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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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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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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2 22:55:14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七十八章、郎心似鐵 徐公子勝治
  
  遊方在江灘上練劍,身形步法快的就像一道虛影,遠處江灘有他走來的足跡,腳下濕軟的泥地竟然沒有陷下去的腳印,隨著他每一步踏過,江灘上都會留下一個濕潤的腳印形水跡,然後漸漸消失的毫無痕跡。
  
  身法、劍法、陣法、勁力、神識之妙毛至爐火純青,幾無跡可尋,頗有古人所云「霜中白鷺,銀碗盛雪」的意境。
  
  天上有淡淡的雲層,天氣悶熱,江面上吹來濕熱的微風,捨著亞熱帶令人煩惱躁動的氣息,這是廣州在這個季節地氣最令人不適的一面,天下就沒有完美的四時風水格局。
  
  隨著劍法展開,似有朦朧的星月之光透過雲層灑下,在可見與不可見之間,將地氣靈樞洗煉純淨、隨身移轉。而以更宏觀的視野,這天地之間的靈樞運轉順著白雲地脈、珠江流水自然律動、生生不息。
  
  但遊方備己卻有感覺,今夜似乎劍意凌亂、不成章法,而眼前合舞的秦漁,神情也有些迷離,似是倩達意亂。劍不會如此,但他的劍卻會如此。
  
  這並不是劍法不精,在旁觀者看來,遊方劍舞已妙到毫巔。一方面是他今晚的心境亂,想用這番劍舞發洩,卻適得其反。另一方面就複雜了,自從在白雲山中完全領悟「綿綿若存有深致」的意境之後,遊方的功力精進更上一層,但也到達了一個相對的巔峰。
  
  總么形容呢?勉強打個比方就像一個運動員,從小跟著教練訓練,漸漸成績越來越好,在運動會上開始拿名次,名次也越來越高。但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卻沒有辦法再提高了,理論上只要再跑快一秒,就能拿奧運冠軍,但實際上不可能,無論再怎麼刻苦訓練都不可能。
  
  遊方心裡清楚,練劍至此已是一個相對的瓶須,繼續這麼練下去,無非更加純熟,卻很難再有質變般的突破。換一個人也就罷了,小小年紀有如此修為足以自傲,但是遊方不同,師父的交代是將秦漁的靈性完全養成,如今這種狀態就算再練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
  
  小遊子這種人,倒不怕攀登的路有多難,一時上不去總還能看見道路,最鬧心的就是似乎站在一個巔峰,沒有什麼往上的路了,心裡卻清楚這根本不是巔峰,難免會影響心境。
  
  練劍完畢,遊方向著江灘上方走去,找了塊乾爽的地方坐下來若有所思。今天他和謝小仙翻臉了,是借題發揮故意找茬,有些話聽上去是氣話,但又何嘗不是一直想說的話呢?今天真是委屈她了,唉,也罷,有些話挑明了也好,免得日後麻煩。
  
  然而他真的不在乎她嗎?八面玲瓏的小遊子,如果不在乎她,何苦那樣對她。就事論事,還另有一點原因,被謝小仙堵住門送「驚喜」,遊方也很無奈,但這段時間以來,他選擇了將她想看到的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她。
  
  遊方已經盡力了,從小到大何嘗這麼老實過?半個月做了半年的功課。而且他不是裝的,就是真心真意如此,吵架的時候拿屠蘇與肖瑜說事,其實隱含意中,他也不希望總是給謝小仙給個壞印象。
  
  這些年的交情了,誇張一點說,是另一種意義的青梅竹馬啊,就算不能達到另一種親密的程度,但至少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按照謝小仙所希望的,他已經做到了最好,就在尋找一種在現有關係下,能夠寧靜相處的狀態。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看似安然相處狀態,一旦有事情發生,還是會爆發衝突,繼續下去如除非有誰發生改變,否則更進一步只會帶來傷害而不是更美好的感覺。在飯桌*.看見謝小仙的臉色,遊方一瞬間競然被激怒號-,也許換一個人換一種情況都不會這樣。
  
  他在謝小仙面前已經真心真意尋求寧靜相處,一旦有事她還是那樣的反應,遊方也受不了,f脆找個借口翻臉吧,不要怪他未曾嘗試過
  
  坐在江邊,遊方終於理清了有些混沌的思緒,不禁在想,謝小仙現在怎麼樣-了?一念及此,手撫腰間的短劍,抬眼往江面看去,卻突然輕呼一句:「秦漁,你怎麼了?別哭啊!」
  
  靠,今天鬧出妖蛾子來了,心像所見的劍靈秦漁,竟然在不遠處眼淚汪汪看著他。遊方一伸手,下意識想將秦漁攝入懷中抱住,好好安撫。江面上有一道劍光升起,帶著白雲地脈、珠江流水的靈樞之力,如月華入懷。
  
  這個動作可了不得!旁觀者看見了,只合以為這小伙發神經,但這個動作可不是憑想像做出來的,遊方真的在抱秦漁。秦漁本無實形,遊方以神識凝練她所感應的地氣靈樞,容入劍氣靈性化為實形之感,攬之入懷。
  
  緊接著遊方一個跟頭就翻起來了,左手掐劍訣,右手取出一枚鎢光石,大喝一聲震得地氣亂顥,手中晶石爆發出一團耀眼的強光,收攝迎來的劍光,這才勉強站定身形,已出了一身冷汗。天氣熱衣服單薄,遊方不可能像冬天一樣在身上茂九枚晶石,隨身只帶了這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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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靈秦漁自無意反傷遊方,但遊方本身會被劍意所傷啊,小遊子這種高手怎會在恍惚間杞這種錯誤?等回過神來冷汗已干,遊方抬頭看天自言自語道:「師父,我錯了!」
  
  「你師父我不在天上,在你後面呢!靠,這樣也行啊?竟然摸出門道未了,那就用不著**心了。你這個小遊子,我在重慶等你那麼久,你也不來找我?算算日子你也該未了,除非你練劍未成,白白和向影華在一起那麼長時間!
  
  害我老人家跑到廣州來找你,修行倒沒荒廢,就是天天在泡妞!行啊,喜歡泡妞就去泡吧,不耽誤正事就行,你這個徒弟可真省心啊。自己摸出來的門道就繼續練吧,不出問題也用不著我多事,我老人家終於可以尋清閒逍遙一陣子了。」
  
  遠處的江堤上,有幸√卜老頭坐著一個馬紮在乘涼,天氣熱的時候這種情形很常見,就算有人從身旁走過也不會刻意關注他。更特別的是,此人身形似融入夜色一體,神氣斂藏於無形,遊方來江邊練劍時曾觀察過周圍並無閒雜人等,那時也沒有發現他。
  
  劉黎嘟嘟啷啷自言自語一番,站起身來背手踱著方步,笑瞇瞇的是了,連小馬扎都不要了,也沒有現身和徒弟打招呼。
  
  遊方為何要說那句話,還是因為劉黎交待的煉境心法時提到的一句話:歷世間大喜大悲、驚心動魄之事,莫自傷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澆忿癲狂,神魂不欲瘋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
  
  現在回頭想,在「大喜大悲、驚心動魄」之後,平常一言一行中的寧靜,才是真含義,便是莊子所說的「搜寧」0遊方曾欲尋而未得,今夜練劍差點傷著自己,這才醒悟過來,明白是明白了,他真能做到嗎7
  
  但他至少有一個收穫,站在那裡仔細回味剛才差點受傷的一幕,他無意中想做一件自己還做不到的事情,手段卻沒有問題。化神識為神念,門徑已經窺見,只是功力相差太遠,境界自然達不到。以神識凝練劍意靈性化為實形之感,便是將秦漁靈性完全養成的方式,他還需要慢慢來。
  
  想到這裡,遊方搖了搖頭似是苦笑,也轉身離開江邊。他彷彿仍然站在一個巔峰上,卻朦朧看見了另一座更高的山。
  
  走在路上,他又起了謝小仙,今晚是他不對,但是錯就錯了吧,他也沒辦法一十小遊子如此告訴自己。他沒有回家,而是步行穿過逕座城市去了齊箬雪的公寓。
  
  雲層不知何時漸漸散去,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星星就似天上的眼睛
  
  謝小仙每次鬧出點什麼事,結果遊方總是上了齊箬雪的床,也真是奇了怪了!完全是巧合嗎,也未必,假如第一次不是謝小仙那樣,遊方接下來也不可能與齊箬雪「玩火」。
  
  其實最能觸動遊方的人就是謝小仙,但他卻不敢被觸動,他真正反感的也不是謝小仙這個人,而是內心深處不願正視的一面一一身在江湖所謂的無奈。遊方自己到覡在也沒意識到這一點,也許永遠都意識不到,但天上的星星似乎能看得見。
  
  遊方在江邊練劍時,謝小仙在洗手間裡眼淚汪汪的看著鏡子,她一時想不明白遊方今天為何要發那麼大的火、那麼不講道理?他在她面前可從來沒有這樣過!臨走時抨門那一下,差點把她給摔懵了,她在他面前何曾受過這種委屈?遊方一向是很怕她、順著她的。
  
  看了半天,漸漸冷靜下來,她突然罵了一句:「小遊子,你是大壞蛋!」
  
  這句罵有點好笑,罵完之後她反倒不是那麼生氣了,洗了一把臉,做了個決定一一去隔壁道歉!因為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遊方生氣是為什麼?因為這一段時佴以來,遊方的表現簡直是老實的可愛,謝小仙記憶中就沒見過這麼用功的同學。
  
  謝小仙曾到過他的房間看過他的那些書、那些筆記,非常驚訝,在文物鑒賞方面他是真的很有專業水準甚至可以說很有修養,一般的碩士畢業生恐怕根本比不了,而他僅僅是想通過考試與答辯拿個文憑而已。
  
  他在做的事不是正是她所希望的嗎?而且他已是如此努力,但自己怎麼還像對待一個小混混那樣看他呢?今晚的事,也證明確實是她搞錯了,不論什麼原因。假如自己換成遊方,也會發火的,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想讓他怎樣才能滿意?
  
  唉,還是算了吧,男人有點脾氣也沒什麼不好,雖然這火發的過分亍,但也事出有因,只要不想真的鬧掰了,就讓他一次。趁現在道歉,還不至於鬧僵了。
  
  肖瑜透過防盜門的貓眼向外看,一邊問道,「屠蘇,遊方哥哥真的沒去那邊?」
  
  屠蘇:「沒有啊,我聽見他下樓了,並說今晚不回來,去那邊幹嘛?」
  
  肖瑜站直身體道,「不幹嘛,不幹嘛,沒去就好。」
  
  就在這時對面的門開了,謝小仙走過來敲門,肖瑜打開門問「小仙姐姐,你有什麼事?」
  
  謝小仙往裡面看了一眼:「遊方在嗎,他還沒睡吧?」
  
  肖瑜搖頭:「不在,遊方哥哥齒擊了,說是要練功,今晚不回來了,還叮囑要我們倆把門鎖好呢。」
  
  謝小仙失望的回去了,她好不容易下決心主動來道歉,遊方卻連夜離家出走,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勺他走後,肖瑜神神秘秘的一勾手:「屠蘇,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兩人進了房間,屠蘇不解的問:「家裡又沒別人,你幹嘛要這樣說話?」
  
  肖瑜:「小仙姐姐和遊方哥哥吵架了,她的臉色不對,你看出來了嗎?」
  
  屠蘇:「看出來了,可能是因為今晚的事,我們倆罵人罵的……小仙姐姐是好意,遊方哥哥不應該和她生氣。」
  
  肖瑜一擺手:「不說這個了,就我罵的最難聽,剛才躲在房間裡都沒敢出去。但是他們倆吵架有點奇怪,如果不是心裡很在乎,遊方哥哥幹嘛和她吵架?……屠蘇,我問你,遊方哥哥有沒有追過你?」
  
  屠蘇臉紅了,低下頭道:「為什麼問這些?」
  
  肖瑜:「別管為什麼,你就說有沒有。」
  
  屠蘇的頭垂的更低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是認為我年紀還小吧,我爸爸不許我太早談男朋友,還找他談過這些……
  
  肖瑜:「我可跟你說好了,遊方哥哥將來不追你,我就追他,不能便宜了外人!」
  
  這話說的,就和關門分贓差不多。屠蘇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什麼外人,小玉姐姐,你什麼意思?」
  
  肖瑜的臉也有點紅,卻故意大大咧咧的說:「你沒看出來謝警官對遊方哥哥有意思嗎?否則幹嘛住在對門。」
  
  屠蘇又低下了頭:「我看出來了,但這種事,得看遊方哥哥自己的意思,別人怎麼說啊?而且小仙姐姐人很好,今晚的事,完全是好
  
  肖瑜拘了她一下:「我們是在談外人,又不是在談壞人!相對亍我們倆,謝小仙就是外人。你可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假如遊方哥哥將來不追你,我就追去他,總之不能便宜外人。」
  
  屠蘇吞吞吐吐的問道:「你和遊方哥哥住一起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不追他?」
  
  肖瑜的神情竟靦腆起來:「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怕遊方哥哥,他一瞪眼,我心裡就沒底,哪還敢亂開玩笑?今天的話就我們兩個知道,你可千萬不能告訴遊方哥哥。」
  
  她們兩個卻不知道,此刻的遊方哥哥,已經到了外人的家門口。
  
  晚上十一點,齊箬雪沖了一個澡,換好睡衣,將一枚晶石放在床頭櫃上正準備睡覺,突然有人敲門。她很驚訝,走到客廳通過門鏡向外看了一眼,趕緊將門打開了,然後定定的看著門外的人,鼻子一酸好懸沒流下淚來,一時間嗓子眼似被堵住了沒有說出話。
  
  遊方在門前一抱拳:"小生進京趕考,只顧趕路錯過了宿頭,眼見這荒郊野外並無別處人家,可否借宿一晚?」
  
  「你不怕我是狐狸精變的,借宿一輩子都行。想唱戲進來唱,不要站在門口!」齊箬雪笑了,伸手把他拉了進來,關上門,偎他懷中又說道:「我昨天剛給你發的郵件,不知道你這個月會不會給我回信,沒想到……」
  
  遊方撫摩著她的腰臀:「我本想回信,但是轉念一想,還是來見你更好。」
  
  「這麼晚趕過來,吃了嗎?沒吃的話,我給你做。」
  
  遊方低頭道:「吃你,可以嗎?」
  
  第二天,遊方沒有像上次那樣悄然離去,齊箬雪走的時候,他還沒起床呢。而齊箬雪也遲到了,差不多快到-中午才趕到公司,這讓助理吳琳琳非常驚訝。在她的記憶中,雖然沒人監督齊董的考勤,但這位頂頭上司幾乎從未遲到過。
  
  齊箬雪最近的工作很忙,一方面假期積攢了大量事務要處理,另一方面亨銘集團剛剛拿下了尋巒大廈工程,有很多籌建準備工作要做。
  
  接下來這段時間直到中大放暑假,謝小仙再沒有找到向遊方道歉的機會,而遊方也沒有向她道歉的意思。她的工作很忙經常回來很晚,早餐時應該是最好的說話機會,但遊方每天比她出門更早,去江邊練功,有空還指點華有閒內家功夫的根基。
  
  兩人偶爾碰見了幾次,謝小仙想說話,而遊方只是像個普通熟人那樣點點頭,態度不冷不熱也不開口打招呼。假如謝小仙到了他家,遊方只是躲在房間裡複習功課,總之態度很明顯就是不想理她。
  
  這樣一副冷臉,讓原本想道歉的謝小仙也很鬱悶,再度一賭氣,於是兩人乾脆就不說話了,等於徹底鬧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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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5:1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七十九章、百煉鋼化繞指柔 徐公子勝治

  終於放暑假了,肖瑜賴著不走,但還是被家裡人接走了。那天她接了個電話,神情可憐兮兮的進遊方的房間告別,然後連包都沒拎就下樓走了。樓下停著一輛車,遊方閉上眼睛以神識鎖定,赫然發現車裡似乎有個高手,而且還是個女的。
  
  這輛車到了小區門外,外面還停著另外兩輛車,一前一後隨著肖瑜的車一起走了,再遠就是遊方神識盡處不能及了。想想也正常,肖瑜的來歷與家世必然不簡單,就算同意她到廣州來胡鬧,也不可能不管她,說不定暗中還有人盯著呢。現在放暑假了,一定會把她接回去,否則這丫頭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這麼長時間了,遊方卻根本沒打聽肖瑜的來歷,不是打聽不到,他連她家在香港的地址都清楚,就是不想去打聽,反正是師傅劉黎安排他照顧與指點她,假如清楚來頭不小,反倒不好隨意教訓這丫頭。
  
  屠蘇當然也走了,是她姨媽與姨夫開著車從學校直接送到機場。回北京的前一天,小丫頭還悄悄來找過遊方,勸遊方不要和小仙姐姐繼續這麼僵下去,小仙姐姐是好人,上次那件事也完全出自好意,他們不要因為她的事吵架。
  
  遊方只能笑,卻不能答應什麼,安慰她道謝局長不會有事的。是啊,謝局長能有什麼事,年紀輕輕身居高位,聽林音說她最近又榮獲二等功,工作出色前途無量。而且謝小仙自己也曾說過,在廣州就是掛職歷練,過個一年半載她就要調回北京,不會再此地常留。
  
  林音私下裡兩頭都勸過,等到她勸的時候,謝小仙已經對遊方拉下臉了,不可能再主動找他,而遊方彷彿是鐵石心腸,打定主意就是不再理會她,當然勸不出結果來。
  
  兩人的朋友中感覺最難受的就是林音,遊方和謝小仙都是她的恩人,在林音看來,這兩人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在一起太遺憾了,一直想撮合他們倆,而且她也明白謝小仙的心思,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兩人為何鬧成這樣?
  
