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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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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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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7 18:31:16 |只看該作者
六十七章、高人啊

  校園裡的路燈昏黃,道旁的樹木很多,稍往外面一點就是成片的陰影。遊方走到兩盞路燈之間,在一棵樹的陰影下站定腳步,向旁邊伸出右手,垂下一枚繫著黃絲的玉牌道:「張流冰,你看這是何物?」

  張流冰緊走兩步低頭一看:「這是一枚玉牌,咦,它怎麼……」

  遊方:「它怎麼很眼熟,對嗎?你雖沒有見過,但身為尋巒弟子,應該有印象,拿去仔細看吧。」

  張流冰恭恭敬敬的將尋巒玉箴接了過去,光線太暗有點看不清,抬頭看了「前輩」一眼,發現對方背身而立沒有管他的意思,於是小心翼翼的捧起玉牌後退幾部,來到路燈的正下方仔細觀瞧,並釋放靈覺感應,唯恐略過每一絲細微之處。

  遊方既然要裝扮前輩高人,當然就要把高人的派頭裝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彷彿根本不怕張流冰趁機拿著玉牌跑掉。他越是這樣,越顯得高深莫測,張流冰越不敢打其他的主意。

  張流冰看著看著,額頭上不知不覺已冒出了一層細汗,尋巒玉箴在張璽出生前就已經不見了,他更不可能親眼見過,但尋巒派傳世典籍中對它的形狀、材質、紋飾等細微處的鑒別特徵都介紹的十分詳細,而且此物以靈覺感應與尋常玉器明顯不同,尋巒派已入門的重要弟子都知道,否則談何尋找?

  況且尋巒玉箴當年並不是什麼隱秘之物,陸文行失蹤之前,不少與尋巒派交好的江湖同道都見到過,也可能向各自的弟子描述,否則胡旭元在北京圖書館怎可能認出來?

  張流冰與當初胡旭元的情況不太一樣,胡旭元是自己撞見,且遊方本人也不清楚它的來歷,刻意作假可能性幾乎沒有,這種東西想作假也非常之難,浴室立刻斷定它就是下落不明的尋巒玉箴。而張流冰尋巒弟子,自然更懂得鑒別,但這塊玉牌是以為「前輩高人」送到眼前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故此查看的異常仔細專注。

  越看越是真的,廢話,本來就不是假的!張流冰更加不敢掉以輕心,總想更仔細的再查看感應一下,不知不覺捧著玉牌在路燈下已經站了半個小時之久,突然感到一陣噁心眩暈,原來是他不自覺中運用靈覺已耗神過度,身體微微晃了晃才驚醒過來。

  他趕緊掏出手機打開電源,利用帶閃光燈的拍照功能,將這面玉牌從各個角度拍了幾十張。「李豐前輩」很有耐心,不動聲色的等了這麼久,有待他做完這一切,才微微有些不滿的道:「你也該看夠了,還給我吧!」

  張流冰雖有些不情願,但也不得不上前將玉牌地道遊方伸出的手中,同時後退一步,在側後方深施一禮道:「它很可能就是尋巒玉箴,對於我尋巒派事關重大,先輩可否在廣州稍後一天,我一定盡量安排好您的一切所需,並通知家父立即回國與您見面。」

  遊方收起玉牌繼續款步前行,就似剛才的身形並未停留,同時暗遠內勁蓄勢待發,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必了,你轉告張璽,我此次前來是因受人所托,要將我機會這枚玉箴交到尋巒派掌門手中,且只能交到掌門之手。……我多年步行走江湖,今日出山,卻獲悉尋巒派仍無掌門,只有繼續等待了。

  若不大聲招呼就走,又怕有負所托之人,敬此請你將此事轉告張璽。」

  張流冰萬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愣了愣,緊追幾步勸道:「李前輩,什麼事都好商量,既然您人都來了,不妨順道見家父一面,同道結交也是緣法啊。」

  遊方沒有回答,卻將話鋒一轉:「說起同道緣法,我與你如此巧遇倒是有緣。方才見你的靈覺不弱,可尚未化為神識。來到永芳堂前淬煉,想法倒是不錯,可惜卻來錯了地方。」

  聽「高人」竟談起了自己的靈覺修煉,言語中似有指點之意正是張流冰最近最關心的問題,他忍不住問道:「家父就是這樣指點我的,尋找地氣衝突擾動劇烈之處淬煉靈覺,乃是化神識之前最後一步,能否破關要看機緣,因此晚輩才來到永芳堂,請問有何不妥?」

  沒什麼不妥,劉黎也是這麼指點遊方的,自古以來鍛煉靈覺的最後一步都是這樣,連遊方自己都不例外。但根據親手經歷,遊方卻有獨特的感悟,像這種很獨私的修煉體驗,一般只會告訴很親近的弟子傳人,不會隨便亂說。

  今天既然要裝扮高人,就要下點本錢,遊方將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好處」給了張流冰,而且正視對方所需,只聽他高深莫測的說道——

  「尋找地氣衝突擾亂明顯之處淬煉靈覺,以求強大中逐漸精微,一旦元神清明而現,則可化為神識,這是自古正途。但你的靈覺早已足夠強大,精微掌控卻甚為不足,永芳堂前號稱廣州第一靈異之地,大範圍物性衝突過於劇烈,在此習練對於你來說事倍功半。」

  張流冰連連點頭道:「不瞞前輩,我在此淬煉靈覺已經一個月了,確實精進緩慢,那麼依您看

  ,應該尋找何處?」

  遊方:「物性千奇百態雜亂紛呈,於細微方寸間尋分別的廣大場所。」

  張流冰一皺眉:「這是什麼樣的地方,碑林、塔林?」

  遊方搖頭道:「不對,那些去處仍是地氣屬性過於強烈,雖適合最後的淬煉,卻不適合此時的你。沒去過古玩舊貨市場嗎?越大越好。」

  張流冰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點!」

  遊方一擺手:「同道中人江湖偶遇便是有緣,指點你幾句只是隨口之勞,不要忘了將我的方纔的話轉告你父。今後我還會詢問消息,請問如何聯繫你?」

  張流冰趕緊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辦公電話、電子信箱、通信地址都說了出來,又想起尋巒玉筏的「正事」,還想再多說幾句,只見眼前一花,「李豐前輩」的身形一閃一飄,就似魅影般消失於路旁的樹叢中。好高明的身法,眨眼間就毫無痕跡,彷彿剛才根本未曾存在。

  想從內心深處真正的震懾一個人,有兩種手段:一是指點他尚不瞭解、卻又非常關切的玄妙;二是展示他最檀長、最自信的本領,卻比他更加高明。遊方在張流冰面前,兩種手段都用上了。

  張流冰最擅長的就是身法,不愧「流冰」之名,而遊方抓住他一次還不算,最後不動用神識等秘術手段,就是展現身**夫離去。

  他的身法本就比張流冰高明一點,而且暗中運轉內勁蓄勢已久,不打招呼突然而去當然顯得飄忽莫測。另一方面張流冰剛才查看玉筏有些耗神過度,影響到感官知覺的敏銳程度,因此覺得遊方消失的更加詭異。

  張流冰定在原地,震驚之色半天也沒有退去。」李豐前輩」在他心目中已經是高明的不能再高明、神秘的不能再神秘、佩服的不能再佩服的高手!其實遊方的功夫比他強不了多少,無非是領先一步化靈覺為神識,更兼有一柄煞氣凌厲的幾乎無法控制的寶刃。

  等他回過神來,立刻飛奔出中大校園,不顧時間還是凌晨,在車上就給父親打了電話。

  遊方並沒有走遠,在暗中看著他打完電話匆匆開車離去,心中暗道:「混的很不錯嘛,夜裡出來練功還開著寶馬。今天已經搞定了你這個空子,將來在廣州如果手頭緊,房租伙食費就有著落了。」

  張璽真去澳洲了,隨國內鋼鐵企業礦價談判代表團一起去的,他倒是不是為了參與鐵礦石價格談林,而是借這個場合確定明年的船運業務計劃。本計劃兩天後才回廣州,但是這天後半夜接到兒子從國內打來的電話,提前結束行程一大早就趕往墨爾本機場,乘機回到香港。

  張流冰也沒閒著,當天驅車從廣州前往香港與矢親匯合,一見面,張璽再次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尤其是查看那枚玉牌的情形。

  然後父子兩人去拜訪了張璽的一位叔父,也是當年親眼見過尋巒玉筏、且完全信得過不會走漏風聲的自家人。

  那位老叔父見了張流冰拍的幾十張手機照片,又輸到電腦中放大觀看,連連點頭驚訝不已,與他記憶中的尋巒玉葳是一絲不差。張璽讓叔父暫時莫要對任何人提起,又馬不停蹄帶著兒子回到廣州,當時已經是半夜了,直接來到中大校園。

  張璽可是一位老江湖了,在永芳堂前重新模擬昨夜的現場,他親自「扮演」遊方,讓兒子重複昨天的一舉一動,盡量不要漏下任何一個細節。待到永芳堂後張流冰被「抓住」之時,張璽也是驚疑不已。

  張流冰印象最深刻的是那犀利無匹的煞氣,張璽想到了陸文行的佩劍秦漁,因為它是與尋巒玉筏一起失蹤的。但他不敢肯定「李豐」完全是憑借一柄煞刃才有如此威勢,畢竟兒子形容的太可怕了,高手既然不欲傷人,一般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張璽卻不清楚遊方還不算真正的高手,動手時剛剛化靈覺為神識半秒鐘都不到,沒有絲毫的經驗,已能夠激發器物的靈性,卻差點控制不住秦漁的煞氣。——這誰能想到?更讓張璽心驚的是,在那種情形下,「李豐」仍然能輕鬆抓住張流冰而不傷人。作為父親,兒子最從擅長的本事很瞭解,自忖就算換做自己,稍不留神也不容辦到。

  其實遊方抓的並不輕鬆,差一點就讓張流冰跑了,但張流冰本人的感覺大不一樣,事情拐了一道彎轉述總會有點偏差。況且張璽雖是高手但也不是所有功夫都強,單純論拳腳身法之靈活游滑,比遊方還差點。

  更重要的一點是遊方後來表現出的「高人風範」,竟然將尋巒玉、筏大大方方交到張流冰手中,絲毫不擔心他會帶著東西溜走。

  離開永芳堂後又來到那盞路燈下,張璽問兒子:「哪位前輩就這麼將玉牌交到你手中,也沒在一旁盯著你嗎?」

  張流冰:「是的,李豐前輩站在樹下,背朝我有一丈多遠,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張璽心有餘悸道:「兒啊,你幸虧沒有亂動念頭,企圖拿著尋巒玉、筏溜走。他那麼做,一方面是讓你好查看仔細,另一方面也是在試探你,同時軾探我們張家人的行事之風。」

  張流冰微怔道:「試探張家?」

  張璽:「那人必然與我尋巒派大有淵源,帶著傳承信物而來也必有用意。如今想接觸尋巒派的核心,當然是找我、陸長林、包旻三人。看來他還有所疑忌,故此要試探各家的反應以及行事之風,似有暗中考察之意。」

  張流冰:「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張璽:「這還不是你所考慮的問題,此事暫且莫要聲張。我看此人對你的印象應該不錯,否則不會開口指點你的靈覺修煉。」

  張流冰:「我覺得李豐前輩的指點相當有道理,令我有茅塞頓開之感,您以為呢?」

  張璽沉吟道:「我不是不清楚你的情況,但是作為我兒子,你的生活優越,且不缺秘法傳承,所以只要中規中矩按步就班習練,肯下功夫日積月累最終水到渠成則可,其他的事都看自己的悟性。而我平時太忙無暇多管你,如此習練也可磨一磨你的紈褲浮躁之心,所以就沒有特意指點太多機巧。

  而哪位前輩一見到你,就能看出以你的情形如此淬煉靈覺有不妥之處,如此倒也罷了。最難得他指點你的鍛煉之法,其設法之巧妙、對症之精準令人佩服。雖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能信口拈來,這份深厚的功底連為父都自歎不如。有些事講究機緣,其實你的積累已經夠了,昨夜遇見哪位前輩就是你的機緣,往後就按他指點的方法鍛煉靈覺,對你早日掌握神識定然大有裨益。」

  張流冰:「有機會我一定得好好謝謝哪位前輩,但他原本是想見你的,如果不是遇到我,說不定你就能見到他,也好問清來意。」

  張璽笑了:「來意已經托你轉告,還想怎麼問?流冰啊,你還是缺點江湖經驗,那人就是衝你來的,本來就沒打算直接見我。很可能他早已發覺你在此淬煉靈覺,昨夜故意在永芳堂前等你。」

  他考慮的事情自然比兒子更多,假如來人拿著尋巒玉筏直接找到他,會出現什麼情況不好預料。以張璽的身份自然會盡力留下師門傳承信物,至於他用什麼手段留下可說不好;如果來人不想給的話,也不敢肯定會出事麼事情。讓張流冰驗玉傳話,試探張璽的反應,是最穩妥的辦法。

  至於轉告的那句「受人之托信物只能交到尋巒掌門之手,而尋巒派如今無掌門則不便相交」,似是大有深意,讓張璽很是捉摸不透。

  是偶爾得到尋巒玉筏想私下要點好處?有可能但又不像。難道是與本門大有關係的高人,得到陸文行的遺物並受遺言所托,前來整頓尋巒派如今群龍無首不成體統的局面?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啊,那麼他在暗示張璽設法收拾大局成為尋巒派掌門嗎?

  張璽近三十年來對尋巒派的基業發展居功甚偉,而門派傳承仍然處於一種無人主持大局的狀態,絲內心中不是沒有想法,自認為是最有資格的做掌門的人。可惜包旻與他彼此不服,而陸長林佔據最有利的條件偏偏不是那塊料,歷史遺留問題一直沒有解決。

  無論如何,「李豐」在張璽心目中也成了一位高人,而且非常有可能與尋巒派傳承大有淵源。假如真是這樣,他找回尋巒玉筏再得到這等種高人相助,有很大的希望實現心中所想,就算不為私心,歷代祖師爺恐怕也不願看見尋巒派如今的局面繼續下去。

  流冰這孩子不僅沒有看清哪位高人的面目,連名號都未問清楚,究竟叫李豐、厲風、倪峰……都不能確定,更沒有留下聯繫方式。不過沒關係,對方既然找上門來試探,遲早還會再聯繫的,等著見機行事便是。

  張璽這個老江湖有些事情猜對了,有些事情則完全想錯了,遊方在他面前算不上高手,但是江湖手段的確很高明。在牛然淼老先生面前遊方尚且不怵,更何況隔著張流冰這個「空子」給張璽安門檻呢?當初

  打碎梅瓶之前只有五秒鐘時間,而昨夜在張流冰面前那麼長時間,足夠小遊子安好一連串的門檻了。

  但遊方可沒打算立刻再與張家父子聯繫,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昨夜偶遇張流冰事先也沒想到,趁勢為將來搞定尋巒派埋下伏筆而已,就似下棋留後手暫時不必再動。

  按遊方自己的打算,劉黎交待的三件事需要按步就班來,先練劍有真功倚仗,然後去尋找陰界土在雲遊中繼續練劍,直至將秦漁的靈性完全養成,同時自己的秘法真功修為大進,最後再去搞定尋巒派。

  當務之急不是搞定尋巒派,而是搞定變得有些不太「聽話」的秦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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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7 18:31:43 |只看該作者
六十八章、夜總會

  永芳堂周邊是一個開放的場所,市井傳說中的凶靈之地,夜半無人之時一般人不會隨便來溜躂,但是遊方這種人就說不定了。假如那夜有人不小心看見了他與張流冰,說不定也會認為自己見鬼了,關於永芳堂的傀故事又會多了一個,鬼多了兩條。

  大凡這種地方,可能時不時都有習練秘法者光顧,這些年來此淬煉靈覺的絕對不止遊方與張流冰兩人,「鬼」也不止鬧過一撥。地方雖「好」,但不夠隱秘,遊方可不打算再去了,至少不會在深夜裡獨自一個人去練功,再碰上什麼人鬧穿幫可就不好了。現代社會,表面上似乎看不到傳統門派、秘法世家的痕跡,但其傳承的底蘊不可小看,聽說向左狐所在的松鶴谷,向家自己就有各種適合鍛煉靈覺的場所,傳人平日習練很方便也很隱蔽,不必像遊方這樣跑到這種很可能會「撞鬼」的地方來。

  張璽一門比不上整個松鶴谷向家,但是他的兒子繼承秘法比一般人容易多了。遊方的悟性再好,若不是碰上劉黎,如今恐怕還在懵懂困惑之中呢,能否入門都說不好。

  但遊方也有自己傳承底蘊,若不是莫家原八大門的自幼「熏陶」,哪來如今的江湖小遊子?

