄自己好騙錢,游大哥也不必歎氣。」
  
  夜裡有風,這風不算太大,卻剛好吹的小樹林以及附近山野發出娑娑之聲,他們五個人全部溜來了六這次行動不僅要神不知鬼不覺不讓村民發現,而且吳玉翀還想瞞著薛奇男,白天時他們報了一個「蜀南竹海兩日游,說是去竹海玩並在那裡住一夜,第二天才回來。
  
  但是他們並沒有跟著旅行團走,半夜悄悄溜到這裡來「挖寶」心遊方和華有閒先到樹林裡展開幕布,將「藏寶地」圍起了大約四x五米方圓的一塊地方,站的稍遠一點果然看不出破綻。原計劃是遊方和華有閒下鋤頭和鐵銥挖地,沈四寶在遠處小山坡上望風,謝小丁與吳玉、翀就站在旁邊一邊打手電一邊看著。但是沈四寶說自己也能挖,一定要在現場「指導,「於是就把華有閒派到山坡上去做暗啃。
  
  遊方還特意教華有閒學當地一種鳥叫,叫幾聲、什麼音調,分別代表不同的意思。
  
  沈四寶、堅持要留在現場也是有道理的,他運轉九宮心盤術,以那張藏寶圖為指引,也只確定了一個大概的範圍,在地上畫了大約直徑兩米左右的圈。據他的推測,當年薛奇男把東西就埋在這下面,如今深度在一米多接近兩米的地方。
  
  但他的神識也穿透不了這麼厚的土層,直接感應到下面有什麼異物。不要小看這菏薄的土層,因為它與整個大地一體、與渾厚的地氣相融,對高手的神識的阻隔作用非常強烈,沈四寶竭盡全力能感應到一尺之內的異常就不錯了。
  
  怕大家下鋤頭碰壞了下面的東西,沈四寶要隨時注意感應異狀,所以要留在現場親自挖,並隨時指揮。
  
  吳玉翀也堅持要自己動手,攔都攔不住,遊方只好給了她一把鐵鍬,讓她注意一點,下銥的時候收點勁,不要用蠻力,防止碰到見碎石之類的東西發出太大的聲音,也沒指望她能幫多大忙。
  
  等到真動土的時候遊方才發現,這丫頭說自己練過詠春也不完全是花架子,詠春拳講究勁發於寸,而吳玉翀手中鐵鍬入土時勁力掌握的相當好,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控制住的。
  
  沈四寶揮著一把鋤頭,遊方與吳玉翀分別拿著一隻鐵鍬,而剛小丁一手拿著一隻光柱很直的強光微型手電站在旁邊照明六鋤頭和鐵鍛挖開土層的聲音並不大,混雜在風聲中,十幾米外就聽不清了心想當年薛奇男不可能將東西埋的太深,那時候這裡還是一片荒野,但四十多年過去了,可能是因為雨水沖刷旁邊的山坡,有土層的淤積,後來這裡才變成了耕地,地表又經過了重新的平整。
  
  這樣的土層對於遊方而言很好挖,力開始碎石並不多,挖到一米以下,泥土中漸漸夾雜著石塊與一些陶瓦片,幾人的動作變得慢了起來。等到了後半夜,坑的深度已經超過一米五了,下方的直徑在一米左右,上方開口直徑有兩米多。
  
  坑裡已經站不下多餘的人,三個人輪流下去挖,沈四寶用鋤頭將土刨開,遊方與吳玉翀用鐵鑲將浮土掀上來。兩點鐘左右,遊方看了看時間,招呼大家歇一會兒,沈四寶則皺著眉頭神情有點納悶,到現在還沒找到,他心裡也漸漸開始沒底了。
  
  吳玉翀卻小聲的安慰他,再挖幾鍬說不定就有了,她已經是香汗淋漓,這可是重體力活,不到三個小時時間,他們已經挖出來幾噸土了六歇了一會遊方重新下坑,這時一銥下去,似乎露出了熟土的痕跡,神識悄然延伸感應,並不觸動地氣,遊方察覺到下面有東西,但隔著十幾公分厚的地底土層,感應的不是很清晰。
  
  沈四寶似乎也有感應,站在坑口上用手一指道:「那下面應該有東西,你往旁邊挖「小心一些。」
  
  遊方點頭道:我看出來了,有點熟土的痕跡,似乎很久以前被人動過,我繞著旁邊挖開就是了。」
  
  說話間手腕一頓,鍬尖沿著熟土痕跡邊緣入地,恰好沒有碰到神識感應的東西,輕巧的往上一挑,有一大塊土層就被掀了起來,下面果然露出了東西:一個封口的罈子和一個用油布包著的方形東西。
  
  就在這時謝小丁突然發出一聲音驚叫,而沈四寶與吳玉翀同時呼道:,「小心!」
  
  就在這一瞬間,瓦罐旁邊突然竄起一道如閃電般的白練,手電筒光柱下赫然是一條酒杯粗的純白色長蛇,上半截身子如箭射起,張口就咬向遊方握鐵銥的左手腕。
  
  遊方的反應自然極幟,他的動作也不大,手肘往後微微一側,手腕一翻,鐵銥的鍬面正好拍在蛇頭上,隱然竟發出金鐵撞擊之聲。
  
  以遊方的腕力,想拍死這條蛇很簡單,就算不發力,鍬面只要微微一側,就能用鐵銀的邊緣將蛇斬為兩段。然而他卻手下留情了,僅僅是把這條白蛇給拍了回去,然後就見白影在坑底一卷,蛇消失的無影無蹤。
  
  事情也就發生在眨眼之間,謝小丁的驚叫餘音未絕,幸虧聲音很短促又恰好刮來一陣風,沒有被遠處的人發現異常。
  
  沈四寶也出了一身冷汗啊,他感應到下面有東西,卻沒想到會突然竄出來一條蛇。有土層的阻擋,罈子又有散發出明顯的物性遮掩,蛇盤在罈子下面還真不容易分辨清晰。他趕緊道:遊方,你快上來吧,下面的東西我來搬。」
  
  「蛇剛才受了驚動,現在應該從洞裡逃走了,你也小心點。」遊方爬到坑上面放下鐵鍬,換沈四寶下去搬東西。
  
  「遊方哥哥,剛才嚇死我了,你的身手反應可真快!為什麼放過那條蛇?你的手一抖就可以殺了它。」吳玉翀抓著遊方的手臂問道。
  
  遊方搖了搖頭道:「人家在地洞裡呆的好好的,是我們大半夜挖的這麼深驚動了它,出於自我保護的反射才會咬人的。反正它也咬不著我,放它一馬就是了,我又不是斬白蛇的漢高祖。」
  
  吳玉翀讚歎道:你的膽子可真大,也真能沉住氣,要是我,剛才一定都嚇傻了,哪還能想到那麼多,你就一點都不怕嗎?」
  
  遊方:「我也嚇了一跳,但習武之人講究處變不驚,毫髮之間應對從容。」
  
  吳玉翀:要是別的人、在別的場合說這種話,我一定認為是吹牛,但是遊方哥哥你,讓人好佩服啊!」
  
  土中的油布已經多處腐朽,輕輕一錄就碎了,但裡面的木匣子保存的還比較完好,在手電筒照射下還能映襯出漆光,居然掛著一把小巧的黃銅鎖,鎖上浮現廣層淡淡的綠銹。沈四寶沒有將鎖打開,直接把木匣遞給了上面的吳玉翀。
  
  那個罈子看著不太大,比普通的泡菜罈子還小一號,就像個刷著黃釉的普通瓦罐,但是端起來卻相當沉。再看下面,應該是生土了,沒有人動過痕跡,旁邊有一個茶杯口粗的洞穴,蛇應該就是從那裡躥出來的。
  
  幾人沒有在這裡驗看東西,迅速將土坑回填,把起出來的樹苗又栽回原處。村民本來就是倉促種樹,地面被翻的亂糟糟的,他們這麼一析騰,也沒留下什麼痕跡來,然後慢慢的收起畫布,捧著兩樣東西回到了小山上,一起快速離開了這裡。
  
  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除了一條蛇誰也沒驚動。
  
  天亮了之後,他們已經回到了市區裡的酒店中,在吳玉翀的房間裡關上門研究好不容易挖來的「寶貝」。吳玉翀在衛生間裡將罈子的封口打開了,笑瞇瞇的端到茶几上,伸手從裡面往外拿東西,一根、兩根、三根……金光閃閃,在茶几上排成一片,赫然全是金條!
  
  難怪罈子那麼沉,原來裝的是這種東西。遊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民國時期的東西,是民間流通的一種制式金條,三兩一根形狀很是規整,在舊上海灘被稱為「黃魚」。當年很多大額交易不是用支票,就,是用這種黃魚」做為支付手段,很多幫會或組織都是用它在上海灘黑市上買軍火、物資、**。
  
  這個罈子裡一共有五十根「黃魚」!折合現在的價值大約在一百五十萬左右。
  
  盜墓賊一般最喜歡這種東西,放在手裡既可以保值,又可以很方便的出資變現。但遊方看見茶几上這些金條,卻隱約感到有些失望,再看沈四寶的神色也是如此,只有謝小丁和華有閒很興奮,各拿起一根在手中把玩不已。
  
  吳玉翀笑著歎氣道:我也沒想到奶奶居然會埋了一罈子金條,難怪不願意費事再取出來。……我聽說過一句老話叫見者有份,既然是我們五個人一起動手的,就把它分了吧,正好一人十根。」
  
  華有閒趕緊放下金條搖頭道:「這怎麼可以呢,它是你外婆的東西。」
  
  吳玉翀反問道:你認為我奶奶還會再要嗎?我把那斤盒子交給她,她老人家會很開心了。其實她知道我們會好奇的,假如有辦法把東西挖出來,她也不會管,你見她這幾天問我們幹啥了嗎?」
  
  幾人推辭了半天,吳玉翀把眼一瞪:,是不是還有一種說法,叫投名狀?我們幾個一起價價挖東西,誰也不許說出去,所以每個人都得拿。」
  
  說了半天,吳玉翀態度非常堅決,五個人到底還是把金條給平分了,每人拿了十條黃魚,回去愛做什麼菜就是自己的事了。
  
  沈四寶收起金條時心中直歎氣啊,力般情況下五個人一起動手挖出來的「寶貝,二,當然是見者有份六但是他們誰也沒有要吳玉翀的報酬,僅僅是年輕人的好奇心而已,想看看東西還在不在,能不能找著?而沈四寶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試煉自己剛川能夠自如運轉的九宮心盤術,順便幫朋友的忙。
  
  可是吳玉翀很大方,談笑間就分出去一百多萬啊!看來那把青羽劍,的主意他是打不成了,吳玉翀只要喜歡,夠嗆會加高價賣掉。
  
  收起金條之後,遊方好奇的問道:「不知道那個木匣裡裝的是什麼,難道是珠寶?」
  
  沈四蘭:「我感覺不太像,要不,把鎖打開看看?」
  
  吳玉翀搖頭道:,既然是E了鎖的,我們就示妻動,等晚上奶奶回來,我要送給她一個驚喜,她一定會誇我太能幹了。」
  
  謝小丁道:,是你能幹嗎?我看是遊方哥哥有辦法才對!,玉翀沒跟共頂嘴,反而笑道:,的確是遊方哥哥最有辦法,但是我們大家都很能幹,對不對?謝小丁聽見這話也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忙了一夜未睡,中午吃完飯,大家都回房間休息。
  
  遊方先定坐調息,然後又打開畫冊正在觀摩,聽見有人輕輕敲門,走過去打開門,謝小丁一閃身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
  
  遊方訝道:「小丁,幹嘛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小四呢?」
  
  謝小丁關上門,招了招手把遊方叫到房間裡,這才低聲道:,川、四休息了,有一件事他不讓我說,但我想想還是不放心,想來問你幾句話。」
  
  遊方一頭霧水:「什麼事?你想問什麼?」
  
  謝小丁瞟了遊方一眼,坐在椅子上低頭道:,遊方哥哥,你認為吳玉翀漂亮嗎?」
  
  遊方苦笑道:「只要不是瞎子,恐怕都得承認她確實非常漂亮,這是事實!
  