  肖瑜走的第二天,遊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中,仍然在複習功課,連午飯都忘了吃,覺得餓時才放下了書本。這時門鈴響了,走出來在對講機裡問了一聲,竟然宋陽飯店的小夥計華有閒,遊方開門讓他上來。
  
  華有閒是來送東西的,中午時一位可慈祥可慈祥的老大爺在飯店裡吃飯,當時客人不多,老大爺自稱是遊方的長輩,與華有閒閒聊了很長時間,然後托他送一件東西給遊方。
  
  華有閒很好奇的問老大爺為什麼不自己來?老大爺說要緊事馬上就走,而遊方與他關係特別好,見了面肯定捨不得,一定要留他云云。宋陽老闆也聽見了,結賬的時候出來和老大爺打招呼,還握了握手,然後恭恭敬敬把老大爺一直送上出租車。
  
  說完這些,華有閒遞過來一個裝酸奶的小紙箱又問道:「那位老大爺是游大哥什麼人啊?」
  
  遊方答道:「是我一位長輩,待我特別好,見了面我還真捨不得讓他老人家走。」
  
  那位老大爺知道遊方的住址,握了握手就能讓宋陽畢恭畢敬,肯定是師傅劉黎了。老頭子來廣州卻不見徒弟,自從上次殺唐朝和神龍一現,遊方已經很久沒見師傅了,真的很想他老人家。假如見了面,還真捨不得讓老頭走,就算老頭要走,去哪裡遊方恐怕都得跟著。
  
  華有閒走後,遊方打開了紙箱,裡面有一面羅盤、一串鑰匙、幾件稀奇古怪說不清用途的小玩意,還有一張紙條。羅盤就是遊方送給師傅玩的那面老盤子,紙條是折好的,打開看是一封簡短的信——
  
  「你就知道泡妞,我老人家在重慶等了你一個月,不等了,自己玩去了!泡妞也沒點眼光,舉世最佳的舞伴居然沒有搞定?算了,你有你的想法,拿你沒辦法,你要是個性不強,一味受我的影響太深,也成不了一代人物。
  
  找山頭的事處理的很好,比我希望的還好,肖瑜照顧的也很好,我非常滿意,所以決定送你一件大禮。本打算你來重慶之後就送給你,現在決定以後再說,誰叫你沒來,嘿嘿,後悔了吧?至於是什麼,不告訴你!發揮想像力去猜吧。
  
  和尚對你演的角色一定很感興趣,自己來不了也會派人,是誰恐怕會意想不到,你須多加注意,我也不能總盯著。華有閒那孩子很不錯,有空領他見識江湖,有事說不定是個幫手。」
  
  看完這封信,遊方長歎一聲,他本打算過幾天就去重慶了,上個月曾答應謝小仙,去重慶給她的堂妹謝小丁看看病症,如今雖然鬧掰了,但是答應的事情不能不做,反正知道小丁家是做什麼的、住在什麼地方,找個機會順道過去看看。
  
  正這麼想呢,突然有人敲門,聲音不重卻很急。這棟單元樓是帶樓道門的,有人找一般都是在樓下按門鈴,通過對講機打開門放人上來,誰會直接上三樓這麼敲門呢?
  
  遊方站起身打開門,門外是一臉怒容的林音,林音身後站著神色尷尬的陳軍。
  
  遊方可從未見過林音這副神情,在他的印象中林音一直溫柔如水,甚至想像不出她滿臉怒容的樣子,今天卻看見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趕緊招呼道:「你們怎麼來了?快請進!」
  
  林音邁步進門卻沒坐下,站在那廳中以責問的語氣道:「遊方,就算小仙做的有什麼不對,她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你,你難道就這麼冷血嗎?」
  
  這唱的是哪一出啊,遊方一時之間很錯愕:「林音,這話從何說起?」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開口林音更來氣了,指著他道:「遊方,你說一說,謝小仙幾天沒回家了?」
  
  遊方答的非常準確:「五天前上午從這裡上班,已經四天半沒見著了,她最近總是出差。」
  
  陳軍咳嗽一聲,在旁邊說了一句:「謝局長病了。」
  
  遊方也吃了一驚,表面上卻盡量平靜的說道:「病了?她回來了嗎,你們是來看她的?」
  
  林音的語調突然變高了,眼睛裡居然有淚光:「你怎麼可以這樣?就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嗎!沒想到你真是這麼冷血的人,這麼多年的朋友,怎麼能做的這麼絕。假如小仙死了,你也不聞不問嗎?」
  
  陳軍又在旁邊小聲說了一句:「謝小仙當然不在家,她住院了,已經在醫院裡躺了四天,你真不知道啊?」
  
  遊方還真不知道,終於掩飾不住的動容了:「什麼病,情況怎麼樣?」
  
  「你還好意思問!」林音一跺腳,氣的說不出話來。
  
  遊方不僅從未見過林音發火,更沒見過她這麼說話,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陳軍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道:「急性胃出血,還有胃痙攣的症狀,你應該懂點醫道,就不用我說了,反正非常不好受。是突然發作的,開會的時候胃部絞痛,然後一口血就吐出來了,把單位的同事都嚇壞了。……現在什麼東西都吃不了,已經四天了,一直在醫院輸液呢。」
  
  遊方懂江湖疲門的講究,胃出毛病,而且是年紀輕輕身體很棒的時候突然出毛病,必然和兩個因素有關,一是起居與飲食,二是精神狀態與心情。
  
  有一句俗話幾乎人人都會說,就是「心情不好,沒胃口!」如果總是情緒鬱結不得舒緩,脾胃不調幾乎是必然的。假如這個人工作很緊張壓力又大,平時飲食沒規律,一段時間內又過於勞累的話,有可能會出現急性病症。
  
  謝小仙的工作於生活是什麼狀態,遊方當然清楚,她最近肝氣鬱結、失於和降,遊方也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想到她真的病了,而且是這種急症。他也很揪心啊,雖然已經打算不再理會,但心裡不可能不在意,上前一步道:「這可不是辦法啊,痙攣是症而非病,感覺很痛苦,而出血可是要人命的,總是輸液不能吃東西更不行。」
  
  林音在一旁冷哼一聲:「原來你也清楚,我可問過大夫,這種症狀的死亡率有百分之十幾,假如真出了什麼意外,我看你找什麼地方去哭?」
  
  陳軍終於忍不住在一旁呵斥道:「別說不吉利的話,那是指機型發作來不及搶救,人都送醫院了,還能有什麼事?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謝小仙病了,和遊方有什麼關係,難道他想讓她住院嗎?一進門就吵吵發火的,怎麼了你,平常也不這樣啊?就算你心裡著急,也不能亂怪人!」
  
  林音倒沒有頂嘴,只是低頭道:「你不清楚狀況。」
  
  遊方很憂心,但也有些納悶,儘管最近他和謝小仙之間鬧掰了,但是謝小仙病了,最重要的原因顯然是工作太累,林音衝他發什麼火?於是擺手道:「坐下慢慢說,究竟有什麼狀況?謝局長工作非常忙,我早就勸過她不要那麼拚命,否則會累壞身體的。」
  
  陳軍拉著林音坐下,林音仍然很激動的說:「我們學校已經放假了,這幾天我沒事一直在醫院陪著小仙。她的病是工作累的,剛剛拿了個拚命得來的二等功,本來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聽說又要被抽調去參加一個全國專案組,是她主動申請的。
  
  這些就不說了,但是住到醫院裡總不至於累吧?為什麼還是吃不下去東西,胃總是有痙攣,吃米糊都吐還帶著血絲,只能輸液。昨天夜裡她發燒說胡話了,我聽的清楚,她居然在向你道歉!今天早上我問她,她卻不承認,說沒什麼好向你道歉的,也不想再理你,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陳軍在一旁歎道:「發燒說胡話,你也能當真啊?這有什麼承認不承認的,你就因為這個跑來罵遊方嗎,不覺得過分了點?」嘴裡雖然這麼說,但目光卻看著遊方,分明也有責怪的意思。
  
  林音已是垂淚欲滴:「我就是急了,再這樣下去小仙怎麼受得了?無論如何先把人治好了再說,遊方,就算我求你,去看看她吧,說幾句軟化哄她開心。假如你不答應的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苦像現在這樣?」
  
  遊方歎了一口氣:「我去,我去看她,你們等等,我換套衣服,再拿樣東西。」
  
  陳軍的車就在樓下,三人下樓後直接去了醫院,在內科住院病房見到了謝小仙,病房的條件還不錯。有兩張病床,但是只住一個病號。另一張床是給陪護人員準備的,有一個洗手間,不僅可以淋浴,如果拿個電磁爐來。還可以在這做些湯麵。
  
  病房裡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果籃,都是來探病的人留下了,謝局長剛剛立了二等功,就積勞成疾倒在了工作崗位上,這探望和慰問者當然不少,上級領導以及下屬各科室機關都派代表來了,這幾天絡繹不絕。
  
  考慮到謝小仙家在外地,單身一個人住在廣州,局裡抓門派了一名女警來陪護,卻被拒絕了。林蔭放假有空,主動到病房來照顧謝小仙,要屬照顧人,她是最細心最合適的的,而且謝小仙也沒辦法攆她走。
  
  他們三人走進病房的時候,正巧有幾位探視者還在,是吳克紅領著兩位警官。一見遊方來了,吳克紅瞪了他一眼似是有怒氣,卻沒說什麼。好好安慰謝小仙好好養病,然後就帶人走了。
  
  遊方曾連殺十幾人都不眨眼,本以為已經能夠做到心如鐵石,但是一件謝小仙的病容,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辦不到!他一瞬間甚至有躲到衛生間去抹眼淚的沖
  
  動,卻只能站在那裡盡量忍住,不流露出來。
  
  謝小仙靠在病床上看著遊方,說不清是什麼表情,只看不說話。很薄的毯子蓋到胸前,她穿著病號服。手臂露在外面,左手背上插著針頭正在輸液,有說悲傷也有大點地留下的痕跡。她的頭髮有些亂,臉頰發白幾乎看不見血色,容顏很憔悴人也瘦了,至於一雙眼睛顯得更大了。
  
  自從認識遊方以來,遊方何曾見過謝小仙如此柔弱無助的可憐樣,相像也相像不出來啊?
  
  謝小仙看得他想躲避,卻又無處躲閃,只得尷尬的站在那裡讓她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陳軍見此情景,拉了林音一把,悄悄地想出去,遊方終於深吸一口氣指著病房裡的鮮花道:「麻煩你們把這些花也帶出去。」
  
  林音看了一眼:「這麼多,往哪放啊?」
  
  陳軍小聲道:「送給護士站、拿回家、扔了,都可以,快搬吧!」
  
  陳軍和林音往外拿花,花拿完了順手也吧果籃拎走,遊方又說話了。指了幾下道:「這兩個果籃留下,就栓不好吃聞著也好,其他的拿走。要麼送護士站,要麼拿回家,只一點裡面還有點什麼別的東西。」
  
  陳軍在林音耳邊小聲說道:「果籃注意,底下說不定有紅包。」
  
  林音也悄聲道:「誰會那麼傻,把紅包放在果籃裡?…我還是看看吧。」
  
  兩人出去了,把病房的門也關上了,謝小仙還是看著遊方不說話。他們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了,彷彿已經忘了該怎麼開口。遊方也不說話,搬了張凳子走到床前。然後伸手將輸液管上的調節閥給關了,坐下來找東西墊住謝小仙的右臂,開始給她把脈。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謝小仙仍然沒開口,眼神有些發直。又過了幾分鐘,遊方低著頭似是在自言自語:「肝氣鬱結、素體陰虛、又染寒邪。急性症狀的誘因可能是坐在車裡被空調冷風口吹的,但真正的病因應該是工作過度緊張勞累、起居飲食不規律、情緒持續低迷沒有及時調節。」
  
  「你是老中醫嗎?」謝小仙說了第一句話,本來應該是句玩笑,可語氣聽起來卻乾巴巴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
  
  遊方終於抬頭與她對視,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問了一句:「還疼不疼?」
  
  謝小仙吶吶的答道:「胃兩天沒有出血了,但一直痙攣絞痛,現在麻丄醉藥勁過去了,待會兒還要打止疼。用了抗痙攣藥能好點,但是一吃東西又不行,也一點胃口都沒有。」
  
  遊方又低下頭:「我知道那種感覺,疼起來難以忍受,不用止疼藥受不了。但這樣也不是辦法,我試試看能不能止住症狀,你就把我當個大夫吧,別介意!」
  
  說完話遊方掀開了毯子,挽起她左腿寬鬆的病號服褲腳,一直挽到了膝蓋上方,然後用左手握住了她的小腿迎面骨,右手伸出食指與中指,沿著膝蓋外側的凹陷處輕輕的來回揉動。
  
  遊方自幼以內家勁力習練外家大力鷹爪,如今已百煉成鋼有鐵指寸勁之功,怎麼形容呢,他能在寸距發力用手指彈斷骨頭。但此刻的動作,卻輕柔的不能再輕柔,而他的指尖很熱,熱的簡直發燙!
  
  就這樣默默的以指揉膝,病房裡很安靜,靜的只有謝小仙一個人凌亂的呼吸聲,而遊方的氣息極其舒緩幾乎聽不見。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刻鐘,這麼輕柔看上去毫不費體力的動作,竟讓遊方全身都出了細汗,後背的衣服幾乎濕透了貼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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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5:27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章、我餵你 徐公子勝治

  遊方將週身神與與內勁都凝干指尖,內勁外化不是傷人,而是補益驅邪,這可比以指力傷人難了十倍不止,普通的習武者也根本不會。這麼做看似無聲無息,卻極耗體力。
  
  但另一方面,兩人何曾有過如此的親暱的肌膚接觸?遊方左手握住她光溜溜的小腿,右手指尖從足三里到梁丘來回輕揉,她的肌膚很光滑緊致,腿很結實很有彈性,手感非常飽滿,但將關節筋骨砷直後,卻明顯有一種無力感,那是病體虛弱的原因。
  
  憐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以前的遊方,對她只想敬而遠之,潛意識裡有點怕她,因為謝小仙在他面前展現的完全是強勢的一面,而現在的感覺可完全不同!他在心中盡量對自己說:「她是病人,我只是在給她治病而已,一會兒就好了。」差不多快把喚魂術給自己用上了。
  
  謝小仙為人開朗大方,但畢竟是個黃花姑娘,幸虧遊方事先說了一句「你把我當個大夫吧,別介意!」儘管如此地也是臊的不行,本能的想拒絕卻似乎沒有勇氣,只能隨他怎麼辦了。她第一次清醒的感覺到在他面前是這樣的柔弱,卻又寧願這樣柔弱,維心深處甚至有一絲莫名的期待。
  
  將腿伸直接住,指尖勁力透過粱丘**時,大腿外側的肌肉和韌帶會有輕微的震顫感,一直延伸到上腹部,這是身體自然的反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技但以此為誘因,謝小仙卻別有異樣的感受。
  
  她覺得他的指尖發燙,手也好熱,一股暖流瀰漫而來蕩漾全身,麻酥酥,件體軟的就像一朵雲,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這朵雲偏偏隨著他的手指在發顫。不僅是從整個大腿到腹部,全身甚至喉嚨和乳尖都在微微戰慄,這可能是補益的元氣沖盈足陽明胃經上端的人迎穴與乳根穴的反應,也可能不僅是這個原因。
  
  天吶,他的指尖究竟在揉什麼地方啊,難道僅僅是側膝嗎?謝小仙的呼吸聽上去已經是喘息,忍不住想呻吟,甚至感覺身體深處有些濕液了。
  
  遊方好似也有感覺,抬起頭,語氣很平和,就似帶著能吸收一切雜亂情緒波動的磁性,輕輕說了一句:「不要胡思亂想。」
  
  謝小仙突然把眼睛閉上了,但鼻翼明顯隨著呼吸開盞,長長的睫毛也在微微的顫動。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離開了病床,不知飄蕩在什麼地方,然後又飄落下來。因為遊方已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放下她的褲腿,輕輕蓋好了毯子。
  
  謝小仙睜開了眼睛,恰好與遊方目光對視,兩人不由自主的都把視線錯開了。就聽遊方問道:「感覺怎麼樣?」
  
  如果僅僅就是治療胃部痙李症狀,隨著遊方的指法,應該有一股暖流從上腹部升起,胃部會有如漣漪般星星點點的刺痛,接著會有一絲絲如針尖般的寒氣向腹外發散,接下來會感覺很溫暖、很舒適。
  
  而她的感覺超出了遊方以內勁透體指壓按摩的效果,很大程度是她自己的心理和生理產生的反應口怎麼樣?謝小仙沒法形容出來。甚至不好意思說。等她回過神來,盡量以平漆的語氣回答,眼神卻掩飾不住的惹人憐,弱弱的說了三個字:「我餓了。」
  
  遊方露出了微笑,這笑容幾乎淡的看不清,也盡量平和的說了一句:「你沒事了,應該可以吃點東西了
  
  然後他站起身伸手拿走了床頭櫃上的一樣東西,那是一枚裝在有機玻璃罩中的礦物晶,六稜柱形兩端是六稜錐,三全部分的尺寸比例相當完美,每一條空間稜線都毫無瑕疵,猛含著神秘的淡紫色光澤,帶著分明的鋒芒。這就是他曾送她的那枚紫晶石,謝小仙住院時卻把它放在床頭,遊方又說了一句:「這東西,我拿走了
  
  謝小仙終於著急了,想坐直身體卻感到有點暈眩,沒坐起來,微微喘了一口氣道:「你送我的,就已經是我的!」
  
  遊方解釋道:「我幫你暫時拿著而已。這枚紫晶石,放在書桌或辦公桌上,可以使精力更容易集中。但它不能放在床頭櫃上,日常生活中對溫養脾胃沒有好處,看來我確實是不夠關心你,明知道你的工作壓力很大、飲食經常沒規律,卻忘了提醒你這些。」
  
  他又取出了一枚礦物晶放在床頭櫃上道:「這枚紛巖暖彩石,平時放在臥室裡,可以舒緩情緒、溫養脾胃。」
  
  謝小仙:「我上次怎麼沒見過?」
  
  遊方:「我這次出門做生意新找到的。」
  
  謝小仙點了點頭道:「謝謝你!」
  
  遊方搖了搖頭道:「沒關係!」
  
  聽這倆人的對話,就和陌生人在大街差不多。
  
  然後遊方站起身來向外就走。謝小不知所措的問道:「你去哪兒?」
  
  遊方站住了,卻沒有回頭,淡淡的答道:「我出去給你弄點吃的回來。」
  
  謝小仙這才看清他的後背已經汗透了,剛才那一番讓自己舒服的簡直要命的揉膝按摩,卻把遊方累的夠嗆,她趕緊道:「不用童節就洗澗書曬細凹口甩姍齊傘標小;,衛生間裡有電磁爐壞有鍋,也有不少吃遊方:「你現在的胃還是小心點好,連面片湯都不能吃,躺在那裡別動,等我回來。」說完話他就出去了,謝小仙看著病房門廊他消失的地方,一抽鼻子,噼裡啪啦開始掉眼淚。肩膀抖個不停,無聲無息哭的那叫一個傷心啊!
  