  環境對人的影響太重要了,這便是人世間的風水。

  遊方住的那套房子,有最後一間還沒租出去,但是房東林音已經不再關心了。廣州這個地方消費不低,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若沒有住房按揭、子女上學等其他負擔,每月一千七也足夠一個人生活了,更何況遊方與屠蘇都是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

  林音已經將金部的精力投入到尋丨找李秋平的「事業」當中,上網發帖尋人、登晚報打豆腐乾廣告、在人流很多的各大商場、超市門前散發印有李秋平頭像的傳單。她還去了三年前曾工作過的中學,也是李秋平作為校友曾捐助的地方,希望校方發動社會各界校友的力量,幫助尋丨找李秋平。

  曾經的同事們幾乎都向她投以異樣的目光。在外人看來,這個女人不過是仗著年輕漂亮,不安於中學老師的本分,跟著一個大款走了,被人包丨養了三年玩夠了、被拋棄的怨婦而已。校長很有涵養的問她:「小林,你以什麼身份來做這件事呢?」很委婉也很明確的拒絕了她的要求。是啊,林音與李秋平沒有法律上的關係,如今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她私下裡尋人是自己的事,但是以什麼身份與理由到學校尋求幫助呢,尋丨找曾經的包丨養者繼續包丨養她嗎?學校是斷不會幫這種忙的。校長說話還算客氣,但其他老師的議論與嘲諷就很不好聽了,這不能怪別人沒涵養,是林音自找的。

  林音受盡了白眼,心酸自知,卻沒有放棄,有幾次,竟然將傳單發到了中山大學門口。遊方見此情移有些後悔,不該將一年的房租都交了,林音這麼找人當然需要花錢,日積月累也不少,平均每個月的房租都不夠她花的,花完了怎麼辦?不論做什麼,生活總該有個計劃小。

  遊方卻不太好管這件事,只是告訴林音,無論是誰宣稱有李秋平的消息,一定要先通知他,再與對方接觸,並強調這是謝警官特意交待的,林音很聽話的答應了。

  屠蘇對林音的遭遇十分同情,有一天放學後在校門外看見林音發傳單,主動上前幫她一起發,回家的時候已經晚了。看見遊方坐在餐廳裡等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遊方哥哥,你已經餓了吧?今天在學校門口看見林音姐發傳單,手裡拿了那麼一大摞,天黑也發不完啊,就幫她一起發,所以回來晚了。別著急,我馬上就做飯。」

  這話說的,簡直把遊方當成等著喂的小貓小狗了。遊方笑著起身阻止了她:「哪能天天吃你的飯,這麼晚了你也挺累的,我請你吧,快去洗個臉再洗個手,我們下樓去吃。」

  屠蘇笑瞇瞇的問:「又去夜總會嗎?」

  遊方點頭:「對,就是夜總會。」

  他們所說的夜總會可不是什麼聲色丨欲樂場所,而是小區門外不遠的一家大排擋。這是一家門臉不大的飯店,白天在店裡做生意,天黑之後將幾張桌子搬到門外空地上,點上燈,就是常見的大排檔,坐在這裡吃飯比較涼快。

  廣州這個地方哪怕是冬天都不太冷,一年四季在一些小街邊都能見到這種大排檔,下雨天用折迭鋼架支出來一個棚子就行,十分的方便。這座城市中有很多人下班很晚或睡覺很遲,來來往往吃宵夜的人不少,街邊的大排檔惠而不費,一直到後半夜都有生意。

  在生活區附近開排擋,顧客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或周邊單位的打工者,下了晚班或睡覺前來到大排擋,天冷燙壺黃酒、天熱來瓶冰鎮啤酒,下酒的小菜有煮花生、鹹毛豆,稍奢侈點可以要碟滷水鵝翅或者點兩個小炒,也是一天中難得的生活享受。

  天天夜裡在這家大排檔總能看見不少熟悉的面孔,彼此笑著點頭打個招呼,卻大多叫不上名字。時間久了,熟客們形容這裡是「天天夜裡總相會」,簡稱「夜總會」。

  遊方很少夜裡去,如果沒有在康樂園蹭課的話,經常在中午去這家大排檔吃飯,已經混得很熟了。這裡的飯菜實惠,更難得是乾淨爽口,生意一向不錯。飯店老闆是寧夏人,叫宋陽,大約三十五、六歲,是一位鬍子茬鐵青的魁梧大漢,身材健碩膀大腰圓,只是微微有些發福了。宋老闆說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但脾氣相當好,總是笑呵呵的。

  開飯店總會遇上點麻煩事,偶爾有小混混上門搗亂或者吃飯不給錢什麼的,這位平時一手拎一個煤氣罐如拎小雞一般輕鬆的宋大漢,卻從來沒有與人動過手。

  老闆娘大約三十出頭,長的嬌小標緻,名字也挺雅致,叫封弦詩。

  但封限詩的脾氣和老公可大不一樣,很有些火爆,罵人時一手插腰一手指人,罵半個小時也不帶重樣的,而且聲音清脆不啞,相當不好惹。

  熟人在私下議論時,都覺得這夫妻兩人反差也太大了。宋老闆好福氣娶了個漂亮老婆,但在家裡面估計也挺受氣的,堂堂一條壯漢竟然這麼沒脾氣。而遊方的感覺卻不一樣,第一次見到這位宋老闆,就發現此人雙手十指的骨節有點異常。

  雖然非常不明顯,但普通人出現這種特徵,一定是類風濕一類的症狀,這雙手根本不能幹重活。而宋老闆孔武有力似有使不完的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練過北派鐵砂掌。

  這是一種入門時相當艱苦、煉成後殺傷力極大的外家硬功夫。外家功夫到了高深境界也有內煉之法,而宋老闆除了手指節稍有特徵之外並無其他異常可察覺,說明他的外家功夫已經到了精華內斂的程度。就算沒有邁過相當於內家功夫「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門檻,也相去不遠,絕對是個高手。

  那麼,宋老闆的好脾氣就不難理解了。不論是師父傳授還是弟子習練外家硬功,都有三個基本條件:一是體格好筋骨強壯,二是個性堅忍能堅持吃苦,三是有涵養脾氣好。第三個條件雖與練功的關係不太,但對於習練者本人的意義最重要,這種涵養不一定在於文化水平,而是一種氣度心胸。

  假如是個心胸狹隘、好惹是生非的人,你教他一巴掌能拍死人的高深硬功夫,除非是有仇,想害他或者害別人,同時也給自己惹麻煩。過去的年代,弟子在外面惹事引起死傷,經常會把師門都牽連進去,其家人當然也跟著受連累。

  傳統中所謂的「武德」,並不一種抽像的、好聽的空講究,而是對於習武者很實在的、日常生活中需要涵養。武功只是為了在關鍵時刻防身,在有所必為時發揮作用,不可用以平時治氣。

  遊方的眼睛毒,看出了宋老闆的「底細」,但是並沒有點破。鐵砂掌又不能當飯吃,身懷絕技也得有營生可做,人家自己不願說,他人點破也是犯江湖忌諱的。遊方卻很喜歡到這家大排擋吃東西,看見的宋老闆,再想起藏身江湖的自己,感覺挺有趣。

  「同居」以來這段時間,屠蘇有好幾次回家都晚了,將方就請她出去吃。一開始小姑娘很不好意思,遊方笑著勸道:「我畢竟有工作有收入,還天天蹭你一個學生的飯,我都好意思你有什麼不好意思?又不是很貴的飯店,就是小區外面的夜總會,惠而不費。」

  屠蘇很詫異:「夜總會?」

  遊方呵呵直樂:「不是那種夜總會,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屠蘇到了地方才明白所謂夜總會就是這家街邊大排檔,後來遊方又請過她兩次,今天一說出去吃,屠蘇立即笑著問是不是「夜總會」。

  天氣有點悶熱,兩人來到大排擋沒有進店,就在外面的桌邊坐下,吹著晚風感覺清涼舒適,在這裡吃飯本身也是一種休閒。

  邊吃邊聊,就聊到今天幫林音發傳單的事,遊方試探著說道:

  「屠蘇啊,你今天不是真的在幫她,其實對林蔭來說,勸她把剩下的傳單拿回去,第二天再發更好。」

  「為什麼呀?」屠蘇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很是可愛。

  遊方開始給她算賬,印那樣一張帶照片的缸紙傳單多少錢,在晚報登一小塊尋人廣告多少錢,林音一個人維持最簡單的生活需要多少錢,最後說道:「她一個月的房租收入,根本不夠開銷,等手裡的錢花完了,會陷入困境的。她只顧著尋丨找李秋平,卻忘了怎樣計劃自己的生活。」

  屠蘇一聽也露出愁容:「我還真沒想過這些,只是覺得林音姐怪可憐的,想幫她又不知道怎麼幫。可是現在勸她不去找人,又是不可能的,遊方哥哥,你有什麼好辦法?」

  遊方:「我正想求你幫個忙,有機會勸勸林音,不是勸她不要找人,而是勸她把事情計劃好,能夠堅持找下去。你可以這麼對她說,假如第六個月才能找到人,第五個月就山窮水盡了怎麼辦?她應該能聽進去。」

  屠蘇:「遊方哥哥把話說得這麼清楚,為什麼自己不去呢?」

  遊方笑了:「我一個小伙子,去找一個單身女人,商量居家過日子的事情,有很多話說起來不方便,還容易引起誤會。

  你就不一樣了,這麼可愛一個小妹妹,就當找姐姐聊天了。」

  屠蘇連連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幾天就去找林音姐聊聊。」然後又皺眉道:「我們已經把一年的房租都交了,林音姐還有一間房子沒租出去。我和她商量一下,能不能改成租金每月一付,這樣就算她自己控制不住,每個月還有個起碼的生活保障。」

  遊方讚道:「你想的比我還周到,就這麼試試吧。……快吃飯,菜都涼了。」

  遊方很清楚現在無法阻止林音尋丨找狂狐,讓屠蘇去勸她,無非是希望林音在尋丨找的同時,能夠在沒有狂狐的日子裡將自己的生活計劃好,從偏執中漸漸恢復正常,只要做到了這一步,尋丨找狂狐的過程就是她找回自我的過程。

  林音若想真正找回自我,與她想不想狂狐無關。要麼她自己從目前這種狀態下真正解脫出來,要麼有另一個人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取代狂狐。第一種情況當然好,更好的是兩種情況都發生。至於遊方,卻沒興趣成為那「另一個人」。

  剛想到這裡,冷不丁聽屠蘇說了一句:「遊方哥哥真會關心人,相幫一個人也知道該怎麼幫。我也認為林音姐要找的人是找不到了,旁人都很清楚,就是她自己不願意明白。其實林音姐最好的歸宿,就是再遇到一位像遊方哥哥這樣的好男人,能真正對她好。」

  這小丫頭挺聰明啊,經歷的事情越多,明白的事情也越多。遊方正在嚥一口菜,聞言差點沒噎著,喝了口水才答道:「希望不再是李秋平那樣的男人,祝她好運吧!……你可別給我發好人卡,我最怕這個。」

  屠蘇很俏皮的說:「我又沒說你是好人,只說你是會關心人的好男人,難道你不是男人?」

  遊方一點脾氣都沒有,點頭道:「是,當然是!」說話時視線從她俏麗的臉蛋上滑活,瞄到胸前襯衫下柔軟的曲線,這丫頭發育的不錯呀,太誘人了!雖然視線很快離開,在心中暗罵了自己一聲流氓,但還是難免有所遐想。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晚風吹拂著屠蘇的髮絲,隱約聞到她身上散發出少女特有的清幽氣息,遊方心裡莫名有些癢癢的,連身體的反應都有些蠢蠢欲動。唉,還是去練劍吧!軍營裡為什麼每天訓練的那麼辛苦,除了備戰,不就是為了讓一幫大老爺們沒空胡思亂想。

  有了永芳堂前的經歷,遊方切身體會到劉黎為何在秘籍中對練劍之地提出如下要求——四面高牆,鬼神無窺。

  這樣的地方在廣州可很少見,但只要用心,總能找的到。遊方在市郊一處偏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農機廠。工廠早在很久之前就停產了,但廠房一直扔在這裡沒有處理,廠主已經打算好,等市區發展擴張到這一帶,屆時就做最牛的釘子戶。可惜這幾年廣州市政丨府的規劃沒有涉及這片偏遠的地方,廠主尚未迎來計劃J中去激烈對抗的拆遷。

  工廠前門傳達室雇了個老頭,象徵性的看著早已空蕩蕩、連窗戶都不剩的廠房,而穿過廠房離前門很遠的後院根本沒有人,連一條大狼狗都沒養。院子很大場地很平整,院牆很高,頂端還插著碎玻璃、纏著已銹得快糟朽的鐵絲網。這裡是符合要求之處,地氣環境還不錯,只是陰煞之氣稍重,畢竟好幾年沒人活動了,但正合適遊方練劍。

  遊方潛入這家農機廠後院已經好幾天了,收拾堆放的破爛雜物,拔去荒草夯平場地,還搬來一張小桌、一把休閒椅、撐起一柄很大的休閒太陽傘,就與白雲山莊前平台上見過的一樣。累了可以休息,下雨天也不怕淋著,準備的很充分。

  上次秦漁的煞氣差點控制不住,等回過神,遊方也明白了,以前自己根本沒有發揮出這柄寶刃真正的威力。等到靈覺化神識之後,才能夠完全激發這柄劍的物性,但秦漁數百年來積澱的煞氣太重了,而遊方就像一個三歲小孩輪動一柄沉重的大鐵錘,控制起來很吃力。

  這說明他的神識還不夠強大,通過養劍賦予秦漁全新的靈性也還遠遠不足。練劍就是鍛煉漸方神識的過程,同時也在繼續養成秦漁的靈性,人與劍一起煉。

  與屠蘇在「夜總會」吃完飯的這天夜裡,遊方趕到了練劍之地,取出秦漁在在手中摩挲,自言自語道:「秦漁啊秦漁,今後這段日子,這裡就是你與我的夜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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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為了孩子

劉黎所授的練劍之法十分詭異,稱為六合劍靈術。

不僅僅是練劍,也是在習練內家拳意真勁,在「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基礎上,達到「由感而發」的境界,身心與周邊環境內外交感,以拳法勁意凝練出一個無形的「人」。

這個人是不存在的,但對於練拳之人來說,又是實實在在的,元神清明所見,而非顛倒妄想,這是一種化境。只是拳法勁意凝練成的輪廓,略具人形,但要有五官,有五官才能有靈氣。一般人不論是練拳還是練劍,此人形五官都是自己的樣子,凝練的也是自己的拳法勁意。

但對於遊方來說,情況略有不同,這個不存在的「人」,他已經凝練成功,就是心像中所見的秦漁。所以最方便的辦法就是以劍習練,鍛煉自己的神識,同時賦予這柄劍更強大的靈性。

第一步仍然是以心神養劍,起身之後心法似收非收,秦漁的形象出現在他的面前。今夜所見的秦漁又有了與往日不同的變化,眼神中居然有一絲嫵媚誘人的笑意,飄霧狀的白紗裙竟化為絲緞般合體,勾勒出完美身材,挺拔、婉轉、媚惑之處玲瓏畢現,輻射出驚人的性感。

遊方心中苦笑道:「秦漁啊秦漁,我來練劍,就是想收攝心神不再胡思亂想,難道你也要挑逗我嗎?」隨即又意識到,秦漁自不會主動挑逗他,心像中所見折射的就是自己的心猿意馬。功夫到了這種地步,心神不能隨慾念而走,否則便是入魔成妄,要時刻小心。

劉黎所說的「自在出入,化境而觀,「就是指元神清明不受沾染。

遊方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運轉勁力撩劍做了個起手式,表情似笑非笑,秦漁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也與他一樣似笑非笑。這一瞬間,遊方感覺全身的毛孔彷彿都張開了,周圍一切細微的動靜,哪怕遠處牆根下蛐蛐在輕微的震顫翅膀,都清晰無礙的在神識中展現,但又絲毫不受其擾,恍若置身於無物之境。