  但是你也很漂亮啊,而且更可愛,每一個人的美,都需要會發現、會欣賞,沈四寶一定也對你說過這些吧?」
  
  謝小丁一擺手:,我說不是小四,點是想問你,你對吳玉翀的印象究竟怎麼樣?」
  
  遊方無奈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不要兜來兜去的繞圈子,這不是你的性格。」
  
  謝小丁鼓了鼓腮幫子,抬頭道:「那我就直說了,是小仙姐姐特意介紹你到重慶我們家做客,然後我們又一起出來旅遊,假如你跟吳玉、翀……」
  
  話剛說到這裡就被遊方打斷了:「我待她好也願意照顧她,是因為她外公、外婆的緣故,你應該知道我和吳教授的關係,而且薛先生對我們也很不錯。但有件事你要搞清楚,人家吳玉翀剪是放暑假來玩的,過不了多久就要回美國去,我可不是小四,也要跟著誰去留學,沒可能的事情,你瞎琢磨什麼呢?,、謝小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嗯「小仙姐姐也是這麼說的,叫我不要亂管閒事。但是她請你過來玩,假如你被別人拐跑了,我可負不起那麼大的責任,所以要問一聲。」
  
  遊方哭笑不得:「你已經很小仙說過這些了?可真夠八卦的!你看我像隨便就能被人拐跑的樣子嗎?」
  
  謝小丁一咧嘴:「這倒不像,但是以遊方哥可的本事,應該很會把別人拐跑六」
  
  遊方乾脆直接道:「我不會、也不可能拐跑吳玉翀,你就不必替妲擔心了!你自己還是好好琢磨怎麼把小四拐走吧,特意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謝小丁連忙搖手道:,不不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猜,昨天夜裡我看見吳玉翀是什麼了?」
  
  遊方伸出手背去試她的額頭:,你的病又犯了?要我請周先生再來看看嗎?」
  
  謝小丁拔開他的手道:「請周先生來喝酒嗎?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最近小四教會我怎麼控制原先那種視覺,和你也解釋不清楚,反正就是平時不受影響,想用的時候還能用。」
  
  一聽這話,遊方就知道她已經掌控靈覺,而且機緣特殊,能夠將對一個人的直觀印象析射入元神心像,如同往日所見,不禁露出好奇的神情問道:「哦,還有這回事,那你究竟看見什麼了?」
  
  謝小丁壓低聲音道:「她是一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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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5:1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二章、婉拒 徐公子勝治

  遊方愣了愣才追問道:「蛇,什麼樣的蛇?」
  
  謝小丁瞇著眼睛,神情有些困惑的說道:「在我的印象當中蛇都是很可怕的,但是她這條蛇卻顯得很漂亮,很有...魅力?同時又讓人覺得很危險。」
  
  遊方笑了:「你還不如直接說'美女蛇'這三個字。」
  
  謝小丁直點頭:「對對對,遊方哥哥說的很形象,就是美女蛇,我以前沒見過形容不出來,見到她才清楚,原來就是那樣。」
  
  遊方伸指節輕輕敲了她的腦門一下:「既然你的病好了,就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那不過是你對她印象的折射所見。你見吳玉翀長得漂亮,打扮也張揚勾人,而我很照顧她,擔心我給人拐跑了或者吃虧,所見如此也很正常。」
  
  謝小丁眨眨眼睛:「小四也是這麼說的,所以勸我不要多嘴,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來提醒你一生。」
  
  遊方:「那我還得謝謝你了!我明白你是怎麼回事,小四也清楚,在我們目前說這些倒無所謂,但是在別人面前可別這樣。...大家畢竟朋友一場,剛過還一起出去挖寶貝分金條,回頭就在背後這麼說人家,有點不太好。」
  
  謝小丁:「這我當然知道,不是在你面前才說的嘛?別人我才懶得管呢,也不是想說她...」
  
  就在這時又傳來敲門聲,遊方起身打開門一看,一身清涼裝的美女蛇就站在門外,帶著柔媚的小柔:「遊方哥哥,能找你聊聊嗎?」隨即她看見了屋裡的謝小丁,大大方方的說道:「原來小丁姐姐也在啊,打擾了。」
  
  剛剛收了人家十條黃魚的好處,回頭又在背後嚼人家的舌頭,謝小丁有一種做了壞事被當場抓住的感覺,趕緊道:「我沒事了,你們慢慢聊。」然後起身溜了出去。
  
  遊方將吳玉翀讓進屋,有些納悶的問道:「玉翀,你找我有什麼事?」
  
  吳玉翀:「遊方哥哥,坐下說!我有幾件事想問你。...在美國的時候,曾聽奶奶提起你,我外公對你的評價很高,我當時還不以為然。等見到了你,這些天才發現遊方哥哥真的太出色了,我這次來,感覺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你。"
  
  她誇起遊方來,語氣很真誠並未偽飾。這一路,遊方除了不暴露自己的秘法修為,不想洩露「蘭德先生」的身份,其他方面並沒有太多掩飾,一切以本性行事。他會仿造書冊,這應該是博物館專家的水平;也懂古董鑒賞,這與他的專業有關;他還會功夫,雖然沒有太顯露,但看起來應該相當不錯。
  
  ——文武全才啊!
  
  有學識並不迂腐,有功夫並不魯莽自恃,相反,他非常懂人情世故,在薛奇男面前很有涵養,而幫吳玉翀設局挖寶時,又有國人的手段。他很照顧她,卻沒有一位哄她開心或者討好美女的意思,有什麼就說什麼,但很注意給面子,吳玉翀做的不恰當的地方,他私下裡勸誡過好幾次。
  
  ——智勇兼備啊!
  
  很很有才,不僅僅是學問,他懂很多,還知道怎麼用。內在的東西不談,外在的形象也非常出色,不僅僅是一個帥字能形容,年級輕輕就有一股處變不驚的沉穩勁,隱然已有一種大家的風度,幾乎什麼場面都撐得住。
  
  ——才貌雙全啊!
  
  遊方生平還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麼誇自己,而且是這麼一位千嬌百媚的美眉,用這樣一種誠懇的語氣。
  
  無論是誰,自然都不會不高興,遊方只是一邊歎氣一邊納悶,他真有她所說的那麼優秀嗎,怎麼連自己都不太認識了?偏偏吳玉翀還不是胡說,每一句都能沾上邊,搞得遊方想謙虛極具都不好意思。
  
  吳玉翀最後問道:「遊方哥哥,你還這麼年輕,明年拿到北大的學位之後,有什麼打算?假如去米國的話,不論是繼續深造還是開創事業,都可以有一番很大的作為。別的不說,玉翀閣就非常歡迎你這種人才坐鎮,而你施展才華的天地還可以更廣闊。」
  
  這是發出邀請嗎,或者為她將來來繼承的玉翀閣籠絡人才?
  
  說真的確實非常誘人。遊方自己心裡也清楚,他不是不能去,只要融入和瞭解當地的人文環境,哪裡的江湖都是江湖。
  
  真點頭去了,薛奇男也不會不樂意的,一次為起點,說不定他更能如魚得水。但是吳老當年就拒絕了薛奇男的這種邀請,他們還是夫妻呢!
  
  而如今吳玉翀和他不過初識的朋友而已,更何況遊方還有另一種身份和責任,不可能點頭。
  
  看來謝小丁擔心的未必沒有道理,吳玉翀未嘗不會將他拐跑啊,換一個人恐怕早已動心。想到這裡,遊方笑著答道:「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也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在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你比我更年輕暫時不必為我操心,還是繼續安心完成學業。至於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你外公曾告訴我,人來到這世上,有些事沒法選擇的,有些事自己選擇的。」
  
  吳玉翀看著他,眼眸形容不出的迷人:「遊方哥哥,你有自己主見,這很好啊!但你將來如果有這個想法,千萬別忘了告訴我,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幫忙的,而我奶奶也會很高興,能看出來,她非常欣賞你,不僅因為我外公對你的評價。」
  
  她進屋之前剛剛洗過澡,秀髮半濕披在一側的肩上,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誘惑的氣息。遊方定住心神盡量不去看她,仍然微笑著答道:」好的,將來假如我有這個想法,一定!先謝謝你了。「
  
  就在這時,又傳來敲門聲,打開門一開,華有閒站子啊外面,手裡還拿著一個黑色的布兜子。今天倒好,忙了一夜本來大家都應該休息的,怎麼排著隊往遊方這裡跑?
  
  華有閒意見吳玉翀在屋裡,憂鬱的說道:」有大哥,你們在商量事情?那我待會再來。「
  
  遊方一手拍著肩膀,一手拉著胳膊將它拉近了屋裡,笑著道:」沒事,沒事,就是閒聊。「
  
  吳玉翀則很乖巧的站起身來說道:」你們有事?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晚飯時候見,我奶奶剛才在電話裡說了,今天晚上要請大家吃飯呢,一個都不能少!......遊方哥哥,我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你可千萬不要忘了。?
  
  最後這一句語氣可能有點曖昧,花遊俠有些疑惑卻知趣的沒有問什麼。吳玉翀出去的時候順手把門也給關好了,遊方招呼道:「小閒,你一定有事找我,坐下慢慢說."
  
  華有閒坐下來,神情有些忐忑不安,沒說話先低頭從手中的袋子裡掏東西,將上午分的十根金條都逃出來放在茶几上,這才略顯侷促的說道:「這些金條,上午玉翀姐姐一定要大家分,我就先拿著了。但我不是不是道輕重分寸的人,這次出來旅遊,什麼都是游大哥你請客,而且一直在教我很多東西。幫玉翀姐姐挖東西,從頭到尾也是你在出力,我就是跟著玩跟著吃跟著學,想說聲謝謝都來不及,而您當初的救命之恩都沒報呢,當然不能再厚著臉皮那這種平白無故的好處,所以......」
  
  遊方笑著問道:「所以你想怎樣?」
  
  華有閒答道:「玉翀姐姐給的這些金條,其實等於游大哥白送我的,我已經受了你那麼多好處,怎麼好意思再要這些?要麼游大哥自己留著,要麼你找個機會去還給薛家奶奶。」
  
  遊方很滿意的點頭道:「很好,宋老闆果然沒看錯人,這樣的徒弟他才敢收啊!我若是你,也會這麼做的,你雖然讀書不多卻很聰明,也懂做人的道理,在這麼貴重的東西面前也能想明白,做決定,這不簡單。還給薛先生就不必了,她肯定不會要的,智慧白白讓吳玉翀尷尬。吳玉翀給了你就是你的,但你剛才說的道理也是對的,我不能拒絕你的新一。這樣吧,我拿兩根,剩下的八根你自己留著吧,回去可以哄你師父開心,自己也可以攢點本錢,等將來出息了,還等著你請我吃喝玩樂呢。」
  
  說了半天,最後還是按照遊方的意思,遊方拿了兩根,華有閒還是把剩下的八根金條收了起來。遊方又說道:「這次出門,我的目的之一就是讓你多見見世面,同時打好根基,回去之後好學你師父的北派鐵砂掌,否則入手時很難的。以你的年紀習武雖然有點遲,但是機緣很好,只要功夫下到了,根基打得好,也不算晚。」
  
  華有閒微微一怔:「北派鐵砂掌?老闆沒跟我說過,游大哥,你剛才稱呼宋老闆是我師父?」
  
  遊方:「他還沒告訴你,我先說了,他當然想收你為徒,難道你不願意嗎?」
  
  華有閒連忙搖頭:「怎麼會不願意呢?其實游大哥也算我師父。」
  
  遊方:「你可千萬別這麼叫,我可沒有和宋老闆搶徒弟的意思,我這麼做一方面因為你確實是可造之材,另一方面也是在幫老宋,他這門功夫想找個合適的傳人太難了!...我這次帶你出來還有別的用意,就是身邊多個小榜示,很多事情都方便。你也幫了我不少忙,別說自己什麼都沒做,拉下來,需要你做的事情你給還更多呢。」
  
  華有閒:「薛家奶奶過幾天就要離開宜賓回北京,四寶與小丁要回重慶,我們去哪兒,你還要陪著玉翀姐姐一起嗎?假如謝局長她們聽說了...」
  
  遊方擺手道:「別說那麼多家的話!我們哪兒也不去,就留在宜賓!教你練功,我自己也要練功,到這裡的各種地方去練功,不和他們一起才方便。而你血藥經常幫我望風,護法,看場子,大廳情況,免得被人窺探揮著打擾,這才是我要幫手的原因。」
  
  華有閒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但假如我們撇開她們,有人一定會不高興的。」
  
  遊方笑了:「這我清楚,但我一定要留下來,不和他們在一起才好練接下來的功夫。你既然是我的小幫手,那麼責任就推到你頭上吧,找個借口說是你的原因。」
  
  當天晚上,薛奇男請包括她外孫女在內的五個年輕人吃飯,特意在當地一家之名老**訂的包間。吳玉翀確實很會哄奶奶開心,薛奇男一開始讓她不要調皮,她就瞞著奶奶去挖寶,等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找到了,然後再笑嘻嘻的去找奶奶。薛奇男也不可能不高興,這一高興,就要謝謝大家。
  
  木盒原先是鎖上的,但那種老式小銅鎖很好打開,等到晚飯時,薛奇男先關上門叫服務員別著急上菜,木盒就放在桌子上。他的語氣很感慨,笑容裡卻帶著些許欣慰,問大家道:「你們忙乎了一晚上,只知道那個罈子裡是肩挑,心裡一定疑惑我當年為什麼那麼俗,也好奇者裡面是什麼,對吧?」
  
  五個年輕人一起點頭露出好奇的神色,口中卻道:「不俗不俗,您一點都不俗,埋金條不很正常嗎?」
  
  薛奇男伸手打開了木盒,眾人只覺繽紛耀眼,裡面赫然是一頂鳳冠。
  
  遊方是個古玩行家,但是這種東西見得也不多,不由自主的就瞇起了眼睛仔細觀瞧。
  
  鳳冠,是古代有品階的命婦的禮服冠戴,自皇后以下各品誥命其鳳冠制式不同,而遊方從未見過這樣一頂鳳冠:當中有一條攢龍為冠梁,龍口銜五串珠翠,接於鳳口之中。這頂鳳冠上有五條鳳,兩隻鳳在帽簷兩側,兩隻鳳在側後方,更奇妙的是最後一隻,竟然伏季於龍尾之上,五鳳之尾形成兩側以及後方的帽翅,金玉鑲花精美異常。
  
  這可不是標準制式的鳳冠,應該是民間大戶人家女兒出嫁時戴的,上面還披著紅蓋頭,一輩子也只戴一次,是民間能工巧匠嗦打造。鳳冠霞帔,也是股市女子出嫁時裝束的代名詞,這種東西一般也是家傳之物,母親披著它出嫁,然後再給自己的某個女兒做嫁妝,看形制是明代的東西。
  
  薛奇男將鳳冠拿起來,捧在手中說:「這是我母親出嫁時戴的鳳冠,歷代家傳之物,過去的傳家寶都由女子傳下來的可不多,本來說做我的嫁妝,等我出嫁的時候戴。但我和老吳結婚時候已經是新社會,新事新辦,也沒有大紅蓋頭與鳳冠霞帔,東西我卻留下了。」
  