  不知過了三分鐘還是五分鐘。有腳步聲停在病房門外,有人輕輕的敲門,她趕緊胡亂的扯過毯子,低下頭將眼淚抹乾,不想讓遊方看見自己這副樣子,這才盡量大聲的說了一句:「你進來吧。」
  
  來的是查房的醫生,後面還跟著護士長與值班護士,謝小仙鬆了一口氣,卻莫名感到很失望。醫生進屋先問了幾句病情,然後又問道:「你怎麼把輸液管給停掉了,感覺不舒服嗎?有什麼反應就按鈴叫護士。胃部還疼不疼?麻藥勁該過去了。」
  
  謝仙搖了搖頭:「不用再打止疼了,我一集都不疼了。」
  
  醫生很高興的點頭:「這是好現象,抗痙李藥起作用了,如果一直到明天還不疼,可以試著吃芒些流食。麵條什麼的,盡量不要帶葷腥,也盡量少放鹽。」
  
  醫生走後,謝小仙用一隻手從床頭櫃抽屜裡摸出一面小鏡子還有個。木梳,對著自己照了照,嘴角一撇差點又哭了,然後把頭髮梳整齊,又把鏡子和梳子藏在了枕頭下面,眼巴巴的看著門口。
  
  左等遊方不來,右等遊方不來。謝小仙的神情越來越可憐,就像第一天上幼兒園、被家長丟在一個陌生地方的孩子。
  
  遊方去了大約有半個小時。但謝小仙感覺卻過了很久很久,終於聽見了敲門聲,遊方在門外問道:「我回來了,能進來嗎?」
  
  「進來。」謝小仙一開口止不住音調有點高,第二個字又壓了回去,盡量顯得平靜。
  
  遊方拎著一個兜子走進來看了她一眼,很明顯謝小仙背著他偷偷哭過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也覺得胸口隱隱有點絞痛的感覺,開口第一句話卻是:「有開水嗎?」謝小仙:「衛生間裡有。林音上午打的,如果不熱的話,走廊水房裡有熱水爐。」
  
  遊方搖了搖頭:「要滾水才行;算了,這裡有電磁爐還有奶鍋,現燒吧然後提著東西進了洗手間。
  
  不知道他在裡面忙什麼,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左手托著一個碗。右手拿著一個湯勺走了出來。謝小仙看得有點、眼發花,因為遊方手中的湯勺正迅速在碗中攪動,動件快的幾乎看不清,而湯勺並沒有摩擦碗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隨著他走近病床,謝小仙聞到一股非常淡的香味瀰漫,雖然很淡,她卻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舌下生津流出了口水。
  
  遊方自己嘗了一口,感覺已經不燙了,這才坐在床前的小凳上,端著碗挑了一勺,遞到了謝小仙的嘴邊。謝小仙的情神明顯有些慌,似乎想躲又沒有躲,怯生生的說了一句:「我還是自己來吧。」
  
  遊方很溫和的勸道:「你手上插著針頭呢,一隻手吃不了,還是我餵你吧。」
  
  謝小仙只覺得有生以來從未嘗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碗中是一種幾乎完全透明毫無雜質的半流體,不稠不稀調勻的剛剛好,一入口幾乎什麼味道都沒有,就很自然的嚥了下去。漸漸卻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瀰漫在口中,隨著氣息揮發,還帶著誘人的香味。
  
  他一勺一勺的喂,她一口一口的吃,只有一小碗,沒多久就吃完了。謝小仙下意識的抿了抿嘴唇還沒有吃夠,弱弱的問道:「這是什麼?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遊方輕輕的笑了:「也不想想你餓了多少天?這是純藕粉,沒加任何別的東西,我找了幾個地方才買到的,它其實一點味道都沒有,就是沾上口水有一絲絲甜,聞起來的香味很特別。
  
  你感覺怎麼樣?不是說它的味道,是說你的胃。」
  
  謝小仙:「前兩天我吃什麼都吐,現在卻覺得很舒服,吃了還想吃。」
  
  遊方點點頭:「那就說明你真的沒事了,先吃一天藕粉吧,然後就可以吃掛面了。」
  
  謝小仙有些詫異的問:「你不是不會做飯嗎?我記愕你除了洗碗連廚房都不願意進,怎麼會做這個?」
  
  遊方的語氣就像在給小孩講故事:「聽我奶奶說,我娘懷我的時候。有一眸子妊娠反應特別嚴重。吃什麼都吐,連血絲都吐出來了。後來沒辦法,我奶奶就給她沖純籬粉,是她自己加工的,能溫養胃腑,不容易引起痙李和嘔吐。後來我娘生病的時候,吃不下去別的,我奶奶又給她沖這個」那時候我已經十幾歲了。也幫著沖、幫著喂,當然會
  
  謝仙:「你奶奶可真好,你媽媽的病一定好的很快。」
  
  遊方低下頭,語氣掩飾不住的傷感:「那是我娘去世前的事情。」
  
  謝小仙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抬手想去摸遊方的手背,卻又沒伸過去。小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辟方搖了搖頭,神葳叉恢復了平靜!沒關一一次事了。很快就能恢復,還想來一碗嗎?」
  
  謝小仙很聽話的點頭:「嗯。」
  
  遊方又去廚房沖了一小碗,坐下來繼續餵她,不知為什麼,這一碗藕粉的滋味竟然比上一碗還要好!謝小仙又想流淚,此時已無力的放棄了抗拒,於是就真的流淚了。她不是沒在遊方面前哭過,但上次是喝多了不清醒,連自己都搞不清是怎麼回事?而這一次她非常清醒。遊方正餵著呢,謝小仙鼻子一抽,眼淚就似斷了線的珍珠從臉頰上滑落。遊方趕緊放下碗勺,想找紙巾給她擦眼淚,謝小仙卻抽抽嗒嗒的說了一句:「不要停,我還想趁熱吃
  
  唉,這藕粉喂的,把她給喂哭了,一邊哭還一邊還要他繼續喂。遊方不說什麼,也就繼續喂,偶爾有淚珠滴到碗裡,藕粉也帶著極淡的鹹味。
  
  就在這時,病房門開了,林音走了進來。遊方趕緊放下碗,謝仙趕緊伸手擦眼淚,兩人就像犯了什麼錯誤被人當場抓住般慌亂。林音看見這一幕,神情也顯得有些慌亂,轉過身道:「你們吃著呢?慢慢吃吧!我和陳軍也出去吃飯了。」
  
  說完話她一推病房門口還沒進來陳軍,又出去了,把們也給帶上了。陳軍有些詫異的小聲問道:「我們不是網吃完嗎?」
  
  林音一指病房門:「現在進去幹嘛呀?我們去散散步吧,遊方正在喂小仙吃東西呢!真是神奇啊,小仙已經能吃東西了,看來遊方還真懂醫道。」
  
  陳軍:「他不僅是醫生,而且他本人就是解藥!」
  
  林音挽著陳軍的胳膊笑了:「也對,心病還得心藥醫啊。」經過這一次,看他們倆還鬧不鬧了!」
  
  陳軍卻歎了一口氣,皺眉道:「柔弱勝堅強,謝小仙要是早明白這個道理,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其實他們兩個不是你認為的那麼合適。有些話,遊方應該對謝警官講清楚。」
  
  林音:「你什麼意思,難道遊方有什麼事情瞞著小仙?」
  
  陳軍:「不說這個了,他們自己處理吧,多餘的事情不是你能操心的,我們散步去吧。」
  
  他們走後,謝小仙已經不哭了,紅著臉語氣靦腆的問道:「遊方,我這個樣子,是不是特沒出息?」
  
  遊方搖頭:「不,你今天才像小仙
  
  謝小仙:「那我以前是誰?」
  
  遊方:「你以前是謝警官,非常敬業。也一直很關心我,教導我走上正路,是一個好人好幾年了,遊方終於找到機會把好人卡發還給謝小仙。
  
  謝小仙看著他,眼神竟有些移不開了:「遊方,是我錯了,我真的瞭解你太少,很多事,也沒太多的去想你的感受,今天才突然清楚,你對於我來說太神奇了!」這次我真的嚇壞了,差點以為自己再也見不著你。」其實那晚上你網出門。我就去找你道歉了,真對不起
  
  她多少有點語無倫次,遊方打斷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是故意找茬。但是兩人之間一旦有什麼事,總是要互相說對不起的話,漸漸的恐怕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謝小仙:「那就不說了,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別再提了。」遊方,你真的好神奇,我說的是真心話。」還有一件事我想對你說。再過幾天的事。」
  
  遊方:「是你妹妹小丁的事嗎?我當然沒忘記,正準備過幾天就動身去重慶,不料聽說你吐血住院了。也把我嚇著了
  
  謝小仙:「我不去你也去?」
  
  遊方:「那是當然,我早就答應的事,要言而有信。」
  
  謝小仙帶著歉意說道:「不是這件事,但這次我真的沒法陪你去了。等出院之後,就要去劉黎專案組報道。時間很緊。」
  
  遊方身形晃了晃:「你說什麼?劉黎專案組!怎麼回事?」
  
  謝小仙解釋道:「前不久廣州發生了一起特大連環兇殺案,死看中還有好幾位美籍華人,兇手在現場留下的名字叫劉黎。據兇手留言,死者都屬於一個跨國犯罪集團,上面根據這些還真查出了一些線索。於是成立了專案組,代號就叫劉黎。」
  
  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劉黎殺人留書真起到了作用,遊方又問道:「你不要命了嗎?剛剛參加狂狐專案組回來,都累成什麼樣了?怎麼轉眼又參加了劉黎專案組,又要全國各的到處跑嗎?你們警局的領導也太不把下屬當人看了。這種工作強度誰受得了?」
  
  謝小仙趕緊道:「你別生氣。聽我解釋。案件發生在廣州,而且與我們局先前破的案子有關,當然要從我們分局抽調相關人員,本來上面只抽走隊長吳克紅一個人,就是想讓我休息一陣子。是我主動請求一定要參加的,就在和你吵完架之後。這件事還和你有點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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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6:19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一章、坦白 徐公子勝治

  遊方歎息道:「因為我,你在賭氣嗎,賭氣也不能不要命啊?」
  
  謝小仙低頭道:「是有點和你賭氣,但也有別的原因,你知道嗎,這個案子可能會查出李秋平還有吳教授的下落,你不是一直很關心嗎?杜秀才團伙,是吳教授協助警方打掉的,現在查到的新線索顯示,杜秀才團伙與狂狐團伙看似沒有關聯,但上線很可能都屬於同一個跨國犯罪集團。
  
  吳教授可能已經發現了這個線索,可惜他失蹤了,直到今天警方才重新將這一系列大案串聯起來,部裡決定並案處理成立專案組,任務層層下發,最後由廣丄東省廳牽頭在各地抽調相關人員。本來沒有調我去,但我主動申請加入,再加上狂狐專案組我也是主要負責人之一,所以領導也就批准了。
  
  外交部門和警方的外事部門已經給美國領事館還有洛杉磯警方發了案情通報,至於對方會怎麼處理我們管不了,畢竟法律制度不同,這個專案組的主要任務就是查獲該犯罪集團在境內的所有活動線索。」
  
  這麼說起來還真和遊方有點關係,遊方第一次找謝小仙幫忙就是查吳屏東的下落,而吳屏東協助警方端掉了杜秀才團伙,後來遊方混進了狂狐團伙,親手聽大光頭說吳屏東死在他手裡。而今天他才第一次知道,杜秀才與狂狐竟然都是唐朝和那一夥人的下線組織,吳老當初摸對了。
  
  隱秘的無沖派以及其所屬的跨國犯罪集團,不論其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在中國境內公開與整個警方以及國家機器對抗,只能採取隱秘行動的方式,吳老的遺願就是想把他們揪出來,而地師劉黎監察天下風門的職責所在,也想將之剷除,只是有些力不從心。
  
  唐朝和入境欲對「梅蘭德」不利,遊方想的只是怎麼把他釣出來拿下,而如今回頭看,師父劉黎考慮的則更加深遠。劉黎借勢而為,殺人留書,推動警方成立了專案組,這是一手很高明的「借天梯」,而且借的是威風凜凜、氣勢堂堂。
  
  師父說的對呀,歷代地師就算混身是鐵自己又能打幾根釘?
  
  警方成立專案組遊方當然高興,但是這個專案組的代號叫劉黎多少讓人覺得很彆扭,而且從個人角度,他也不希望謝小仙參加這個專案組。那幫人如果真有高手,假如發生遭遇性衝突,對辦案警察來說那可是相當危險的,不能與整個警方對抗不等於他們會害怕做為個性的某個警察。
  
  「你都這個樣子了,不去不行嗎?」遊方盡量溫柔的勸道。
  
  「我是副組長。」謝小仙低下頭,似是有點愧疚的答道。
  
  遊方舉起了手,對著她的腿作勢欲擊:「我乾脆把你的腿打折了,這樣你還得躺在醫院裡,就沒法去專案組報到了。」
  
  謝小仙抬頭看著他,神情楚楚可憐,遊方裝腔作勢舉了半天手,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放了下去道:「什麼時候報道?」
  
  謝小仙:「下個星期,我應該已經出院了。」
  
  遊方:「我真不該治好你的病。」
  
  謝小仙語氣好像是在撒嬌:「你能眼看著我活活餓死在醫院嗎?」
  
  遊方:「你這麼拚命也不是個辦法,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謝小仙眨著眼睛:「趁現在還年輕,事業上應該多多努力,不過你別急,等我調回北京可能坐科室,也是每天上下班,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沒規律了。」
  
  遊方苦笑道:「這和我著不著急有什麼關係,身體是你自己的!」
  
  謝小仙岔開了話題:「你什麼時候去重慶,打算呆幾天?我幫你訂機票,你直接拿證身丄份證去機場就可以了,到地方吃住不用操心,就只在我叔叔家開的招待所裡,他們有標準間,給你安排最好的。我知道你這個人吃東西挑剔,住的地方看似隨便,但也挺講究的。」
  
  遊方:「你不用特意這麼做,我去重慶只是順道,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可能還要處理點別的生意。再說了,我也不一定拿你妹妹的病有辦法。」
  
  謝小仙卻堅持道:「不行,早就說過請你去重慶旅遊,說好了的,就是我請客!這些年你幫過我那麼多,我卻從來沒有真心真意答謝過。」
  
  遊方不再與她爭執,點頭道:「那好吧,你幫我訂一張去重慶的機票,時間在你出院之後,我去看你妹妹的時候就住在那家琦琦招待所,其它的事你就別管了。」
  
  遊方笑了:「你又不是沒查過,當然沒問題,其實你可以再查一查,說不定會有新發現的。」
  
  謝小仙很不好意思的說:「不關心你的話,幹嘛要查你?」然後又一指床頭櫃上的碗:「我還是覺得餓,能不能再吃一碗?」
  
  遊方搖頭道:「不能!你的胃還很弱,需要好好養,沖兩袋藕粉已經夠多了,一次不能再多吃,覺得餓是因為胃部機能恢復正常。」
  
  謝小仙一撇嘴,很委屈的點頭:「那好吧,你是醫生,我聽你的。」
  
  遊方看著她,心裡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妥,想了半天,一咬牙還是站起身來說道:「謝警官!」
  
  謝小仙一愣:「幹嘛這麼叫我,又怎麼了?」
  
  遊方:「你沒怎麼,是我這個小遊子有事要向你交待,有些話,不得不坦白。」
  
  謝小仙聞言不禁心裡怦怦亂跳:「坐下說,搞這麼嚴肅幹什麼?」
  
  遊方歎氣:「叫你謝警官的時候,我不得不嚴肅,可惜今天不能說。」
  
  謝小仙:「為什麼今天不能說,你想什麼時候說?」
  
  遊方一指病床上方掛的點滴:「等你好利索了,一點毛病都沒有了,我們在家裡說,這個地方沒法認認真真的談話。」
  
  不知道為什麼,謝小仙很緊張,卻故作輕鬆道:「我知道你喜歡講風水,嫌醫院裡有病氣嗎?」
  
  遊方看出來她緊張了,這種情緒對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好,也很輕鬆的一揮手道:「小仙的病房裡怎麼會有病氣?要說有,有的也只是仙氣,病氣的話,我早就給驅散了,你就放心養病吧。」
  
  。。。。。。
  
  謝小仙總算沒事了,遊方也鬆了一口氣,兩人之間似乎不可化解的衝突就這樣過去了,而且她將要參加劉黎專案組,這讓遊方很是牽腸掛肚,這一專案組的調查也絕對與他直接相關。
  
  到了這個時候,有些話、有些事情,他也該跟謝小仙攤牌了,但一定要等到她病好了之後。
  
  第二天下午,遊方特意去找宋陽,把他拉到飯店後面的胡同裡說話,宋陽很納悶的問道:「老弟,你有什麼事,非要到這來說?」
  
  遊方:「我還真有事找老哥商量,想借你們飯店的一個夥計,工錢我付,假如忙不過來,你就暫時再請一個幫工吧,頂多兩個月。」
  
  宋陽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你想把小閒領走,幹什麼?」
  
  遊方:「我最近接了一票生意,跑一趟重慶碼頭,當個江湖郎中給人瞧瞧病,身邊缺個藥童,就想帶著小閒充個數。這不是什麼冒險的活,就是想帶他出去見見江湖世面,順便也有個架門檻的幫手,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徒弟的,更不可能和你搶女婿。」
  
  宋陽給了他一拳:「這話說的,誰怕你搶徒弟了?就不知道小閒有沒有空,這幾天俺家引佳也放暑假了,天天吵吵要小閒哥哥帶她出去玩。」
  
  遊方笑了:「你這借口找的可真不好,還拿你們家閨女說事!華有閒沒有沒有空,還不是你宋老闆說的算的?真想收徒弟的話,總得讓他見見世面,你還不放心我?」
  
  宋陽嘿嘿笑道:「主要是小閒太能幹了,這一陣子他招呼客人、跑堂、結賬,比另外一個夥計強多了,原先我幹的活全讓他給包了,有他在,我可舒服多了,感覺真的當老闆了。」
  
  遊方伸手敲了敲他的肚子:「你不覺得最近太舒服了嗎?看這肚子,還想繼續發福啊?」
  
  宋陽拍著肚子道:「開飯店的有肚子,就像演戲的臉面!不過你說的也對,小閒這孩子是應該多長點見識,我又沒有那個時間,老弟要是有心的話,路上就多教他幾手,老哥我謝謝你了!」
  
  …………
  
  謝小仙年紀輕輕身體素質本來就不錯,回復飲食之後,這突發的疾病很快就好了,除了身體有點虛、氣色上看上去有些蒼白之外,病無什麼大礙,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情好多了,不再像前兩個星期那樣鬱結,三天後就出院了。
  
  出院後的那天下午,林音本想叫有房和謝小仙去吃飯,結果卻發現謝小仙自己去超市買菜了,於是就沒叫了。謝小仙拎著菜沒去自己家,而是去了遊方家,下廚做飯。這讓遊方受寵若驚啊,謝局長剛剛出院就親自為他做了頓飯!
  
  謝小仙平時不怎麼做飯的,加班的時候就在單位吃盒飯,工作忙經常在外面對付幾口,宋陽的大排檔她也常去。
  
  又放進了廚房盡量想找點事情,謝小仙去笑著把他推了出來道:「你吃了會沖藕粉,還會做什麼?先看會書,就等著吃吧。」
  
  遊方厚著臉皮道:「那就辛苦你了,回頭我洗碗收拾收拾灶台。」
  
  吃飯的時候,先說了幾句互相祝賀的話,他祝賀她身體健康,她祝賀他學業有成-,然後謝小仙提起了正事:「遊方,那天在醫院裡,你說有話要對我講,現在回家了,你可以講了吧?」
  
  遊方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神色鄭重道:「手伸過來,先給你把把脈。」
  
  謝小仙忍不住又緊張了,心裡怦怦亂跳,表面上卻神色鎮定的伸過手道:「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受得了!」
  
  遊方卻一本正經的閉上眼睛給她把脈,過了幾分鐘才點頭道:「嗯,你真的沒事了。」
  
  謝小仙著急了,用筷子敲著碗:「你快說啊,別賣關子了,還這麼多花樣。」
  
  遊方說話了,語氣很舒緩:「小仙,我們認識很久了,我是個江湖
  
  小混
  
  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犯法過!見他說的太認真,謝小仙笑著打斷了,這笑容很輕鬆卻也顯得有點心虛:「你犯過什麼法?在中關村賣盜版碟還是在潘家園搗騰假古董,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嗎?」
  
  遊方做了個手勢:「你別打岔,聽我慢慢說!我曾追殺歹徒千里,也曾被人追殺萬里,將來恐怕還會有這樣的遭遇,我不想這樣,但卻有自己的責任,這一輩子恐怕都擺脫不了。你應該能看出來,我以現在的身份過著這種平靜的生活,就像你希望看見的那樣,但我還有另一種身份,充滿了江湖中刀光劍影的凶險,說不定哪一天就一去不回。
  
  謝小仙的笑容還在,但卻顯得很不自然:「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看你說的,哪有那麼誇張?又不是小說裡的江湖。」
  
  遊方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在開玩笑,你知道吳屏東教提的事情,他是我的人生導師,他是怎麼做的、又有怎樣的遭遇?生活可能比藝術更誇張,而人間就是一個大江潮,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我以前犯的法,現在回想起來從未後悔過,哪怕面對我不可承受的後果,我也一樣會去做的,死裡逃生的經歷已經不止一次。你是警察,我可以告訴你,這些都沒有留下法律證據,等吃完這頓飯,我也不會承認我說過。
  
  你叫我小遊子,我真是小遊子,我學了一身功夫,不是為了爭鬥什麼,只是為了有健康的身心去享受生活。有一點我告訴你,不是不得已,有些事我絕對不願,我從來不是一個想惹麻煩的人。
  
  還有一點請你放心,我可以發誓,我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慾望去踐踏你所守護的法律原則與法理精神,這是世上必須要保護的尊嚴。如果我犯了法,證據確鑿,落在你手裡我寧願接受一切懲罰。但我也可以發誓,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讓這一幕在你眼前發生。
  
  你也是我背負責任要守護的人,儘管我能做到的很有限,就看你怎麼去理解這句話了。」
  
  謝小仙的笑容消失了,嗓音有些發乾:"你,你,你還想說什麼?
  