秦漁的衣衫詭異的消失了,在身體的表面化為一層劍光。而遊方手中的短刃發出清晰可聞清吟之聲,隨著的劍勢連綿婉轉不斷。秦漁也動了,就在遊方劍意所指之處,時而是一位妙曼的裸女,如鍛的肌膚籠罩著神秘的光輝,時而整個人就化為一片迴旋的劍光,似可隨意遁形,拆解他發出的每一招劍勢以及勁力。

遊方曾說過,內家功夫分為練法、打法、演法三種,而劉黎承認他說的不錯,但又指出其實另有講究。他到此時才明白,其實這三法可以合一。

他是規規矩矩施展出一套形意五行劍,是標準的演法,但面對秦漁,他完全將璐力透過劍意發出,又是標準的打法。劍意發出之後,秦漁身形變換招招拆解,不讓遊方的勁力落到空處,呈含而不發之勢,又是標準的練法。

在外人看來,遊方是一個人獨自在演練劍法,但是劍光流轉之中帶著勁力精意,隨觸而感收發圓轉,隱約有混元抱丹之意。上下前後左右,遊方以全身心感觸秦漁的合擊,六合劍意所向,就似真的與一個人在對練。

但世上不可能有一個真正的人有如此詭異的身法,能夠隨觸移形。

遊方練了這麼多年的內家功夫,還第一聽體會到三法合一的勁意,也終於明白當初與劉黎第一次見面,自己以攪蟒勁去纏對方的手臂卻被崩開了,還差點將自己震傷,並非勁力上差了多少,而是拳意的境界不同,劉黎化解的很輕鬆。

遊方感覺自己沒有出汗,但是隨著他身形移轉,這一片空間已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蒸汽狀白霧。一套劍法演練完畢,遊方吐息收勁,而身前的女子化為一道劍光倏然飛回到短劍中。至此還沒有結束,需要繼續養劍。

遊方持劍端坐,周圍很安靜,但劍身上的光芒在閃爍流轉,彷彿能感應到如人一般的脈搏,還在輕微的跳動,天上的月色與星光好似也被吸附於劍身。待遊方養劍完畢收起秦漁時,這柄劍又發出最後一聲清吟,彷彿是舒暢的呻吟。

養劍、練劍、再養劍,這個過程終於結束了,遊方神氣消耗極大,全身毛孔都凝結著濃郁的陰寒,是剛才練劍時被秦漁的煞氣侵襲所致。

繼續運內養心法驅散陰寒,不能立刻起身就走,否則會落下暗傷的隱患。

練劍只有半個小時,內養行功卻有一個時辰,當遊方終於起身時,略有些疲倦,但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暢快,他幾乎也想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

回去的路上,遊方又想起了那家大排檔的宋老闆,能夠將外家硬功夫練到精華內斂的境界,即使是遊方也不敢硬碰硬與他正面招架。

而此刻拳法精意更上一層,竟莫名有了一種想法。

遊方也練過外家硬功夫,就是鷹爪功,但只是結合形意鷹形輔助習練,還是鐵指寸勁的內家發力方式,並未專修外家硬功,手指也看不出異常。經過此夜,他的功夫已經逐漸過渡到內外無別的境界,不知能不能硬碰硬接鐵砂掌?

他只是一想而已,並沒真的打算去找宋老闆搭手試功夫。又過了一天,他中午又去宋老闆開的大排檔吃飯,卻意外的聽說了一件事。

這家飯店除了老闆宋陽與老闆娘封弦詩之外,還顧了一個掌勺的廚師與跑堂的夥計,否則忙不過來。兩口子來到廣州已經十幾年了,積蓄多年早已落戶買了房子,有一個女兒叫宋引佳,今年十四歲,上初二。

中午時飯店還沒有把桌子擺到外面來,客人也不是很多,老闆娘在櫃檯後面罵人,聲音反常的不高亢而是充滿憤恨,並不是在與人吵架。

而宋老闆第一次沒有笑呵呵的與進店的客人打招呼,而是坐在飯店的一角默然不語。

遊方一進店,就覺得全身毛孔微微一乍,很詫異的看了宋老闆所在的方向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盯著眼前的桌面。這是真的正的高手欲發力時才有的氣勢,宋老闆不可能對遊方有什麼惡意,若遊方沒有掌握神識,以前是感應不到的。

是什麼人惹努了脾氣如此之好的宋老闆,讓這位鐵砂掌高手想打人呢?遊方點菜的時候小聲問夥計今天出了什麼事,怎麼店裡的氣氛如此反常,然後又凝神聽了一段封弦詩的罵語,搞清了事情的始末一一昨天宋引佳放學後與兩位同學一起回家,由於離的比較近不必坐公交車,步行一站多路就可以了。在廣州很多路口,都能看見一些發傳單或卡片的年輕人,紅燈時將傳單插在過往車輛的車窗上,綠燈時發給過路的行人,俗稱「卡娃」,這三個小姑娘就遇上了這麼一位。

這位卡娃只有十六、七歲,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少年,帶著眼鏡背著書包,就像一個小小年紀就抽空打工的高中生,看著就讓人同情。他手裡拿著一探某商家打折的傳單,看見宋引佳等三人,走過來以央求的語氣道:「同學,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

宋引佳好奇的問:「什麼事呀?」

那少年道:「我是附近六中的,出來打工幫人發傳單掙點錢,今天晚上我以前的小學班主任老師過生日,早就跟同學約好了一起去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旁邊一位女生反應挺快,反問道:「你要我們幫忙發傳單嗎?」

少年立刻搖頭:「不用不用,我要立刻坐車走才能趕得上,你們幫我把沒發完的傳單送回去行不行?商家就是這麼規定的,地方也不遠,從這裡走拐一個路口,就在鷺景賓館的觸房間,思嬌化妝品銷售部辦公室。」

幾個小姑娘都挺熱情,一聽對方是為了給老師過生日趕時間,也很願意幫忙,就接過那一摞傳單幫他送回去。拐了個彎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就看見了鷺景賓館,掛著賓館的牌子卻更像一家私人招待所,進去之後樓道裡感覺亂糟糟的。

上樓來到觸房間,外面沒有桂思嬌化妝品銷售部的牌子,但屋裡的桌上放著幾瓶化妝品。她們將傳單放下,說明來意就想走,有一位中年婦女熱情的招呼她們坐下,讓她們試試思嬌公司最新的高級化妝品,在每人手上都抹了一點。

然後這女人的臉色就突然變了,告訴她們這是非常昂貴的精華素,一瓶就要好幾千,現在她們已經打開試用了,不買的話,也得一人交一百塊試用費,說話時突然有兩位面色陰沉大漢的出現在門口,狠狠的盯著她們。

三個初中女生哪見過這種場面,當場臉都白了,把身上的錢全掏了出來,央求了好一番才離開。出門的時候又被嚇了一跳,對面房間走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盤著頭髮的女人,大大咧咧的沖這邊喊道:「咦,你們拉來客人,怎麼不介紹到這邊試用護髮產品呢?小妹妹,過來,給你們免費理個發!」

三個小姑娘嚇壞了,就像受驚的小鳥飛也似的逃下了樓,宋引佳出門的時候還在街邊摔了一跤,把膝蓋都磕破了。她放學後一般先到飯店吃飯,然後再回家做作業,當時宋老闆出去買東西了。

封弦詩見女兒回來晚了,而且褲子破了一塊,走路一瘸一拐,臉色發白渾身都哆嗦,也嚇了一大跳,摟過來問了半天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時氣的也是渾身發抖。她立刻打了個電話給老公讓他放下手裡的事情趕回來,自己顧不上店裡,回家好好安慰嚇壞了的女兒,宋陽則直接去了那家賓館找人算帳。

宋陽在賓館又碰見了另外兩個孩子的家長,而要找的那些人已經退房離開。有一位家長向派出所報案,民警詢問了一下涉案金額與具體過程,很為難的說還不夠立案條件,後來又解釋道鑒於情節特別惡劣,可以登記立案,但要把孩子帶來做筆錄,並且描述嫌疑人的相貌特徵等等。

孩子們第二天還要上學呢,而且已經嚇壞了,家長們哄都來不及,哪能經得起再折騰?看這個架式,人已經走了沒有現場抓住,派出所立案專門調查的可能性也不大。公安部門的基層警力都是根據戶籍人口的比例配置的,廣州這個地方

流動人口非常多,各類惡性案件頻發,警力嚴重不足,確實很難抽人專門偵破這樣一件案子。

遊方聽完後就明白了,那夥人在鷺景賓館開了一間房設局行騙,不可能是專門針對三個中學生的,肯定還干了別的事。最後要退房的時候,摟草打兔子來了這麼一手,但是所作所為太惡劣了,連孩子都不放過!

雖然騙的錢不多,但對孩子幼小的心靈傷害卻可能相當嚴重,哪個家長不會暴怒,連老好人宋陽也不例外!看見宋陽的樣子,遊方未動聲色,什麼話都沒說吃完飯就走了。

這天後半夜,在飯店後面的小巷裡,有一個魈梧的身影穿著深色的運動服,伸展雙手,全身骨節發出一連串的脆響,運勁力直透全身,然後彎下腰一掌拍去。牆角有一個廢棄的液化氣罐,砰的一聲悶響,鋼板焊接的璀體竟被生生打癟了一大塊。

「宋老闆,半夜試掌力,也不怕把鄰居吵醒嗎?」巷口突然有一個人說話,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

「小游,是你嗎?」宋老扳一閃身站的筆直,望向巷口走出的一個人。

遊方從陰影中閃身而出,點頭道:「是我,特意來看你想幹什麼,什麼人的帳找什麼人去算,何苦拿一個罐子出氣?」

宋老闆似乎並不太意外,搓了搓手道:「好些年沒有真的發力打人了,剛才這一掌只是把心中的戾氣打出去,否則真說不定會傷人性命。……你是內家高手,怎看出我的功夫?」

「宋老闆精華內斂,一身功夫並不外露,但是指節稍異常人,不是類風濕就是練過北派鐵砂掌,我一見面就看出來了。」遊方一邊答話一邊詫異的反問道:「您又是怎麼看出我練過內家拳呢,我一直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呢?」

宋老闆:「我沒看出來,以前只是有點懷疑,但此刻見你現身就能確定了。」

「你根據什麼懷疑呢?」遊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宋老闆答道:「你每次進出飯店,在街邊的直道上走過,步伐如尺子量的一般精準,落腳著力也幾手分毫不差。」

原來如此!遊方經常以跨步行樁之法練功,久而久之,平時走路也帶著這種特徵,儘管神氣內斂,行止中還是有痕跡可尋,宋老闆注意到了。正在感歎間,又聽宋老闆說道:「你看出了我的功夫,今天又見我神色不對,想來勸我不要太衝動嗎?我無傷人之意,況且那些人已經走了,我沒找到,只是在此發洩一番胸中戾氣而已,你就放心請回吧。」

遊方笑了:「我確實有勸你的意思,但不是勸你不要動手,而是怕你搞出人命,想在一旁稍微攔著點我認識一個警方的朋友,瞭解一些情況,治安案件出了人命與不出人命大不一樣,一旦有命案就是大案,警方的偵查力度會很大。您是成家落地的人,有些事要注意。」

宋老闆:「多礡你的好意!但素昧平生,你為何要現身插手呢?」

遊方仍然笑道:「江湖中偶遇,彼此看破行跡,無事卻不點破,有事便是有緣。

再說了,你家飯菜乾淨實惠,您要出了什麼麻煩,不僅連累妻女,我今後都沒合適的地方吃飯,幫你就等於幫自己嘛。」

宋老闆也忍不住笑了笑:「就為這個?我已經說過不會動手,也找不到人動手,你的心意已領,請回吧!我也要回家睡覺了。」

遊方又問道:「只為打一個煤氣罐,用得著換衣服扎束氣帶嗎?

分明有夜行之意,你總不會是出去賣藝吧?我既然來了,就一起去吧。連我都不想放過那幫雜碎,就不信宋老闆你自己能睡得著覺?」

所謂束氣帶,是習練外家硬功扎的一種腰腹帶,足有半尺多寬勒的非常緊,輔助發力時運丹田氣勁。宋老闆身材微有些發福平時能看出點肚子,但此刻腰桿筆直一絲贅肉的痕跡很沒有,顯然是把束氣帶給扎上了,再配合這身深色的運動服,當然是要夜行出手了。

宋老闆被說破行藏,歎息一聲道:「非我欲惹是生非,但此事對一個孩子影響太複雜了,不利於她將來為人啊,就算為了世上的孩子,我也非出手不可!」

孩子遇到這種事,受到的驚嚇很大,說不定會在心理留下陰影。

作為大人的心態也很矛盾,該怎麼安慰呢?告誡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幫助任何人嗎?又擔心她會變得自私冷漠甚至自閉,懼怕與外界正常的交流接觸,成年後不能正確的接受與表達應有的善意。

因為孩子的人格尚在形成之中,這種影響,可能會類似於修煉秘法之人元神受傷。家長要想讓孩子擺脫這種陰影困擾,正確認識這個世界,即學會保護自己,又能形成健康的性格,是相當費思量的。

那伙雜碎的行為實在太可恨,連遊方都忍不住要出手,同時也怕宋老闆惹出麻煩,故此深夜現身相見,要陪他一起去找人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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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按線穿珠局

鷺景賓館的胖老闆今天很不走運,打完麻將開房與三奶過夜,卻莫名其妙被兩個蒙面人從床上拖了起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如騰雲駕霧一般被人抗進了賓館的經理室,一看牆上的石英鐘,時間是凌晨三點半。

他被放在沙發上想叫卻又不敢出聲,因為兩名『歹徒』一人蒙黑巾一人蒙紅巾,各拿了一把水果刀,在他的臉上比劃來比劃去,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道:「大叔,你說割左耳朵好看一點,還是割右耳朵好看一點?」另一人答道:「這胖子兩隻耳朵都夠難看的,我看一隻割一般吧,還能修的標誌點。」

胖來辦褲襠都嚇涼了,哆哆嗦嗦的問道:「二、二、二位大俠,你、你、你們想要什麼,財務室在隔壁,保險櫃裡有錢。」

黑金蒙面人甕聲甕氣道:「我們不要錢,要錄像。」

胖老闆:「什麼錄像?我們自己沒裝針孔攝像機,要是別人在這裡拍了什麼東西拿去敲詐,可不關我們賓館的事。」

紅巾蒙面人冷笑一聲:「聽你這麼說,對這套業務還很內行,看來你們賓館也出過這檔子事。但幾天我們不是來看毛片的,就是要你們賓館前台這幾天的保安監控錄像公安規定保存的那種,別告訴我電腦出故障了,調不出來。」

胖老闆:「那、那我給保安室打個電話……」

黑金蒙面人用刀背在他額頭上蹭了蹭,又一指辦公桌上的電腦道:「千萬別告訴我,你這裡調不出來,假如看不到的話,我也不為難你,機箱就算了,你把鍵盤吃了吧,我可以給你弄點醬油來蘸蘸。」

經理室的電腦果然可以聯網查閱前台的監控錄像資料,遊方還發現輸入授權密碼進入幾個隱藏文件夾之後,這台電腦裡面的內容挺豐富的,有不少激丨情動作片,看拍攝地點都是這家賓館房間,看來剛才說的偷丨拍之事在這家賓館沒少發生。

紅巾蒙面人一邊瀏覽一遍搖頭:「拍得也太次了,音效、光線、角度都不行,這樣的攝影師真該挨揍!」一邊搖頭一邊又把看過的文件全部粉碎刪除。

黑金蒙面人勸道:「小老弟,別光顧著看毛片了,辦正事要緊。」有單手拎著衣領將胖老闆如拎小雞一樣從沙發上拎了起來,悶聲問道:「今天剛從你們408房間走的那夥人,究竟是誰?麻煩你在前台監控錄像裡全給我認出來。」

胖老闆哆嗦道:「每天進出這麼多人,我怎麼可能認識?」

紅巾蒙面人在一旁道:「不認識就算了,我們已經查了讓門的登記資料和入住退房時間,看了錄像自己能認出來。至於今天把你請到辦公室來,總要聊個明白,那夥人設局行騙,拐跑了我一個朋友的女人,我們是來算賬的。」