  「古時女子嫁夫隨夫,這頂鳳冠也不知最早出自何姓何家,我只能看出它是明代的東西,民間工匠打造,但其精緻不亞於貢物,我非常喜歡。當年害怕炒家,這件東西如果被翻出來損毀或糟蹋,實在太可惜了。」
  
  「我祖父和父親都讀書,祖父中過前清的舉人,而父親讀的是新式學堂,到了解放以後,家中田產已不多,一次第一次劃成分是中農。但家財積蓄還是有的,哪些金條如果在那個年代被翻出來,可能會惹麻煩,所以我把他們一起連著鳳冠一起埋了。」
  
  「幾十年過去了,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著了,沒想到又被你們找了回來,多謝了!......玉翀,這頂鳳冠將來也是留給你的,就不知道你出嫁時候願不願意戴?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觀念與審美情趣,誰也不能勉強,但在我看來,鳳冠霞帔其實比現在的婚紗更美。」
  
  吳玉翀眨著眼睛:「我能戴著鳳冠去教堂嗎?」
  
  薛奇男被她逗樂了:「你又不信教!...你想這麼做也未嘗不可,給一筆足夠的報酬,肯定能請到牧師,然後就穿著鳳冠霞帔接受祝福吧,只要你自己不嫌不倫不類,也沒人管得了。」
  
  謝小丁在一旁悄聲問沈四寶:「那頂鳳冠,有什麼講究?」
  
  沈四寶笑聲解釋道:「鳳冠有很多制式,這一頂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應該是五鳳朝陽冠。」
  
  謝小丁嘀咕道:」「五鳳朝陽,啥意思,娶五個老婆嗎?」
  
  沈四寶忍俊不禁:「那到不是,是很吉祥的寓意,北京天安門,就叫五鳳朝陽樓。」
  
  大家欣賞完了鳳冠,薛奇男收起了木盒,叫服務員上菜,很點了兩瓶紅酒,自己喝的不多,主要是看著這些年輕人喝。邊吃邊聊間,薛奇男問起了遊方將來有什麼打算?拿到北大的碩士文憑之後,有沒有興趣去美國繼續深造或者開創事業?
  
  假如遊方想的話,她很願意提供幫助,她的紐約玉翀閣,也非常需要遊方這種人才坐鎮,只要花一段時間過了語言關,以遊方的本事,一沓的事情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如果遊方想在專業上有所建樹,她還可以介紹一些知名的研究機構。
  
  也許是吳玉翀和她說過什麼,但是能看出來,薛奇男也非常欣賞遊方這個年輕人,不僅僅是因為吳屏東的讚許,她說的都是真心話,並不是虛偽的客套。
  
  遊方很有禮貌的表達了感謝,也很委婉的拒絕了,與他下午拒絕吳玉翀時說的差不多。薛奇男當然也不會勉強,只是讓他再考慮考慮,如果以後有這個念頭,可以隨時與她聯繫,也歡迎到美國去作客,同時感謝宜賓之行遊方的幫助以及對吳玉翀的照顧。
  
  謝小丁聽見了這個話題,神情一度很擔憂,等到遊方明確的拒絕之後,她才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藉著上洗手間的機會,溜出去不知給誰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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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5:2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三章、飄 徐公子勝治

     又過了兩天,幾位年輕人在附近的各處景點遊玩的差不多了,薛奇男的宜賓之行也終於結束了,她在北京還有事務要處理,要帶著吳玉、獅回去。沈四寶和謝小丁當然要回重慶,遊方照說應該一起回去,他的東西還在那邊呢。但華有閒卻說有事,而遊方自稱這一次出來本就與小閒一起,順便幫他處理點事情,等過一段時間再回重慶。

     分手的時候,遊方卻特意對薛奇男說,什麼時候回美國,不論在國行。

     其他人都走了,遊方與華有閒也離開了原先住的酒店,到了郊區用化名租了一間僻靜的民宅,但平時並不經常住在那裡,而是背著包行走這一片土地的山山水水。不僅前先遊玩的地方又重新去過,很多景區中人跡罕至的地方,他也帶著華有閒到訪,有時候趕不回來,就在山中野宿。

     遊方開始教華有閒真正的入手功夫了,跨步行樁有了根基之後,下一步是學輕功,並不是電視劇裡那種上上下下跳螞非,而是翻山越嶺的身法以及穿行野地的腳力。在過去的年代,交通工具並不發達,就算是現在,沒有路的地方就不通車,腳下的功夫非常重要。

     遊方小時候是不知不覺中練出來的,白天出門到鎮上去上學,從學校再溜到莫家原去玩,黃昏時再從莫家原溜回白馬驛,每天都是幾十里啊,走的都是田間近道與山林野地,就像玩一樣練出的腳下功夫。

     但在教華有閒的時候,他就得用如今這種方法了。

     遊方也傳授了華有閒靈覺入門之法,教他直接感應山川地氣屬性。

     華有閒曾有這個基礎,就是在礦洞裡挑選分揀秘法晶石,而遊方所教,是要他在更博大龐然的地氣中分辨精微。但遊方僅僅也只教了如何掌握靈覺、如何收斂蜇藏、注意事項以及禁忌,至於掌握神識的秘法並未傳授。

     一方面是因為華有閒的功夫還淺,另一方面再傳下去就要受戒了,別人的徒弟自己怎麼能先行授戒呢,至少也得讓老宋先點頭,然後再看華有閑習練的情況如何。

     而遊方自己這段時間也在潛心修煉,將此行所有的領悟融入到修行中印證,該帶的東西他都帶來了,背包裡有秦漁、佈陣的晶石、練境的畫卷、鐵獅子、老羅盤。他在各地練劍、定坐行功、發動心盤、借天地靈樞滋養形神,神識之力的增長竟呈浩然之勢,功力精進極速,可稱厚積而薄發。

     這便是以不練為煉的積累,遊方期待這一刻的精進已經很久,他在宜賓停留了半個多月,大部分時間都在山水之間駐足,悄然真有脫胎換骨之感。他也一直把吳老的那本畫冊帶在身邊,畫冊上所描繪的地方,他一處不落都去觀摩體會。

     當遊方離開宜賓時,他自己也有感覺,假如今日再碰到孫風波,不必像當初那樣亂砸晶石了,而且砸出去的都是物性洗煉精純的極品晶石,一頓亂槍逼退,再拔劍衝上去就差不多能搞定。

     但這種功力精進的速度不可能永遠持續,過了這段境界,也就變得很緩慢,積累有多少收穫也就有多少,但在旁人看來,遊方的功力精進神速已令人咋舌!

     此刻的遊方,距離化神識為神念還相差相當一段火候,但是門徑已窺見,所缺的就是將來水到渠成,這一點沒法偷懶走捷徑。秘法雖然還是移轉靈樞之境,但自從體悟到綿綿若存,如今又達到攜境無形。

     這段時間聯繫過他的人倒是挺多,肖瑜從香港、屠蘇從北京、謝小仙從廣州、謝小丁自重慶都給他來過電話,而遊方只是找了幾家僻靜的網吧上線,主動聯繫過齊箬雪。

     在宜賓停留的最後一站還是李莊,那裡也是吳老的畫冊中繪製風景最多的地方,上次那匆匆一日之遊顯然不夠。遊方是從李莊出發後直接離開宜賓的,此番行遊中的「閉關」修煉很是圓滿,剩下的功夫要在日常修行中點滴積累了。

    他終於決定離開宜賓有兩個原因,一是接到了謝小仙的電話,聽說「劉黎專安組」發現了新的線索,她要到重慶來辦案。既然如此,遊方乾脆就回重慶見她一面,同時也很感興趣警方究竟有什麼新線索?假如謝小仙真的到第一線辦案的話,他還有點不放心,想暗中護著點。

     另一方面更垂要的原因,他在李莊時受到了一條沒有顯示來電號碼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句話——「無沖派遣高手入境,查梅蘭德行蹤,不知其人身份,只知修為極高,能以神念運轉幻法大陣於無形,你要小心。」

     遊方暗自知了一驚,因為這個號碼是屬於「遊方」的,這人卻把通知「梅蘭德」的短信發到了這裡。同時知道他這兩個身份的人,只有師父劉黎、千杯道長以及家鄉的親友,其中也只有劉黎與千杯知道無沖派的事。但假如是這兩人通知他,用這種方式又太奇怪了一些,究競是誰呢?

     不論是誰通知他,遊方也得小心,是敵是友可說不定,萬一是一種試探呢?

     短信上的話說的若是真的,無沖派會派人來對付他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此次來的是一位神念高手。幻法大陣?遊方雖然瞭解很多風水法陣卻沒有聽說這一種,從名字推測,很可能是運轉地氣靈樞困人元神所見的一種陣法,有機會也許可以問問松鶴谷向家。

     對方在找梅蘭德,而遊方也想查出對方的線索,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旁敲側擊一下警方有什麼新發現也個不錯的選擇。他帶著華有閒從宜賓回重慶,坐的是長途汽車,並不是那種全封閉的空調豪華大巴,就是最普通的老式大客車,悶熱的季節開著窗戶,車裡坐的也基本上是外出打工來回的人,顯得非常雜亂燥熱。

     這麼上路倒不是為了省錢,一方面是在如此環境下磨一磨心境,另一方面也便於掩藏形跡。

     長途客車到達重慶的時候,人們紛紛起身提著各式各樣的行李擁擠著下車,就像從蒸籠裡出來的大大小小熱氣騰騰的燒麥。遊方示意華有閒先不著急,坐在那裡等其他乘客先下,這樣既顯得有涵養又不用蹭一身臭汗,更重要的是,在這種場合最能看出有沒有乘客表現異常?

     這輛車中的乘客沒什麼異常舉動,車剛靠站,心思全都飛到外面去了,沒有一個人把注意力放在遊方和華有閒身上。但是遊方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掃視車外時,卻突然發現了一個「熟人」,剛想提醒華有閒,而小閒幾乎同時也發現了,悄聲耳語道:「游大哥,你看那邊,能認出來嗎?」

     遊方不動聲色道:「差一點就認不出來了,穿的這麼板正,全身上下都名牌呀,一點都不像個小販。」

     華有閒:「那人好像說自己是個生意人,缺一筆本錢才出來賣劍的。」

     這時車上的乘客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遊方站起身來舉著背包往車下走,一邊悄聲道:「缺五十萬的本錢,十五萬賣了劍,看現在這樣子還是很悠閒嘛。我只是覺得奇怪,他怎麼也到重慶了?」

     他們看見的人就是在李莊風景區門前遇到的賣劍小販,此刻裝束變了,非常乾淨利索,從一輛空調大巴車上下來,帶著茶色眼鏡,手裡還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遊方用一個很自然的舉包動作擋住了自己的臉,下車之後繞到了公交車的另一邊,然後小聲的交代了華有閒了幾句。

     等那人出了汽車站之後,華有閒從背包裡摸出一頂寬簷鴨舌帽,悄悄的跟在了後面。上次在李莊,遊方就對這個人起了疑心,想暗中查探底細情況卻不允許,今天這麼巧在重慶又碰見了,而且此人好似完全換了一種身份,差點都認不出來,當然就更起疑了,有此機會怎會輕易放過?

    遊方自己沒有直接跟蹤,上次那小販顯然就是衝著他來的,幾乎都沒怎麼關注旁邊的華有閒,兩個人當中選一個人去踩尾巴,還是小閒更合適。

     看不清一個人的面目,但是從身形氣度、步履姿態上還是能夠發現熟悉的痕跡,這一點是跟蹤者一定要注意掩飾的。

     遊方會快速換裝並變改外貌特徵,在廣州對付易三那一夥人時曾玩過一次,當時連林音都沒認出他來。

     但此刻搞這一套是來不及了,事先沒有準備,幸好華有閒穿的不是那一天的衣服,戴了一頂帽子擋住眼眉,遠遠的就跟了過去。

     在宜賓這段日子,遊方不僅僅教華有閒功夫,抽空也講了不少江湖上的門道。江湖八大門的種種手段講究耳濡目染、信手拈來,而不是背誦什麼書本秘籍,所以遊方也教不了太多,主要從飄門一些小把戲入手,他教華有閒唱戲——耍猴的猴戲。

     猴戲有什麼講究?猴子可不知道自己在幹啥,全是配合耍猴人唱的戲在演。這種江湖賣藝可不像大劇團有陣容齊全的演員,各種角色都得演、都得唱,老太太、大姑娘、壯漢、老翁、小孩子的神態語氣都要去模仿。

     華有閒唱戲唱的不怎麼樣,估井唱歌也不太好聽,和他的師父宋陽有一拼,就是嗓門沒那麼大而已。遊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培養曲藝家,就是讓華有閒體會模仿不同步履身姿的感覺,不僅是跟他學,並且要注意觀察周圍的人,世間就是江湖,是最好的教材。

     現在倒好,回重慶一下車就用上了,僅僅看背影,普通的熟人還真認不出來華有閒,他其實也不過是走路時稍微將雙肩往裡收了收,腳落地時膝蓋的曲度比平常大了那麼一點點,就顯得不像一個年輕人了。

     遊方並沒有獨自離開,他也在跟蹤,遠在那名小販的視線所及之外,甚至在華有閒也看不見的地方。沒有人能看出他在跟蹤誰,其實他並沒有跟蹤那名小販,而是在跟蹤華有閒。

     這是江湖追蹤中常月的一種「放線」的方式,假如華有閒被對方注意到沒法再跟下去了,他可以隨時替換。另一方面,假如還有別人在暗中跟蹤,或者對方有接應觀察的人,遊方能夠隨時察覺,不僅可以提醒華有閒而且不暴露自己。