  遊方想了想:「既然要交代,那就徹底交代。我還有一個情人「我們之間犯過錯誤,後來我又救了她,於是她……這是個非常老套但是很真實的故事。她非常出色,是那種很多男人都想追求但她又不必依附任何男人的女人,如果她對我的心意不改變,我也沒辦法改變她。……其實我不是一個好男人,仰望星空審視內心,我很多情,但是不願看見我在意的人的被傷害,所以我也很小心。」
  
  謝小仙又笑了,這笑容卻像是勉強擠出來的工「是不是好男人,你自己說了不算,別人說了也不算,得當事人說了算。……小遊子,我知道你滿嘴跑火車的功夫,我這剛一出院,你就想逗我窮開心?」
  
  遊方也笑了,笑容很苦澀:「我說的是實話,不論你信不信,今天我都要說。」
  
  謝小仙看著她,嘴唇漸漸有點發白,默然半天卻開了一句玩笑:「你會不會還想告訴我,其實你在家鄉已經娶了好幾房媳婦?」
  
  遊方搖頭,「那倒還沒有,法定年齡都不夠呢,我還有一個多月才滿二十二週歲。」
  
  謝小仙:「嗬!你可真是守法好公民!但是不對呀,按你身丄份證上的日期,十月份才過生日。」
  
  遊方無可奈何道;「小仙,你又不是不清楚。」謝小仙,「那你說一句實話,你到鹿,那一天生日?不許撒謊!」遊方;「陽曆的話,是8月紡號。」
  
  謝小仙追問道:「你剛才說的話,就是那句『你也是我背負責任妥守護的人』,是真格嗎,什麼意思?」
  
  遊方很乾脆的點頭:「當然是真的,但我不想解釋。」謝小仙,「你剛才發的那兩個誓,也是認真的嗎?」遊方看著她,目光很清澈:「絕對認真!」
  
  謝小仙被他直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下頭又問道:「你又怎麼能證明呢?」
  
  遊方坦然道;「空口無憑的話是證明不了的,但是我將來自有辦法向你證明,別忘了你說過我很神奇。……謝警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謝小仙低著頭道,「在這裡,不要叫我謝警官,如果你真把我當朋友的話。你說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我只知道你做事很小心,從來不願意傷害人。」
  
  遊方仍然看著她;「你不問了,但我還有話要說,否則今天我就白說這些了。最重要的話不是我自己的事,與你有關。你參加那個專案組需要對付的那夥人,我在江湖上也隱約有所風聞。他們其中有些人可能手段絕對不一般,不是你這樣的警察拿著手丄槍能對付的,如果有什麼狀況,最好立即請求武警部隊支援,不要自己帶著人貿然去緝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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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6:32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二章、攜你入境   徐公子勝治

  一聽遊方談起了自己的工作,謝小仙終於抬起了頭,反問道:「淨說外行話,武警部隊是說調就調的嗎?除非有威脅到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重大事件。我沒權利直接調動武警部隊,只能在事態超出了警力控制的情況下,才能向上級申請。」
  
  遊方無奈道:「我也瞭解這些情況,所以只能是提醒,你說過我很神奇,但世上能令你感到神奇的人絕對不僅僅只有我,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可你要對付的歹徒卻是窮凶極惡。……小仙,你看著我,好好看著我,今天我要向你證明一件事。」
  
  謝小仙不明所以抬眼看他,遊方也看著她,兩人隔著餐桌對視,謝小仙的眼神很複雜含著幽怨,顯然剛才那番話對她的內心衝擊很大。然而她剛剛看見遊方的眼神,就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一切景物瞬間發生了改變——
  
  他們置身於一片廣袤的山水中。周圍群峰競秀、遠山草木蔥蘢,身邊有煙雲飄蕩,山腳下有泉溪疊流匯成大大小小如珍珠鏈般的水潭。他們坐在一座不高的半山坡上,有一株不知名的大樹,茂盛的樹椏如傘遮蔽頂上的天空,兩人之間還是那張餐桌,但座位卻變成了潔白如玉、溫潤的山石。
  
  這情景如夢似幻,但感覺竟似完全真實的,坐在樹下有山風拂過臉頰。很是清涼愜意,可以聽見山腳下的流水聲,淙淙悅耳。謝小仙已經傻了,好半天才怔怔的問道:「遊方,怎麼回事,我們在什麼地方?」
  
  遊方平淡而溫和的答道:「這是我採攜天下山川風水靈氣,煉就的一副畫境。我知道無論怎麼說,你都很難理解我想告訴你的一切,只能向你展示著神奇,把你請進這畫境中。它似畫而非畫,一些感應都是真實的,並不完全是幻境,你如果在這裡受了傷,也可能會真的受到某種傷害。……但是放心,現在你是絕對安全的。」
  
  謝小仙難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沖旁邊微微點頭像是在打招呼,眼神掩飾不住的好奇甚至還帶著一絲審視與矜持,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又轉過頭來傻傻的問道:「遊方,她是誰?為什麼不動不說話,難道就是你的那位情人嗎?」
  
  這裡還有第三個人,秦漁身披薄霧般的輕紗長裙靜靜的侍立在大樹下,妙曼的胴體若隱若現,妖嬈與明媚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感,同時呈現於一身卻又顯得那麼自然。
  
  出現在這個奇異的場景中,秦漁原本的詭異氣息反倒不是那麼引人注意,因為這個場景本身就夠詭異。她只是顯得更加神秘,而且美的無可挑剔、幾乎令人窒息。謝小仙看著她先是一驚,接著又疑惑不解,甚至莫名有一絲說不清的酸楚。
  
  遊方笑了笑反問道:「你不覺得她有點像你嗎?特別是眼睛!……她其實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就像我們這張餐桌旁並不存在這片山水,只是心像所見的一個形象,而你,只有在這裡才能看見她。」
  
  謝小仙:「她究竟是誰,和你什麼關係?」
  
  遊方:「就像你妹妹謝小丁將你看成了一隻水鳥,她是一把劍,而你在這裡看見的卻是一個人,這柄劍是我的隨身法器。」說這話一招手,秦漁的身形化為一道如月光般的劍芒,飛入遊方的手中,變成了一柄短劍。
  
  謝小仙徹底懵了,腦筋幾乎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站起身摸了摸眼前的桌子,又繞過桌子走了幾步來到了遊方的身邊,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肩膀,感覺他是「真」的,然後用雙手從背後摟著他,怯生生的望著四周問道:「這是夢嗎?」
  
  遊方平靜的答道:「你可以把它當作夢境,但它並不是你以前所瞭解的夢境,而是真實的感應,其實你可以嘗試著從這畫境中出去,試一試,看你能不能辦到?」
  
  謝小仙望著周圍的群山秀水:「你能帶我去這山中遊玩嗎?」
  
  遊方的申請終於有些無奈:「理論上完全可以,山是山,水是水,而且是精意凝練的有靈山水,但我還沒有那麼大本事帶你走遍這山水之間。讓你進入這畫境中與我對談,已經相當於舉起千斤重物般艱難,你還想讓我舉多久,想累死我嗎?」
  
  謝小仙這才注意到遊方的臉頰上已經出汗了,這汗非常細密,不在近處仔細看幾乎看不見,汗水化成了一絲絲淡霧,他的頭頂上似乎有朦朧的白霧升起。
  
  「那你為什麼不帶我出去?」
  
  「我希望你能自己出去。」
  
  謝小仙看了看周圍:「我該怎麼辦呢?」
  
  遊方答道:「你只要心志堅定。就似下定決心拒絕某種誘惑,而且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事情,理論上也可以不受這畫境所擾。」
  
  「哦,是這樣啊!」話音一落。謝小仙發現周圍的山水消失了,她仍然在客廳裡,與遊方隔著餐桌對坐,並沒有真的站起來走過去從身後摟住他。而遊方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就是剛才那奇異的畫境中所見,頭頂上還有淡淡的白霧正在飄散。
  
  謝小仙完全被震驚了,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如何理解與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親身的經歷甚至超出了她的想像,心裡消化這件事還需要一段時間。
  
  「遊方,我們回來了嗎?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謝小仙隔著桌子伸手抓住了遊方的手腕,語氣很急促的問道。
  
  遊方想了想答道:「不能說是回來了,因為我們哪裡都沒去,一直就在這裡!你妹妹是怎麼看見那些東西的,她解釋不了,而我要解釋起來也非常困難,我之所以答應去重慶看看你妹妹的病症,就因為我有這樣的本事,這是練出來的。
  
  你展開心靈並不抗拒我,所以我能輕易將你帶入畫境。而你果然有一身正氣、心志堅定,明白了所以,就能夠脫身而出。但還有一點你要清楚,我沒有絲毫傷害你的意思。沒有用這幅畫境去困住你,更沒有利用它展開攻擊,再仔細想想,這種處境,其實也可能相當危險。」
  
  「有什麼危險?」謝小仙突然覺得嗓子發乾,一邊說話一邊喝了一大口啤酒,她的手已經伸到了桌子對面,並沒有意識到拿的是遊方的。
  
  遊方舉起手中的短劍道:「如果我剛才不在畫境中,只是把你攝進去了,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間,我想傷害你的話,你能躲得過我的劍嗎?」
  
  謝小仙的臉色變了變:「那是你,我才會那麼信任,雖然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剛才我不是自己出來了嗎?」
  
  遊方收起劍搖了搖頭:「你能出來。一方面是因為你的心志堅定,另一方面是因為我的神識之力已弱,不論你能聽懂多少,事情就是這樣。假如有人用類似的手段對付你,絕對不會這麼麻煩,也不會用這麼長時間,只要有那麼一瞬間發動攻擊,你的處境就已經相當凶險,再仔細想想,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今天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要讓你真正相信,世上的遭遇可能神奇的超出你的想像。我有這種手段,而你參加的那個專案組要對付的人,也可能擁有類似的手段。小仙,聽我一句話,不要去,太危險了!我不能眼看著你涉險。」
  
  謝小仙低下頭很長時間不說話,遊方也不說話,他知道她需要時間好好接受這個事實,不論能不能理解。客廳裡就這樣保持沉默,誰也沒有再動筷子,一桌飯菜已經冷了。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謝小仙才抬起頭,眼中有晶瑩的光芒在閃爍。微撅著嘴唇說到:「遊方,這是你的秘密,相信你是不願意輕易告訴別人的,今天說了這麼多,做了這些。原來就是想勸我不要參加專案組。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激才好!
  
  我不參加專案組,也會有別的警察參加組,警方的職責所在,不論它有多少問題,這些事也必須要做。否則這個社會已然崩潰,我們也別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你把我當親人一樣關心嗎?但你別忘了,誰家的親人不是親人!」
  
  遊方長歎道:「既然這麼說,我是無法勸阻你了,其實我瞭解你,你如果沒有這種心志,剛才根本無法主動掙脫我展開的畫境,這個結果我早就想到了。但我今天提醒你,你一定要注意,求求你了!」
  
  謝小仙:「我會注意的,假如我真有……」
  
  遊方立刻打斷道:「假如你真的遇到了什麼狀況,不論在哪裡,希望你能及時通知我,不知道這違不違反紀律?但我絕對不會妨礙你們警方辦案的。」
  
  謝小仙又低下了頭:「我覺得腦子好亂,想休息一下。」
  
  遊方站了起來:「剛出院,是應該好好休息,我說的話,你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小仙起身回家,看她走路的樣子和夢遊也差不了多少,就這麼點路遊方也要送,一直將她送到了對門,送進了臥室,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吧。」
  
  上床休息當然要換衣服,遊方轉身走了出去,正準備把門帶上,謝小仙卻突然也轉過身來,伸手從後面把他摟住了,臉貼在他的肩胛上喃喃問道:「你今天說過,說不定哪一天,你可能就會一去不回,我參加這個專案組,也可能會回不來嗎?如果是那樣……」
  
  遊方在胸前抓住她的手,截住話頭道:「你不會有事的,今天說了這些。只是提醒你小心而已,那只是最壞的情況,未必會發生、發生了也未必來不及反應,事先有準備未必不能對付。
  
  專案組在廣州,你目前負責的工作還是檔案調查、線索收集,現場衝突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發現嫌疑人,你最好提醒那些負責現場抓捕行動的同事,那些歹徒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公然與警方對抗。
  
  我也不會有事,怕天上掉隕石,還能不出門了?凡事謹慎些就是了。你現在不是很清醒,而且也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謝小仙:「你可不可以不走,我有點怕。」
  
  遊方:「堂堂公安局長,你怕什麼?」
  
  謝小仙:「我怕做噩夢。」
  
  遊方:「我不走,我就在外面。」說著他輕輕分開謝小仙的雙手。
  
  她卻在他的手心放了一串鑰匙,弱弱的說了一句:「這是我這邊的鑰匙,你幫我拿著。」
  
  遊方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我幫你拿套備用的,有空的話,還可以幫你收拾收拾屋子,有什麼事也方便。你看看這裡,已經五、六天沒收拾了吧?桌子上都落灰了,你出院前我想幫著打掃來著,可惜忘了問你要鑰匙。」
  
  等謝小仙恢復清醒可以平靜的回味,不論她能理解多少,遊方這麼做。等於刻意在疏遠兩人之間的莫一種關係,但從另一個角度,他們的感情世界似乎離得更近了。
  
  聰明如小遊子,也不知道這麼做的結果,他已經沒有退路的選擇了。坦白,確定謝小仙絕對不會傷害他才決定這樣做,至於其他的,聽天由命,還能怎麼樣?
  
  重慶被稱為山城,據說是中國城區面積分佈最大的城市,也確實很難找到一座地勢與地氣變化如此複雜的一座城市。
  
  它的城區內以及周邊一帶山川,幾乎是各種風水格局薈萃之地,從極宏偉到極細微,從極險惡到極美妙,從陰森匯聚到陽和燦爛,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到歷代人工遺跡,方圓數百里之內幾乎應有盡有,難怪地師劉黎會把老窩安在這裡。
  
  就算沒有別的原因,遊方行走天下山川煉境,也遲早要到這裡來。
  
  重慶處於四川盆地的東部邊緣。川中平原沃野千里,自古有天府之國的美稱,地氣升級攏聚利於涵養生元,在沒有戰亂的和平年代,也是人口繁衍增長速度最快的地區之一。長江穿重慶而過,是一條帶動風水靈樞運轉的大動脈,向東方截斷巫山而出,形成了瑰麗雄峻的三峽。
  
  三峽是四川盆地龐然地氣的一個宣洩口,也是川中涵養生元之氣的發散地,從局部來看,有些地方的風水極為險惡,但從整體來看,正是由於三峽的宣洩與發散,使盆地攏聚的生機不僵不滯處於靈動之中。看似不是完美無缺,卻是動靜之間的衝突與相容。
  
  假如沒有這條長江、沒有衝開缺口的三峽,川中平原的地氣將會顯得呆板凝滯,不復天府之國。
  
  長江經過三峽的落差很大,水勢迴旋緩急變化不定,衝入兩湖境內形成洞庭湖水系。洞庭湖水系是長江奔騰出巫山、帶動地氣靈樞宣洩急衝之後,第一個天然的容納收束之地,安撫這條沛然怒流重新變的溫順含情。過了洞庭湖進入長江中下游平原,便是自古以來的玉米桑蠶之鄉。
  
  從川中盆地到洞庭湖水系,從風水學「山河大地盤」來看,形容其大格局就是人人皆知的一個成語——來龍去脈。
  
  洞庭湖水系容納收束長江這條龍的宣洩急衝,當天時之變超出了它天然的容納收束之力,下游便會遭受水患。所以長江中下游平原的魚米之鄉,也是自古水患頻繁之地,老百姓幾乎都見怪不怪了,凡風水佳局大多有利有弊。
  
  千年以來,特別是近數百年來,由於人煙分佈日漸稠密,人為的不斷蠶食,不僅天然的巨型水庫古雲夢澤早已消失,洞庭湖以及下游的鄱陽湖水系也不斷消退,容納收束長江地氣宣洩急衝的能力越來越弱,長江中下游的水患越來越嚴重、越來越頻繁。
  
  如今在上游前後修建了葛洲壩與三峽水庫,特別是三峽水庫從風水角度也能起到緩解與容納地氣靈樞運轉宣洩急衝的作用,是一種人工的改善與彌補。這麼做確實非常有必要,但另一方面,天然的風水格局動靜之間的衝突與平衡,也要注重保護不能破敗,不要增加人工改善的難度與弊端、減弱人工彌補的效用。這一點更重要,且不是一代人的責任。
  
  凡是水利從不孤存,也要融入到整個環境的風水局中,古時在川中修建都江堰的李冰父子,就算以今人的眼光看,也是風水巨匠。
  
  當然了,這種宏觀上的風水大地盤。無論什麼樣的高手也不可能展開神識完全包容,從衛星地圖上雖然可見其概貌,卻不能直接感應其生機靈動。遊方需要走過天下山川將之煉入胸襟,這胸襟閱歷有多寬廣,袖中畫卷的意境就有多深淵。
  
  尋巒玉箴中的見知靈引雖然被抹去。但是遊方並不知道,他因獨特機緣自悟的煉境之法,竟與尋巒派祖師賴布衣留在玉箴中秘法傳真意暗合。尋巒玉箴中的見知靈引是什麼?其實就是風水大俠賴文俊行走天下山川所感悟的靈性見知。
  
  只不過賴布衣的手段比當時的遊方高明多了,根本不需要袖攜有形畫卷為煉境之輔。他的秘法修為已達到「神念合形」的境界,走遍千山萬水之後,直接以神念將胸襟所閱天下山川的見知感悟凝練於一枚玉箴中。
  
  假如後世弟子達到神識化神念的境界,神念讀玉箴如閱賴布衣走過的天下山川,是留於歷代穿人的寶貴財富。劉黎知道是怎麼回事,卻沒有告訴遊方,否則小遊子非得懊悔死不可!
  