胖老闆嘟噥道:「冤有頭債有主,這可不關我的事!」

紅金人沖黑巾人道:「他樹洞惡化也有道理啊,確實不關他的事,大叔,怎麼辦?」

黑巾人惡狠狠的說:「別耽誤時間了,快拍照吧……胖子,脫衣服!」

胖老闆嚇了一跳:「脫什麼衣服,我是男人啊?」

紅巾人掏出一個數碼相機嘿嘿笑道:「胖子啊,你就擔待點吧,我這位大叔不僅崇拜陳冠西,而且有點變態,他覺得你太胖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們用刀現場把你的身材削苗條了,第二,排成照片回去放電腦上修改。你是要修人呢,還是修照片呢。?」

胖老闆也沒有大聲說話,但嗓子莫名已經啞了,連連點頭道:「照片,修照片!」

紅巾人:「那你還費什麼話,快脫吧。」

胖老闆本來就穿著睡衣,三兩下就脫光了,站在那裡就如一隻都若篩糠的白條豬。紅巾人舉著相機拍了兩張又搖頭道:「不行不行。太沒有創意了。來來來,畫上口紅,帶上胸罩,給我擺幾個POSE,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

口紅和胸罩都是剛才從胖老闆睡覺的房間順手拿過來的,用刀逼著,他不敢不照辦,身材太胖只能把胸罩掛在前面,顯得不倫不類。紅巾人可夠損的,讓胖老闆擺了幾個夠淫丨蕩的造型,又對著電腦做了幾個下流的姿勢,最後又讓他抱著一個櫃子模擬實戰。

待紅巾人拍夠了收起相機,讓胖老闆穿好衣服,對?巾人說到:「大叔啊,你看他也挺配合的,咱就別在難為人家了,您還有什麼事嗎?」

?巾人向胖老闆一伸手:「給錢!」

胖老闆此時看著這兩個人,眼神就如看見鬼一般,喘著氣問:「你們不是不要錢嗎?」

紅巾人也道:「大叔,你咋回事啊,我拍照可是免費的,收什麼錢吶?」

?巾人:「六十二塊五毛錢,找不著正主,他付連帶責任。」

紅巾人點點頭:「應該的,胖子,你有六十二塊五吧?」

?巾人又想起了除了女兒兜裡被人拿走的六十二塊五之外,自己昨天打車趕過來還花了三十六,於是改口道:「不只是六十二塊五,應該是九十八塊五,湊個整算一百,老子不找零了!」

胖老闆還真在辦公桌裡找出了一張百元鈔票,雙手遞給黑巾人道:

「大俠,錄像也看了,照片也拍了,錢也給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紅巾人晃了晃照相機道:「胖子,我已經打聽清楚了,聽說你小舅子還在這個區的公安分局當個小科長?……你要是老老實實開賓館做生意的話,我懶得找你,但你不僅藏污納垢,自己也參與見不得人的勾當,別說帳算不到你頭上!以後再這樣,咱們再上見,也來個艷照門大曝光!」

黑巾人擺手道:「小老弟,你先走吧,在門外等我,我還有幾句話想和這位老闆單獨聊聊。」

紅巾人點點頭:「那你就聊吧,小心別聊出人命,也別留下能驗出來的重傷。」說完話推開窗戶,從三樓直接就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宋陽問遊方:「你是怎麼想起來給男人拍裸照這一招的,太有創意了,真夠損!」

遊方一邊刪除相機中那些噁心的照片,一邊笑著說道:「誰說男人就不能拍裸照了,我看到他電腦裡那些東西,用這一招回敬他算是罪有應得!」遊方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只會學雷鋒,他若使壞整起人來,能會讓人脊樑骨都發涼,一想起來就做惡夢。

宋陽又皺眉道:「已經知道那夥人的面目,以你我的眼力,只要撞見了一定能認出來,但他們登記的身丨份證只有一張,夠嗆是真的,下次落腳也很可能會換,這麼大的城市找起來可不容易。」

遊方:「宋老闆,你就好好做生意照顧家人吧,你並不是行走江湖之人,除了一身功夫之外很多事情已經生疏了。交給我吧,只要那夥人還在廣州,我總有辦法把他們揪出來。

宋陽:「老弟,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遊方:「大叔,江湖同道有緣相聚,就這麼點小事沒必要刻意談謝,你還是想想怎麼哄勸閨女吧。」

宋陽又歎了一口氣:「師父當年教我,助生人莫輕己身涉險,有熱腸但不可無眼光,我也只能這麼教孩子。但還有最關鍵的一件事,我要讓她親眼看見那幫壞人被懲治,才能解開她心中的疙瘩。」

遊方伸手拍了拍宋陽的肩膀:「她一定會看見的,而且會開開心心的看見,保證會逗得她咯咯直樂。」

話間已經回到了宋老闆開的飯店附近,此時天還沒亮,飯店卻虛掩著半扇門,裡面的燈也是亮著的。遊方扭頭道:「沒見過你們家飯店這麼早開門啊?」

宋陽:「一定是我老婆,她應該猜到我做什麼去了,起床在這裡等我呢。」

進屋一看,老闆娘果然在屋裡等著,見到遊方與宋老闆一起進來吃了一驚。宋老闆擺手解釋道:「這是一位江湖同道,幫了我不少忙。」

老闆娘招呼遊方坐下,宋陽去了趟後廚換了身衣服出來,又恢復了平日微微發福的飯店老闆模樣。老闆娘很快炒了幾個熱氣騰騰的菜,並燙了兩壺黃酒端上來道:「今天有點陰冷,大半夜出去做事,喝杯酒驅驅寒吧。」然後又向遊方道謝。

遊方笑著問她:「老闆娘,原來你早知道宋老闆的功夫,也知道我倆去做什麼?」

封弦詩:「我老公的能耐我怎會不清楚,十幾年前他還救過我,我們就是那樣認識的。今天我哄孩子睡,半夜起來發現他不見了,就猜到他想去幹什麼。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插不上手,只能到這裡準備好酒菜等著。」

宋老闆一揮手道:「你回家吧,等會兒孩子該起床上學了,我與這位小老弟喝兩杯,你不用管了。」

老闆娘很聽話的走了,兩人一邊喝酒一邊就聊起了習武的事情,遊方道:「北派鐵砂掌練到你這種火侯,可真不多見,沒想過找個徒弟把它傳下去嗎?」

宋老闆苦笑道:「我如果有個兒子,看他性子不錯也許會教,但是小姑娘怎能學外家鐵砂掌,家傳是不可能了。這門功夫想收徒的話,在如今這個世道太難找傳人了,不傳也就不傳了吧。」

遊方聞言也是默然半晌,劉黎感歎傳人難尋時大抵也是這種心態吧?但鐵砂掌這種外家硬功與風水秘術還不一樣,在現代社會已經沒有蘇大作用,合適的傳人確實很難找,不僅需要從小艱苦習練,而且練到宋陽這種火候非常之難。

喝了半天悶酒,遊方又開玩笑道:「宋大叔,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外家高手,找個機會交個手?」

宋陽趕緊搖頭:「功夫練到你我這種地步,還是不要隨便交手,傷了誰都不好。……老弟啊,你如果找到那夥人,不要自己先動手,回來告訴我一聲,我一定要親自出手。」

遊方點頭:「行,只要我撞見了,不會自己偷摸活動筋骨,一定把你叫上!」

經過這件事,遊方再去「夜總會」吃飯,老闆娘總是不收他錢,這樣的話遊方可不好意思再去了,但又覺得還是來這家飯店更方便,於是就拒絕道:「你們總是這麼客氣,不是往外趕人嗎,我哪裡好意思再來?不來這裡,又叫我上哪裡吃飯?」

宋陽笑道:「那就打個折吧,結帳抹零頭,總可以了吧?」

所謂抹零頭,就是遊方吃了十幾塊錢,只收他十塊,二十幾塊錢,只收他二十塊,總之零頭不算。

遊方一看這樣也行啊,點東西的時候注意一些,不要弄太多零頭出來。

他已經向宋老闆誇了口,一定能把那伙雜碎揪出來,但是廣州這麼大上千萬人,上哪裡去找啊,總不能天天在街上逛指望瞎貓碰上死耗子吧?遊方想起了張流冰,這枚棋子可以提前動一動。

遊方那天夜裡用U盤考下了兩段錄像,假如以「李豐前輩」的身份發給張流冰,讓他幫個小忙在廣州找錄像裡面的幾個人,張流冰不會不答應的。他們家在廣州有根基,同時還有尋巒派的勢力可以借助,找起來人比遊方容易多了。如此也可以試試張家對遊方這位「前輩高人」的態度如何,是不是有暗中結交之意?

遊方還做了另外一件事。林音這段日子經常發貼尋人,在各大論壇已經混的很熟了,遊方求她幫個忙,在發尋人啟示的時候,有空把宋引佳遭遇的事情也寫成另外一個貼子發出去,提醒更多的人不要輕易上當。

遊方正準備聯丨系張流冰,不料林音那邊卻有事情了,有人與她聯丨系聲稱知道李秋平的下落。林音還沒有忘記遊方的囑咐,很高興的打電丨話來告訴他。遊方卻長歎一聲--該來的終於來了!

林音這種找法,不找出問題來才怪!這麼長時間都沒遇到心懷歹念之徒,連遊方都暗自納悶,難道廣州的治安風氣已經空前好轉了嗎?

那也不至於如此誇張吧!如今的林音就像一隻赤裸的羔羊,在城市從林中亂闖,等著大灰狼上門呢。

遊方也在等著大灰狼上門,心裡很清楚這是遲早的事,不經歷這些教記,林音無法變得更成熟。狂狐的下落,這世上只有遊方與劉黎兩個人知道,如果冒出第三個人,要麼是閻王爺好心好意派來學雷鐸的,要麼心懷不軌企圖騙財騙色的。閻王爺派人來的可能性太小了,只能當歹徒對待。

他沒有勸說林音不要與對方聯丨系,也沒有讓林音去報警,甚至沒有對林音明說對方一定是騙子,只是很「熱心」的告訴她應該小心點,讓他來幫忙處理這件事,林音很高興的答應了。

先是通過網絡,後來直接通了電丨話,林音終於「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方是個女人,自稱是道上的朋友,知道李秋平在哪裡藏身。按對方的說法,李秋平在北京替別人捎了一件贗品元青花,卻在來廣州的路上弄丟了。

商量賠一筆錢事主卻不答應,一定要李秋平還東西,否則就朵他一隻手。於是李秋平就匆忙藏了起來,與林音聯丨系的那人偶爾發現了李秋平的藏身之處,聲稱可以把李秋平的下落告訴林音,但需要三十萬封口費,否則的話就把消息通知正在尋找李秋平的事主。

這個故事編的可太像了,有些情節居然與無人知曉的事實完全吻合!遊方聽到消息也暗自心驚,對方一定是老手,且非常有可能是團伙作案。設一個成功的騙局,不能僅靠張嘴說瞎話忽悠人,幕後需要做很多調查工作。

林音在尋人啟事中已經透露了李秋平的一些信息,通過這些很方便就可以查證:李秋平是一位北京的古董商,今年八月初離開北京自稱要到廣州,從此下落不明。至於故事中編排的內容,就看出騙子的經驗老道了--廣州懸賞徵集元青花的活動,在業內很轟動,不是什麼秘密,那伙騙子肯定也聽說了。李秋平身為古董商為了這件事從北京趕到廣州,完全說得過去。更高明的之處,騙子自己並沒說出廣州懸賞徵集元青花的這回事,好似也不清楚李秋平來到廣州的目的。

林音只要向李秋平的舊識或者搞古玩的人稍微打聽一下一、李秋平是否有可能帶著一隻贗品元青花從北京到廣州來?人們自然會告訴她這件事,分析之後認為非常有可能。林音會恍然大悟,意識到原來如此,騙子話就更可信了,因為這個結論是林音自己調查出來的,不是騙子直接告訴她的。

高明的騙局,不是把所有編造好事情都說出來,而是先編織一個完整的推理鏈條,然後拋出鏈條中一環來引人上當。不怕你去調查,因為你肯定會查出證明他所說的證據,這種手段以術語稱作「按線穿珠局」,也是最難識破的一種江湖門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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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螳螂捕蟬

至於說李秋平丟了一件贗品,事主非要把東西要回來,這種情況是很可能發生的。比如事主就是文物造假團伙的頭目,這件東西是剛剛試製成功的樣品,打算將來在國際黑市中設系列騙局進行巨額詐騙。這次利用李秋平這個合法古董商的身份,拿到廣州那場承諾保密的徵集活動中秘密「試水」不希望出任何意外,更不希望這件樣品不受控制的流出去,莫名其妙的丟了,一定要追回。

林音可以選擇信或者不信,假如她不相信的話可以私下請教信得過的內行,比如遊方這種人,完全可以推理出上述的可能性。騙子只是說出這件事,卻不解釋為什麼,甚至還會說自己也不知詳情,假如受騙者去請教內行人,反而能幫他們圓謊。

不論林音怎樣懷疑,只要她想找到李秋平,就會與對方接觸。就算換作遊方這樣的老江湖,若事先不知其中的內情,站在林音的角度很可能也會入局。「按線穿珠局」通常就是對付老江湖的,對付林音這種人當然更是綽綽有餘。

以尋找李秋平為生活目標的林音,卻不知殺害狂狐的兇手就在身邊,是她人生最荒誕的不幸。然而從另一個角度,這也是她最大的幸運,只有遊方能一眼拆穿這種騙局,無論對方設計的多麼高明。

林音詢問遊方該怎麼辦,遊方建議她先穩住對方,答應想辦法籌錢,同時問一句:「怎麼才能相信你,萬一錢給了,找不到李秋平怎麼辦?」

這是每一個人都會問的,對方的答覆很乾脆,李秋平躲在珠海,可以先告訴林音他的藏身地點,等找到人再給錢。但同時又警告林音,李秋平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藏身地暴露了,假如她見到李秋平的當天沒有給錢,就立刻通知事主,讓李秋平來不及逃脫。假如錢收到了,對方就不管閒事了,李秋平可以繼續藏在珠海,也可以換個更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這種答覆讓林音沒法不動心,她滿懷驚喜同時又滿面愁容的問遊方:「我沒有三十萬,難道把房子賣一套嗎?」

遊方心中卻咯噔一聲,騙子玩了這一丨手,就不僅僅為了騙財了,而是直接沖林音這個人來的,看來已經把她的情況調查的比較仔細。假如換作他設這個局,從最歹毒的目的出發,也會這麼做的。

給一個珠海的地址,就說李秋平藏在那裡,讓林音去找。只要林音到了地方,那就是有去無回,她這種姿容嬌美、氣質高雅的年輕女子面臨的命運將尤其淒慘。而且只要控制了林音本人,屬於林音的東西包括廣州那兩套房子,都能逼她簽字轉讓,一個孤身弱女子落入魔掌很難反抗。

林音住的這套兩居室,一間是她的臥室,另一間佈置的很簡單略呈書房的樣子,有一個書架和一張電腦桌,他們就在這間房裡商量。屠蘇也在旁邊聽著,眨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神情很是緊張、好奇還有些擔憂。

書房中唯一的裝飾就北牆掛的一幅立軸山水畫,一看就是明末山水大家王時敏的風格,筆法神似,畫風模仿的非常高明幾可亂真,落款題名就是王時敏的自號「西廬老人」,但紙質、題款、篆印都有破綻,應該是一副贗品。

遊方想了想說道:「你告訴對方,手裡沒有那麼多錢,暫時只能拿出十萬,剩下的用李秋平留下的一幅西廬老人的畫來抵,相當值錢的古畫。」

林音皺再道:「哪一幅古畫?」

遊方一指北牆:「暫時就用這一幅吧。」

林音搖頭道:「這幅畫是秋平原先留在這裡的,我屋裡還有另外兩幅,秋平告訴我全是贗品,但對他有紀念意義所以要一直留著。」

遊方安慰道:「沒關係,那些人也不知道,而且這種贗品在內行人那裡也值錢,就算你賣房子籌錢需要的時間也不短,還是盡快打聽出李秋平的下落比較穩妥,穩住對方別再出狀況。先試著問一聲,看對方答不答應?」

林音的表情很無助:「就算是這樣,我連十萬塊也沒有。」

遊方很乾脆的答道:「我有十萬,先借給你。

林音感激的都快哭了,弱弱的說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

遊方打斷了她的話:「謝什麼謝,不過是暫時借你用,又不怕你跑掉,如果你找到了李秋平,一切都好辦了。」

這時屠蘇插話了:「遊方哥哥,我剛才還在想,假如林音姐就是要賣房子,可以把這套小的賣了,暫時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反正還有一間沒租出去。」

遊方心中暗道這小丫頭也會琢磨事情了,但她琢磨的就是那伙騙子設想的。假如林音真要賣房子,第一個上門買的人恐怕就是騙子的同夥,甚至同意先借錢給她的都說不定。如此倒也能把那夥人給釣出來,但遊方不想這麼做。

屠蘇一直很關心林音的情況,出了這種事情,遊方把小丫頭叫來一起「商量,「目的就是要讓她從頭到尾經歷這個複雜而高明的騙局,學會自己分析與思考,有這碗水墊底,今後遇見什麼事都會小心很多。有時上當的過程,也是受教育走向成熟的過程。

林音沒什麼主見,完全按遊方說的辦。而且她已經給謝小仙打過電話,謝小仙在電話裡告訴她這種事情不太好報警,就算報了警,全是道聽途說沒證據的事,警方也不好查,該怎麼做全聽遊方的。遊方聞言有一點小小的感動,在某些方面,謝小仙對他還是很信任的。林音與對方聯繫,全按遊方的意思說,對方考慮了片刻,很痛快的答應了,只是催她快一點。想想也不意外,在對方看來,李秋平是一位古董商,留下一幅值錢的古畫完全正常。況且騙子目的就是林音本人,只要把人騙到手還愁別的東西嗎?