     但在如今的大都市中,想在長距離跟蹤一個人太難了,乘坐公交車一類的工具還好說,最怕的就是這人打車或者坐車走,只要過幾個路口被紅燈一卡,就很難再找行蹤,除非亮著警燈一路追著過去,但那就不叫跟蹤叫追蹤了。

     要想在大城市中成功的跟蹤一個人,利用各種交通工具還能夠盡量不被人發現,除非在各個關鍵的交通節點處都有設伏準備,隨時保持通訊聯絡,觀察每個路口的監控錄像,這只有運用國家機器的力量才能辦到。

     那小販走出長途客運站,門前有不少攬活的出租車,當時華有閒就一皺眉,然而此人卻沒有打車走,沿著馬路向西步行而去。當小販經過一處有很多人聚集候車的公交站點放慢腳步時,華有閒面露喜色,但此人卻沒有坐公交車,穿過人群在不遠處一個僻靜的路口站住了,似乎在等候什麼人。

     華有閒沒法再跟過去了,也在公交站點人群中停留做候車狀,遠遠的觀察著那人。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有一輛黑色的別克轎車停在了路邊,那人對車窗裡做了個手勢,然後拉開後車門上去了。車很快駛離了路口,後面的車流恰恰被下一個主路口的紅燈擋下。

     華有閒沒辦法追了,跟蹤中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以交通工具接應步行者,除非遊方開著車在後面跟著華有閒,但是他們沒車,這麼短的時間也來不及搞一輛車。在這輛橋車沿著路邊剛剛啟動開走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人,帶著一頂太陽帽,鼻樑上架著太陽鏡,手裡舉著一把扇子擋住從側上方射來的烈日,背著包步履匆匆滿頭大汗,似是趕往汽車站的樣子。


     他與黑別克擦肩而過,手中的扇子沒拿好掉在了地上,又在馬路邊俯身揀了起來,這時車已經揚長而去。說實話,華有閒一開始根本沒認出這個人來,等到那人的扇子恰好掉到車的右後側輪胎旁邊,他才注意,然後發現此人與遊方穿的竟然是一條褲子。

     這麼說也許不太妥當,但這人確實就穿著遊方剛才穿的褲子,當然不是遊方的褲子丟了,而是遊方在很短時間內化了妝繞到了前方迎面而來。

     誰說跟蹤一定要跟在後面?那人在街邊等了十來分鐘,一看架式就是等人來接。遊方在後面繞一旁的小巷走到了前面,路上飛快的把上衣換了,進了家商店買了一頂帽子戴上,髮梢全塞到到了帽簷裡面髮型也變了,又買了一把扇子和一副太陽鏡,再走出來時不僅樣子變了,連身姿步履都與原先大不相同。

     遊方揀起扇子走向公交車站,對神色忍不住驚訝的華有閒道:

     「走,找個地方換衣服。」

     還得再換吶?遊方顯露了相當謹慎的行事風格,不論對方有沒有注意觀察周圍,他也不希望留下任何被懷疑的線索,幸虧這一路的換洗衣服就在身後的旅行包裡背著呢,找一家商場的洗手間換起來也快。

     等兩人在附近的一家大商場裡走出來的時候,模樣打扮又變了,連身後背的旅遊包都變成了不一樣的。華有閒則疑惑不解的問道:「我們這麼做,難道還要跟下去?那人已經早走了。」

     遊方笑著道:「沒事,你跟著我走就行,這天氣太燥熱人氣也亂,我們大約只能在一個時辰之內還能找到那輛車的行蹤。」

     華有閒好奇的問:「哦,游大哥在那輛車上留了記號?什麼記號啊,我們怎麼追?」

     遊方答道:「真想做點事情就不要怕累,前一陣子的腳下功夫也不能白教你,我們步行。至於我留下了什麼信號,你不要問,路上試試能不能感應到。」

     不過是對付一個可疑的「小販」而已,遊方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這是他行事的謹慎之處,他也不清楚那小販或者接應的人是什麼底細,小心點總沒有錯。除了謹慎之外他也有大膽冒險的手段,剛才與那輛啟動的黑別克擦肩而過時,藉著手中的扇子落地,在車的右後側輪胎上留下了記號。

     什麼記號能讓遊方跟著一輛早就沒影的車穿行重慶市?這種手段恐怕只有三個人會——劉黎、遊方、向影華。

     城市裡追蹤一個人很難,可是溜滑如小遊子,卻被劉黎從滄州追到了濟南。當時遊方還搞不清楚狀況,暴露行蹤的是他背包裡那柄陰氣與煞氣極重的古劍。遊方剛才低頭揀扇子,「冒險」動用了秘法,以攜境無形之能,將琉璃珠中早已煉化好的陰界土祭出,飄附了極淡的一層在那只車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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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5:38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四章、隔牆有耳 徐公子勝治

  遊方也算是膽大心細,神識控制的非常精微,祭出陰界土的瞬間陰氣沒有一絲外洩,只控制在車輪這一圍範圍內,淡淡的依附其上,並沒有擾動周圍的地氣環境。就算車上坐的是秘法高手,假如當時不以神識查探車後方的動靜,恐怕也發現不了有人在做手腳。
  
  遊方自己心裡也清楚,不論什麼樣的高手,也不可能無時無刻都展開神識查探周圍,他自己也不可能這麼做。當時牟已經啟動了,如果牟上的人事先有警戒的話,最小心的時間應該是車開向這邊慢慢停下來的時候,等到把人接上車周圍沒有異常。踩油門離去是最放鬆的時候,他恰恰選在這個時間點做手腳。
  
  遊方與華有閒步行跟蹤,他們的速度看似不快,就是不緊不慢的閒逛。但一直沒停下來U遊方要華有閒感應,而華有閒卻感應不到任何痕跡,陰界土留下的氣息混雜在這個人氣擾動的大都市中,顯得太淡了。遊方的感應精微自不必細言。華有閒在這方面也算有根基,但遠遠不能與他相比。
  
  這麼熱的天,兩人走了有一個多小時,遊方一直在觀察華有閒的反應,這孩子臉色紅撲撲的,但並沒有大汗淋漓的狼狽樣,看來這一段時間內家功夫的修煉沒白費。
  
  走著走著,來到了嘉陵江邊一段很僻靜的道路旁,馬路對面是個單位。離的比較遠,隔著綠化帶靜悄悄的看不見什麼人影。……而這邊就是江灘,沿人行道有護攔,往下到江攤的坡度非常陡,人下去之後周圍就看不見了。
  
  遊方走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一指陡啃的江岸道:「小閒,你看見什麼了嗎?
  
  華有閒看了一眼:「江灘上有痕跡,卻不是腳印。」
  
  遊方點了點頭:「幸虧我們來的早。水再多蔓一會兒,這痕跡也看不見了,有人剛剛從這裡走到江灘。但是回來的時候用東西把腳印抹掉了。我們要追的那個人,恐帕已經追丟了。」
  
  華有閒一愣:「丟了,難道他們上船從江裡走了?」
  
  遊方在冷笑,但眉心卻鎖成了疙瘩:「這地方怎麼靠船,我是說那個人不見了,線索斷的真乾脆,心狠手辣乾淨利索呀!」
  
  華有閒:「那人哪去了?」
  
  遊方一指江攤上的痕跡:「好端端的,半路停車到那下面去幹什麼?就算尿憋急了想小便,也不用走那麼遠!
  
  華有閒恍然一驚道:「難加……?」
  
  遊方點了點頭:「十有八九已經被人做了,裝麻袋墜石頭丟嘉陵江裡頭去了,這一段江岸豐這種事正好,這邊看不見這個地方,對岸也比較偏僻,動作麻利點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太他媽的專業了!
  
  華有閒倒吸一口冷氣,覺得事態比先前想像的要嚴重的多!而遊方也是面色陰沉,假如他的猜測是對的。絕對證明了小販有問題,而且背後的事態很嚴重,否則也用不著殺人滅口。幸虧路上遇見了,否則這條線索永遠斷了,他想查也沒有任何可能查下去。
  
  華有閒問道:「游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遊方沉吟道:「他們恐怕也想不到,我們追的不是人,而是那輛車。……不在車站裡接,而是約好外面的一個路口接,上了車馬上走。誰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是他們接走的,很可能是自己的車。……快走吧,再晚一會兒,痕跡就找不到了。」
  
  遊方繼續追蹤那輛牟界下的陰界土氣息,一邊走一邊也是暗暗心驚,對方究竟是什麼來頭?那小販曾經試探過自己,或者說試探過當時在李莊風景區門前他們那一行人,照說暴露奇份的可能性並不大,而現在為了萬無一失,居然有很大可能被滅口了,這手段也忒狠了!
  
  在沙坪壩區平頂山附近一處住宅小區門兼的停車場裡,遊方又看見了那輛黑色別克二這兩年私家車數量呈爆發式的增長,早幾前新建的小區並沒有設計足夠的停車位,很多地方停車很困難。而這家小區應該有個七、八年歷史了,現在將門前預留的綠化帶改造成了停車場,供住戶交費停車。
  
  看見車之後華有閒皺了皺眉頭道:「這麼多車停在這裡,這片住宅區還不小,怎麼知道那些人在哪?」
  
  遊方笑了:「車讓人碰了不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小幫手,這種壞事嘛,你去幹!」
  
  這天下午,重慶某小區停車場的保安遇到了一件鬧心事和一件開心事。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有一個中學生打扮的人走過小區門前,在停車場裡穿近道,背著書包一邊走一邊吹口啃,順手掏出了一串鑰匙。他用鑰匙尖在旁邊的一輛黑色別克上劃了一道,留下了一米多長難看的痕跡。
  
  車載警報器響起,保安大罵著追了出來,這孩子撒腿就跑了,跑的還真快攆都攆不上。這是誰家孩子?也太沒教養了!
  
  好好的烤漆被劃,成這樣,車主能幹嗎?抓不著手賤的孩子,於是跟停車場的保安吵了起來,這又是下午五點左右的事了。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怎麼樣,就算保安不掏錢全賠,這個月的獎金肯定是泡湯了,弄不好還要挨領導一頓臭罵。
  
  小保安垂頭喪氣的走回值班室的時候,一不小心還差點把腳給崴了。低頭一看,地上竟然有一摞錢,撿起來點一點不多不少恰好一千塊。瞅了瞅左右無人,悄悄的揣進了自己兜裡。
  
  車被花劃、與保安吵架的那個人住在這個小區第三排靠近側面馬路邊緣的那棟樓裡,有刷磁卡的側門可以直接出入,不用繞道走大門那邊。隔著小區內的道路以及邊緣種的灌木叢綠化帶,那棟樓距離外面馬路邊的人行道還有十來米遠。
  
  遊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在這條馬路斜對面大約五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家括待所,恰好可以暗中觀察住宅樓的這一角,假如在六樓朝這邊的房間住著,陽台也能大致看清楚。
  
  遊方吩咐華有閒住進了那家招待所。特意要了最高層靠馬路這側的房間,等辦完登記手續到房間放下行李之後,他才進了招待所找到華有閒住下的客房。大白天沒法過去窺探什麼,兩人吃飯時在房間裡輪流監視著那屋子的動靜。
  
  遊方還教了華有閒很多注意事項,夏天熱,有人不喜歡打空調而開窗。這很正常,但要注意為了監視人而開窗,不能只開一扇窗,要把兩邊能開的窗戶都打開。監視的時候,人也不能直接站在窗前,要很自然的待在屋子裡面,這麼遠的距離,也不差那麼一小段。這樣的話,才不容易被人察覺、被人看清。
  
  這夭天黑之後,小區外的路燈以及小區內的照明燈發出的光線,與行道樹以及灌木叢的陰影交織在一起。,小區外不時有車輛經過,小區內還能聽見從某戶人家不時傳來的笑談聲或電視聲、麻將聲,聲音都不大卻顯嘈雜,這夜晚並不安寧。
  
  遊方像個壁虎一般,掛在七樓頂的滴水簷下,身體緊貼在順牆走的下水管道旁,這裡是突出來的陽台側牆與臥室外牆的夾角陰影處,屋裡看不見這個地方,而樓外的人很難注意到他。遊方在價聽裡面的動靜。
  
  潛伏到這裡之後遊方才發現一件事,靠近這棟樓邊緣的這個單元,六樓與七樓各有兩套房子總共四戶,全部是一夥人的落腳點。前些年房地產熱,房價漲的很快,也有不少人投資囤房,自己並不住,大部分對外出租,可以拿租金付部分按揭。當然了,出租錢只是小頭,主要是炒房價增值。
  
  這四套房子很湊巧,都是被人買下來投資並對外出租的,然後又被一夥人分別都租下來了。為什麼說這房子是出租的?其實看裝修就知道了,對外出租的房子也會精裝修,地板和潔具可能看著漂亮,其實一般都是檔次相對便宜的那種。
  
  在這裡密謀什麼事情應該很隱蔽,尤其是七樓靠外側的那一套房子。關上門往屋裡一坐,這棟樓裡的其他人不論在什麼位置都沒有辦法窺探與偷聽,除非像遊方這樣掛在七樓外面,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沒有被發現。但遊方這種人出現的概率太小了,恐怕也和中彩票差不多。現在這夥人就等於中彩票了。
  
  另外三套房子都空著,只有這套屋子裡有五個人,一人在廳中,另件四個在一間臥室裡關上門說話,聲音雖不大,但遊方的隔牆之耳大概都聽清了、那娘們叫我們動這麼大的陣仗。就是為了對付一個小妞?……姜老大他們都已經去埋伏了嗎?」
  
  「可不是簡單的小妞,據說是個絕頂高手,那娘們吩咐姜老大他們。動手時一律不要靠近,要用遠程火力交叉鎖定,也不要讓那小妞靠近到百米開外,否則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
  
  「哪有這麼誇張,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小妞,血肉之軀還能擋得住子彈不成?
  