  而如今的遊方,無意中也追隨當年賴布衣的腳步,帶著華有閒來到當年的古渝州,如今的重慶直轄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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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6:48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三章、你是一條魚 徐公子勝治

     遊方要到達的第一站,其實坐火車更方便,但謝小仙一定要定機票,而遊方聽說華有閒沒坐過飛機,也就決定帶著這少年一起飛來。

     出了機場,華有閒很興奮的說道:「飛機上的飯還有飲料原來都是免費的,我以為要比火車上更貴才對,游大哥要是不說,我還不敢要呢。」

     遊方笑了:「就算是收費的,也不能餓著自己呀,想幫你游大哥省錢嗎?」

     華有閒撓了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游大哥帶我出來見世面,我當然能多學就多學,至於其它的能省則省。

     ……

     我們去哪兒?我老家就是重慶的,原先叫萬縣,現在叫萬州區,重慶市裡我也比較熟。」

     遊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個熟絡的本地人陪著,哪怕就是方言講的比較溜,出門也能省不少事,我們去火車站那邊,你帶路吧。「……重慶有九個主城區,自古以來的中心區域在渝中半島一帶,所謂渝中半島是嘉陵江與長江匯合處形成的一個彎曲狹長地帶,形狀似S形的虎尾揚起,尾尖就是著名的朝天門碼頭。而重慶城區各處靈樞匯聚呼應的地眼所在,並不在陸地上,而是朝天門所對的江心,也是嘉陵江與長江匯流衝擊水勢迴旋之地。

     重慶火車站就在渝中半島上,長途汽車站離得也不遠,這附近一帶也和廣州火車站差不多一樣人氣雜亂,有不少招待所和旅店,同行業之間的競爭蠻激烈的。你只要背著包在這附近站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打招呼:」先生,要住宿嗎?「甚至有的攬客者會擠眉弄眼的暗示你有特殊服務。

     謝小丁加的琦琦招待所走的是中層路線,外表看起來就挺漂亮,內部裝修也不錯,總共五層樓,外牆貼的馬賽克頗具現代感,每一層樓大約有十多個房間,有單人間和雙人間兩種。房間雖然不是很大,但是裡面空調、電視、熱水器都很齊全,比較舒適價格也不貴。

     由於是家庭經營的,員工都是自己人。守門兼保安是謝小丁那位很帥氣的二哥,水電維修管道工是她樸實的大哥。她表弟主要兼職攬客,因為他就是鐵路職工,打一聲招呼,再常常塞包煙請吃頓飯,就經常會有鐵路工作人員幫忙介紹生意。

     假如遊方是坐火車來的,下了車想問問鐵路工作人員哪裡有招待所,可能就會有人很熱心的說:「你朝左邊走一個路口,有一家琦琦招待所,環境不錯價格也優惠。」而遊方就是在站前問了一名鐵路工作人員,打聽到了琦琦招待所具體怎麼走。

     長江沿途中半島東南側拐了個彎,沿江邊有一條濱江路,而小遊子在廣州住處不遠也有一條濱江路,但是廣州的濱江路在珠江南岸,重慶的濱江路在長江北岸。

     離琦琦招待所不遠就是菜園壩長江大橋,橋這種建築物,常有接引陰陽地氣交融的效果,而長江水流轉彎,也帶動地氣靈柩迴旋,像朝天門地氣一代聚攏,此地風水局本有流動發散的特性。但就在琦琦招待所的南邊,與江灘上的珊瑚公園相望的位置,有一座江心島,恰恰形成了迎水朝岸挽留之勢,因此地氣散中有聚,是旅途中很好的休息環境。

     不知謝小丁的父親謝勤懂不懂風水,但在這個地方開招待所,地氣環境選擇的很好,也許只是一種巧合,遊方儘管不想挑剔,但走到門前也暗中點頭覺得很滿意。

     招待所一樓有個小小的前台,除了辦住宿手續也順便賣點香煙和飲料,遊方與華有閒走進去的時候,前台有個姑娘抬頭看了一眼,小聲嘟囔了一句:「進來一條大魚和一條小魚。」

     遊方以超常的耳力聽清了,心裡就是一驚。如果這家開的不是黑店,開張就等著釣魚,那麼前台裡面的姑娘就是謝小仙的堂妹謝小丁了。遊方當即就有點懊悔,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這一點,忘了發動蟄藏心法隨時收斂神氣。


     謝小丁在國外讀書,放暑假回國看父母,應該待在家裡才對,怎麼會跑到招待所前台當服務員呢?遊方也沒想到。

     謝小丁心像所見,遊方是一條魚,這倒是非常貼切!說華有閒是一條小魚,也很有意思。

     遊方的原計劃是收斂神氣發動蟄藏心法,第一次見面時試探一下謝小丁,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形成她那種病症?假如謝小丁這這種情況下看不出異常來,就說明她是天生的元神與識神交感,能發動心像所見,與平常所見相重疊。

     這種病症治療起來很麻煩,需要講機緣,要麼切斷這種元神與識神的交感,要麼傳以密法讓她達到元神清明的狀態。第一種方法有點可惜,浪費了這姑娘的天賦,而第二種方法很難,不是每個人都能修煉秘法輕鬆入門,秘法是否可輕傳還兩說呢。

     不論是那種方法,想成功都不容易,但至少有具體的對症思路可尋。

     假如謝小丁仍然能看得見,那就有問題了,很可能就是自由經過反覆誘發形成的心裡癔症,只能進行誘導式調節舒緩,很難根治。假如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嚴重的話,對生活的影響也會越來越嚴重,確實就像謝小仙所說的那樣,很難正常的找對象成家。

     遊方的第一步計劃小就沒有成功,這也不能怪他,誰也不能無時無刻都運轉秘法,就算是蟄藏心法這種神氣消耗極少的秘法,也是需要凝神專注,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這樣。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再想別的辦法吧,遊方領著華有閒來到前台招乎道:「住宿!」

     有客人進門,那姑娘不主動招呼卻要遊方來招呼她,顯然就是友情客串跑龍套的,不是這家招待所專門雇的前台服務員。

     那姑娘抬起頭道:「身份證!住幾天,要什麼標準的,幾間房?」

     遊方看清了她的相貌,長的很漂亮,眼眉之間與謝小仙很有幾份相似,只是下巴稍微有點尖,標準的瓜子臉,臉蛋粉嫩粉嫩的十分可愛。但她的眼神卻讓人有點看不透,與她對視時,深棕色的眼眸會有一絲眩幻感。

     遊方的第一感覺,假如是心理醫生的話,遇到這樣的病人會很頭痛,弄不好反過來會受她的影響。

     兩人將身份證放在了櫃檯上,遊方笑著答道:「一條大魚帶著一條小魚,你看著辦吧,找兩個舒服的魚缸就行。

     櫃檯裡的姑娘愣住了,有點張口結舌道:「你怎麼……?」

     遊方笑道:「人貴有自知之明,而後才能自清自明,你就是謝小丁吧?我聽經常小仙提起你,說你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果然如此啊。」

     謝小丁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又驚又喜道:「你一一你就是遊方?我今天特意在這裡等你呢!嗯,真的好帥啊,難怪小仙姐姐……」她的眼睛看見的可不僅僅是魚,也能看清楚真正的帥哥。

     這丫頭說話可夠直接,謝小仙打電話說過遊方要來的事,電話裡肯定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把這客人招待好。但謝小仙並沒有說遊方和自己究竟有什麼特殊關係,只說是好朋友,幫過自己很多忙,原先想一起來結伴旅遊,順便看看叔叔嬸嬸還有小丁妹妹,可惜這次自己來不了。

     她還說遊方出身中醫世家,精通傳統的祝由科醫術,專程來給小丁妹妹看看病症,說不定有辦法。

     但是謝勤一家人聽說了想不誤會都不行,年輕小伙,特別好的朋友,好到一起出去結伴旅遊,還打算帶到親戚家見面,你說是什麼關係?看來謝小仙最近在外地交了男朋友,不知道父母那邊是什麼態度,想帶到叔叔嬸嬸家讓長輩們先過過目,然後再通過他們向北京的父母吹吹風。——他們就是這麼想的。

    至於給謝小丁看病云云,可能只是一種托詞,姑娘家臉皮嫩不好意思直說,大老遠特意跟著一個小伙過來,總得找個借口。再說了,多少醫生拿謝小丁的病症都束手無策,遊方就算懂點中醫,也太年輕了,高明的中醫哪有小伙呀?

     謝小丁聽說了更是好奇的不得了,她知道小仙姐姐在警校的時候就有很多追求者,但謝小仙人長的漂亮家世又好,眼界很高,根本沒有中意的對象也沒談過男朋友。參加工作之後總說忙的很沒時間談戀愛,估計也是沒碰著合適的。

     如今做了公安分局的副局長,這樣的姑娘看似條件好,但找中意又合適的對象也挺難的,不料突然冒出來個遊方,看來這小伙一定很出色。

     謝勤夫婦是長輩當然穩重的多,不會亂開玩笑,但謝小丁一向有點調皮,知道遊方今天要來,刻意從家裡溜出來將招待所的前台服務員支走,就想等在這裡給小仙姐姐把把關呢。她的眼神與正常人不一樣,很想知道小仙姐姐這個對象究竟是什麼人,或者是什麼東西?假如所見十分醜陋險惡,那自然是配不上謝小仙的。

     遊方打斷了謝小丁的話:「我就是遊方,小仙的朋友,來重慶辦點事,順便也看看你,一見到你果然眼界不同常人,能看出我是一條魚。」

     遊方刻意要扮出一種高人形像,這對治療謝小丁這種心因或元神之症非常重要,按通俗的話來講,醫患之間的心態關係很講究,醫生必須在病人面前建立絕對值得信任的權威,這樣才能達到很好的配合與溝通狀態,否則這種病沒法治。

     謝小丁卻撲哧一聲笑了:「你偷聽到我說話了!」然後扭臉沖走廊裡喊道:「小四,快來幫著搬行李,我姐夫和他的朋友已經到了!」

     姐夫?謝小丁看見遊方是一條魚,又想起她曾經看見謝小仙是一隻水鳥,魚兒被水鳥盯上了那還有得跑?遲早會失身被擒!結果說話不注意一溜嘴,直接叫遊方姐夫了。

     遊方趕緊一擺手:「小丁妹妹,不要亂開玩笑,我和你姐是好朋友,但不是那種朋友。」

     謝小丁笑了:「現在還不是?」又衝走廊那邊喊道:「小四,你在哪兒呢,怎麼還不過來?」

     「來了,來了!」隨著話音,一個小伙從走廊樓梯口跑了出來,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五官稜角分明,模樣長得挺俊秀很幾分書卷氣,說話帶著閩浙一帶的口音。

     遊方吃了一驚,不僅因為這小伙的氣質不像普通的服務員,這人下樓時,曾以神識暗中查探前台的兩位客人尤其是遊方,若有若無的從各個方位鎖定。這家小小的招待所是藏龍臥虎啊,這位叫小四的服務員來歷絕對不普通。

     這人已掌握神識,功力還不弱,而且他運轉神識查探時很有特點,並不是瀰漫式的掃過,神識之力的運用很微弱,並不影響環境中的地氣與遊方的神氣,本是察覺不到的,但在幾個方位有接觸式的擾動,一觸即收。

     一般在鬥法、試法時,高手才會如此運用神識,而且是大氛圍、高強度的擾動,力量分佈有明確的方位性。不動聲色的試探中也能做到,這很不簡單,對神識的控制要求相當高,可能這小伙修習秘法入門時就側重於這一方面的淬煉。

     各門各派的秘法傳承都有自己的特點與擅長之處,這種運用神識的技巧,在試探時既省力又隱蔽,發動襲擊時很突然不好防範。這小伙平時運用神識不自覺就帶著這種特點,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很顯然就是師門所傳秘法的特色。

     遊方回憶起在松鶴谷中與千杯道人夜間閒聊,曾談起谷中到訪各派高人秘法傳承的特色。可能是劉黎有叮囑,千杯道人不經意間講解的很詳細。

   現在回想起來,這小伙運用神識的手段,竟極似九星派「九星宮」秘法傳承。

     九星派穿杖堂主孫風波運用神識的方位控制能力,遊方是親身領教過的,他曾近距離突然拔槍前衝,迅速打空了兩把五四手槍的彈匣,居然一槍都沒打中,甚至連孫風波的邊都沒沾上。孫風波當時死在他手裡,實在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他難道是九星派傳人?九星派掌門沈慎一以及門中幾位堂主遊方都見過,當時卻沒見到九星派年輕一代的晚輩弟子。

     遊方心裡納悶,那小伙眼中也有一絲失望之色,但隨即就釋然的笑了。遊方的修為境界比他高、功力也比他精深、尤其是對神識的控制與運用最為精微。當謝小丁打照面說他是一條魚之後,遊方下意識的就發動蜇藏心法收斂神氣,處於凝神專注的狀態。

     正準備再多問幾句話呢,這位小四就來了,遊方的反應很快,小四展開神識稍有觸動,他已內斂神識綿綿若存,平常氣機展現並無任何異常。在小四眼中,遊方神氣完足體魄康健,身體素質非常好,但是在秘法修為方面的痕跡是一絲都沒有。

     「游哥嗎?你們終於來了!小丁都等半天了,快上樓,房間都準備好了。擦把汗洗個臉,天氣挺熱的。……這位老弟怎麼稱呼?」小四很熱情的上前打招呼。

     「他叫華有閒,是游大哥的朋友。」還沒等華有閒說話,看過身份證的謝小丁搶著回答了。

     遊方一擺手:「不要叫我哥,我未必有你年紀大。」

     謝小丁又搶著說到:「小四,游大哥比你小兩歲,看上去可比你成熟多了。」

     小四一伸手:「游……先生,我來幫你拿行李吧。」

     遊方隨身帶著兩個包,除了一個雙肩背包,還有一個手提式有肩帶的名牌旅行包,是謝小仙特意到商場給他買的。除了換洗衣物和隨身日用品之外,他還帶了不少零碎,羅盤、秦漁、畫卷、鐵獅子、一堆晶石等所有重要東西都在隨身背包裡,其中秦漁上飛機前還打了包裝帶著工藝收藏品證書走專門的托運,下了飛機才取出來。

     華有閒也背著一個雙肩旅行包,手裡幫遊方提著另一個包。小四一伸手去接華有閒手上的包,另一隻手還要接過遊方肩上的包,遊方與華有閒都說不用客氣,小四笑道:「你們是客人,我是服務員,幫著拿行李是應該的。」

     遊方也不堅持,將自己的背包給他了,顯得很隨意,又把華有閒手中的包拿了過來,沒讓小四拎兩個包。遊方那個背包裡的東西可不簡單,但還是用老辦法,以各種晶石混雜湮滅物性,在高手神識中也沒什麼異常。

     三人上樓,謝小丁也要跟上去湊熱鬧,小四勸道:「你把阿美打發走了,你自己再一走,前台就沒人了,來了客人怎麼辦?等我把游先生和小華送上樓,再把阿美叫回來吧。」

     在樓梯上遊方隨口問道:「小丁叫你小四,請問貴姓啊?」

     小四答道:「我姓沈,叫沈四寶,這裡的人都叫我小四。」

     沈四寶?在松鶴谷中各派議事的時候,臥牛派掌門牛月坡曾問九星派掌門沈慎一:「沈掌門,您家四寶怎麼沒來呢?」沈慎一當時答道:「四寶年紀還小,修為尚未到達,移轉靈樞,之境,前年自己出去闖蕩了,小小年紀閱歷一番也好。」(註:參閱本書一百三十六章、你可不能走。)遊方的記性非常好,立刻就想起了這一出,原來眼前的小伙就是沈慎一的獨子沈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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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7:24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四章、尖中裡 徐公子勝治

  沈四寶作為風門大派嫡系傳人,遊歷天下山川在重慶落腳並不令人意外,遊方同樣也來到了這個地方,但是他卻在招待所裡做了一個被人呼來喝去的小服務員,真有點讓人意想不到。這小伙子很有趣啊,遊方知道了他的底細,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房間在三樓,兩人一人一個單人間,早就準備好了,收拾的很乾淨。沈四寶放下東西後湊近了小聲問了一句:「游先生,聽說你是順道來給小丁治病的,有把握嗎?」
  
  沈四寶對謝小丁的病症有自己的判斷,暗中沒看查探出遊方的底細,見他人又這麼年輕,並沒報什麼希望,就是把遊方當做謝小仙的男朋友,找個借口來走親戚了,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句。
  
  聽沈四寶的語氣,似乎對謝小丁的情況很關心啊?遊方沉吟著答道:「有沒有把握,先試試再說。」
  
  沈四寶又道:「游先生,能不能求你幫個忙?」
  
  遊方詫異的反問:「我能幫你什麼忙?」
  
  沈四寶有些不好意思的搓著手道:「小丁的情況我瞭解,你們在樓下說的話我也聽見了,她說您是一條魚。在她眼裡,每一個人是什麼東西,她都告訴我,但是偏偏我是什麼她卻從來都不說,怎麼問都不說!不論您能否治好她的病,私下裡都幫著問一聲我是什麼,好嗎?」
  
  遊方看了他一眼,突然呵呵笑了,拍著他的肩膀道:「你不就是小四嗎,還用去問別人?看來你很在意她對你的印象?」
  
  沈四寶有點靦腆:「你就幫我問問唄,我就是好奇而已。」
  
  遊方皺了皺眉頭道:「她怎麼看就怎麼說,就是不說你是什麼?」
  
  沈四寶點頭道:「是啊,我每次問她總是咯咯笑,就是不告訴我。」
  
  遊方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這說明她對你另眼相看啊,或者希望你把她當正常女孩一樣看待,所以特意不和你說這些。」
  
  沈四寶愣了愣:「是這樣啊?我一直以為她看見的是什麼不好的東西,所以特意不告訴我呢。」
  
  遊方:「你和她比我熟,依你看,假如她把麼人看成醜陋的東西,會不說嗎?」
  
  沈四寶歎了口氣道:,「小丁就這個毛病不好,和什麼人打交道,把對方看成了什麼東西,她總忍不住要說出來,就算當面不說,私下裡也要提。比如括待所來了什麼客人,她經常會提醒我,什麼人你要小心,我看他不是好東西。……這本是好心,但有些時候顯得很怪,沒必要也沒有分寸。」
  
  遊方:「這也不能怪她,她控制不了眼前所見。
  
  「但她不說你什麼,應該是另外一回事。」
  
  沈四寶抬頭道:「游先生真懂心理學啊?難怪特意來看她的病症,我私下告訴你,給她看過病的心理醫生可不止一位了,都搖頭。有什麼事你不要和她計較,如果有辦法,請一定……」
  
  遊方打斷了他的話:「我一定會盡力,你很關心她嘛,你在這裡幹了多長時間了?」
  
  遊方意識到這個沈四寶對謝小丁的關心程度似乎不一般,不知他是對這個姑娘有好感,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沈四寶是江湖風門九星派傳人,而謝小丁又是謝小仙的堂妹,遊方不得不留意,甚至暗暗有些擔憂。
  
  沈四寶撓了撓後腦勺道:「朋友之間,關心是應該的嘛,其實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她回國才一個多月,總喜歡跑到招待所來幫忙,還喜歡管我的閒事。……我呢,在這裡打工已經三個多月了,感覺挺好的,地方好、環境好、人也挺好。」
  
  原來沈四寶不是刻意沖謝小丁來到這家括待所的,而是在這裡機緣巧合認識她的。他來到重慶行遊采風,落腳的地方選的不錯,還且還管吃管住,至於招待所服務員那點活,對他而言很輕鬆,順手就給幹了。
  
  遊方對沈四寶的印象不錯,不論服務員的工作對於他這種高手來說有多輕鬆,但願不願意是干是另外一回事。九星派雖然比不上松鶴谷那般富貴,但是掌門沈慎一在杜會上也是一位成功人士,沈四寶倒沒什麼豪門大少驕縱習氣,行走江湖也知道,i隨遇入境」的道理。
  
  當天晚上,謝勤一家人請遊方與華有閒這兩位客人吃飯,沒有去飯店而是在家裡吃的,倒不是不夠客氣,主要是為了那種親切的氣氛。遊方長得本來就精神,年紀不大但舉止談吐很有氣度與修養,謝勤夫婦在席間越看遊方是越滿意,心中暗道謝小仙的眼光真不錯,這小伙子可得抓住了!
  