第三天晚上,遊方把十萬現金取來了,那幅畫已經從牆上摘下來捲好放在畫筒裡,三個人又湊在一起商量。屠蘇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林音姐,我覺得你不能這樣去珠海,萬一那夥人是騙子,你一敲門就把你抓進去,被拐賣了怎麼辦?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還帶著一大筆錢,實在是太危險了。」

拐賣?林音這種女人,如果落到犯罪團伙手裡,那可是難得的玩物與值錢的寶貝,下場要比拐賣淒慘百倍。但小丫頭能考慮到這些並提醒林音,遊方已經很滿意了,試探著問道:「屠蘇,那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屠蘇直眨眼,想了半天猶猶豫豫的說:「林音姐不能去,可以分兵兩路,請別人去珠海看看秋平大哥是不是躲在那裡,如果見到人了又沒有問題,打個電話過來,林音姐可以在廣州付錢。」

丫頭說的倒挺在理,遊方反問了一句:「那麼誰去珠海呢?」

兩個女人面有為難之色,對望一眼都看著遊方欲言又止。遊方暗道:「好你個屠蘇呀,胳膊肘沖外拐,這就把我給賣了?以為你遊方哥哥有多大本事嗎,假如那裡真有埋伏,壞蛋就不會把我抓住,逼著我通知林音說沒問題?」

心裡雖然這麼想,表面上卻順水推舟的說道:「交給我吧,我能找到合適的人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屠蘇鬆了一口氣:「遊方哥哥能找到人去就太好了,我剛才還在擔心假如是你去的話,人生地不熟會不會出事。……你要是找當地的朋友去,也告訴人家一定要小心。」

林音不無擔憂的問道:「這樣,對方會答應嗎?」

遊方很肯定的點頭:「只要你的態度堅決,對方一定會答應,這是人之常情。放心好了,既然你已經答應給錢,而對方在沒有收到錢之前,李秋平是不會有危險的,假如他真在珠海的話。」

這種要求很正常,普通人出於謹慎都會想到的。而且林音越謹慎,就顯得她越當真,越容易中對方的圈套。

商量完畢,林音拿出電話與對方聯繫,遊方就在一旁小聲的指點她該怎麼說,對方似乎很不高興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同時提出了最後的要求--林音可以找人去珠海確認,但只能讓一個人去,那人不能開車只能步行,看見狂狐之後立刻打電話通知林音付錢。而林音需要現場付錢,一個人帶著現金與那幅古畫,到一家飯店的包間裡等著。對方會先給她一個地址,她打電話通知別人去確認,如果沒有問題就付錢。

林音則擔心對方不守信用或者根本不知道李秋平的下落,對見面付錢之事顧慮重重。為了消除她的擔心,商量的交錢地點定在市中心一家很熱鬧的飯店包間裡,附近人來人往看上去很安全,旁邊拐一個彎不遠馬路對面就是區公安局對方還警告林音不要再耍花樣節外生枝,企圖找人通知李秋平轉移,他們會一直盯著的,發現不對就封住李秋平的門,立刻通知事主派人來。

聽上去似乎沒有破綻,但遊方心裡暗罵這個團伙花樣可真多。不要以為在人多的場合就絕對安全,實際上有一些特別的綁架案就是在眾目睽睽下發生的。從飯店包間裡扶出一位看似醉醺醺的同伴,出門就塞進汽車裡,誰也不會起疑管閒事。假如林音真的一個人去了,結果十有**就是如此。

看來這個團伙在附近踩過點,非常熟悉林音的情況,知道她在廣州孤身一人幾乎沒什麼朋友,為人單純容易上當,遇事又沒有主見。假如林音找人幫忙去珠海的話,恐怕只能找那個以前就認識的小伙子房客了。這夥人連遊方都算計進去了,只可惜不瞭解遊方的底細,沒有把他當回事。遊方想到了這些,當時卻沒有說出來。等真相大白之後再慢慢解說吧,有這一系列的經歷,事後回想起來,也能讓這兩個女人明白很多事。

遊方當然不會讓騙子牽著鼻子走,但他真的找人幫忙了,深切的體會到一個人闖蕩江湖身邊沒有信得過的朋友遇事也很麻煩。他沒有找張流冰,而是去「夜總會」找宋老闆。

宋老闆正在飯店門口招呼客人,大老遠見到遊方就笑呵呵的喊道:

「小老弟,今天吃點什麼?」

遊方走到近前悄聲道:「大叔,有一件事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可能要耽誤你一天時間。

宋陽見他神色鄭重,心領神會道:「別在這說話,我們到後面巷子裡去。」

在飯店後面的小巷中,遊方與宋陽耳語了很久,不僅告訴了他林音的遭遇,而且兩人商量了冉天的計劃。

不論對方此次能否行騙成功,遊方是不會放過這個團伙的,因為他感覺到了威脅。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夥人已經在附近踩過盤子盯上林音了,而且計劃的如此歹毒,絕對是一幫人渣。他不能總在林音身邊守著,既然對方已經動了手,那就沒什麼好客氣的,順籐摸瓜查出這個團伙的落腳點,回頭全給收拾了!

第二天一大早,儘管屠蘇很擔心,但在遊方的勸說下還是去正常上課了,遊方特意叮囑她晚上別回來,就在宿舍裡和別的同學擠一夜。

屠蘇一走,遊方也出門,背著包去了廣州汽車客運站,然後在擁擠的人流中消失。

遊方當然沒有真的坐車去珠海,等他從客運站出來的時候,頭髮已變得花白,步履略顯蹣跚,帶著塑料框老式眼鏡遮住了眼睛的輪廓,嘴角也微微撇著不像平常的樣子,兩頰還多了幾枚老人斑,分明就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鞋和褲子換了,上衣倒沒換,只是把原先紅色的雙面夾克反穿過來,淺灰色的那一面換到了外面。

走江湖賣藝,表演時需要耍各種角色,飄門高手自然知道如何在短時間內改變自己的體貌特徵,背著包在附近找一間洗手間就全搞定了。

下午快五點的時候,林音出門了,她將一個帶子很長的提包斜跨在肩上,左手還緊緊握著袋口,右手夾握著一支畫筒,神情很是緊張,走出小區向周圍打量了半天,然後才走到路口打了一輛車前往市中心指定的飯店,她真是一個人去的。

下午有點堵車,到了地方已經過了五點半了,這家飯店很熱鬧,外面散台的客人幾乎坐滿了一半。林音走進來環顧四周略微有點放心,因為這不是什麼大飯店,營業面積只有一層樓。飯店門朝西,進來是大廳和散台,在大廳的北側與南側各有四間包間,東側是廚房的入口與洗手間的位置。包間並不隱蔽,只和外面的大廳隔了一扇門而已,看上去比較安全。林音進門先問服務員:「我姓林,訂好的包間,請問客人來了嗎?」

服務員查了一下枉台上的登記本:「林女士訂的包間是吧?在一號,登記的是四位用餐,客人還沒來,請問您現在點餐嗎?」那伙騙子訂包間,用的是林女士的名義,留的也是林音的聯繫方式。

林音一聽人還沒到,莫名又覺得輕鬆了一些,推門進去見人與自己坐在包間裡等人,感覺多少有些不一樣。她點頭道:「我先點菜,你們就上吧,我在包間裡等他們。」

她為了節約時間同時也出於謹慎,自己先點好了菜,進了包間關上門,將桌椅板凳以及屋子裡的擺設仔細檢查一遍,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然後又把門開條縫半掩著,坐在那裡忐忑不安的等待。

遊方是在林音進門前十分鐘走進這家飯店的,坐在靠窗邊的座位上,點了一道很費功夫的煲湯而還有兩個小菜,一邊看著報紙等待服務員送湯,並提前把帳結了。林蔭走進飯店時曾仔細觀察周圍的人,目光從遊方的臉上掃過愣是沒認出來。

這件事,從表面上看起來並不是綁架,也不是綁架後交贖金,而是林音花錢買李秋平的消息。對方唯一擔心是的她是否願意真給錢,而林音擔心的是對方是否有真消息,接頭地點一般不會像綁架案那樣換來換去,除了擔憂錢財損失,在這種地方人身危險似乎也不大。

然而這些僅僅是表面現象,對方若真有李秋平的消息想要錢,直接上門討價還價就可以了,不必搞得什麼複雜。遊方心如明鏡一般,但林音本人卻不清楚。

眼角的餘光看見林音走進一號包間,遊方忽然有一絲莫名的歉意。是的,他一直在幫她,但林音也是在他有意的指引下走到這一步的。是假如換成屠蘇,他捨得讓那小丫頭就這麼來嗎?遊方在心中暗問自己,答丨案是捨不得,因為這畢竟也是涉險!

但他卻「捨得」讓林音來,不同的人在每個人心目中都是親疏有別的,對狂狐曾經的女人,哪怕再同清,看來潛意識中對她還是有疏遠感,沒有當成自己非常在意的人。

與此同時,遊方發覺事情有點巧,於是決定讓這個女人提前從這場危險的騙局中抽身。他把手放在兜裡,調響手機鈴聲,裝作接電話的樣子實際上是撥出了一個電話,打給準備接應的宋陽--「小楊啊,嗯,我到廣州了,已經住下,出來吃晚飯呢。……我見著你女兒的朋友了,就是上次給她指路的那個男生,今天來接站了。

……對,就是他!……你要開車過來?好啊,那就多點幾道菜,我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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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紅與黑

林音老進飯店夕前,不迄處的街角有個賣報的年輕人,身形稍瘦帶著太陽帽,手裡拿著一摞南方都市報,一邊小聲吆喝一邊注意觀察過往的行人。林音一個人走進飯店的時候,他顯然注意到了,卻沒有跟進來,而是繼續觀察周圍,企圖分辨有什麼其他人在注意林音,確定有沒有人跟蹤。

這個人遊方看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不敢肯定。

等林音進了一號包間掩上門,大廳對面的五號包間門開了,走出來一位中年男子,看樣子是去洗手間。但是來回的路上卻有意無意的在觀察大廳中所有的人,彷彿想分辨有誰在注意一號包間?看見這個中年男子,遊方終於確定了這夥人的身份。

事情就是這麼巧,這夥人竟然就是曾經在鷺景賓館繼開房,他和宋老闆想找的卻沒找到約那幫雜碎。

遊方會改變體貌特徵,一夥騙子在同一個城市中做案,不同的場合外貌特徵多少也會有些不同的掩飾。比如曾經在路口騙宋引佳的那個「高中生」,遊方在錄像裡見過,帶著眼鏡背著書包確實有學生氣。

但此刻在外面賣報的那個小販,雖然也很年輕,但看上去顯然比高中生的年紀要大,沒戴眼鏡卻戴了帽子,不是很熟悉的人冷眼一個照面很難認出來D監控錄像並不是很清楚,畫面也小,遊方雖然覺得有些眼熟但也不敢肯定,可是見到第二個人,他就能確定了。中年男子的外貌特徵也有一些改變,但遊方仍然覺得眼熟,在鷺景賓館的監控錄像中見過,這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那就不僅僅是眼熟的問題了。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外面停下一輛麵包車,走下來一個女的,看身材和髮型,竟與林音很相似。她與路口賣報的小販交換了一下眼神,小販以不易察覺的動作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這個女人進了飯店,也到了五號包間。

又過了幾分鐘,那賣報的小販消失在路口拐彎處,等他再出現時手裡的報紙不見了,上衣的顏色也變了。他竟然與遊方一樣,穿的是正反顏色不同的雙面夾克,也走進飯店到了五號包間。

望風的進來了,車也停在了路上,說明這個「現場」的人差不多應該到齊了。看見這個架式,遊方也能猜測對方想怎麼幹:想個辦法將林音騙進五號房間,關上門下或者用別的手段,把她弄成喝醉的樣子,然後與裡面那個女人換了衣服,趁機扶出門上車。

遊方點的煲湯已經端上來了,他喝了兩口便起身離開了飯店,繞過路口撥通了林音的電話——「林音,我是遊方,你不必關包間的門,也不用說話,就坐在那裡聽著。那伙騙芋在你對面的五號包間,不要抬頭看,心裡有數就行。

他們是詐騙團伙,我有朋友栽過,我認識他們,你趕緊走吧,出門去公安局報我…不是要你報案抓這裡的騙子!找借口報個別的案,在局芋裡坐下就行。就說你的錢包在公交車上被掏了,一共丟了兩千二百塊,要警察幫你抓小偷。……不用一定去派出所,分局也有報案點。……先別提是不是報假案,這種事多了,你表現的難纏一點,敢不接待就投訴,警察會讓你登記做筆錄的。

你從公安局出來立刻回家,在我回來之前,沒事不要給陌生人開門。好了,你可以走了,我這邊電話一掛,騙子那邊的電話就會進來,會讓你去五號包間,你就這麼跟他們你…」

果如遊方所料,他剛掛斷電話,林音的電話又響了,那邊是個女人的聲音:「林小姐,你已經到了?現在出門,裝成上洗手間的樣子,從洗手間出來不小心走錯方向,到五號包間,我們等你很久了,李秋平的地址就在我手裡。」

林音的反應卻大出騙子所料,只見她帶著東西推開門走向櫃檯,一邊戰戰巍兢的答道:「我剛剛接到公安局的電話,他們找到李秋平了,要我立刻去一如…」然後抬頭結結巴巴的對服務員說:「我有急事要走,一號包間點完菜了,帳我先結,誰來誰吃吧,酒水讓他們另算。」

這回輪到那伙騙子傻眼了,無論多麼高明的騙局,對方在最後一刻不上當也沒辦法,況且他們並不知道李秋平的下落,警方找到了李秋平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就是發生的時間實在太巧了!