  「那娘們可說怕清楚,太遠了子彈根本打不中她,太近了沒機會開槍丅,手丅槍就別指望了,這回一律拿的是步丅槍,還帶了幾把微沖,是防止那小妞衝過來近距離防身用的。」
  
  「你們說的是人還是鋼鐵俠啊?」
  
  不論怎麼說,那娘們就是這麼交待的,並且聲明不這麼做出了事可別找她箕帳,老七呀,你可不知道,這世上有很厲害的高人,我以前聽死鬼菜青蟲說過,他遇見過的,說過這話不久就下落不明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可得小心點。」
  
  有一個沙啞聲音不無擔憂的說道:「這裡可是重慶啊,不是雲南或新疆那邊,一下半出現這麼多把槍。而且都是長傢伙,一旦被警方發現了。恐怕會被部隊包餃子的七
  
  又有一個年輕的聲音答道:「傢伙又不是我們帶來的,動手的地方也在深山絕谷裡,方圓十幾里根本沒人煙,半夜更不可能有人,姜老大已經帶在人附近清過場子做好了埋伏,只要動手順利,不可能被發理,的。」
  
  有一個尖尖的嗓門疑惑的問道:「費這麼多手腳,聽說就是為了那小妞手上戴的一串鏈子,到底得多值錢的東西阿?」
  
  有一人甕聲甕氣的答道:「你就別打主意了,不管多值錢,得手後都得交給那娘們,人給了那麼重的一筆報酬,要的就是這件東西。
  
  尖嗓門又說道:「姜老大看過那小妞的照片,賊靚!那娘們有沒有說得手之後怎麼處置啊?」
  
  甕聲甕氣的聲音又說道:「那倒沒說,但是這種案子,還能留下活口不成?你就別想美事了,假如真是那種高手,難道你還能活捉?」
  
  很年輕的那個聲音似乎咂了咂嘴唇說道:「這可說不定,瞧你們說的這麼緊張,我們今天出去做的那一票還不是輕鬆的很?人已經在嘉陵江裡沉底了。」小畢,姜老大那邊有消息嗎?到現在連個電話都沒有。搞的那麼神神秘秘,只和你一個人單線聯繫。……小畢,你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客廳裡那人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軟倒在沙發上生死未知。遊方手握秦漁,劍刃閃著詭異的寒光,不緊不慢的走向了臥室的門,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勢瀰漫開來,幾乎壓的人喘不過來氣、說不出來話,卻控制的非常精微,哪怕隔壁的人也感覺不到他的到來。
  
  遊方剛才貼在牆外,當聽到「就是為了那小妞手上戴的一串鏈子」這一句時,心裡就是咯噔一聲,閃過的第一念就想到這夥人說的,小妞」可能是向影華。向影華怎麼會到重慶來,而這夥人又怎會受人指使去對付她?
  
  聽起來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笑話!天機手鏈確實珍貴,但在一般人手裡根本沒用!沒有移轉靈樞以上的秘法修為、不精通天機大陣運轉之法,那就是一串裝飾性的手鏈而已。而且誰吃的豹子膽啊,為了這串東西去對付向影華這種人?
  
  向影華是一位精通各種風水陣法並能隨時以神念運轉的高手,而且她身後是整個松鶴谷向家這一龐大的勢力,幹這種事不是和找死一樣嗎?聽他們的意思,有一夥人已經在某個地方設好了埋伏,今天夜裡就要動手。
  
  不論那,「小妞」是不是向影華,不論這夥人是不是吃錯藥了,遊方已經沒有耐心再價聽下去了。時間緊迫,他悄悄從陽台進了屋子,先無聲無息放倒了屋中的人。
  
  屋裡的人說著話打開了臥室的門。正好和遊方面對面,一隻握劍磋手在他身前輕輕劃,過,這人就軟軟的靠在門框上慢慢滑倒在地。屋裡另外三個人看見這一幕還沒來得及站起身。遊方已經化成一道鬼影飄了進來,一股瀰漫的威壓充斥了整個房間,就似空氣皆已凝固,他們誰也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就被制伏。
  
  沒功夫宣佈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了,遊方括人挨個弄醒用了最「簡練」的方式問話,很快問出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夥人並不知道那,「小妞」叫什麼名宇,他們屬於某個黑道團伙組織。其中大多都是退役軍人,為首的叫姜虎,曾是是野戰軍的連長,因為嚴重違反軍紀做過牢,出來之後幹起了見不得光的買賣,原先主要活動在雲南邊境一帶,這次是收了一筆幾乎無法抗拒的重金,ji2合手下骨幹分子來到了重慶。
  
  幕後僱傭他們的人,屋裡這五個誰都沒見過,只知道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長的非常妖艷性感。看樣子留在這裡的是幾個看家報信的小樓嘍,不可能知道太多重要的信息。但讓遊方感到震驚的是,他在一個人口中竟然聽見了「梅蘭德的名字。
  
  據說姜老大一直在打聽一個叫「梅蘭德」的人,而今天這個小妞。也是梅蘭德寫信邀請到重慶東南的武隆山約會的。遊方聽了說這一消息是震駭不已,轉念間想到了很多。有人以梅蘭德的名義給向影華寫信,把她騙到重慶來了,並設下陷阱對付她。
  
  向影華怎會上這種當呢?可能是她根本沒想到誰有這麼大膽子開這種玩笑,而她確實也很想見梅蘭德。上次在白雲山莊分手,遊方能看懂她的眼神,分明有幾分幽怨,並且說隨時歡迎他到松鶴谷做客。
  
  從設局人的角度,肯定也知道江湖傳言,他們是一對關係非常親暱的金童玉女。
  
  也不知那封冒名的信裡都說了什麼,假如找了某些特別的借口,或者有什麼事一定要請向鼻華幫忙,她應該會來。而且她藝高人膽大,也不會輕易中什麼暗算,所以顧忌反倒比較少。
  
  什麼人使出這種手段?心計可夠深沉險毒的,而且是個連環計!不論向影華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梅蘭德」肯定脫不了關係,到時候明知是陷阱,恐怕也不得不現身了。假如向影華出了意外,「梅蘭德」更加說不清楚了,會受到松鶴谷以及江湖風門各派的追問,必須公然露面解釋並追查這件事,假如那樣的話,一切行動就都在明處了。
  
  對付向影華奪天機手鏈,同時逼梅蘭德現身。成功的話,梅蘭德的處境不妙,即使不成功的話,這一手連環計仍然沒有失敗,自會把梅蘭德逼出來,好陰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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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6:02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五章、江湖飄門律 徐公子勝治

  遊方以最快的速度審完最後一個人,那個叫小畢的歹徒顫著聲音問道:大俠,我什麼都說了,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遊方面無表情的答道:「問你兩件事,第一,今天下午,你們是不是把一個人丟進了嘉陵江,他臨死之前有沒有說過這句話?第二,你知道什麼是江湖飄門律嗎?」

  小畢倉惶間答不上來,然後就看見遊方並指成掌,揮手斬向自己的頸側,這是他這一生一世在人間看見的最後一幅畫面。

  什麼是江湖飄門律?說起來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楚的,是舊時代走江湖的飄門賣藝人所遵循的一條行為準則,它與官方法律不一樣,事實上是超出正常法度之外的一條容忍底線。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走江湖的賣藝人就算有一身功夫,也不會輕易去惹麻煩。走江湖流浪各地,對地方上的各種幫會勢力,遇上了通常都要拜碼頭,否則在人家的地盤上不好做生意。如果受了什麼欺壓,一般都會選擇迴避或忍讓,盡量不起衝突。

  就芝有一身好功夫,假如真起了正面衝突,生意做不成不說,在不明底細的地方對付不明底細的勢力,說不定會有無窮無盡的後患。但這種迴避與忍讓並不是沒有底線的,在什麼情況下江湖飄門中人一定會動手呢?

  就拿今天的事來舉例,梅蘭德招惹過這些人嗎?向影華招惹過這些人嗎?沒有,根本就是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假如迴避或忍讓,這些人會放過他們嗎?不會,當然不會!

  面對欺壓做出退讓的選擇無非是兩種情況,一是你低頭對方也知道收手,二是即使你低頭對方也不會手軟。在第二種情況下不論你怎麼迴避,對方都不會放過你,如果不是對手的話,那就趕緊逃走吧。如果有那個能耐,或者就算不是對手也實在躲不掉,那就出手!

  這就是江湖飄門律。

  至於出手的後果如何,已經沒法過多的考慮了,畢竟刀已經架在眼前,而六扇門的人還沒有追到身邊。

  想當初遊方陪著池木鐸護送建木的路上,遇到了一夥手持刀槍的歹徒,遊方問了游成元一聲:「姐,你還記得江湖飄門律嗎?」然後下車逃走,那些人揮舞刀槍仍然追進山林。

  當時池木鐸聽不懂,但游成元明白,遊方是要開殺戒了。(註:參見本書124章、殘陽如血)

  遊方這一次沒留活口,也沒有毀屍滅跡,他將五具屍體都留在屋子裡,離開的時候打電話通知了華有閒,讓華有閒找一個僻靜的公用電話報警,就說那裡發生了兇殺案。殺人兇手自己找人報警,假如警丅察知道內情,估計也會目瞪口呆。

  從重慶市到武隆山風景區有兩、三百公里,姜老大那夥人設伏的地點在一個叫芙蓉谷的地方」小畢也只知道大概的範圍。計劃動手時間在後半夜,看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遊方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他開著那輛黑色的別克牟離開了重慶市,車鑰匙當然是從那夥人身上拿的。

  沿319國道一路狂飆,遊方是心急如焚,偏偏油不夠,路上還停下來加了一次油。加油的時候遊方終於冷靜下來提醒自己……千萬別亂,時間應該能趕上,機緣巧合識破了這件事,已經是走了天大的運,而向影華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捫心自問,就算遊方自己想暗算向影華,也不是那麼容易得手的

  為了趕時間,遊方甚至沒有回招待所與華有閒見面,在路上他打電話通知華有閒設法報警,並繼續監視那個小區的動靜,有情況隨時通知他。這車開的非常快,十一點半的時候,遊方已經趕到芙蓉洞了。

  這裡是一處開放的旅遊景點,但大半夜根本沒人,遊方將車停在景區外停車場不引人注目的一角,前方和旁邊都是風景區的麵包車。到這裡已經沒有路通車了,他下車走入山林,拔出秦漁隨身開道,從山林野徑中穿行,趕往芙蓉谷。

  芙蓉谷是芙蓉江一條支流形成的峽谷,周邊一帶是中國南方最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有各種各樣的地質斷層、溶洞、天坑、溝溪、地下暗流、天然石樑、石林,地表的植被非常茂盛,生長著很多種別處罕見的植物。

  遊方沿著溪流邊衝擊而成的碎石灘走進峽谷,這才暗暗心驚,此處確實是一個伏擊秘法高手的絕佳所在,但同時,也是感應各種地氣、閉關修煉秘法的風水寶地!

  就說腳下這條溪流,它是時隱時現的,有時候流著流著就不見了,似乎滲透到碎石灘下面了,是因為河灘的地勢高起,水從地下岩層的縫隙中形成了暗流。由於地質斷層、沖蝕洞穴、天然石樑天橋,或明或暗的泉流四處分佈,神識展開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周圍遮蔽神識的障礙非常多。

  在宜賓的時候去挖寶,僅僅一米多厚與渾厚地氣一體的土層,剩,能遮蔽遊方的神識。而走在這條峽谷裡,遊方自己就有感覺,假如兩側山壁中有天然形成的孔穴,普通人躲在裡面,由於地氣反差極大的山體切面阻撓,他也感應不到。

  因此他這一路行進非常小心,藉著夜色像一隻狸貓,仔細感應腳下每一塊土地與山石,快速前行中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僅憑秘法修為可做不到,這是非常高明的輕身夜行功夫。

  向影華進入芙蓉谷時,並沒有順著谷底溪流走上來,走的是另一條翠竹環繞,兩旁有很多野花紅果的山間小道,當時夕陽晚照,風景很美,她的心情也很不錯。

  梅蘭德在信中告訴她見面的地方叫作「憐心橋,並且畫了一張草圖,包括她走的這條路也標注在草圖止,並且說那裡地氣特異,山水靈樞如兩情相憐相惜,到了地方就一定知道。

  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約會方式,也只有他們這種秘法高人才會擁有這種常人難以想像的浪漫二梅蘭德邀她到這裡來,沿途風景極佳、山川靈秀,藏於深野竟無人涉足,附近種種地勢地貌,宛如各類天成陣法,也是滋養神魂、感應神妙的絕佳修煉之所。

  梅蘭德行遊天下山川發現此地,竟不捨離去,修行中有諸多未解,心中卻含難言之妙悟,放眼天下只思一人,邀月影仙子共參玄妙六他於芙蓉谷恰心橋,待月西來。——這便是那封信的主要內容。