  遊方本來是給謝小丁看病的,結果桌上聊的話題拐彎抹角都和謝小仙有關,她在廣州的工作與生活等等,遊方自然回答的很得體。遊方的酒量好,陪酒、敬酒很痛快,華有閒很機靈,就在旁邊瞅空倒酒。
  
  謝勤興致很高,聊到最後已有幾分醉意。
  
  一看這個場面,遊方不得不主動提起了「正經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小丁,你說我是一條魚,是什麼樣的魚呢?」
  
  謝小丁眨了眨眼晴,神色很調皮:「很大的一條魚,有一人多長,鱗片的光澤很漂亮,骨刺看上去感覺很鋒利,游的可靈活可蒲灑了,就像一條龍。」
  
  遊方笑了:「你說的是中華鱘吧?
  
  那麼小華是什麼魚呢?」
  
  謝小,丁撲哧一聲笑了:「他像條泥鰍,但是魚翅展開有鋸齒狀的刺,好像是剛剛長出來的,還帶著觸鬚,嗯,不是泥鰍,更像嘎牙子昂丁魚。」
  
  謝勤呵斥道:「人家是客人,你就不能別胡說?」
  
  遊方趕忙勸道:,「小丁一點都沒胡識;,她看見就是這樣,你們忘了我是來幹什麼的嗎?」
  
  華有閒在一旁見機插話道:「游哥雖然年輕,但對祝由科醫術很有研究,而且還專門進修過心理學和神經醫學,那是中西合璧啊,否則謝局長也不會讓他特意來這一趟。」
  
  謝小丁卻咯咯笑個不停:「,小仙姐姐真要你來給我看病嗎?還不知道是誰看誰呢,我看就是想要我給她把把關,今天下午還打電話問我看見了什麼。」
  
  遊方的神色有點苦:「你為啥笑成這樣?」
  
  謝小丁:「我知道你不會生氣的,所以我就忍不住,我沒病,有病也不讓你治。不過你放心,我會對小仙姐姐說你做事很認真,人也好,而且很有本事,比我以前見過的醫生都厲害,這樣總可以了吧?」
  
  她為什麼笑?下午看見兩條「魚」進門,不遠處就是長江,這兩人的感覺就似從江裡溜出來的一樣,在面前吃飯、說話,還要給她治病,場面確實挺好笑的。在陌生人面前謝小丁裝著沒看見,但是家中很放鬆,因為謝小仙的關係,她也沒拿遊方當外人,所以想笑就笑了,而且一笑就止不住。
  
  遊方故意板起臉道:「你這是病,真得治!現在再看看我,還是一條魚嗎?」說話間悄然發動蟄藏心法收斂神氣。
  
  謝小丁看著他愣了愣,隨即又笑了:「遊方哥哥,你真的很有本事唉,以前在北京一個看過我的專家,姓朱,他也會這一手,讓我看不清了。但你還是一條魚啊,躲起來冬眠的魚還是魚,又不能躲著不出來。其實招待所的服務員小四也會這一手!」
  
  小丁的母親龔蓉勸誡道:,「小丁,別笑了,這樣沒有禮貌!你也別沒事就去欺負小四,就算人家脾氣好,你也不都總調皮啊。」然後又問遊方道:「你真的能治小丁的毛病嗎?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全家人都會好好感謝你的。」
  
  遊方很乾脆的搖頭:「小丁妹妹其實沒病,只是與眾不同,如果說是毛病,我也治不了。」
  
  謝勤夫婦聞言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雖然本就沒抱太大的希望,但謝小仙特意推薦,他們心裡總還是抱著一絲僥倖,沒想到遊方這麼乾脆J的說沒辦法,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但緊接著兩人的眼神又是一亮,因為遊方又說道:「我雖然沒辦法,但是有人應該有辦法,我認識一位這方面的專家,他以前就治癒過好幾例類似的病例。我明天就和他聯繫一下,看他有沒有空來重慶一趟?」
  
  謝勤放下酒杯道:「真的嗎?如果是這樣,怎麼能讓醫生上門,哪家醫院?我們帶著小丁去就是了!」
  
  遊方搖頭道:「這位先生不是坐診的醫生,而是做專業研究的,經常在全國各地到處走,搜集整理病例寫論文。我還不知道他在哪裡呢,先聯繫一下試試,有結果明天就告訴你們。」
  
  謝小丁嘟囔道:「既然沒病,治什麼治,我現在這樣感覺挺好的!」
  
  遊方似笑非笑:「真的挺好嗎?這可說不定!人家可是認識很多你這樣的人,自然會告訴你為什麼要治,該怎麼治,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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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7:38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五章、裡中尖 徐公子勝治
  
  遊方為什麼說自己治不了謝小丁?這也算實話,他還真拿她沒辦法!
  
  剛才發動蟄藏心法收斂神氣,也就是隱去一個人外在的氣質對周圍環境的影響,結果謝小丁說她看不清了。這一嘗試使遊方確認了一件事,謝小丁看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並不全然是幻覺,而是元神心像所見。
  
  但謝小丁並不是一位秘法高手,不可能自如的達到元神清明無礙的狀態,從原理上解釋,還是一種識神與元神交感的錯覺。
  
  清明之元神所見之人,當然應該還是一個人,無非能夠清晰的感應這個人的心理狀態、精神面貌、情緒波動,然後根據這些信息得出一個加工後的印像,這一過程與驚門中人給人看相也差不多。
  
  這些信息的無形外現,會給另一個人留下一種印像,每人都經常有這種感覺,你見到一個陌生人,就會在心目中給他一種形容,但這種形容往往很模糊不是很清晰。而謝小丁的病症就在於她的意識狀態與一般人不一樣,直接用一種形像錯覺代替了本應該只是內心中的感覺。
  
  她是天生自發靈覺非常敏銳的人,而且屬於一種不受控制的生活常態,確實需要調治,好在她的神智還很清醒,說明自幼一直是這樣,不是成長過程中受到的意外干擾。
  
  這種情況就難辦了,遊方和她第一次見面身份就錯了,謝勤一家人都把他當成了謝小仙的「朋友,「謝小仙請他來旅遊的目的是為了讓叔叔嬸嬸把把關,間接與遠在北京的父母通通氣,假如遊方留給親戚的印像不錯,通過親戚之口誇一誇、吹吹風。而謝小丁更是想當然的認為小仙姐姐讓遊方過來,是為了讓自己看看他是什麼「東西,「兩人般不般配?
  
  謝小仙真有這種想法嗎?說實話,她潛意識中的主要用意還真是這樣,至於給謝小丁看病就是順便,連她自己都沒有報太大的指望。
  
  所以從一見面開始,謝小丁看遊方就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遊方沒有收斂自己的神氣,一不小心被看成了一條魚。然後謝小丁對他的感覺很親近,但這種親近更多的是一種「滿意,「把他當成了未來的堂姐夫,需要求自己在謝小仙哪裡說幾句好話。
  
  而周圍的所有人也沒有把遊方真正當作一位醫生,都以考察謝家未來的姑爺的眼光看他,環境中形成這種心態及其互相的影響,對遊方的來意非常不利。
  
  謝小丁的病症並不是所謂的撞邪,遊方需要建立一種權威的心理掌握者形像,才能夠成功切斷她的識神與元神交感的錯覺。可是遊方一括不慎,已經很難辦到了,堂姐夫給未來的小姨子施展喚魂術,對方一見他這條魚就忍不住想笑,他能喚出什麼效果來呢?
  
  這不是一般的病症,打個針開個藥就能治,在這種心態下,遊方只能強行侵入她的元神世界,這樣的話說不定會傷了她的元神。
  
  不論本事多大的高手,救人比傷人都難多了。
  
  而且風門秘法並不是一種醫術,它不過能改善地氣環境滋養形神而已,再高的高手也未必能治得了這種奇異的病症,想必沈四寶也早就看出謝小丁的毛病了,而他也沒辦法。遊方倒是有江湖疲門的手段可以試一試,但必須另闢蹊徑。
  
  吃完飯之後,謝小丁主動要求這兩天陪著遊方在重慶附近各風景名勝點轉轉,謝勤夫婦也很熱情的附和。這就看出來他們的真實態度了,哪有醫生上門來看病,讓病人陪著當導遊出去玩的?
  
  遊方推說明天還有點事要辦,順便聯繫一下那位專家,謝小丁很失望的說道:「我都等你好幾天了,就想你來了拉著小四一起出去逛逛街,既然這樣,過兩天再說吧。」
  
  龔蓉在一旁又說道:「小丁,你別什麼事都麻煩小四,人家在括待所還得幹活呢。」
  
  謝小丁卻撅著嘴道:「招待所裡又不止他一個服務員,你們用員工也不能太狠了,陪遊方哥哥逛街,幫我拎個包啥的,不也算工作嘛?」
  
  聽她的語氣,似乎對小四的印像也很不錯,否則一個姑娘家出去逛街,偏偏要拉另外一個小伙拎包,肯定有問題。謝勤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從他的角度,肯定不會認為招待所的一個服務員能配上自己的獨生女,但謝小丁也就是回來過個暑假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遊方借口出門辦事,帶著華有閒來到了附近的珊瑚公園,教他內家功夫一套最基本的身法、步法與呼吸方法。這些東西看上去很簡單,花了一個小時就講解完畢了,遊方所授的套路練一趟下來也不過十幾分鐘,但是做到像模像樣很不容易,想完全領會其中的精髓需要的時間就更長了。
  
  華有閒很聰明悟性也很好,遊方只講解了一遍他就基本記住了,再演示了兩遍,這小子也就基本明白該怎麼去練。剩下的功夫師父就沒法教了,入不入門全在徒弟自己,師父只能在徒弟習練有偏差的時候出來指點,如果練不出來也沒有辦法。
  
  遊方讓華有閒自己練了幾遍身形步法套路,從慢到快,先熟悉,再從快到慢,自己感覺拆解的細節。練了一個上午,遊方覺得很滿意,帶他出去吃了頓午飯,然後往朝天門方向走去。
  
  從珊瑚公園到朝天門坐車很近,只有五公里左右,但步行感覺就很遠了,遊方卻堅持要走去,當然不是為了省車錢,而是藉機指點華有閒。內家功夫光學套路、練套路可不行,很多習慣要融入到日常的生活中,這是遊方習武的態度,他要把自己的感悟從最根基之處就開始教授給華有閒。
  
  遊方不緊不慢的邁步前行,邊走邊聊,穿過了市內著名的景點解放碑,走在步行商業街上,別看是大中午,人還真不少。這個季節怎會有這麼多遊客,想想也正常,這裡本來人就多,而且現在放暑假了,很多家長帶著孩子出來玩,有許多學生也自己上街逛。
  
  走過解放碑的時候,有一隊遊客在那裡打著陽傘擦汗買冷飲,華有閒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游大哥,這麼熱的天,走了這麼遠的路,你怎麼不出汗呢?」
  
  重慶可是全國著名的火爐城市之一,七月的天氣而且是下午,外面是相當悶熱的。吃完午飯走了這麼一路,遊方並不專門挑陰涼的地方,看似不快其實速度並不慢,而且腳下一直沒停,華有閒跟在後面滿頭大汗,上衣都汗透了貼在身上。
  
  遊方笑了,反問道:「你覺得遠嗎,這才哪到哪?」
  
  華有閒解釋道:「這點路我當然不覺得遠,又沒有幹什麼重活,一點都不累,不過天氣實在熱,我就是好奇,看不見游大哥出汗的樣子。」
  
  遊方答道:「其實我也出汗,但和你不一樣。」
  
  這麼熱的天在外面走,遊方當然也出汗,不過一點都不誇張,基本看不出大汗淋漓的樣子。他出的汗很細,不知不覺中揮發,有一種綿綿若存的感覺,既不沾衣也看不出來,只是臉上比平時多了一抹溫潤之色。
  
  見華有閒仔細打量自己,遊方又解釋道:「不論是內練還是外練,並不僅僅是在練套路的時候下功夫,現在杜會,練功也不能為了天天與人打架,那麼練它幹什麼呢,所謂健身目的又何在?
  
  我已經教了你身形步法以及呼吸配合,不僅僅是練那些套路的時候要注意,平常行走坐臥都要注意氣息綿長神氣安定。氣定才能神閒,神清方能氣爽,內家功夫中最簡單的樁法,未必是站在那裡動中求靜,跨步行樁也是一種日常功夫。
  
  每一步邁出,踵接地氣,身姿端正不僵不散,配和樁法中的呼吸,它並不累,而且恰恰相反,能夠滋養元氣。你也可以這麼試試,首要在於定住神氣,不要那麼浮躁,如果掌握純熟,你會感覺非常舒適,是一種由內而外的享受。」
  
  走個路還有這麼大的學問?遊方又向華有閒詳細講解了跨步行樁之法,讓華有閒跟著他學。雖然華有閒不可能立時掌握精髓,但小小年紀看上去確實有那麼一點氣度,快走到朝天門廣丅場的時候,遊方又問了一句:「,小閒,感覺怎麼樣?」
  
  華有閒實話實說:「天氣還是挺熱的,汗出的也挺多,就是心裡沒剛才那麼躁的慌。」
  
  遊方點頭:「這就對了,入門的感覺找到了,慢慢體會吧。
  
  出了不少汗,去買兩瓶水。」
  
  說著話他要掏錢包,華有閒趕緊擺手道:「游大哥,就兩瓶水而已,你都不讓我請你嗎?」
  
  遊方笑了,收起錢包道:「那好,你去買吧,礦泉水就行,不要冰鎮的。」
  
  朝天門位於兩江匯流形成的半島尖端,壁壘三面地勢中高,沿江兩側地勢漸次向下延伸。明初戴鼎擴建重慶舊城,按九宮八卦之數造城門十七座,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座城門即朝天門,上書四個大字——古渝雄關。
  
  它建在半島尖端的山崖高處,門外是一直抵達江邊碼頭的長坡麻石階,遠望十分雄偉壯美。從建築風水來看,此門鎮守重慶地眼一帶兩江匯流的衝擊雜擾地氣,接引生機靈動。
  
  民國初年擴建朝天門碼頭,舊城門被撤除。建國前夕一場大火使這裡成為一片廢墟,朝天門僅餘城基牆垣。而如今新建的朝天門客運碼頭與朝天門廣丅場,仍然是這座城市的地標,也是中外遊人觀賞兩江交匯、百冊爭流的最佳去處。
  
  朝天門自古就是兩江樞紐所在,千年以來江中插帆林立、舟楫穿梭,江邊碼頭密佈、人行擦踵,岸上酒樓商舖遍地、街巷四達。
  
  直到今天,朝天門廣丅場周邊一帶仍是市內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區與旅遊區。
  
  雖然古渝雄關已不在,地下只有城基牆垣遺跡,但以神識感應,其鎮守地眼匯流的地氣雜擾、接引兩江生機靈動的餘威又在,彷彿在廣丅場盡頭仍然矗立著一座無形的雄偉城關。
  
  神識中的這種感應十分特別,遊方還是第一次遇到,無須刻意運轉心盤也能查知遺跡的信息,說明這一帶的地勢環境本就呈現這種特徵,古朝天門只是以人工營建的方式與之融合。假如走遍周邊以神識查探地氣,攜入胸襟以元神觀其心像,此處地勢就是溯流入川,之後的兩江門戶。
  
  怎麼解釋呢?就像謝小丁看見遊方是一條魚,不僅是人,山川地勢也有自己的形容氣質。
  
  這一路走來遊方深有體會,此處是習練心盤的絕佳所在,不僅有山水地勢的自然變過,更多的是一種人文氣息融入環境中的層疊積澱。這是人間大隱心盤,含著江湖種種閱歷,不是僅僅行走世外山水、枯坐苦修秘法能夠體會的。
  
  白天人氣過於雜亂,遊方的神識感應受擾很大,不甚深遠很是模糊,待到夜深人靜之時,這裡應是很好的修煉之地。尤其是從解放碑到朝天門,假如在行走中發動心盤,這裡的地氣層疊積澱要想清晰的分辨,僅憑神識感應幾乎無法辦到,其運轉的神念需要精微強大到什麼程度,以遊方現在境界甚至還難以想像。
  
  這一步境界遊方現在雖然還辦不到,但可以將心神沉浸其中去體會,就似剛剛學會跨步行樁的華有閒。對遊方而言,此刻最適合他的修煉法門,就是在朝天門遺跡的位置,面對江中的地眼所在,展開神識融入山」滋養形神,這是他從古老的建木儀式中自己所領悟的心法。
  
  此處地氣並非全然精純,在厚重與靈動之間充滿各種擾動,恰如一條魚在江湖中真實的感受。遊方已經做了決定,將在重慶停留一段時間,每夜就在此處修習建木心法。但是眼下,首要的事情還是設法為謝小丁調治病症。
  
  兩人在廣丅場旁邊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喝水休息,遊方對華有閒道:「你注意點,看看附近有什麼人能給謝小丁當治病的醫生?」
  
  華有閒一愣:「這也能看出來嗎?」
  
  遊方拍著他的肩膀道:「不需要真是醫生,也不需要真會看病,只要一眼看上去感覺像個醫生,而且是那種很專業、很有權威的醫生。」
  
  華有閒突然反應過來意識到什麼,眨了眨眼晴問道:「你昨天在小丁姐姐家說的那位專家原來不是真的?你根本不認識那樣一個人?」
  
  遊方笑道:「也不能說是假的,真正給她治病的人還是我,只不過要找另外一個人去充場面。這丫頭我鎮不住,板著臉她還衝我樂,我要是一本正經的治病,她非得笑個不停。
  
  這裡面是有講究的,自古江湖術有,尖,與,裡,的門道,尖是真功夫,裡是做事的手段,二者不可偏廢。俗話說的好,尖中裡、了不起,裡中尖、賽神仙!如果你就是做生意,不妨尖中用裡,可以名利雙收。
  