林音出了飯店在路口拐彎,從遊方身邊走過,臉色發白神情猶豫似是很害怕,但還是咬牙走進了馬路對面的公安分局。遊方看見這一幕有些不忍,但也覺得很安慰,誰能想像,林音這種人如今也能幹出報假案這種事了,至少在心理上也是過了一道關口。

最重要的,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林音「一個人」面對的!遊方並沒有「露面」。

遊方當然不會在飯店動手抓住這幫人,那樣的話等於暴露了自己的來意,非常明顯是林音設局來引他們上鉤,假如不小心走脫了一、兩個,事後回來報復林音也挺麻煩

的。他既想收拾掉這個團伙,也不想暴露自只的身份,更不想把林音牽扯進來,那個團伙騙的人多了,讓他們栽了之後自己去猜是怎麼回事吧。

宋陽開著一輛麵包車也趕到了,他並沒有去珠海,既然線索就在飯店裡,他們沒有打算捨近求遠。一夥騙子神情驚疑不定,坐著他們那輛麵包車離去之時,宋陽皺了皺眉頭道:「在市區裡可不太好跟啊,太近了容易被發現,太遠了容易被甩掉。」

遊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彷彿很疲倦的樣子眼神直直的有點發呆,輕輕的說道:「盡量別給他們發現,我來指路。」說完話閉上眼睛好似睡著了。

他已盡量展開了神識,鎖定了前方那輛麵包車,一絲都不敢分神。他可沒有劉黎那麼大的本事,從滄州追到濟南都能不把人追丟,要不是這幾日練劍很有心得,對神識的精微感應控制的相當好,也不能長時間、遠距離的鎖定一樣移動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又發現,他其實也不用時刻完全鎖定,為了節省精力,在宋陽能看見的時候並不運功,只有等到那輛麵包消失在視線外,才展開神識若即若離的感應,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搜索,只要不讓對方脫離神識感應之外太長時間就可以。

宋陽很驚訝,同時對遊方也是相當佩服。

最終查到了這伙騙子的落腳點,在老城區一條巷子中,是一戶獨門獨院的老房子。遊方點了點頭道:「就是這裡了,應該還有別的同夥,暫時不能確定對方有沒有高手,現在這幾個倒不必怕,我們小心點暗中盯著,後半夜再動手。」

天色擦黑的時候,騙子們又回來兩個同夥,是一男一女,女的就是曾在鷺景賓館中出現過的那位中年婦女,而男的卻引起了遊方的注意。

看身形步法,這人顯然是個練家子,雖然比不上自己與宋陽,但是功夫不算低。

更特別的是,遊方感覺到此人似有弱隱弱現的靈覺,進門時觀察周圍警戒性非常高,對他們所在的這輛麵包車很是懷疑。擁有自發靈覺的人並不多,但天下這麼多人,能遇上也不算很意外,此人有些類似當初的遊方,有些懵懂的靈覺感應但是自己並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還不清楚怎樣去掌握、鍛煉與控制。

遊方提醒宋陽道:「我們這輛車換個地方藏起來吧,否則會引起對方疑心的,剛才最後進去的是一位高手,雖然身手不如你我也不可小看。等後半夜動手的時候這個人交給我,你對付其他的,先全部用重手法打暈,然後再叫醒了慢慢問。」

珠海那邊果然有埋伏,不僅有一位高手坐鎮,而且他們所在的那套房子動了手腳,門鈴上可以通高壓電,只要有人一按就會被擊暈,功夫再好也容易著道,可惜沒有派上用場,那邊的兩個人晚上也回來了。

——這些都是後半夜「審問」所得的結果。

沒動手之前,有一件事讓遊方覺得很納悶。對方設計的這個按線穿珠局從頭到尾都帶著江湖高手的痕跡,手筆也不小。像這種騙子一般不會輕易出手,怎麼連初中女生的零花錢都騙,有點解釋不通啊?

難道其中有一位江湖高手,而其他的人都是「擋次」較低的雜碎,或者是兩伙人臨時搭班子共同行騙?審問的結果證實了遊方的猜想,確實是兩伙人,更確切的說,是那位高手找到並收服了另外四個騙子組成的小團伙,在幕後授意他們出面針對林音設局。

那個小團伙在鷺景賓館開房間,開展自己的「事業」,並順道踩盤子摸清林音的底細,在林音發傳單的時候還上前和她搭過話。按以往的老習慣,他們退房之前摟草打兔子,訛詐了宋引佳等三個初中生的錢。

這兩伙人是分開處置的,遊方首先摸進房子負責制伏那位高手,進房間時對方已經驚醒了,但還沒來得及出聲跳起來,就被一股凌厲的煞氣籠罩,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遊方也不客氣,將他的眼蒙上鼻子掐好耳朵堵住,就留著一張嘴喘氣,渾身捆的如粽子一般丟在房間裡,然後去幫宋陽對付另外幾個人。

而宋大叔更有樂,衣服裡面紮著束氣帶,看身板就像個棒小伙,仍然以黑巾蒙面。他把睡夢中四個騙子全部打暈之後,全部提到了一間大屋裡,又把人——弄醒。鐵砂掌練到精華內斂的程度可真不是蓋的,不用捆不用綁,這幫人就像得了一場大病般渾身無力,雖然不妨礙做任何動用,卻叫不大聲也跑不快,只能哆哆嗦嗦以恐懼的目光看著這個蒙面人。

黑巾人一開始卻不審不問,噌的從兜裡掏出一個數碼相機,指著兩個男騙子道:「女人先算了,你們兩個,給我脫衣服!」

遊方恰在此時推門進來,啞然失笑道:「小楊,在這裡用不著這一招吧?」上次叫他大叔,這次叫他小楊,因為遊方以紅巾蒙面,聲音與頭髮看上去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人,只是身形很矯健不再步履蹣跚,衣服也換了,精氣神與下午在飯店中完全不一樣,幾個騙子也想不到晚飯時見過他。

黑巾人擺了擺手:「新學會的一招,先試試,看看好不好使,你別管我。」

紅巾人笑了:「那你就試吧,我去搜查屋子裡的東西。」剛出門又轉身回來叮囑道:「雖然我們是臨時客串警察,但也要注意文明執法,能不刑訊逼供就不刑訊逼供,千萬別搞出人命來,就算要動手,傷殘等級也別太高。」

這番話說的輕飄飄的,卻差點沒把四個騙子嚇暈過去。

黑巾人要兩個男子站起來,脫光衣服擺造型做動作,臉上還要顯出淫蕩的表情。假如「表演」不到位,一拳就砸過去,不打臉只揍肚子,表面看不見一點傷痕,卻能讓人全身痙攣抽搐,喊都喊不出聲來,那滋味簡直比死還難受。

宋陽因為雙手骨節曾被遊方看出破綻,這次出門辦事很小心,戴了一雙髒兮兮油膩膩的手套。

旁邊兩個女騙子雖然沒挨揍也沒被扒光衣服演戲,但也嚇傻了,感覺全身汗毛倒豎涼氣直往骨子裡鑽。不可理喻的瘋子太可怕了!這些人想破頭也不明白,半夜睡的好好的被人從床上揪起來,開口不尋仇不問事更不敲詐財色,而是來這麼不可思議的一出,難道是身懷絕技的變態?

等折騰的差不多了,黑巾人讓四個騙子並排站好,自己擺了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開始發問。那幾個人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把小時候摸同學的鋼筆、年輕時偷看女生洗澡的「事跡」都交代出來。

遊方撤著一個紙殼箱走進來,箱子裡放著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

各式各樣的營業執照、合同樣本、空白支票與本票、大大小小的公章與私章、銀行帳戶信息等,另外還有十幾張真真假假的身份證、八十多張銀行卡、幾十萬現金,都是從這套房子裡搜出來的。

屋子裡原先就有一台電腦,他接好電源架上攝像頭與麥克風,對宋陽道:「小楊啊,你這麼問不得要領,問到天亮也問不完啊,得琢磨警察的習慣,按這些證據問,能對上的就讓他們交代清楚並寫下來。

……看見這些東西,我相信他們在局子裡肯定有一堆案底。」

宋陽把紙殼箱接了過去:「行啊,小老頭,薑還是老的辣呀。」

遊方大大咧咧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隔壁忙點別的事,要是他們說的不對勁,千萬別客氣,待會兒我再來審查材料。」

遊方剛才搜屋子並沒有多大動靜,但這奔房子裡簡直就像經歷了一場浩劫,不僅傢俱與擺設弄的亂七八糟,有些地方連壁紙與地板都被揭開了。遊方回到隔壁的房間,摘了那名「高手」的眼罩、鼻夾與耳塞。

遊方關上窗戶卻拉開了窗簾,外面有微弱的光線照進來,他只是一個朦朧的身影,用略顯沙啞蒼老的聲音說道:「不要再裝昏迷,企圖暗中掙脫繩索突然發難,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躺在床上的那人睜開了眼睛,黑暗中的眼神閃過一絲駭然之色,但隨即恢復了鎮定,盡量平靜的說道:「您是那條道上的前輩?如果是來找那些人尋仇的,與我無關,我與他們只是偶然相遇。」

這種情況下還能有這麼鎮定的反應,果然是個有閱歷的老江湖,這種人不太好審。遊方不緊不慢的答道:「我叫李豐,久未行走江湖。

三個月前,外面那夥人騙了我一位小朋友,若不是我及時相救好懸出了人命,我是來替他算賬的。在這裡遇到你這種高手,我很意外。」他並沒有講實話,說出的來意與林音的事情無關。

那人解釋道:「李前輩,既然是江湖同道,應知冤有頭債有主,三個月前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既然前輩未露行藏,我也與此事無關,只要您原意抬手,不論提什麼要求,晚輩能做到的,都盡量讓前輩滿意。」

遊方語氣一頓:「哦,你願意認栽,那麼想送什麼人情抽身呢?」

那人道:「前輩剛才搜過這套房子,但倉促之間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外面院中最大的花盆裡,盆栽下埋著一件帶銘文的青銅古器,在前輩眼中雖不能說價值很高,但也是珍奇難得,送給前輩玩賞做個見面禮。……你我無冤無仇,今日不過是個誤會,我對前輩的身手極為佩服,若肯給面子,今後不妨交個朋友,易某必然不能薄待。」

遊方聞言一閃身就出門不見了,不一會兒捧來一樣東西,打開屋子裡一盞檯燈仔細觀瞧,這是一隻獸面紋連蓋青銅觥,長約二十厘米,高約十六厘米,透雕脊稜鑄以獸首,造型精緻品相完整,西周時期的典型器物,保存的非常好。

遊方看了半天,似乎很動心的歎了一口氣道:「好東西啊,哪來的?」

那人的眼神一亮:「看來前輩是個內行,我平日裡就喜歡收集古物,前輩若是也好這口,與我真是志趣相投,今後交個朋友常來常往,我保證能投前輩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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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章、死個明白

陸遊方的語氣似乎更動心了,反問了一句:「你真的和外面那夥人沒關係?」

那人斬釘截鐵的答道:「毫無瓜葛,只是臨時雇他們辦點事而已。前輩若不信,出去一問便知。」

遊方點頭道:「我自然會問清楚,那就再委屈你一會兒吧。」說完話伸手攏五指,指尖如鉤在那人胸前閃電般的一啄。對方只覺得渾身一麻,頓時無法運轉內勁,而遊方又一次閃身出去了。

大約過了而二十多分鐘,面蒙紅巾的「李豐前輩」又走了進來,雖然看不清表情,但身形氣勢隱約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他拿起那只青銅觥冷冷問道:「這種東西,我用鼻子都能聞出來,剛出土不到兩個月吧?看來你是一位道上倒斗的高手。」

那人不明白剛才還好好的,一轉臉遊方的態度何為會變的這麼冷?

他盡量以放鬆的語氣道:「晚輩在江湖上也有些名頭,平日喜歡收集古物,大多都是朋友與手下的弟兄送的,前輩若是也喜歡,拿去玩賞便是,我保證沒有問題,何必多問出處呢?」

遊方放下青銅觥,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剛才問過,你與外面的人確實不是一路,但是老夫聽說了你找他們辦的事,卻很感興趣。以你的功夫與手段,在道上不會沒有字號,為何會對一位失蹤古董商曾包養的女人感興趣,還玩出那麼多花樣,有點小題大做了吧?其中有什麼門道,希望你說清楚,讓老夫也開開眼界。」

那人心念急轉,正在思忖怎樣回答才能讓這位前輩滿意,而遊方卻拔出了一柄寒光流傳的短劍,他心中一驚,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麼,卻很驚訝看見這位前輩在房間裡自顧自的舞起劍來,那人的眼睛都看直了一一這位前輩有神經病嗎?

遊方清楚很難從這種人嘴裡撬出全部的實情來,就算這人痛痛快快什麼都交代,只要在十句真話裡摻一、兩句假話,連不明底細的老江湖都分辨不出來。而且他已經隱約猜到那人的身份,狂狐手下盜墓團伙中四個大班頭之一的「易中天」,又稱易三爺。

宋陽在外間大屋搞「脫衣舞」的一幕,效果很好,遊方受到啟發,乾脆在小屋裡來了一段奪人心神的劍舞。

這位易中天當然不是在中央台百家講壇上說三國的那位名人,只是江湖上的綽號,就如李秋午的綽號狂狐,又稱狐爺,知道其真名的人不多。這人出道後幹過幾票大買賣,盜的都是三國墓,又加上他平時喜歡做學者打扮,並以此身份為掩護,因此有了這個外號。

在這個複雜的團伙中,狂狐自然是老大,手下資格最老、作案最多的夥計是大光頭!而「易中天」的地位僅次於大光頭,人稱易三爺。

狂狐本人近年來很少親臨「發掘現場」,主要負責轉手銷贓、與國際黑市交易集團聯繫」,貨源」大多是手下四個大班頭組織小班頭以及夥計們去「開發」的。

與大光頭、頹子、貓二這三個自出道起就跟著狂狐的老夥計不一樣」,易中天」是三年前才加入這個團伙的,地位卻後來居上,因為他確實很「能幹」。他的功夫不在狂狐之下,更重要的是為人聰明學什麼都快,有一定的江湖閱歷,加入團伙之後「成長」十分迅速,很快就能獨擋一面,再加上年紀不太大,潛力非常好。

假如再過幾年,恐怕大光頭的地位都不如他了,連狂狐甚至都考慮過,等將來「事業」做的更大之後,現有的攤子就交給此人打理。但另一方面,狂狐對易三爺仍在考察觀望之中,畢竟不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老夥計,不如其他人那麼信任,很多重要東西比如外界的關係網絡、黑市的上線資料等,暫時都沒有向易三爺交底。

狂狐去河北青縣盜「朱元佐」墓時,易三爺正在外地做另一樁買賣,狂狐只帶了其他三個大班頭動手,並沒有告訴易中天,本以為親自出馬小菜一碟,不料卻有去無回,四人徹底下落不明。遊方與狂狐他們在一起時,聽其餘幾個大班頭私下閒聊時偶爾提及易三爺,言語中頗有些不服氣。

易三爺盯上林音自然是有原因怕,老大與團伙中其他的三個骨幹全部無故失蹤,他當然要追查。到了北京暗中試探接下李秋平產業與明面生意的潘翹幕與李冬平,卻不得要領,那兩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李秋平還有一攤黑市生意,也不清楚他還有「狂狐」這個身份。

易三爺在團伙中的「上線」徹底被掐斷了,他知道李秋平這幾年一直與林音同居,順著這條線索追到了廣州,卻意外的獲悉林音正在尋找李秋平。他的心眼就活動起來,找了一個詐騙團伙臨時合作,設下這麼一個騙局。

假如狂狐還在,通過林音可能查到他的下落,但這種希望非常小,易三爺也明白狂狐等人十有八九是栽了,連屍首恐怕都找不著。他更重要的目的在於狂狐留下的東西,在他看來,李秋平在

廣州留了兩套登記在情婦名下的房子,就是老江湖狡兔三窟的退路之一,絕不僅僅是房子那麼簡單。

看來李秋平出了意外,事先留好的退路沒用上,林音是個外行很多事情根本不知道,而易三爺這個行家說不定能從她嘴裡以及狂狐留下的東西上查出線索來,可能關係到一批珍貴的文物收藏或者一大筆財富。

除此之外,易三爺更想得到的是狂狐與外界交易的關係網絡、上線信息等資料,既然狂狐已經不在了,他未嘗不可取而代之。

另一方面,他對林音這個女人有異乎尋常的興趣,當初在北京見過幾面,看見她的第一眼就驚歎狂狐老大太有眼光與艷福了,在身邊「收藏」了這等女子!易三爺當然不缺女人,但他從來沒有玩過林蔭這種有大家閨秀氣質的知性女子,偏偏生的如此柔美,就似溫室中帶著露珠的嬌艷花朵。

讓他看了就覺得身體發熱,忍不住去聯想將這個女人錄光了摟在懷裡蹂躪,享受那柔白的軀體與婉轉呻吟,是怎樣的肆意與暢快?可惜那是老大的「私藏」,他不能碰,連一絲慾望都不敢當面流露。

假如他神不知鬼不覺設局成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林音這個女人是斷不能留的。但在「處理」她之前,不妨在老大曾經的女人上,盡情發洩那一份近乎扭曲的慾望……不提易三爺心裡是怎麼想的,遊方莫名其妙開始舞劍,屋子的地方並不大,進退不過四、五步,左右閃轉不過兩、三步的空間,遊方變換步法,竟能在此演練出一套完整的劍法。他是真正的在練劍,就與平時夜間一樣,彷彿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而「秦漁」的身形根本不在乎有形空間的限制。