  當向影華從山間到達峽谷時,第一眼看去」心中就意識到此處便是憐心橋!果如梅蘭德的信中所形容,此處地氣靈樞真如兩情相憐相惜。

  有一逆溪流從峻谷底部穿過,由於地勢的落差形成了好幾道不高的小瀑布,瀑布之間是一串連池六

  最後一道瀑布落差比較大有幾十米高,水流傾瀉而下,在兩壁怪石上衝擊,周圍瀰漫著一片水霧,夕陽的余耀中隱約可見一道彩虹心

  在彩虹的前方,咬谷兩岸的山崖之間竟有一道天然石樑,就似一座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驚歎不已。此橋不僅連結峽谷兩岸的江,崖,也是陰陽兩壁之間、山與水之間的地氣靈樞自然的融合銜接之處7

  周圍這一帶地質斷層極多、地氣擾動變化極大的環境,竟在此處相融顯得是那麼的和諧浪漫、脈脈含情。

  向毖華從這道石樑上走過了峽谷,左邊是瀑布連池,右邊是黃昏中的騰朧彩虹,前後是長滿野樹雜花的險峻山峰,分佈著大大小小看見或看不見的縫隙與孔洞,黃昏中各種鳥兒飛回,偶爾發出幾聲悅耳的嗚叫。

  對面山腰竹林間有一片開闊的緩坡,有人清理出一片空地,空地上蓋了一間竹屋,竹屋一側還連接了半間沒有牆壁的竹棚。竹棚裡壘起了簡單的黃土灶台,上面架著鍋,旁邊有竹製的櫥櫃,裡面放著碗筷等物二灶台旁還有一個燒烤東西的黃土台,上方橫架的竹竿上穿晾著洗淨的魚乾與青蛀,顯然就是從附近的溪流裡捉來的。

  竹棚夕、的空地上還放著一個大竹匾,裡面晾著竹蓀、蘑菇、黃花、野山椒等物。

  竹屋前方搭建了一座竹亭,竹亭裡放著竹椅與竹几,竹几上還有一個茶壺和兩個杯子,裝茶葉的竹筒就在旁邊的竹架上。竹葉鋪滿空地,當中有細碎卵石鋪成的小徑,從那道天然的石橋鋪到竹亭邊,再拐個小彎一直鋪到竹屋的門前心

  這個地方一看就知道是新建的,對於高手來說,費不了太大的功夫,一切都是就地取材順手為之。選擇在如此之美的山水畫卷中,可見主人的雅致以及心中含情之意。梅蘭德竟然會請她到這裡來,簡直是無人相擾的世外仙璋啊!

  向影華的嘴角不禁浮出了笑容,明媚的眼眸也變得含情脈脈心

  竹亭邊有字,是有人用竹枝寫在地止的——

  「蘭德於山中感悟天地靈秀,雲深不知何處,子夜方回。影華仙蹤若先至,不妨於舍下稍候,月影之姿、山水之情,相待共賞。」

  向影華看見宇跡,臉色微紅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走進竹屋,而是在竹亭中坐下,不急不忙的靜靜等候,黃昏中她的剪影,像一幅美極了的畫卷。而她所坐的地方,也是欣賞山水風景最好的角度,難得能在不高不底的半山中有這麼一片開闊的空地,兩岸山崖形色各異的怪石與野樹盡收眼底,峽谷晚宴消失在遠山的盡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月亮慢慢升了上來,月光首先照在了對面的山崖上,那乳白色朦朧的光暈分界線帶著這一側山頂的輪廓漸漸的下移,當月亮升到半空的時候,恰恰照見了向影華所坐的竹亭。

  這是個月圓之夜,也是兩人相會之夜,滿把清輝灑下,夜色中似瀰漫著綿綿的情愫。

  這一等就等到深夜,梅蘭德留宇說的清楚,他要等到子夜才能回來。向影華坐在竹亭中看著天上的圓月,有些期待又隱約有些不安。接到他的信,她就這樣千里迢迢的趕來了,而這世夕、仙境中,竟然只有他和她,究竟會發生些什麼?不論發生什麼,那就發生吧,此刻已經足夠美妙!

  接近子時,峽谷上方有雲層飄來,月光隱去,天空飄氣了濛濛細雨。這雨絲就如飛霧一般,貼近山壁處隨著氣流打著旋飄來飄去,峽谷中也有幾乎感覺不到的微風,卻不知道在往哪個方向吹。

  向影華站了起來,將晾在空地上的竹匾收到了竹棚中,別讓這些野味被細雨淋濕了穴然後她又在竹棚裡找到了一個紅泥小火爐、一個水壺、還有炭,都端到竹亭中開始生火煮水心夜氣有些涼,他回來的又很遲,一起賞飛絲細雨之時,可以沖止一杯熱茶。

  剛剛把火點好,將水壺放穩,向影華突然秀眉一蹙,長裙的裙裙以及披肩的長髮無風自蕩,人已經如飄飛一般到了竹棚外,身形突然間又硬生生的定住了二就聽啪、啪兩聲,如同壓縮的空氣突然爆裂,竹棚裡的一隻杯子突然碎了,她的腳面前也濺起一溜泥土,這是槍聲,隨後在峽谷中回音不絕。

  向影華的身形剛剛定住,腳前的泥土濺起,她隨即又動了,順著山坡衝了下去,如果說遊方疾行的身法如同鬼魅,她此刻的身形默如雲中仙子心

  有人襲擊,而且用的是遠程武器,向影華立足之處觀賞風景最好,但同時也是周圍隱蔽處最容易瞄準的地方,她要趕緊離開。身後及左右是稀疏的竹林,再往上是非常陡峪的高聳巖壁,往後退是絕路,最佳的選擇是衝過那道山梁到峽谷對面去,那裡是進來的路,兩邊密林與怪石很多,夜間可以隱蔽。

  想襲擊她這種高手哪有那麼容易?雖然對方打的是交叉冷槍,但是都沒有射中目標。

  向影華的手鏈發出輕脆的嗚擊聲,影子在夜色中變得模糊,周圍的風似乎聚集了這片山水奇異的力量。

  對面的槍聲仍然不斷傳來,不是自動武器,而是半自動步丅槍,連續擊發的頻率卻非常高,顯然槍丅手的射擊技術很純熟,而且每一槍看彈道都打的極準。雨夜中怎麼能看清彈道呢?因為普通子彈在這個時刻,竟然打出了曳光彈的效果!

  每當子彈接近向影華身前幾十火遠,默似與空氣中什麼粘披的東西劇烈摩擦,發出一道肉眼可見的亮光,然後速度放緩,彈道扭曲,從向影華的身邊飛過。那兩名槍丅手交錯連開十幾槍,竟然一槍都沒打中,反而暴露了自己藏身的位置。

  他們就在對而山崖兩端天然形成的岩石孔洞中,起身開槍的時候,身上似乎還披著石棉毯。

  神令高手哪有那麼好對付?向影華以神念化地氣如同實質,近距離正面擋住步丅槍子彈也許做不到,但只要稍微改變一下彈道並不難,尤其是離得越遠越容易。短短功夫,兩名槍丅手的彈夾已經打空了,向影華可不會給他們換彈匣的時間,人已經衝到了石樑的邊緣。

  石洪有六、七十米長,五、六米寬,向影華的位置距離那兩人已到了百米左右,飄飛中身形突然又定住了,因為那兩人已經放下了步丅槍,每人掏出一支微沖。

  這個距離已經到了微沖的射程之內,在石樑上無遮無掩、也沒有空間閃避,就似一個活靶子,是對方交叉射擊最佳的角度與距離心而且自動武器射出的密集彈雨,就算直接打不中人,在石樑表面形成亂飛的跳彈也能傷人,還更加不好控制,向影華當然不會再往前衝。

  但別忘了,這個距離,向影華也可以出手了。她站定身形隨即向前伸出了右手,皓腕上的手鏈在夜色中發出柔和的螢光,前方的石樑、石樑下的溪流、遠處的瀑布、兩岸的山崖、周圍的竹林,峽谷中的微風,竟同時發出隱約的嗡嗚,激起幾不可聞的高頻震顫回音。

  兩名槍丅手的位置在石樑兩側向前方伸出的山壁中,那裡有兩個天然形成的石匆可以藏身,彼此能看見對方,此刻已經站了起來舉起微沖。剪在這一瞬間,他們突然感覺對面的山壁彷彿在動,變得更陡峪,向著石樑合攏,就似兩堵要崩塌的牆擠向一起心

  扳機已經扣響,子彈卻全部打向同夥所在的位置,山石上濺起兩串跳動的火星,有好幾發子彈都打在彼此的身上,然後他們就像被砍倒的樹樁,栽出石匆從山崖上滾落,七、八秒之後才聽見屍體與槍丅支落在溪流邊的聲音。

  這既似錯覺又不完全是錯覺,向影華以神念發動隨身的天機大陣,山崖自然沒動,地氣靈樞移轉卻帶著實形之感。那兩人死的是稀里糊塗,假如到了陰曹地府有小鬼問他們是怎麼來的?他們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向影華已經除掉前方的障礙,眼看就,可以衝上石樑到峽谷對面,她卻突然揮手後撤,身形一旋,峽谷中似有看不見的激風如浪升起。就在這一瞬間,對面兩側更遠的山崖上以及後方山壁的高處,幾乎同時響起了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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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6:2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六章、夜雨殺機 徐公子勝治

    這裡是一個陷阱,率先開槍的兩人,又是陷阱中的陷阱,將向影華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假如她已經衝上石樑,四面槍聲一起,她的位置幾乎無法閃避,只有面對前後左右各個方向射來的子彈,躲都沒法躲。

     向影華雖然及時後撤了,站在石樑後的緩坡上,但這個位置仍然一個很好的被瞄準射擊的角度,然而她卻無法再往後閃避,因為每個方向都有子彈射來。周圍共有五名槍丅手,兩名在峽谷對岸的兩側絕壁上,兩名在向影華身後的兩側山崖上,還有一名就在她正後方的制高點位置。

     離得最遠的大約有四百米,離得最近的也有二百多米且在峽谷另一邊。

     這是立體交叉火力,互相配合的很嫻熟,槍丅械是很常見的、並不先進的五六式半自動步丅槍,用的是7。62毫米步丅槍彈。這種槍射程遠、子彈穿透力強、射擊精度高、彈道穩定、使用維護方便。雖然它已經退出現役部隊裝備,但如今仍在生產,而且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始,總計生產了上千萬支。

     直到如今,三軍儀仗隊的禮儀用槍、野戰部隊某些經過改裝的狙擊用槍、各大高校與各地民兵組織的軍訓用槍,仍然是五六式半自動。幾十年來,這種槍在國內的分佈與流散範圍很廣,槍丅械與子彈比較容易搞到,也不太容易追查來源。

     當然了,這種「容易」只是相對的,中國是個嚴格禁槍的國家。民間能**;這麼多支槍進行非法犯罪活動,尤其在重慶這樣的內陸省份,已經是駭人聽聞了,向影華事先根本想不到。

     對付這幾支槍射來的火力剛,向影華可沒有剛才那麼輕鬆了,四野隱約的嗡嗚聲不斷,子彈在近處拉出的亮光劃出詭異的弧線,幾乎擦著她身體亂飛,幸虧她拎步後撤退到了竹林間的泥土地上,哪些下墜的子彈打在近處沒有跳彈之憂。

     那麼遠的距離,如果看子彈的軌跡,若沒有向影華的神念移轉之力,幾乎每一槍都不脫靶。優秀的射手都是用各種槍丅械與海量子彈喂出來的,國內的所謂黑道團伙搞幾把槍也許不難,但想自己培養優秀的射手幾乎不可能,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從全主野戰部隊退役的軍人。

     山間雨夜又沒有燈光,槍丅手怎會瞄的那麼準?一方面向影華穿著醒目的白色長裙,又站在開闊空曠的地帶,另一方面,對方也很可能配了夜視瞄準鏡。

     一輪槍響之後,一切又歸於寂靜,只能聽見聽見峽谷中的瀑布流水聲。對方沒有擊中向影華,沒有浪費子彈連續開槍,而向影華腕上的手鏈微嗚之聲漸止,沒有徒然耗費神念。功夫到達化神識為神念的境界,秘法可以隨念運轉,向影華隨身的天機大陣也是含而不發。

     這之一種奇異的沉默相持局面,然而只持續了短短的十幾秒鐘,一輪急促的槍聲又起。

     向興華身處致命險境,當然想要脫困而出,既然衝過石樑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決定向右後方突擊,接近那裡的一名槍丅手,先剪除一個威脅。然而她的手鏈無聲而顫、身形一轉剛要動的時候,峽谷對面的左前方的槍聲就響了,連續三發。

     這人一開槍,其餘四名槍丅手也隨即開槍又形成一輪交叉火力剛,向影華只得定住身形,立身為靈樞以神念運轉天機大陣對抗,一時無法移動。

     對方數人不僅射擊技術嫻熟,而且其中還有秘法高手!那才率先開槍的那人應有移轉靈樞」的秘法境界,是真正的高手!否則不可能將開槍的的時機與向影華的動態掌握的那麼準,地氣靈樞一旦擾動運轉,他就有察覺!更可怕的是,他並不與向影華斗秘法,而是暗中指揮冷槍。

     他所在位置離向影華最近,只有二百多米遠,偏偏向影華拿他最沒有辦法,因為他在峽谷對面瀑布上方的一處天然巖隙中,下面就是水聲不斷的瀑布深潭。向影華再大本事也不能飛過去,就算她會飛,在瀑布上空也會成為一個活靶子,虛空難借力無法相鬥。

    槍聲只有短促的一輪,隨後又恢復了新一輪寂靜,但每當向影華有所動作時,槍聲旋即又起,牢牢的把她困在原地。向影華幾次想往某個方向衝擊都沒成功,甚至連幾十米外的竹屋都退不進去。