  但你就是為了做成一件事情,先不考慮自己能得到什麼,那就不妨裡中用尖,首要目的盡量把先把事情辦好,所有手段都是圍繞這個目的服務。」
  
  華有閒想了想道:「原來游大哥還是要親自給小丁姐姐治病,卻要找一個人來冒充專家,把他們一家人給唬住,就是為了把病治好,自己卻不佔這份功勞,您辦事可真夠意思!」
  
  遊方又笑了:「謝局長特意托我辦這件事」小丁一家人對我也很好,我來就是給小丁治病的,當然要盡量用心,先考慮的不是自己。「但是話又說回來,裡中用尖並非沒有好處,如果把小丁的病給治好了,看上去是那位醫生的功勞,但是人是你請來的,人家一樣會在心裡感謝你。」
  
  喝完水歇了一陣子,兩人起身又在附近閒逛,朝天門不僅僅是個碼頭,除了可觀賞嘉陵江與長江匯流的風光,附近還有不少休閒設施,而且還有一個大廣丅場,周圍有綠化帶,也和一個開放的市民娛樂公園差不多。
  
  凡是這種場合,往往都有擺攤算命看相的江湖人,全國各地的旅遊風景點幾乎都一樣。有半官辦的,就是各個寺廟道觀,供人燒香、請丅願、放生、求福等等,收費都不便宜,顯得檔次還比較高,遊方的大舅公莫正乾道長就是這一方面的前輩高手。
  
  更多的是民間走江湖的,就在路邊擺個幌子,測前途問姻緣啥的,有遊客經過看看相、算算命、問問前程,也就是圖個樂子。碰上門檻精的算命先生,江湖驚門那套一驚、二問、三送、四賣、五捶、六興、七上天梯的把戲玩下來,能把人給忽悠住了,賺的錢也不算少。
  
  這就是驚門所謂的七道半門檻,真正混江湖的驚門內行必須掌握的基本功。
  
  這些擺攤混江湖飯吃的,有人和城管或附近的管理人員打游擊,而有的人已經在風景區混熟了,管理人員也不去理會,反倒成了一種另類的風景。在朝天門廣丅場附近,這種人也不少,大熱天都在樹下陰涼的綠地附近,弄叮「小馬扎坐著,面前擺個幌子,專等空子上門。
  
  遊方卻沒有留意這樣的人,他要找的是位一眼看上去就值得信賴的杏林高手,這些混江湖的老油條氣質上顯然不合適,除非是賣相氣度特別好的高手。再說了,這裡就是重慶,肯定不能找一個風景點眼熟的人,以後說不定會穿幫的。
  
  其實遊方的二舅公莫申守最合適不過,可惜謝小丁一家人早年認識他,如果從形容氣度上來看,大舅公莫正乾也應該非常合適,可惜這位老人家最近不經常出來走動,為了這件事特意將他從道觀裡請到重慶遠路奔波,遊方也不好意思。
  
  還是就近找吧,重慶這麼大,來來往往的閒雜人等這麼多,但願這兩天能遇到合適的,遊方自有辦法去說服對方,哪怕給一筆足夠優厚的報酬他也不在乎。遊方現在有錢,目的就是為了給謝小丁治好病。
  
  正在那裡琢磨呢,華有閒悄悄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指向不遠處小聲說道:「游大哥,你看那人怎麼樣?」
  
  遊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綠化帶旁邊,一棵大樹蔭下坐著一個人。從這個方向只能看見一個側影,此人穿著淺棕色絳雲紗短袖唐裝,非常古樸的暗繡滾花紋,坐在綠化帶的砌石巖上,屁股底下墊著一張重慶交通旅遊圖。
  
  出門帶地圖,顯然不像本地人,此人身姿非常端正安逸,無形中給人的感覺氣質很沉穩,以神識感應,其週身的神氣溫和中不失強勁。他左手搖著一柄山水題扇,右手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無名指上還帶著一枚白玉指環。
  
  從遊方站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容,這人帶著眼鏡,棕色的鈦合金鏡框很別緻。他的鬢角花白,一根根的銀髮看上去很儒雅。遊方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就是自己要找的!捅了捅華有閒小聲道:「你過去打聲括呼。」
  
  華有閒走近兩步,很有禮貌的招呼道:「這位大爺,您好!」
  
  那人繼續搖扇子抽煙,就似沒有聽見,派頭還不小呢!華有閒又提高音調括呼道:「大爺,您好,能問點事嗎?」
  
  「你跟誰說話呢?」那人兵於開口了,卻沒有抬頭看華有閒。
  
  華有閒笑著道:「當然是和大爺您打括呼了。」
  
  「你才是大爺!」那人仍然沒有抬頭,卻冒出了這樣一句。
  
  華有閒一愣,隨即很機靈的改口道:「叔叔您好!」
  
  那人卻把頭一低,乾脆不理會華有閒了,他挺有意思的,話不愛聽就不搭理。遊方趕緊上前一步道:「這位大哥,我的小兄弟不太會說話,請您千萬別介意,能問點事嗎?」
  
  那人終於抬起了頭,微笑著說道:「還是你這小伙會說話,有事就問吧。什麼大爺叔叔的,我有那麼老嗎?」
  
  看身姿這人很精神,但濃密的頭髮中遍灑的銀絲實在太有欺騙性了,華有閒開口就叫了聲大爺。等這人抬起頭微笑,看面容年紀的確不大,說二十多歲的相貌也可以,形容不出的神態氣質應該有三十多快四十了,眼中卻有幾分頑皮神色。
  
  看這表情,他剛才不是和華有閒生氣,而是故意逗著玩呢。
  
  遊方看見他就想笑,卻只能盡量忍住,因為走到近前差點以為這人是一位路過重慶碼頭的算命先生,再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居然是位假冒的風水同行!
  
  這人身前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三個大字「看風水,「上面還壓著一面羅盤,顯的像模像樣。這面羅盤看上去紅木方托、黃銅圓盤、帶著橫豎水平儀、一角的銅牌上還有香港慶余堂的徽記,顯得很精緻、很專業、很能糊弄外行。
  
  但遊方一眼就看出這面破盤子在真正的風水師手中根本就沒法用。方托就是密度板刷紅漆,只要沾水就容易變形。帶著十幾圈分金刻字的圓盤邊緣發澀,細節處加工的很粗糙。中央天池中磁針就是簡單的磁化處理的鋼針,而且轉軸與盤面分金刻度中心對的不是很準,稍微有點,偏。
  
  這就是在農貿市場賣二十塊錢一面的所謂羅盤,而且這人還是剛剛買的,漆面很新,幾乎沒怎麼用過。走遍大江南北,從古至今,遊方別說見過,甚至沒聽說有哪位風水師是這麼做生意的。……i大哥,您是看風水的?」遊方很詫異的問道。
  
  「那是當然了,你們沒看見我的招牌嗎?要看風水嗎?想看的話先問答我幾個問題。」那人搖著析扇淡然答道。
  
  他的扇面上提著字,書法很潦草,但遊方勉強可以辨認出是一首不倫不類的詩
  
  「柳色淒迷如煙境,落英無聲寄嚶嚀。對飲總醉風流處,慰語從來忒多情。」遊方總覺得這首詩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見對方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遊方終於忍不住笑了,這笑容有幾分古怪,擺著手搖頭答道:「我們不看風水,就是想問問您是做什麼的?」
  
  那人把析扇一合道:「這還用問嗎?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我就是看風水的!你不看就不看吧,幹嘛笑成這樣呢?不看風水的話,就不要擋在這裡妨礙我做生意。」
  
  遊方趕緊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不妨礙你做生意了。」然後給華有閒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不遠處,也在綠化帶的砌石沿上坐了下來,很有耐心的旁觀看熱鬧。
  
  那人倒也不介意他們看,繼續坐在那裡搖著扇子「擺攤,「一邊很悠閒地抽著煙。他的煙癮似乎還不小,半個下午抽了小半盒,每次抽完,都將煙頭在腳邊的地上掐滅,揮手扔進不遠處的果皮箱。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來來往往投過好奇目光的遊人不少,但是找那人看風水的是一個都沒有,甚至連停下來打個招呼問一聲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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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8:1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六章、外行 徐公子勝治

  自古有句俗語,地師不起野棚。
  
  所謂野棚,仔細說起來講究很複雜,簡單的說,像這種在路邊放個招牌、往那裡一坐就能開張的買賣,就是典型的野棚。看相、算命、測宇、打卦、賣藝、耍猴、乞討、賣藥等等江湖人跑碼頭的時候經常起野棚,但有一點,看風水卻不能這樣做心
  
  很簡單的道理,自古請地師看風水,無非是給陰宅陽宅定位定向,考察家居吉凶氣運x祖墳福緣餘蔭等,更進一步的則是提出種種要求,希望風水師能給予改善的建議心
  
  這些不論對於什麼樣的人家,都是影響很重大的事件,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現在人買套房子,還耍去看各種房交會,打聽價位、地角,動心之後實地看房體驗環境。開發商實際上就承擔了過去風水師的工作,而買房者本人是一位風水考察者,不會輕易做決定,更不可能在外地路邊隨便找個擺攤的陌生人詢問。
  
  這一類事情,或多或少對家庭的生活以及家居環境的影響都很大,主家請風水師往往考慮的都比較慎重,大多是慕名邀請或者有親朋好友拐彎抹角的介紹,不會輕易找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看來算命的可以起野棚,而看風水的不行,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無論是面相還是手相,都是隨身的,生辰八宇一類也可以很方便的報出來,現場就可以看可以算。但是陰宅陽宅的地勢地氣分佈,不可能隨身帶著滿世界跑吧?
  
  有些東西僅憑嘴說滅者用手比劃是無法描述準確的,來風景區遊玩的人也不可能隨身帶著家居佈置以及周圍環境的精確比例圖,而且最重要的地氣環境因素,都需要到現場才能真正杳驗清晰。
  
  假如有人坐在重慶朝天門廣場,卻能看見北京某套房子或者某個墓地的風水,要麼他已經去現場看過,要麼就是來問風水的人有遊方這種本事,能將風景帶走攜於胸襟之中,展開畫卷引人入境。但假如真有這麼大的本事,自己還用得著到街邊請風水先生嗎?
  
  自古風水師講究的是翰林的身價、挑夫的腿、媒婆的嘴。做生意有兩種方式,對於那些有名望的,是坐在家裡等人上門來請。沒名望的呢?想吃這碗飯的話也要借助江湖手段吹出名望來,往往不是自己吹,借助親朋好友、門生弟子之口四處宣揚。看似被動坐在家中,實則暗中也要主動攬生意,這樣才好起身價。
  
  也有的風水師是在四處行遊中做生意,這對江湖門檻的要求默,更精了,當然不能在路邊隨便擺個攤,而是要到實地去。無論是看陰宅還是看陽宅,找機會跟主家搭上話,現場指出不足或者凶險之處,然後再給予指點意見,這也需要江湖驚門的手段才能做成生意。驚門是江湖八大門之首,其門道可觸類旁通,但各門生意的巧妙與講究是不同的。
  
  無論風門地師怎麼做生意,最終還是要到看風水的現場去尋龍點穴或查驗地氣,哪怕是深山野嶺也得去,不可能坐在路邊三言兩語就把生意搞定了。這樣一來,請一位風水師的各種費用可比在路邊隨便找人看個相、算個命高多了,過程也麻煩的多心
  
  而這位先生倒好,就像算命一樣在路邊隨便弄張幌子起了個野棚,那些來來往往的閒人出來散步或旅遊,難道還要把一個陌生人帶回家管吃管住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生意上門,有人真的停下腳步要請那位先生看風水,他敢跟著陌生人走嗎?看風水是大生意,不可能在路邊擺攤一天做成好幾樁,有可能個把月都不開張,而開張一次經常能吃幾個月心
  
  遊方這個內行中的內行,今天遇到了一位外行中的外行,而那位外行氣定神閒的坐在廠場邊,神態自若一點不露怯的樣子,這賣相氣度真是一流啊,遊方忍不住就想笑,於是就笑瞇瞇的坐在一旁看熱鬧心
  
  來來往往的遊客看見那人,都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等到看消他腳下白紙寫的字以及紙上那面羅盤,紛紛露出好奇或好笑的神色,走過時還與同件小聲議論。而那位先生同樣搖著扇子毫不在意,並不主動開口攬生意,反而饒有興致的看著過路人的反應,似乎也覺得很有趣心
  
  那人的耐心可真好,坐了一個小時神氣安定毫不焦躁,遊方看了半天熱鬧,那人終於起身了,原來是去附逝的公廁方便,連招牌和羅盤都沒拿就丟在原地,也不怕被人順手揀走了心等他回來的時候卻沒有先坐下,而是站在自己的「攤位,、前低頭看著招牌和羅盤若有所思,神情彷彿在說我這字也沒寫錯啊,怎麼坐了這麼長時間就沒有生意上門呢?
  
  一見時機差不多了,不遠處的遊方終於開口說話了:「這位先生,你以前是不是算命的?自古地師不起野棚,你這麼擺攤看風水,是不可能有生意上門的。」
  
  那人聞言卻面露喜色,轉身就走了過來道:「你這小伙真是好眼力,我以前還真給人看過相,最近剛剛改行,今天下午還是第一次出來看風水。……請問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呢?」
  
  連「地師不起野棚」都聽不懂,看樣子他真不是江湖中人,遊方笑了,笑呵呵的站起身來解釋了這句話以及自古風水師做生意的講究。那人越聽越感興趣,眼晴瞪的老大,神情很是專注,等說完之後,他一把抓住遊方的手臂道:「我今天出來,等的就是你啊!」
  
  遊方被嚇了一跳,反問道:「我們認識嗎?」
  
  那人抓著他的胳膊不放:「不認識可以認識嘛,我今天這麼做,就是為了引你這種內行開口,我正在搜集這一方而的素材呢!……小伙,我不能問一句,你倒底是幹嘛的?」
  
  怎麼輪到他來打聽遊方了?遊方呵呵一笑,輕輕拔開他的手,挺胸整了整衣襟,架子也端起來了,好整以暇的反問道:「這位先生,你以前不是看相的嗎?那就看一看吧。」
  
  那人一聽這茬也來了精神,退後一步手指遊方道:「既然你問起,我可就實話實說了。你才是真正給人看風水的,雖然年紀輕輕卻已閱歷頗豐,看你的眉際帶有滄桑之色,而眼角隱含殺氣。說句可能會得罪的話,你犯過法!」
  
  遊方不驚不怒,笑瞇瞇的點頭道:「您繼續說。」
  
  那人一見自己開口驚人卻沒叫上彩,眼晴眨了眨又繼續說道:「我看你的印堂以及雙頰有溫潤浮光隱現,這可不是出汗,能否問一句,你來此地是否與一位女子有關?假如是這樣的話,我再送你一句,你最近有情孽糾纏啊,剪不斷理還亂!假如你真想知道」說到這裡他語氣頓了頓,還帶著尾音長歎。
  
  遊方擺手笑道:「大哥,不用再說了,這一驚、二問、三送、四賣的套路您很熟,我相信你給人看過相。但老弟也提醒你一句,雖然扯棚扯的很圓,但如果真懂看相的話就應該明白,剛才最後那一句從面相上是看不出來的。」
  
  那人一怔,隨即不好意思的點頭道:「對對對,那樣的話要等到看手相的時候才說,我總是把順序給忘了,業務還是不熟啊。遇到你真是太走運了,你定是一位大行家,年紀輕輕不簡單啊!」
  
  遊方問道:「這位先生,我看您也不是專業看相的,更不可能是風水師,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應該是路過重慶的遊客,能否打聽一句,您究竟是做什麼的?」
  
  那人饒有興致的望著遊方反問道:「你既然是個行家,那就給我也看一看唄?」
  
  遊方沉吟道:「有沒有人說過,您像一位醫道高深的杏林高手?」
  
  那人點了點頭:「還真有人說過,但是……」
  
  遊方截住話頭道:「但您不是醫生,如果我看的不錯,你應該是個寫小說或者搞編劇的!」
  
  那人神色一驚,緊接著很興奮的一拍遊方的肩膀道:「小伙,你太神了!」
  
  神什麼神!對於遊方這種老江湖而言,想一口說中很簡單,所謂言多必失,剛才那人已經說走嘴了,講了一句「我正在搜集這一方而的素材呢」。不是寫小說、搞編劇一類的人,跑到廣場上擺攤找什麼素材?所謂開口驚人神仙話,遊方肯定先要說這一句,結果還真是一語驚人。
  
  正在這時,那人褲兜裡有鈴聲響起,他對遊方說了句抱歉,掏出手機接聽道:「哎呀,老陶啊,好久不見!近來身體可好,家裡人都好吧,小情況也都不錯吧,公司還好吧?……什麼,想找我聊一聊公司發展規劃,你就別到大連了,我不在家。
  
  什麼,有人要請我到青島講課?不行,我哪有時間啊,家裡孩子還小,最近又這麼多事,一點空都沒有,當天去、當天回也不行。」對對對,前幾天剛在烏鎮開會,今天又趕到重慶來了,唉,真是忙啊!
  