遊方練劍煞氣四溢,就連他自己每次都要行功驅散反侵體內的煞氣,更何況身邊的易三?流轉的劍芒就似在舞動的身形外交織出一件寒光閃閃的外衣,易三漸漸感覺彷彿置身於陰風與殺氣縱橫的古戰場中,有看不見的千軍萬馬踐踏而過,他閉上眼睛也於事無補,只希望自己能暈過去,可意識偏偏一直保持清醒。

想讓這種人開口就撂出全部的實情,就得讓他的心理防線崩潰,最好的辦法就是奪其心神然後再審,遊方已經懶得多囉嗦了,先傷其元神再說。

遊方在這裡練劍,同時也在鍛煉神識的精微控制,濃郁的煞氣只凝煉於這幾步方圓之間迴旋,並不影響房間外的人。等他練完一套劍法,已經快半個小時了,再看易三,冷汗浸透了渾身的衣服,人也像癲痛發作般在不斷的抽搐。

易三身上的繩索不知何時已被割開,人毫髮無傷,他的感覺卻像被千刀萬剮凌遲了一遍,幾乎有些神智不清了。

遊方收回劍意,迷漫的厲煞之氣陡然消失,緩緩開口問道:「能拿出一件出土不到兩個月的青銅器,不要告訴我你是個盜墓的外行,那個失蹤的古玩商,究竟是什麼來歷?你與他又是什麼關係?這次針對他的情婦設局,圖謀的又是什麼?……你這種人恐不會為蠅頭小利出手,所以老夫對此很感興趣,實話實說,我絕不傷你性命。」

聽見他的問話,易三有些回過神來,感覺嗓子眼發乾全身猶在一陣陣發寒,開口說話有些費力,低沉暗啞簡直不像自己的聲音:「前輩,你聽說過狂狐這個人嗎?」

遊方沉吟道:「有點印象,聽說過這個字號,但不知此人在世面上的身份,難道,他就是李秋平?」

易三艱難的點頭:「不錯,他就是李秋平。」

遊方:「哦,那麼,你是什麼人?」

易三:「道上的朋友叫我易三,這幾年一直在狂狐手下混飯咖…」

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易三交什了自己的來歷以及與李秋平的關係,說到後來心神稍定,也能稍遠內勁驅散體內的陰煞之氣,他還是有所保留,只說自己是為了找尋下落不明的老大的與同夥,才一路追到廣州,懷疑並試探老大的情婦林音云云,說得自己彷彿是道上最講義氣的兄弟。

遊方聽完後不動聲色,仍是晃著手中短劍,沉吟道:「原來是易三爺,若你老夫記得不錯,你還有個綽號叫易中天。要想證明你說的話也不難,說幾什你曾經做過的買賣,就從這尊西周青銅觥說起,老夫不是外行,你講的是真是假,自然可以分辨。」

他當然不是外行,不僅一眼就能鑒定器物、看出它出土不到兩個月,而且還聽說過「易中天」的字號。易三已經確定這位「李豐」是同一條道上的前輩了,話已經被逼到這個份上,就不得不說點真料了,一講又是二十多分鐘,最後道:「您是同道中的前輩高人,今天就算易三拜個碼頭,希望今後能多多提攜!」

遊方冷不丁突然一揮劍,剛剛緩過一口陽氣的易三陡然又感到凌厲的殺意撲面而來,身體一陣冰寒與刺痛,彷彿被無數利

劍穿透。當初張流冰尚且無法撫拒堡一劍,更何況此刻的易三,心神一陣駭然恍惚,耳中卻聽見遊方淡淡的問道:「易三,你看見一個女人了嗎?非常完美的女人!」

遊方問的是秦漁,但易三哪能看見,他感覺自己就快沒命了,下意識的啞聲呼喊道:「前輩留情!您也喜歡女人嗎?」

遊方:「別說廢話!撂實話,你為何設局?」

易三:「我說實話、實話,前輩沒有見過那個女人吧?簡直是男人絕佳的收藏,前輩也一定會動心的。她手上不說定有狂狐留下的東西,只要前輩感興趣,我可以幫您連人帶東西都弄到手,狂狐不在了,我往後就跟著您了,一切聽從前輩差遣……」

他已經有點神智失控了,叫喚了半天,卻發現遊方沒什麼反應,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手中短劍在黑暗中隱約流閃著光華,易三喘著粗氣道:「前輩答應了?」

遊方冷冷一笑:「我可收不起你這樣的手下,但也守信不傷你性命,往後,你就聽從六扇門的差遣吧!」言畢手起劍落,在易三的雙肘外側、雙膝上方各刺一記,動作如蜻蜓點水般輕柔,傷口很淺,以秦漁之犀利詭異,好半天才滲出一線血絲來,很快就凝結。

遊方收起秦漁,掏出一支錄音筆還有一張宇條放在床頭櫃上,就在那只青銅觥的旁邊,然後一掌將他砍暈,頭也不回就出去了。易三的元神已傷,又被秦漁的煞氣直接侵入身體,在經絡筋骨中糾纏。這種傷勢,就算是遊方恐也無法調養自愈,更別提易三了。

來到外面的大屋,宋陽還在審那四個雜碎呢,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了!他大概覺得有點口乾舌燥,自己泡了壺茶在那裡自斟自飲,另外倒了一杯,見誰的態度好就賞口茶喝。遊方見此情景,好氣又好笑道:

「小楊,差不多就得了,剩下的交給警察去問吧。……交待材料給我看一眼,審核一下。」

宋陽嘿嘿一樂:「我這個人做事情就是太投入了,剛才交待的大案子,我都叫他們自己寫下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遊方接過一疊打印紙翻看,又上網查了一番,抬頭對宋陽道:「你審的挺不錯呢,這裡面有個案子,警方懸賞五萬徵集舉報線索。」

宋陽:「是警方懸賞嗎?」

遊方:「我再仔細看看……不是警方,是受害人通過警方公佈懸賞……」

到這裡兩人對望一眼,又不約而同望向桌上紙箱裡的現金。遊方站起身來點了五萬,又在燈光下仔細驗了驗,轉身沖那四個目瞪口呆已經快傻了的雜碎道:「我們不想留下名號,你們幾個轉告警察一聲做個見證,這筆賞錢就現場領走了。」又問宋陽道:「我們是雷鋒嗎?」

宋陽搓了搓油膩膩的手套:「不能跟雷鋒前輩比呀,做好事已經不留名了,不能還賠上別的吧?我賠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不僅耽誤生意,又自己掏錢租車加油換假牌子,還特意買了數碼相機,好不容易攢下一點私房錢都填進去了!」

遊方一笑:「一人一半,兩萬五,剩下的給警察留著。」

宋陽接過錢嘿嘿又樂了:「不是二百五就行啊!……事情辦完了,把他們打暈等警察嗎?」

遊方一擺手:「慢著,我還有話要說,看這些雜碎交待的案子,進去了估計就不容易出來了。但古人有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死,也要死個明白,告別之前,我給他們好好講一講江湖要門訣。

曾經有一次,遊方在吳屏東家吃完飯,陪吳老多喝了兩盅,聊天時問了一句:「朝聞道而夕死,有什麼意義嗎?」

吳老已有幾分醉意,開了一句玩笑:「死也要死個明白!」

從那棟房子出來,天還沒亮,夜色仍然深沉。將麵包車開到僻靜處,撕下車身上臨時貼的廣告膜,又換上原先的車牌,宋陽問道:「現在打電話報警還有點早,我們去哪裡等著?」

遊方抬頭看著星空道:「我想找個地方,給一位長輩燒幾柱香,敬幾杯酒。」

宋陽:「我陪你一起去。」

這麼晚了,只能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連鎖超市中買到最普通的家用衛生香,再捎上兩瓶好酒,宋陽開車來到離家不遠的珠江岸邊。,遊方在江岸上插好香、倒上酒,對著夜色下暗流湧動的江潮,心中默念道——「吳老,我殺狂狐只能為你報仇,卻未能為你消憾。此番來廣州,向牛然淼轉達的你遺言,今天又給警方留下了破獲狂狐團伙的人證、物證還有線索,這些都是您未及完成的願望,您老的在天之靈就安息吧!……天下是偌大的江湖,您的教室裡坐不下所有的學生,已盡力便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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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我是大壞蛋

按遊方留下的人證、物證以及他與易三的談話錄音,足夠警方破獲這一盜墓團伙,而且現場就能立功--追回一件先秦青銅器。遊方一直沒有辦法親口告訴林音與謝小仙,李秋平是個怎樣的人?這個令人頭疼的難題終於解決了。

警方在查明案情之前,也許不會來找林音,不論是那個四人團伙還是易三,犯下的案子都太多了,針對林音設局只是一次未遂詐騙。但是警察遲早會來找她核實李秋平的情況,屆時林音就會知道真相,不知這個女人怎樣面對這一切。

現實對於林音來說,也許過於殘酷了,遊方只能盡量讓她學會怎樣去面對,並保留心中的一絲溫情。

通過易三雖很難查出狂狐的幕後上線,但足夠清理這一團伙的下線殘餘,也算了結吳老一樁未盡心願。遊方端起酒,灑在點燃的香前,然後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這是江湖人傳統的師禮,在吳老生前,遊方從未這樣對他行過禮。宋陽一見這個場景,微微有些驚訝,但沒有追問什麼,也走上前去朝香敬酒,與遊方並肩行禮,看上去像是兩人結拜一般。

在珠江邊祭罷吳屏東,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遊方掏出一部順手從犯罪團伙那裡拿來的手機,打了一個報案電話,不是直接撥,舊,而是打給一位名叫吳克紅的警官。謝小仙曾經特意叮囑過,有什麼事可以找這個人幫忙,吳克紅是她讀警校時的班長,在班上年紀最大,外號「悟空大師兄」,如今是廣州這一轄區分局的刑警。

警察也要講究工作業績,像這種送上丨門來等於破好的大案,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沖謝小仙的面子,就送個人情給這位吳警官吧。打完電話,也不理會吳警官難以置信的驚訝,遊方將這部手機拋進了珠江,沖宋陽道:「我們該回去了,找個借口讓你女兒早起,有好戲要看呢!」

宋引佳今天很早就被叫起來了,爸爸說今天一家人出去喝早茶,順道再送她上學。家裡就是開飯館的,平時很少出去吃飯,宋引佳很高興。

這是一家老城區小街邊的餐館,經營傳統的廣式早點,宋陽夫婦今天對女兒格外嬌寵,在窗邊坐下後,讓宋引佳想吃什麼就點什麼。」、街斜對面有一戶獨門小院,今天很奇怪,一大早就停了好幾輛警車,門前還用黃帶拉出了隔離區域,顯然是警察在辦案。

有不少市民在那裡指指點點的圍觀,宋引佳一邊吃東西,也一邊通過玻璃窗好奇的張望。有警察從院子裡搬出紙箱、電腦等東西上警車,不一會又魚貫押出五個人,帶著手銬,將上衣掀起蒙在頭上。

不知是警察故意的還是上衣太短,一陣微風吹過,有兩個人的臉露了出來,圍觀群眾發出一陣哄然大笑,宋引佳也被逗得咯咯直樂!這些人的臉上有字,不知被誰以很難擦拭的醒目紅漆書寫,右邊臉頰上是一個「我」,左邊臉頰上是一個「是」,額頭上是「大壞蛋」三個字。

笑著笑著宋引佳突然一愣,抓住宋陽的袖子道:「爸爸,我認識這兩個人!」

看著警車押走五個倒霉蛋,吳克紅是好氣又好笑同時帶點莫名其妙,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種好事怎會砸到自己頭上?雖然等最後破了案論貢獻時,主要成績還是領導的,但畢竟少不了自己這一份功勞。那兩個蒙面人究竟是什麼來路,看來很可能是這伙罪犯得罪的仇家。

就在這時,身後有個女孩的聲音道:「警察叔叔,我認識剛才那伙壞蛋,他們騙過我的錢!」回頭一看,是一對夫妻領著十幾歲的閨女。

宋陽上前簡單解釋了女兒前不久的遭遇,吳克紅很高興,剛抓到嫌疑人就有受害者出來指認了,雖然只是其中一個小案但也是好事,他笑著說道:「謝謝你們,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去分局做個筆錄?」

封弦詩有些為難的答道:「孩子還要上學呢。」

吳克紅想了想:「這樣吧,你們留個地址,後天是週末,我上丨門做筆錄。」今天他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還是等兩天再走訪吧。林音與屠蘇也在同一家餐館喝早茶,坐在店面另一側靠窗的座位上,是遊方一大早特意請她倆來的。看見那幾個人被押出來,露出臉上寫的字時,屠蘇也被逗得咯咯直樂,遊方冷不丁說了一句:「林音,他們就是設局想騙你的團伙。」

林音一愣:「昨天我回家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你一直都沒說呢。」

遊方:「我當時就在那家飯店裡,稍微化了一下妝,你沒認出我來,但我認出了那伙騙子,他們騙遷我的一個朋友。我通知了朋友,後來的情況…你現在也看見了。

然後他細心的從頭講解起這個複雜的「按線穿珠局」,騙子每一步有什麼企圖,假如林音上了當,最壞的結局是什麼?這是她們親身經歷的事,自然有深刻的體會,聽著聽著,屠蘇的一臉驚恐之色,而林音一張俏臉已然變得煞白。

遊方最後道:「林音,他們這一次詐騙雖然沒有成功,但警方過一段時間也可能會找你核實案情,假如是這樣,你該怎麼說就怎麼說,但我求你一件事,只需告訴警方你在最後一刻因為害怕,找了個借口沒有與騙子接觸,不必把我的事情說出來。

」雖然今天還沒有告訴她李秋平的身份,但也給林音打了一針預防針。

林音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屠蘇看了遊方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是猜到了什麼。遊方想了想又提醒道:「其實犯罪分子之所以能設局,主要還是針對每個人的心理,林音你一心尋找李秋平而忘了其他該注意的事,就是有機可乘。下次再遇到類此的情況,應該直接報警!」

屠蘇眨著眼睛道:「警察能抓住壞蛋嗎?」

遊方很鄭重的回答:「就算警察管不了,一般也會提醒你的,能否抓住壞蛋是警察的事,報報不案是你自己的事,明白嗎?」

屠蘇很認真的點頭道:「嗯,我明白了。」她今天早上缺了一節課,但也上了很重要的另一課。

林音回到家中,關上丨門立刻衝進臥室撲在床上,她哭了,將臉埋在枕頭裡盡量不發出聲音,雙肩不住的顫抖。過了好久才起身,到衛生間洗了臉,卻茫然不知自己該幹點什麼?她開始打掃屋子,將這兩室一廳一廚一衛,來來回回打掃的乾乾淨淨,最後實在是找不到一絲灰塵了,這才停了下來,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林音又習慣性的坐在電腦前,每天上網看回帖、檢查信箱已經是她必做的「功課」,愣愣的坐了半天,還是給謝小仙打了個電話,也只能找她傾訴了。

這天晚飯時,屠蘇私下問道:「遊方哥哥,那些壞蛋,是不是你抓的?」

遊方笑了:「你遊方哥哥可沒有那麼大本事,你也看見了,那些人是被警察帶走了。可能是我的朋友舉報了吧,他不想惹麻煩,我也不想給他麻煩,你呢?」

屠蘇眨了眨眼睛:「我當然不會說的,你放心,林音姐姐也不會說,其實她很懂事的。」

正在說話間,門鈴突然響了,遊方以為是林音,不料來的卻是宋陽,有事找他出去。到了樓下遊方才問道:「宋老闆有什麼事找我幫忙嗎?」

宋陽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今晚請你出去玩。」

遊方很詫異:「你不做生意了?」

宋陽習慣性的搓了搓手:「我老婆今天很高興,給我放了一天假,還給了兩千塊零花,讓我請朋友出去坐坐。開飯館的一年到頭連個假期都沒有,也難得享受一下夜生活,當然要來請老弟你一起出去嘍。」

遊方壞壞的笑:「廣州的夜生活丨,好一些的享受,兩千塊恐怕不夠,老闆娘不知道你昨天密下了兩萬五私房錢吧?」

宋老闆的笑容很憨厚:「有些事,還是不要讓婆娘知道的好,省的她們瞎操心。……對了,你們年輕人,晚上一般去哪裡娛樂?」

遊方:「不要叫我年輕人,宋老闆也不老,就這身子骨,有幾個小伙子能比?……走,打車去熱鬧的地方轉轉。」

「這種地方啊?也行,我陪你去進去放鬆放鬆,有什麼消費我買單就是,就在休息室等你。」逛了半天,遊方竟然在一家裝修豪華、檔次挺高的「鬆骨休閒會館」門前停下了腳步,宋老闆有些猶豫躊躇,但還是進來了。