     向影華終於出汗了,在這帶著寒意的夜雨中,細密的冷汗佈滿全身,哪些本來毫不沾身的雨絲此刻沒有阻擋的落在她的秀髮與長裙上。白色的長裙已經濕透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緊貼在身上夜色裡幾乎半透明的,玲瓏妙曼的曲線纖毫畢現。這形象,倒與遊方在滄州夢境中初遇的秦漁很相似。

     步丅槍子彈射程內所蘊含的沖量,比大鐵錘揮擊還要猛烈的多,向影華畢竟是血肉之軀,不斷運轉神念抵禦一輪又一輪的交叉火力,她也感到神氣疲憊了。

     此刻她也明白對方為什麼要使用彈道精準的半自動步丅槍,而不是自動連射武器,這就是有意在消耗她的神氣啊。自動武器準確的彈道不好控制,而且每一輪涉及的子彈消耗量很大,想對付她這種高手,絕對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對方也不可能攜帶那麼多彈丅藥。另一方面,想在中國內陸動用大量自動武器以及彈丅藥,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此刻她還在擔憂另一件事,那就是梅蘭德究竟怎樣了?這裡顯然是一個陷阱,那麼情況就有三種可能——

     第一,那封信根本不是梅蘭德寫的,是有人故意騙她來到這裡。誰會這麼做,出於什麼目的?安排這樣一場伏擊,代價可是相當巨大的。

     第二,那封信就是梅蘭德寫的,向影華內心中也希望情況是這樣。有仇家伏擊,而梅蘭德不在,對方卻向自己發起了攻擊。假如蘭德回來聽見槍聲必有警覺,裡應外合可以脫困,這是最好的結果,但是可能性不大。

     第三,那封信是梅蘭德寫的,但是他已遭不測,那夥人利用這個地方設下陷阱——這是向影華最擔憂的結果。

     想列這裡,一直沒說話的向影華終於開口了,聲音的峽谷中很清晰: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伏擊我!蘭德先生何在,他現在怎樣了?」

     她身處幾乎無法逃術的絕境,可是語氣中並沒有畏懼之意,聽上去倒像是高高在上的質問對方。峽谷左對面傳來桀桀怪笑聲,有一個男子答道:「在等你的情郎來救嗎?哈哈哈哈,你恐怕永遠也等不到他了,將來在陰曹地府幽會吧!」

     這句話的可以有多種含義,但是聽在向影華耳中,分明是梅蘭德已遭不測的意思。她的臉色沉了下去,心中卻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一指那人說話的方向,冷冷開口道:「你們真想殺我的話,有那麼簡單嗎?我可以告訴你,假如玉石俱焚,除了你,他們四個人,一個也別想活下來!」

     她當然不願意相信那人的話,認為可能只是那人的攻心之術,她的話也是在攻心,是說給另外四名槍丅手聽的,含著威脅,卻沒有把話說滿,顯得可信度非常高。

     深山夜雨來積快去的也快,空中的雲層不知何時已散去,一輪圓月又出現在斜上方的天空,將向影華所在的開闊地照得清清楚楚。

     明亢的月光下她似乎無所遁形,那妙曼玲瓏的身軀充滿引人遐想的美。

     她空然又動了,似實在旋身起舞,月光如匹練彷彿凝成了實質,她的身形竟在豸川白色光毫的環繞中消失了!四面包圍她的槍丅手都吃了一驚,剛才開口的那人冷口蘭一聲又開槍了,這回射出的是真正的曳光彈,看來他們是早有準備。

     曳光彈的彈頭經過特別處理,能在飛行中劃出一道亮光,顯示出彈道的軌跡,假如在戰場上,可能會暴露射擊者位置六但這種子彈並不少見,訓練用的彈夾上,經常可以看見有一枚彈殼塗著綠漆的子彈就是曳光彈,在訓練中修正彈道偏差用的。


     他一開槍,瀑布另一側的槍丅手隨即也開槍,打出的也是曳光彈,這兩人這所在的位置以及射出的彈道延伸交叉點,恰好可以定位。其餘三名槍丅手雖然看不見向影華,但也都向這個方向開槍。

     這一輪槍戰與剛才不同,月華流轉閃爍不定,看不清向影華的身形所在,兩名打曳光彈的槍丅手也不像剛才那樣快速連射,而是不緊不慢的交替開槍鎖定向影華的位置,點連槍聲中彷彿都帶著凝重之意,而其餘三名槍丅手的躬擊頻率顯然加快了,槍聲很緊連成一片。

     這些人中竟然有兩名秘法高手,其中一人應該川刊突破移轉靈樞境界不久,而另一人掌握神識且運轉的很純熟。這等修為在向影華眼中本不算什麼,但在這種情況下卻非常致命,對方通過感應地氣靈樞的擾動可以找出她的位置,卻避免與她直接鬥法。

     而他們都在向影華的左側,分別位於瀑布上方兩邊的山崖上,恰恰都是向影華無法衝到近處的地方。

     這是一場真正的激戰,對方的秘法高手也展開了神識,卻用另一種方式攻擊。子彈射進流轉的月光似乎都無影無蹤無聲無息,羔連曳光彈的尾焰都消失了,這樣的話另外幾名槍丅手不可能瞄的很準,只能朝著大概的位置加快射擊頻率,還要注意子彈的消耗。

     向影華的活動與閃避的餘地更大了,她幾次試圖衝過石樑或者向右側竹林邊的山腳下接近,在對方曳光彈的指引以及突然加速的交叉火力阻擋下,只差一點都沒有成功。

     這番激戰只持續了大約一盞茶左右的時間,場面重歸短暫的寂靜,向影華的身形重新露了出來,髮絲凌亂神情似很疲憊,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六這樣的地形、這樣的陷阱,動起手來她太吃虧了,假如換一個地方,對方恐怕早死多少回了。

     看來,那些人今天就是要置她於死地了!

     剛才似乎是雲層流動的一個間隙,此刻月華隱去,天空又飄起了如絲細雨。也許是山間夜氣已深,這雨帶著透骨的寒意,遠處瀑布水聲依舊,薄霧在峽谷中瀰漫,感覺越來越陰森,讓人不寒而慄。

     向影華低著頭秀眉一蹙,莫名打了個冷戰,緊接著抬起頭來,臉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又一次開口說話了:「看來今夜是不死不休了,你們能否告訴我,花這麼大的代價對付我,究竟所謀為何?」

     左後方有一個聲音喝道:「小妞,少廢話!識相的話,就乖乖的把你那串手鏈交出來,不要再無謂掙扎。

     向影華:「哦,原來是為了這串天機手鏈?難怪你們沒有埋炸丅藥做陷阱。」

     左前方的男子仍然桀桀怪笑道:「借助此處特殊的地質環境,才能伏擊你這種高手,假如在近處做文章,反而容易露出破綻打草驚蛇。小妞,你今天栽的不冤,交出手鏈,讓大爺好好爽爽,說不定能放你一條生路,我還沒上過你這種高手呢!」

     向影華臉色瞬間就變了,很難想像,這位明媚如月光的女子,眼眸中會有如此決然而凌厲的殺意。她朝天就起了右手,天空沒有月亮,週身卻似被月光環繞,在漆黑的雨夜裡顯的是那麼醒目,然後發出了一聲清嘯。

     這嘯聲如鶴嗚,手鏈也發出奇異的震顫與之相和,空中飄飛的雨絲幾乎都凝滯不動,而滿地的濕潤的竹葉卻隨著隨著向影華的身形飄飛而起,恍然間若天地倒懸。向影華在嘯聲中款步向前走去,步履很慢,卻施施然徑直走向那道石樑。

     她拚命了,展開全部的神念將天機大陣運轉到極致,就算她能走過那道石樑,也可能將是神氣耗盡身受重傷的結果,假如僥倖脫身,她這位形神皆傷的弱女子,又怎能穿過這艱險莫名的雨夜山林呢?但是此刻的向影華,已經無法顧忌這些了。

     這一次,件隨她的身形移動,沒有槍聲響起,嘯聲清越又犀利無比,衝擊元神若倒懸天地,別說瞄準,連站都站不住、槍都拿不穩!她正後方制高點位置的槍丅手距離最遠,卻好似受到的衝擊最大,驚呼一聲站立不穩,竟然從藏身的山石後摔了下來。

     夜間從近三百米高陡峭的山崖上滾落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嶙峋鋒利的怪石就如撲來的亂刀叢,那人落到竹屋後的林間,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向影華連頭都沒回繼續緩步前行,右後方又傳來一連串金屬與山石碰撞滾落的聲音,原來那名槍丅手藏身在一個類似天然掩體、半人多深的洞穴中,人倒沒摔落,但是他露出雙臂端著槍在瞄準,一個不留神手中的步丅槍落到了峽谷中。

     眼看向影華已經離開了半山坡就要踏止石樑,槍身終於響了,是從左前方射來的,也就是秘法高手才能元神不受擾動,繼續瞄準射擊。還是曳光彈,卻與剛才不一樣,彈道沒有弧線又直又平,就似筆直的電光。

     這不僅是步丅槍的威力了,而是運轉神識之力依附於子彈攻擊,不怕他槍法好也不怕他修為高,最可怕的是槍法神准同時又精通秘法,還能通過這樣一種奇異的方式襲擊,這是向影華從未見過的一種秘法攻擊,應該經過專門的訓練。

     那人終於展開神識與向影華以秘法相鬥,卻是以神識增添子彈的威力,抵擋起來很不容易。子彈到近處似碰到無形的阻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慢,但是彈頭並不翻轉下墜,彈道彎曲的弧度也很小。向影華身形一震,往後退了半步這才錯開。

     退半步之後繼續向前埋了一步丅,槍聲又響了,向影華這次沒有後退,而是向側面移了半步。這時又傳來槍聲,幾乎一樣的子彈從左後方射來,剛才那人開槍鬥法牽制向影華,另一位秘法高手也頂住天機大陣的威勢開槍了。

     這兩人射擊的速度並不快,比先前慢多了,好幾秒鐘才能打出一發子彈,似乎也是頂著很大的壓力在開槍,而第二人的射速幾乎比第一人慢了一倍,畢竟秘法修為未達移轉靈樞之境,差了一個境界。至於剩下的右前方另一名槍丅手,此時根本就沒法開槍了。

     向影華的身形在漫天雨絲中左轉右移不定,水珠順著髮梢與裙角滴落,卻始終無法成功穿過石樑,幾次踏上邊緣又退了回來。在那道窄窄的石樑上,也沒有閃避的空間。清嘯之聲仍然在峽谷中飄蕩不絕,傳出很遠……

     左前方的男子又怪笑著說話了,語氣帶著粗重喘息,顯然也很疲憊:,小妞,你的修為與你的模樣一般俊,可惜今天不佔天時、地利,敵不過我姜虎的手段,就認命吧!等你的運轉法陣無力為繼之時,還不是任我宰割?你發出這聲音是在通知情郎嗎,還在等著他來救你嗎?別做夢了!這個連衛星電話都接不通的地方,你就喊吧,喊破喉嚨——」

     那人的聲音到這裡卻戛然而止,就好像喉嚨突然間被人割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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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16:4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二百零七章、靈犀 徐公子勝治

  割破姜虎喉嚨的利刃,當然是遊方手中的秦漁。
  
  遊方是十一點半進入芙蓉谷的,但是直到凌晨一點才趕到了憐心橋,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根本不認識路。留守的幾個小嘍囉只知道姜老大他們伏擊的地方在芙蓉谷,並不清楚具體的位置,而芙蓉谷從頭到尾有幾十里長啊!
  
  就算那些小嘍囉知道「憐心橋」這個地名,遊方從來沒聽說過,也不可能清楚在哪裡,他可沒有向影華收到的那封信,上面有地形示意圖。
  
  在路上,遊方單手開車,換了一張化名梅蘭德時曾使用的電話卡,給向影華打電話,但是無法接通。他又查聽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秘書檯留言,有雲南嗚翠泉熊家弟子熊路仙的留言,邀請他有空時去嗚翠泉玩賞:有三元派掌門余中流的留言,說松鶴谷送來的晶石已收到,多謝蘭德先生割愛。
  
  最近一條留言是昨天的,張流冰說尋巒大廈已經動工,布線裝修工程已經開始招標,蘭德先生上次說要照顧一家小公司的生意,現在就,可以打聲照顧,他來安排。沒有向影華的留言,也沒有與他關係最親密的齊箬雪的留言。
  
  齊箬雪瞭解遊方的習慣,一旦關機就不以梅蘭德的身份再回電,他們都是通過別的方式聯繫。而向影華可能給他打過電話,接不通之後便沒有留言,直接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武隆山中。
  
  遊方的反應很快,隨即就給向笑禮打了電話,他還記得他的聯繫方式。向笑禮接到蘭德師弟」的電話很意外也很高興,開口就問他與向影華見面了沒有?
  
  遊方采不及多解釋,他要向笑禮幫忙,不論用什麼辦法,命令身邊所有的向家子弟杳地圖、上剛、找人問,總之盡快找到重慶市武隆縣芙蓉谷的準確位置,立即發給他。他又匆匆解釋道,向影華不是自己寫信約去的,那地方是個陷阱,有辦法聯繫她的話就趕緊聯繫。
  
  遊方還要飆車趕路,沒法放慢車速打電話說太多,向笑禮不明具體的內情,但也很驚訝同時意識到事態嚴重,究竟什麼人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也太不知好歹了!
  