  這不是費用問題,也不是不給你面子,就是沒時間,一天都抽不出來。
  
  國際國內的經濟行勢、市場走向與操作策略?準備這個題目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做課件就挺費功夫的。……一萬?這,你還是幫我婉言謝絕吧,感謝對方的邀請,我真的沒時間,假如實在推辭不了再說吧。……好的,再見!」
  
  放下電話他還嘟囔了一句:「一節課一萬,你早說啊,最近手頭正緊缺錢花呢!以為你又是白扯人情,請人哪有這麼說話的?」
  
  遊方聞言有點想樂,剛有的電話他聽清楚了,有人請這位先生做為嘉賓參加一次活動,時間只有一個下午,出場費用是一萬。但是對方在電話裡先沒有提這茬,而是直接請那人去一趟,被藉故堅決拒絕之後才提起費用的事。聽起來報酬挺不錯的,但梯子已經架起來了不好改口,那人仍然順著剛才說的話拒絕了。
  
  其實這一手在江湖門道中叫扣門松,存心不想把事情給辦成了,先提出麻煩人的要求等人找借口拒絕,然後再說報酬條件,對方也不好再改口答應。當然了,未必人人都有這種心眼,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很多人這麼處理事情,就是不會說話也不會辦事,無意中給自己扣了門栓。
  
  遊方同時也有些意外,納悶的問道:「先生,聽剛有的電話,我說錯了?您不是寫小說的?」
  
  那人笑道:「你說的沒錯,我快十年沒去公司上班了,這幾年主要精力都在寫小說。
  
  前兩年寫的書涉及算命看相,也研究過那麼一點點,最近開的新書題材又涉及風水,於是出來找素材積累,原以為都是江湖五術之一,沒想到隔行如隔山啊,套路完全不一樣。」
  
  遊方:「請問您貴姓?」
  
  那人背手道:「我姓周,名夢莊,你叫我老周就行。」
  
  遊方又問:「這名字很有意境啊,周夢莊,是化名吧?」
  
  那人嘿嘿一笑:「當然是化名,我聽說出來走江湖跑碼頭的,都喜歡用化名,就像我們這些寫文章的,都要用筆名一樣。」
  
  遊方:「請問您的筆名是什麼,都寫過哪些作品啊?說不定我還看過呢。」
  
  那人也不隱瞞,笑呵呵的答道:「我筆名徐公子,在起床中文剛已經連載了神聊、鬼扯、人謅、靈侃四部書,最近正在寫一本關於風水題材的,托風水之名,主要是講江湖中的種種奇遇。」
  
  遊方一怔,隨即笑道:「唉呀呀呀,怎麼這麼巧?我還真看過,難怪覺得您這扇子上的詩有點眼熟呢。想當初看見,對飲總醉風流處,慰語從來忒多情,兩句,很有感觸,與我心有慼慼焉。聽你這麼一提,我終於想起來出處了。」(註:參閱本書二十三章、恨未一識吳屏東)
  
  周夢莊笑的很開心:「那還真是幸會!別光說我」小伙,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幹什麼的?剛才特意找我究竟想問什麼事?你這個內行,應該不是找我這個外行看風水吧?」
  
  遊方答道:「我姓游,叫遊方,雲遊四方的遊方,就是個走江湖跑碼頭的,順便給人看看病。
  
  周先生,其實我有一件事想您幫忙,不過請放心,一定不會讓你白幫忙,至於報酬嘛,您看按幾堂課算合適呢?」
  
  周夢莊又拍著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還不知道什麼事呢,著急提什麼報酬?好說好說「小遊子呀,我也有事想找你幫忙呢,咱就別在這兒說話了。這時間也到飯點了,就在附近找個晾快點的雅間坐著好好聊,我請二位。」
  
  暈,周夢莊居然一開口也叫他小遊子!遊方趕忙道:「哪能讓您請客,是我有事主動求上門,當然要讓我做東。……小閒,幫這位先生拿著招牌和羅盤,在附近找個好點的飯店,我們吃晚飯去。
  
  周夢莊一擺手:「那些東西就不要了,幫我扔了吧,今天不遇到你,我還真不清楚看風水的講究呢。」
  
  重慶這個地方最出名的特色美食就是火鍋,這裡冬天氣候陰濕,又麻又辣的火鍋可以暖身祛濕,因此逐漸形成了地方特色。至於大熱天的開著空調吃火鍋,還要在麻辣鍋裡加鴨血鴨湯去躁氣,純粒就是口味問題了,與時令並不相合。
  
  在朝天門廣場附近一家飯店二樓的包間裡,周夢莊已經是額頭見汗,端著冰鎮啤酒看著窗外廣場。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太陽落了下去,廣場上散步的閒人多了起來,只聽他帶著幾分醉意感慨道:「早就聽說過重慶美女多,看來傳言果然不虛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裡的女孩大多皮膚好身材也好,有這兩樣就夠賞心悅目,夏天雖然熱,可美女們的打扮都很清涼啊,啥都敢穿!養眼啊養眼。」
  
  遊方坐在對面有些著急的問道:「周先生,您先別光顧著看美女養眼,剛才我求您的事,您究竟是什麼意見?」
  
  華有閒也在一旁勸道:「周先生,這是好事啊,而且也有您的好處。再說了,將來寫到小說裡,這是多好的素材,平時上哪兒去找?這回可是親身經歷。」
  
  周夢莊端著酒杯不緊不慢的答道:「聽上去倒是好事,但是讓我幫著江湖騙子去忽悠人,嘿嘿嘿嘿「不感興趣!實不相瞞,我以前寫的小說中也涉及到靈異題材還有心理學內容,對意像視覺有點研究。,小遊子,想要我幫忙,除非你能證明自己真有把握給人治病,否則我不相信你。」
  
  遊方皺眉道:「周先生,您想讓我怎麼證明呢?」
  
  周夢莊:「你說的那位姑娘,不論對這世界是否形成了錯覺,你必須進入她所見的世界,然後才有可能改變。我需要你逆向證明,不論用什麼方法,讓我也見識一下那種奇異的意像視覺,而且不會導致不良後果,因為這種病是不能亂治的。」
  
  遊方笑了,從隨身的背包裡取出一樣東西問道:「您在這方面倒不是外行,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請你幫忙,周先生請看,我手中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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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3 23:08:2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八十七章、給你想要的結果 徐公子勝治

  周夢莊一低頭道:這是一把帶鞘的短劍,你怎麼隨身帶著這玩意,是工藝品嗎?話剛說到這裡他的神色突然一變,就似定住了一般看著遊方身後,一杯酒端起了一半卻未送入口中,目光既像是見了鬼又像是看見了神仙。
  
  「周先生,您看見什麼了?」遊方笑著問道。
  
  周夢莊神色一震,就似大夢方醒,長出一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看了看周圍,這才問道:「剛才是什麼地方,那女子又是誰?
  
  遊方答道:「剛才您沒有去任何地方,所見的美女就是我手中的短劍。您不是對意像視覺有研究嗎,這就是一種意像視覺,怎麼樣,可以證明了嗎?」
  
  周夢莊連連點頭驚歎道:「可以了,可以了!原來你是一位催眠大師?」
  
  遊方搖頭道:「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但這不是催眠術。
  
  周夢莊不知從哪裡空然掏出來一個小本和一支筆道:「你說你說,我記下來,能否解釋一下剛才是怎麼回事?
  
  遊方一擺手:「不急不急,我會盡量用你能聽懂的方式解釋,但是現在,周先生還沒答應我的幫忙呢。
  
  一聽這話,周夢莊放下手中筆道:「助人為樂之事,幫你的忙沒問題,不過我也有要求,咱倆各取所需。
  
  遊方笑了:「我知道周先生想要什麼,不就是小說素材嗎?有些東西我沒法對你說,但還有很多東西我可以知無不言,請你留一個電子信箱給我,回頭將江湖中的門檻術x天梯術、盤局術種種門道對你稍作講解,編故事足夠了。
  
  至於其它的誇張神異之處,你就是幹這個的,自己發揮想像力沒問題吧。
  
  周夢莊很滿意的點頭:「好好好,一言為定,但是現在,你必須解釋一下剛有的事。
  
  想忽悠他還不簡單,遊方自不會講述什麼秘法,從意像視覺到元神心像,以及元神、識神之別、定境、幻境、夢境所見,還有外客沖身、天生陰眼等等真的、假的事例或民間傳說,一通神侃。
  
  周夢莊還真是個編故事的,沒被侃暈,低著頭在小本上飛速的記著什麼,唯恐錯過遊方所說的每一句話,不時還會心的點點頭,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華有閒在一旁好奇的問道:「周先生,您出來采風也不帶個筆記本電腦,既方便又時髦,怎麼還用小本做筆記啊?」
  
  周夢莊笑道:「帶那玩意太沉,沒有拿筆速記方便。」
  
  華有閒湊近看了一眼道:「周先生,您寫的是什麼字啊,鬼畫符嗎?」
  
  周夢莊不好意思的笑了:「速記,速記!潦草了一些,擇其大要而已,今晚回去我得仔細整理一遍,要不明天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
  
  遊方說完之後周夢莊意擾未盡,指了指身邊的空坐位道:「你再給我演示一下嗎?能否請那位美女一起喝杯酒?
  
  遊方直搖頭:「周先生,您就別做夢了!您剛才說要見識一下意像視覺,並且沒有不良後果,這需要你自己別胡思亂想才行,您要是魔怔了可不能怪我。談點正經事吧,我希望後天能請你走一趟,該怎麼做現在就商量好,對於您來說這件事並不難。
  
  遊方在酒桌上交待了一齣戲,或者說就是一部詳細的劇本,讓周夢莊按著劇本演就可以了,其它的事情都不用管,並答應事成之後,不僅有報酬還給他提供一份寫小說的江湖素材。周夢莊很興奮,一邊記錄一邊喝酒,喝到最後已有幾分醉意。
  
  遊方擔心他喝多了把今天交待的事給忘了,不敢繼續,勸他回去準備,並說明天還會聯繫。周夢莊臨走的時候,笑呵呵的拍著遊方的肩膀道:「老弟呀,就放心好了,這事你找我就對了,只要你有把握,我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周夢莊留下聯繫方式告辭而去,別看酒意闌珊,步子邁的倒是四平八穩,走的時候一直在笑,就似揀著寶一般。
  
  他走之後,華有閒期期艾艾的開口道:「游大哥,您剛才說的那些我也很感興趣。
  
  遊方一邊喝酒一邊說道:「你是指那些江湖術嗎?我本來就打算趁這趟出門對你講解的,你在心裡記下來,再編一份材料發給那位周夢莊,也不用太透太詳細,大概的意思讓他能編故事就行。但這些東西紙上得來終覺淺,無非遇事時心中有數,想要信手拈來,最重要的還是江湖歷練。
  
  華才閒眨了眨眼晴又說道:「剛才你讓周先生看見了什麼?見他一副神遊的樣子,我也想學。」
  
  遊方的神色略顯高深:「這些你不必著急,先學內外家功夫打好根基,世間修煉之道最終有諸法同緣之妙。其實你與謝小丁一樣天生靈覺敏銳,否則在江西礦洞中也不會有那番奇遇,但福緣不是憑空而受,你也受了那麼一番磨難險些送命。先學安身立命的功夫,等根基扎實之後,再學滋養形神的秘法,這是對你有好處的。……我們臨行之前,宋老闆是怎麼交待你的?」
  
  華有閒:「老闆然我好好跟著你,你教我什麼,都要用心去學、去體會。
  
  遊方:「那你就按宋老闆說的做吧。」
  
  華有閒看著遊方,以無比佩服的語氣道:「游大哥,你真了不起!逛街的功夫,就能說服周先生那種人配合你給小丁姐姐治病,今天上午你們還不認識呢。
  
  遊方呵呵一樂:「這就叫會者不難,江湖術的精髓就在於如何與人打交道,你要先搞清楚他是什麼人、心裡在想什麼,而你又能做什麼?」
  
  吃完飯之後,遊方又給遠在廣州的陳軍打了個電話,托他辦一件事,並且說了周夢莊的名字以及一個虛構的身份,最後在電話裡道:「時間有點急,所以就請你這個高手幫忙,麻煩你連夜趕工,明天上剛就能查得到,等我回廣州後再好好謝你。有些信息的日期注意一點,標注轉載發佈的時間最好是前幾年的,別讓有心人仔細一看都是今晚剛弄的。」
  
  第二天,遊方興沖沖的告訴謝小丁的父母,前天提的那位專家已經聯繫上了,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夢莊先生,他正在成都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研討會明天才能結束。周夢莊已經答應了,後天也就是週末,可以順道來重慶看看謝小丁的症狀。
  
  謝勤夫婦當然高興,連忙問遊方該怎麼接待這位專家?遊方則說不必特意接待,周先生不過是順道來重慶,這裡自有人接待。等後天再聯繫一下,遊方將親自把他接到岌岌招待所來給謝小丁看病。
  
  謝小丁當然也知道了這件事,這丫頭倒是挺鬼,以前根本沒有聽說過周夢莊這一號人物,就想查證一下。她不過是一個在國外讀書的學生,不是醫學界的內行,但是現代人有非常簡便的手段就是網絡,她悄悄在剛上查找了周夢莊的信息,結果還真不少。
  
  剛上多處都有此人的各種介紹,大體內容如下
  
  「心理學家、心理咨詢與治療師、同時是一位傳統特異醫學專家,國際心理學家協會成員。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從事心理以及意識學研究,具有十分豐富的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經驗,是感知療法的創立者,於精神分析流派基礎上吸收東方傳統醫學的元素,為當今感官錯覺領域的研究前沿。
  
  通過多年深入的理論研究和豐富的實踐經歷,周夢莊先生創立了獨特的意像感知技術,並在實際治療的過程中得到了有效的驗證,進一步推進了心理咨詢與治療領域在實踐中的發展,並且形成了一個新的學術分支。
  
  這些介紹並不是隨手編輯的詞條,而是出現在各種研究會議的專家介紹、各種學術論文的引用檢索、介紹神經醫學以及心理學前沿動態的新聞專題中,顯得非常的專業而且正規。有些剛頁是介紹專門的醫學文獻的,很多索引還是外文,周夢莊的名字也多次出現其中,卻沒有更多的介紹。
  
  這些東西是陳軍連夜趕出來的,如今網絡時代信息發達,但可以「用的東西也就可以被「利用,「給你想要的結果就行,這便是「盤局術」的門道。謝小丁想不到遊方會特意這麼做,而遊方卻能想到謝小丁十有八九可能會上剛去搜索。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對於專業性很強的領域,平時你根本不會知道有這麼個人,等到聽說名字特意上剛去查,才發現還真有這麼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這並不是周夢莊了不得,而是遊方的心機以及陳軍的手段高明。
  
  謝小丁悄悄的將自己檢索結果告訴了父母,謝勤夫婦更加喜出望外,就等著周夢莊先生上門了。
  
  周夢莊先生「來到」重慶,下榻在揚子島酒店,星期天吃完午飯之後,遊方親自將他請到了岌岌招待所,坐的就是酒店的車。
  
  在路上他打了電話,謝勤早就在岌岌括待所門口等著了,恨不得把全體服務員叫出來列隊歡迎,只是真這麼做未免太唐突。謝小丁也很好奇想到門口來,但按遊方的交待,龔蓉陪著她在會客室裡等著。
  
  當車停在岌岌括待所的門口,遊方先下車恭恭敬敬打開後側車門,滿頭銀絲、氣色溫潤、神態雍容的周夢莊施施然下了車。不用一句話的介紹,謝勤第一眼的感覺一就是他!此人不是周夢莊先生,誰還能是?。
  
  遊方在一旁暗中直歎氣,這戲演的,效果比自己的設想還要好的多,就算大舅公莫正乾親自來,也未必毒得上這位周夢莊!
  
  而謝勤已經拎步上前上前很熱情的伸出雙手道:「周夢莊先生嗎?我叫謝勤,是小丁的父親,萬分感謝您能到重慶來給我的女兒治病。
  
  周夢莊很得體的與謝勤握手:「不必客氣,遊方也算我的半個學生,聽說有這種病例,所以特意打招呼告訴我,我也很感興趣。其實說你女兒有病並不合適,只是她所見的世界很特別,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視角,但不要影響到正常的生活,我來的目的就是如此。」
  
  沈四寶躲在招待所的前台後面,探頭探腦的向門外觀望,並以獨特的九星宮心法展開神識暗中查探,結果卻疑惑不已。
  
  神識所感,周夢莊站在那裡神氣定安,週身卻有陰陽生煞之氣悄然靈動流轉不息,與周圍天地靈樞呼應,卻無擾無激如自然天成。沈四寶無法查探到更多,甚至無法確定這人究竟會不會秘法、是否在施展秘法?
  
  沈四寶不禁暗暗猜測,要麼這位周夢莊先生根本不會秘法,要麼就是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神念合形的境界。若說周夢莊是一位秘法高手的話,又不太可能,江湖上沒有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啊?
  
  這其實全是遊方搗的鬼,他在周夢莊身上放了一枚冷雲晶和一枚七耀石,就緊隨在周夢莊的身邊,以周夢莊立身處為靈樞,激應晶石發動了陰陽生煞大陣。陣法的巧妙之處在於並不展開運轉,而是呼應這一片天地間靈樞之氣的自然律動。
  
  陰陽生煞大陣是最簡單同時也是最深奧的風水陣法,沈四寶也會,但他根本沒見過有人能像遊方這樣施展。當初在松鶴谷中,向影華看出遊方功力不足,特意傳授了陰陽生煞大陣的種種變化,這些是松鶴谷歷代前輩鑽研的心血凝結,也有向影華自己的習練感悟。(註:參見本書一百四十章、起舞弄清影)
  
  向影華這麼做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答謝,更重要的是為了讓遊方能與她一起在「祭祖地靈樞儀式上發動天機大陣,正是借助此手段才勉強成功,當時那一番劍舞堪稱合璧,台下那麼多高手愣沒看出遊方的破綻來,陣法運用之巧妙已臻無形化境。
  
  後來遊方在白雲山中與秦漁練劍,也結合了陰陽生煞大陣的變化以及向影華月舞的玄妙,功力精進、境界也悄然更上一層。如今他用這種手段,若向影華在此自能看出端倪。但是沈四寶卻看不出破綻來,他連「移轉靈樞」之境尚且差了一線。
  
  遊方讓周夢莊所展示的,其實就是一種自然的行跡,在秘法高人眼中,宛如謝小丁天生的特異靈覺、朝天門的內在的地氣形容,彷彿這個人天生就是如此。
  
  沈四寶看不透,所以會疑惑,而遊方這麼做到不僅是對付沈四寶的暗中查探,很重要的是為了對付謝小丁。
  
  椅岌招待所當然不像大酒店那樣有專門的會務中心,但有一間佈置的整潔敞亮的會客室。謝勤很熱情推開門將周夢莊迎接來時,謝小丁果然被鎮住了,坐在那裡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周夢莊,沒說話也沒有動,甚至忘了禮節性的站起來打括呼,直到母親開口提醒才想來問好。
  
  這本是謝家私人會客的場合,可沈四寶卻跟在後面也進了會客室,很乖巧機靈做起了服務工作,適時而又禮貌的招呼
  
  「周先生辛苦了!,「周先生請喝茶!」
  
  所有端茶倒水的事都讓他做了,給人的感覺還很舒服,謝勤夫婦也就沒有叫他出去。
  
  坐下之後,周夢莊好整以暇的品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開門見山道:「攜小丁,我聽遊方說,你的所見的世界很有特色,那麼你看見我,想到了什麼?」
  
  這句話裡有陷阱,謝小丁從來都是直接「看見」的,而不是「想到的。
  
  謝小丁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看見了一隻蝴蝶。」
  
  遊方聞言有些意外,在此時此地,謝小丁的意像視覺應該是無效的,這一點他就早暗中提醒過周夢莊,但是謝小丁的這一句回答,遊方的劇本」裡事先不可能有,她撒謊了!
  
  周夢莊的應變很快,歎息一聲搖頭道:,「小丁啊,你沒有實話實說!其實你什麼都沒看見,只是聽說了我的名字,聯想到,莊周夢蝶,這個成語而已,於是說我是一隻蝴蝶。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一段是他自己的臨場發揮。
  
  謝小丁弱弱的反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該在一個心理專家面前撒謊,蝴蝶只是你想到的東西,而非你看到的東西,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周夢莊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顯得高深。
  
  謝小丁低下頭道:「有時候我看不見,但經常是真的看見了,一聽見你的名字我就想到了蝴蝶……」
  
  周夢莊:「你不想讓我認為你在撒謊,所以這麼回答,結果反而在撒謊,對嗎?」
  
  謝小丁嗯了一聲,又抬起頭道:「周先生,您還真是專家,我其實沒有病,這樣也挺好的,對不對?」
  
  周夢莊笑了:「我沒說你有病,但你這樣並不好,你似乎有點怕我,或者說害怕有人治好你的症狀,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謝小丁一愣:「誰說的,我才不怕呢!
  
  周夢莊又搖頭道:,「小丁,你又撒謊了!在我面前說話,最好能仔細看一看,看的不是我,而是面對自己的真心,你認為自己睜開眼晴所看見的,才是更加真實的世界,對嗎?」
  
  謝小丁言不由衷,卻被周夢莊直截了當的指出,話鋒一轉,江湖疲門喚魂術的套路已經出來了。這便是遊方安排的劇本,他早就知道謝小丁會否認這一點,只有說服她自己真正的承認,這病症才能安然治好,而不能強行以神識侵擾她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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