  在路上,遊方收到了向笑禮的回訊,留言和彩信圖片都有,芙蓉谷的入口以及盡頭的位置都標出來了。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走了一條最笨、最直接、最冒險、最不是路的路,沿著峽谷向深山中一路疾行,雖不知目的地在峽谷的哪一段,但這樣總能到達。
  
  也幸虧遊方走了這條路,他要是從向影華進山的那條路繞過來,再快也得兩個多小時,恐怕就得到凌晨兩點左右了,向影華很難堅持那麼長時間。而且他在路的盡頭還會遇到伏擊,除了圍丅攻;向影華的七名槍丅手之外,還有兩名歹徒在外圍來路最狹窄處兩側,各持一支微沖隱藏在暗處。
  
  如此安排,一方面是為了防止萬一有人跟著向影華闖來,但這種可能性很小,誰與情郎約會還通知燈泡跟著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防止向影華衝過石樑逃走。假如向影華手段通天,真能在絕境中衝出伏擊圈,那也一定虛弱至極形神皆傷,在這個時候,山路最凶險處突然有兩支微沖交叉掃射,向影華是必死無疑!
  
  對方已經花了這麼大的代價安排了一個「完美」的陷阱,自然是志在必得!
  
  遊方很走運,他無奈中走的這條路,恰恰避過了外圍的暗哨,直接抵達了憐心橋下方的峽谷中。也不能怪設伏者考慮不周,這條峽谷中根本沒路,佈滿了斷層、亂石、溶洞陷坑、各種暗流與大小瀑布。大白天帶著裝備進來探險,一不留神失足,恐怕也連屍首都找不著了。
  
  漆黑的夜裡,不點燈闖進來,一路徒手攀巖涉水疾行,就算是高手也等於拿自己的性命在玩啊!遊方偏偏是無聲無息的在玩命,也就是他自幼習練輕身功夫至今,神識也極為精微敏銳,才能安全的穿行峽谷趕來,換一個人哪怕是向影華這種高手,也是辦不到的。
  
  遊方在走峽谷中遠遠的聽見了槍聲,心中就是一緊,這說明了兩件事,一是向影華已經遭遇伏擊,二是對方還沒治制伏她,否則用不著再開槍。
  
  在接近憐心橋下方的瀑布潭水邊,遊方發現了兩具屍體,應該是從上游隨水流衝下來的,其中一具屍體脖子上還掛著一支微沖。他將微沖摘下來自己掛上,從那人身上摸出兩個彈夾,也不管原先的彈夾裡有沒有子彈,先換上了一個新彈夾,順手揮出兩劍毀屍滅跡。
  
  遊方以前沒玩過沖丅鋒槍,但是玩過手丅槍,以神識感應其結構,微沖與手丅槍差不太多,至少知道該怎麼開保險、換彈夾、扣扳機。然後他開始徒手向上攀巖,選擇的是姜虎所在的這一側江,崖,只有先解決掉這一位指揮者與秘法高手,才是救向影華脫困的關鍵,而瀑布的流水聲掩護了他的行動。
  
  此時正值向影華月舞停歇,槍聲也止住的間歇,空中再度飄起了雨絲。遊方並非毫無準備,他進入芙蓉谷之前,撕下了一大塊橋車座椅的外皮,在路上割成細條纏繞在指掌間,以便在攀援時保護手心,此刻差不多已經完全磨爛了。
  
  在雨夜裡徒手攀登喀斯特地貌的陡峭山崖,無疑是一種極大的冒險,但更大的危險來自峽谷對面,那裡也有一名掌握神識、槍法嫻熟的高手,所在的位置離這邊山崖只有二百多米遠,假如他發現了遊方的形跡突然開槍,遊方攀附在絕壁E根本無從躲避了
  
  遊方還要設法通知向影華,告訴她自己已經來了,不要著急冒險、犯傻拚命,盡量拖延住,而向影華若接到消息,無疑也會精神振奮,人在這種處璋下最怕的默是孤立無援的絕望感了怎麼通知她還能不暴露自己?遊方還真有辦法心
  
  天上的細雨又一次飄落時,瀑布上方有霧氣瀰漫到峽谷中,帶著陰森的寒意了這本是山間夜雨很常見的現象,誰也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而向影華莫名打了個冷戰,抬頭又一次開口說話時,臉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因為她知道梅蘭德已經來了,就在瀑布下方的峽谷中,
  
  霧氣中有極淡的、煉化後的無形陰界土飄散,因此才會顯得這麼陰森二煉化陰界土之法,是梅蘭德的獨門絕技,向影華從未聽別人提起過,此時出現在此地,不會有別的含義。
  
  這兩人真的是心有靈犀,向影華知道遊方來了,也清楚他所處的位置,隨即就想到他會怎麼做、面臨的最大威脅是什麼?於是開口說話吸引槍丅手的注意力,然後發出清嘯聲衝擊所有人的元神,將天機大陣運轉到極致做出孤注一擲拚命突圍的姿態,讓對方根本無暇旁顧。
  
  想無聲無息摸到一仕有移轉靈樞之境、受過專門野戰i練的高手身邊,還不能暴露自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向影華這是在配合與掩護遊方的行動,她看似不顧一切想衝過憐心橋,其實根本就沒打算的衝過去,心裡已經有底了。
  
  另一方面,她也真的是盡了全力,幾乎到了神氣耗盡的邊緣快堅持不住了,遊方的到來彷彿是一針強心劑,讓她奮起餘勇發動了最後的凌厲衝擊,連她自己都想像不到,此刻還能激發這麼大的潛力!
  
  瀑布的水聲與向影華衝擊元神的嘯聲完全掩蓋了遊方的行動聲息,姜虎與峽谷對面的槍丅手心神完全被吸引,跟本沒有注意到遊方動靜心當遊方從姜虎藏身的巖隙側後方鬼影一般閃出的時候,正在怪笑著說話的姜虎根本沒反應過來了。
  
  遊方手起劍落,解決的乾脆利索,不僅一劍割喉而且連腦袋都削下來了心遊方養劍,、練劍至今,難以形容灌注內勁與神識的秦漁之利,他心中也是恨極,琉璃珠震顫一劍鬼首連血跡都沒有六姜虎手中步丅槍落地,兩截屍身隨即開始脫水飛乾裂、朽化為塵土。
  
  姜方指揮眾槍丅手布下完美陷阱,利用梅蘭德算計向影華,眼看大功告成,浴不丁卻讓人家小兩口給算計了,一代神槍高手,死的是不明不白。
  
  姜麾一死,最大的威脅解除,但是遊方的行跡也暴露了了
  
  對面槍丅手立刻就有警覺,隨即調轉槍口瞄了過來,卻沒在第一時間開槍,因為他也不清楚突然間發生了什麼事,正在下意識的通過夜視瞄準鏡觀察。然而他已經沒機會再開槍了,接下來峽谷兩端幾乎同時發出了兩聲痛苦的低呼。
  
  怎麼回事?遊方的手段太損了!
  
  論秘法修為他當然不如向影華,但論收拾人的花樣,十個向影華恐怕也趕不上一個遊方。向影華出行並不攜帶多餘的東西,一串天機手鏈隨身足矣,而遊方總是背著一個包,裡面有一堆零碎。秦漁網刊揮落,他就奮力扔出一件東西,
  
  此物無色半透明,在夜空中看不見,灌注內勁帶著凌厲的風聲,居高臨下飛向二百多米外的向影華,而且是扔出去就不管了,就像他拿東西在砸她。
  
  向影華可是松鶴谷的第一高手,神念一掃就知道飛來的是一枚菱鎂石,於是不再清嘯,天機大陣的運轉也隨之一凝。無形的威勢壓力一鬆,右前方的槍丅手隨即就抬槍瞄準,這是一名優秀射手下意識的自然反應,這一瞄,卻瞄瞎了他自己的眼。
  
  向影華低頭下頭,伸出一指如朝天指月,飛來的菱鎂石在近前爆發出一團耀眼的熾烈強光,將憐心橋一帶的峽谷照射的如同白晝!她與遊方沒有打照面也沒有說一句話,配合的卻默契無比,以神念激引菱鎂石爆發強光,同時損毀了這枚晶石。
  
  一片黑暗中,從夜視鏡裡徒然注視泣麼炙烈的強光,一瞬間刻會灼傷視剛膜。就算不用夜視鏡直接以肉眼看,眼晴也會一陣刺痛,好半天不能視物。
  
  那名槍丅手從夜視鏡裡瞄過來,恰好強光爆發,右眼立時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感覺被針丅刺一般的痛楚直鑽入腦顱,慘呼一聲以手掩面,山崖下發出一連串的響聲,他的步丅槍也脫手掉進了峽谷。
  
  遊方對面的那名槍丅手沒有瞄向向影華,但是遭遇也差不多,在峽谷中爆發強光的同時,原先姜虎所在的位置也爆發出一團強光,沒有憐心橋那邊的光芒熾烈,卻更加明亮耀眼,瀑布上空的水霧都現出了一道醒目的彩虹。
  
  光芒中看不見遊方的身形,他已經閃到了巖隙的陰影中,山石上放著一枚鎢光石,正是遊方練劍時無意中將靈性洗練精純的七枚之一,它與蓬鎂石一樣在神識的激引下能發光,只不過菱鎂石的效果更好,遊方身上只有一枚菱鎂石,已經扔給了向影華。
  
  但這枚靈性洗練精純的鴆光石效果也足夠了,遊方甚至沒有損毀它,對面的高手剛剛調轉槍口從夜視鏡裡瞄過來,恰好迎上這一團強光,他什麼也看不見,瞬間被灼傷了眼睛。
  
  高手畢竟是高手,那人痛哼一聲槍抓的很穩反應也很快,眼晴受傷巨疼,神識也是一陣恍惚,他的第一念是自保,即往旁邊一靠藏起了身形。他所在的位置類似山崖上一處天然凹陷的石盒,向內側一貼身,遊方看不見他。
  
  看不見沒關係,遊方隨即收起鴆光石,抬起掛在身上的微沖,朝那邊摟了一梭子。江湖傳言蘭德先生檀使雙槍且槍法如神,純粒是以訛傳訛的扯淡,遊方的槍法很稀鬆。
  
  微沖使用的是手丅槍彈,槍管雖然比手丅槍長,但射程也只有一百多米,而那名槍丅手離遊方有兩百多米遠。遊方開槍時運用了秘法,以神識之力依附於彈頭,束縛彈道平直延伸,並可與對方的神識之力相抗,更添子彈的威力。
  
  他剛廳在攀巖上來時,就發現姜虎與對面那名高手以這種方式開槍,威力很大,此刻也在刻意模仿,彌補自己的槍法與微沖的射程,好在距離並不算太遠。
  
  饒是如此,這一梭子打得仍如天女散花一般,對面山崖上的著彈點灑成了一大片,只有一半的子彈射進了對手藏身的天然石金中,一枚都沒有直接射中那人。但這樣已經足夠了,子彈射進石金形成跳彈與流彈亂飛,小小的空間裡根本無處躲避。
  
  那人連中了五、六下,一聲沒吭就送了命,屍體摔倒半掛在石金邊緣,步丅槍也脫手滑落到瀑布下的水潭中。
  
  這戈是遊方為什麼用沖丅鋒槍摟梭子,而不用手邊射程更遠的半自動步丅槍的原因。儘管小遊子機敏無比、手段百出,但這一次也差點擺了一個大大的烏龍,他畢竟是人不是神仙。
  
  用這種方式開槍,槍法越準飛神識控制的越純熟,越能省力。姜虎那種受過專門訓練的神槍丅手,用彈道精準的半自動步丅槍,每隔幾秒鐘才打出一發子彈,這樣才能連續不斷的控制。遊方倒好,一摟就是天女散花般的一梭子,他是仗著自己神識控制精微,但是依附於彈速攻擊,本身受到的衝擊是相當大的,他又沒有經過專門的i練,好懸沒傷了元神!
  
  子彈射出去的一瞬間,遊方覺得頭暈目眩,胸中一陣噁心差點沒暈過去,就似運轉心盤過度的那種感覺。他鬆開槍伸手扣住旁邊的山石,這才勉強在巖隙中站穩,定住心神喘口氣,好在這種衝擊只是一瞬,難受勁過去了並無大礙。
  
  他已經可以好好踹口氣了,自從現身殺了姜虎、爆出兩團強光、摟出一梭子子彈,前後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已經解決了圍丅攻;向影華的所有威脅。
  
  「蘭德,你終於來了!」向影華在峽谷對面喊他了,她都沒有問來者是誰,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聲音終於有些發顫,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遊方的突然現身也導致了一個誤會,向影華此刻已經確定,真的是他寫信請她來的,按照地上留的字,他回來可是太晚了,差一點就,見不著了!幸運的是他終於及時趕到,挽救了危局;更加萬幸的是他沒有早回來,否則與她一起被困在憐心橋另一側的開闊地帶,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麼容易脫困了。
  
  遊方喘著氣喊道:影華,你退後,我來收拾殘局。」
  
  他叫她退後,向影華並沒有問為什麼,聽話的一直退到遠離石樑的竹亭旁,手扶竹柱站住。遊方的氣喘勻了,定住心神,將微沖換上剩下的那個彈夾,背在了身後,揀起了姜虎留下的步丅槍。
  
  這一次他沒著急,不緊不慢的在旁邊拿過一個步丅槍彈夾,拔出秦漁在十枚彈頭的前端劃了一道,琉璃珠震顫,留下一條細細的痕跡,彈頭似乎在以不易察覺的速度沿著痕跡緩緩的腐蝕。
  
  然後將這個彈夾換上,遊方半跪於地在山石上架穩槍,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朝著峽谷斜對面開了一槍。
  
  這一槍倒挺準,通過夜視瞄準鏡可以看見,斜對面的山崖間有一人應聲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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