遊方鬼鬼祟祟的笑道:「我不會告訴老闆娘的,就是想看看你這種外家高手的身子骨,哪位小丨姐能給鬆一鬆?」

宋老闆不輕不重給了他一拳:「室你自己想來,少拿我做幌子!」

遊方瞇著眼睛:「最近的事確實有點緊張,好不容易有個了結,今天不就是出來放鬆一下嗎?人家門口特意掛了那麼大一個,松,字,不進來都不好意思。」

不知為什麼,今夜的遊方真的有些**躁動。以他的內養功夫,可以收斂心境不隨慾念而亂神思,否則也不可能習練高深的「入境面觀」功夫。但平日該有什麼還是有什麼,畢竟是個小伙,有些東西,講究勿忘勿助、不縱不禁。他平時倒沒這方面的愛好,每日練功足以消耗精力,也許是連日來與秦漁那詭異的練劍方式,也許是易三的邪念讓他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是經歷了最近這些事真的需要放鬆一下,或者是所有因素的綜合,總之遊方莫名想發洩。

不去當採花賊,花錢鬆骨總可以吧?至於怎麼個松法,就要見雞行事了!再說了,自己是個江湖小混混兼未婚單身男,本來就不是「好人」嘛。今晚暫且放縱一下,明天收拾心情健康向上,好好蹭課練劍莫再胡思亂想。

鬆骨嘛,總要先把身上洗乾淨,遊方沒有理會宋老闆,免得他尷尬,挑了一位看上去順眼,神識感應也最「舒服」的服務丨小姐進了「私密浴室」。這裡檔次不錯,桐油大木桶可以舒舒服服的躺著,冒著熱氣的水面上飄著新鮮的玫瑰花瓣,穿著衣服比不穿還要性感的小丨姐給做頭部按丨摩,不時往身上灑些花瓣和熱水。

浴室的外間就有一張柔軟的大床,那裡是洗完澡「鬆骨」的地方,服務丨小姐真是辛苦啊,其實可以一切洗嘛,反正木桶很大!--遊方剛剛這麼想,放在旁邊茶几上的手機就想了,服務丨小姐幫他拿到耳邊,遊方一看號碼,要毛巾擦乾手親自接了過來,並示意小丨姐出去等,沒事別進來。

電話是謝小仙打來的,她已經聽說了林音的事,在電話裡責怪遊方不該讓林音去涉險,更不該慫恿林音去報假案,但語氣並不重甚至有點像撒嬌,看來對遊方的處理還算基本滿意。遊方則毫不客氣的反問道:「那你想讓我怎麼辦?我既不是李秋平也不是林音的父母,不能一輩子都看著她!不讓她自己經歷這些事,下一次怎麼知道教訓?」

謝小仙這一次脾氣倒挺好,沒有頂嘴,反而語氣一轉道:「遊方,我應該替悟空大師兄謝謝你,送了他一次立功受獎的機會。」

遊方故作糊塗道:「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謝小仙:「我曾經托大師兄留意廣州有沒有李秋平的消息,林音的事情他也知道,今天抓住那個犯罪團伙還聽了一段錄音,他立刻就給我打了電話。說實話,我很吃驚,也很佩服你!」

遊方嚷道:「身為警務人員,無憑無據,你可不要亂說!」

謝小仙不知為何歎息一聲:「唉,這也不什麼壞事,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與此事有關,我當然不能說什麼,只是私下替大師兄謝一聲。

……李秋平的事情,真不知道林音瞭解後會有什麼感覺?」

遊方的回答滴水不漏:「李秋平什麼事?難道是警方找到他了?」

謝小仙又歎了一口氣:「你真不知道?那好,我就違反一次紀律告訴你!」

她在電話裡講了吳克紅瞭解的情況,最後說道:「案情還在初審階段,很多線索還要偵查核實,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但只要屬實,吳克紅遲早會找林音瞭解情況的,到時候我怕她會受不了。……真沒想到啊,竟然會是這樣!」

遊方沉默了半天,反應似是很震驚又似是在思索,最後也歎息著說道:「她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既然挺過來了,也應該會挺過去的,只是需要時間緩衝一下。通過林音這件事,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是挺夠朋友的。」

謝小仙在電話那邊含嗔道:「你才知道啊?但你沒對我說實話,上次告並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坐寫字間,有空還陪高層領導吃飯。但我通過林音瞭解的情況,你怎麼在值夜班替人看倉庫呢?」

一般人不會這麼說話的,就算瞭解情況,這不是明擺著當面揭短嗎?遊方沒好氣的答道:「我說的就是實話,但是後來換了一份工作,半夜給人看廠房呢!主要是為了勤工儉學方便,我白天在中山大學蹭課進修。」

謝小仙不依不饒:「我聽說你和一個中大女生合租林音的房子,不會是衝著人家去蹭課的吧?」

遊方語氣一沉:「謝警官,你托我幫的忙我都幫了,但其他的事,你也管得太寬了吧?」

謝小仙的語氣頓了頓,提高聲調道:「誰管你了?我不過是想謝謝你,順便才關心一下!」然後語氣一緩似是開玩笑道:「既然是勤工儉學,還不如留在北京呢,在北大蹭課不比中大更好嗎?你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何必在廣州給人看廠房?」

遊方無可奈何道:「多謝關心,我在南方還有別的事沒辦完,你也清楚我是個江湖混混,有些事可不方便向警察阿姨全部交待。」

謝小仙微有些不滿:「你又不是沒本事,為什麼就不能找點正經事情做呢?現在在幹什麼,是不是在廠房裡值夜班,累不累?」

他們這通電話時間可不短,按包間計時已經過了一個多鍾了。這裡一個鍾是四十五分鐘,相當於學校裡的一堂課,超出一個鍾就得按兩個鍾計費,每個鐘收費四百九十八。小丨姐進來好幾次試圖提醒遊方,都被他揮手示意打發出去,小丨姐想樂也不敢樂--哪有跑到這裡這麼打電話的?木桶裡的水已經涼了,幸虧包間裡的溫度不冷,遊方乾脆說了實話,給自己的形象抹黑道:「我在夜總會鬆骨呢!接你這個電話,我還要付鐘點費。」

謝小仙:「你這個……,還真去夜總會啊?昨天果然是你拿走了兩萬五,有點錢就不學好!」真是警察的職業敏感啊,立刻就想到昨天在廣州「破案現場」,兩位蒙面人每人拿走了兩萬五千元現金,這些事吳克紅都告訴她了。

遊方趕緊道:「你胡說什麼兩萬五?還二百五呢!今天有人請客,請我出來放鬆放鬆。……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學什麼好?……再說了,啥叫有點錢就學壞?……我又不是沒錢,你問問林音,前天我還借給她十萬呢,學壞還用等到今天?……算了,我忙著呢,先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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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7 18:33:58 |只看該作者
七十五章、打鐵

遊方掛了由話,小姐進來問道:「老闆…」

遊方一揮手打斷她的話:「不要叫我老闆,叫我帥哥!」

姐抿嘴樂了:「帥哥,你已經加鐘了,現在出浴嗎?」

遊方皺眉道:「出什麼獄?我又沒進去!」

姐一驚,趕緊改口嬌笑道:「洗完了,上床吧。」

遊方似是跟誰賭氣般說道:「上,上什麼床?泡個澡都不安穩,換桶熱水,重泡!……你也別在外面撩水了,太浪費,進來一起洗吧!」

謝小仙被掛了電話,臉色有點不好看,想了想,不知為何又給林音打了個電話:「林音啊,我剛才找遊方,這臭小子說他在夜總會鬆骨,還是有人請客,怎麼回事?他不是晚上值夜班嗎,難道在夜總會上班?」

林音也莫名其妙:「我也不清楚啊,可以打電話問問小蘇。」

謝小仙:「小蘇是誰?」

林音:「就是與他合租房子的大一女生,你稍等,我一會兒再給你打過去。」

屠蘇接到了林音的電話,咯咯笑著說道:「遊方哥哥確實是去夜總會了,還是夜總會老闆請他的,我都看見了。……不是那種夜總會,就是大排檔。」她在電話裡給林音講了「夜總會」的故事,想當然的以為遊方是被宋老闆請到大排檔喝酒了。

兩分鐘後,林音又給謝小仙回了一個電話,對她講了夜總會的故事,最後還特意解釋道:「那家大排檔有一道招牌菜就是松茸燉排骨,你是不是聽錯了?」

謝小仙接完電話仍然板著臉,心裡卻直想笑,看著電話暗道:「原來是這麼個夜總會啊?小遊子啊小遊子,你是存心氣我,還是故意要面子?下次再吹牛把謊話編圓一點,鬆骨館是鬆骨館,夜總會是夜總會,我是警察,難道連這個都不清楚嗎?」

這倒是個很有趣的誤會。

遊方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宋陽躺在那裡正在做足療,用既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他一眼道:「小老弟,時間可不短吶,整整一個半小時!」

遊方:「我就在木桶裡泡了個澡,啥也沒幹,你信不?」

宋陽的笑容仍然是那麼憨厚:「嘿嘿嘿,我信!」

遊方:「大叔,這麼長時間,你幹嘛呢,不會一直在做足療吧?」

宋陽:「我也去泡了個游,然後做了個鬆骨按摩,沒幹別的。」

遊方掃了一眼周圍,故意逗他道:「宋老闆,你看這裡的美眉,哪個最漂亮啊?」

宋陽沉吟半天,還是說出了標準答案:「都沒有我老婆好看。」

遊方笑了:「老闆娘聽不見你這句話的。」

宋陽說話一如既往的沉穩:「還是小心一點好,平時多練習,關鍵時刻不會說錯話。」

兩人換好衣服出去在前台結帳時,又有一個客人走進了側面的更衣區,遊方莫名有些感應,側頭一瞥只看見了一個消失的背影,覺得很是眼熟。怎那麼像陳軍,不會吧,這小子怎麼會到廣州來?

結完帳出門,一陣夜風吹來,感覺還是挺舒服的,渾身筋骨確實很放鬆。宋陽興致不錯,拍著遊方的肩頭道:「走,找個地方再去喝兩杯,找家正經夜總會唱唱歌也行。」

遊方:「大叔,您真是很少出來玩啊,哪有先鬆骨後唱歌的?」

正在說話間,門前馬路上有一輛驕車駛過,在他們面前突然踩了一腳剎車減速,卻沒有停下,繼續踩油門加速走了。光線較暗又隔著車窗,很難看清車裡的人,但這兩人都不是一般的眼力,宋陽推了游一把道:「老弟,剛才那車。」

遊方:「車怎麼了?又不是出租。」

宋陽:「你就裝吧!開車的是個挺漂亮的大姑娘,分明認識你,看見你從這裡出來,臉色有點不對呀?……是不是熟人?在這種地方看見,想打招呼也尷尬呀。」

剛才開車的人是齊箬雪,她恰巧從這裡路過回家,冷不丁在道邊看見了「梅蘭德」,踩了一腳剎車。緊接著發現他是從一家鬆骨會館出來的,燈光下臉色紅潤頭髮還是濕的,口中恨恨的不知罵了一句什麼,一跺油門又走了。

遊方當然也看見了齊箬雪,但他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岔開話題道:

「老宋,我們別去唱歌了,到訌邊找個地方比試功夫吧,不搭手比武,就推手試試勁力。

還是在離家不遠的珠江岸邊,兩位高手比試功夫,遊方好幾次都把宋陽閃了個趔趄,好懸甩到江灘上躺下。宋陽不幹了,不服氣的嚷道:「你不是說推手試勁力嗎,怎麼繞起團雲手來了,又不是練太極,我哪能繞得過你?」

遊方點頭道:「那好吧,我們來試屈肘推掌發力,找一塊堅實的地方,別把腳脖子陷下去了。」

這一次,兩人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一不小心都摔了個屁墩,相對哈哈大笑。

現今社會流傳「四大鐵」的說法: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而遊方與宋陽一起做過案,一起分私房,一起松過羊,一起拜過香,啞雖然交往的時間不長,但關係只經比鐵砂掌還要鐵了,這便是江湖人性情爽朗的一面。

剛吃完晚飯就出來,一直耍到半夜,有什麼浮躁的精力也都發洩完了。宋老闆回家陪老婆孩子,遊方又趕到市郊給人「看廠房」。這些日子,哪怕是昨夜「做案」期間,他都從未耽誤練劍。

可是今夜心像所見秦漁的心像卻很有些不對勁,神色含羞帶俏,莫名還有些虎視眈眈,眼神怎就那麼像謝小仙瞪他的樣子?遊方暗斥了一句:「秦漁,你以為你是警察啊?」也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心境不對,謝小仙啊謝小仙,偏偏在那種時間找他煲電話粥,唉!

算了,今夜不適合練劍,還是行功定坐收攝心神吧。遊方定坐了大半夜,當天邊霞光微吐時終於睜開了眼睛,感覺神清氣爽心境也完全平定下來,這才很滿意的長出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就像剛睡醒的樣子。

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道:「小遊子,你昨天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呢?年少風流倒無所謂,但不能自亂方寸,半夜不練劍!」

遊方一個跟頭從地上翻起來,卻沒有拔劍,而是轉身拜倒:「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只見自己搬來的那張躺椅上,太陽傘下正坐著怪老頭劉黎,旁邊的小桌上還放了一壺茶。

劉黎壞笑著說道:「我找到你,很意外嗎?聽說你這個小遊子一到廣州就撞上槍口了,不僅住進了狂狐家裡,還被北京一個老相好的警察盯上了?」

遊方站起身來尷尬道:「您老人家就別提這茬了,意外,純屬意外!我最近的事情,看來您老都清楚了。」

劉黎:「大概的情況都知道了,這次來只是順道看看你,看來你已經掌握了神識,練劍練的也不錯,勉強算得上一位高手了,行走山川至少有自保之能。」

遊方:「那都是您老人家指點的高明。」

劉黎:「少拍我的馬屁,我就是想問問,既然練劍已有如此火候,你打算如何尋找陰界土,總不能在自家床底下挖吧?」

遊方笑道:「師父,弟子心中已有計較,屆時自然有辦法。……您老人家好不容易來廣州,就在此好好玩兩天吧,明天請您老去鬆骨。」

劉黎啐道:「什麼好不容易來一趟,廣州這地方我來多少次了!請我鬆骨,我看是你的骨頭癢癢了,我老人家親自動手替你鬆鬆好不?昨天你與那位北派鐵砂掌高手在江邊過招,我一直看著,假如換作我動手,信不信把你扔進珠江去?」

遊方連連點頭:「我信我信,您老神功蓋世。」

劉黎:「別光揀好聽的說,你確安應該結交江湖同道,有事也好有個照應,有宋陽這個坐地戶在,大女人小女人也不怕被人欺負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遊方:「什麼大女人小女人,師父說話別那麼難聽,我對狂狐的女人可是提不起興趣,但如今有些事沒辦完,處理好了再走,這學期結束怎麼樣?一放寒假,我就設法去找陰界土。」

劉黎瞪眼道:「這學期結束?放寒假?你還真把自己也當大學生了?聽你這句話,我也明白你心裡最在乎的是誰,怪不得跟人家同居捨不得走呢!……其實我老人家也清楚你一時半會走不了,順便交代你一件事吧。

遊方:「師父有事儘管吩咐。」

劉黎:「我打聽清楚了,你租的那套房子,還空著一間,過兩天會有一個人來租,是個姑娘家,名叫肖瑜,是我有意引來的。你要注意照顧也要適當指點教導,你和其它的女人怎麼樣我管不著,但不許打她的主意,更不許動壞心思!」

遊方委屈道:「師父,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這位肖姑娘,與您老是什麼關係?」

劉黎:「也沒什麼關係,我到廣州碰上的,一個姑娘家出來透透氣也好,但不能亂跑沒人看著沒人教,就讓你照應一下,也算為師對你的考驗。這個人,對你將來搞定尋巒派,說不定會有幫助。」

遊方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頭道:「弟子謹遵師命,您老還有什麼吩咐?」

劉黎一擺手:「沒什麼事了,不過還想提醒你一句,你有多少女人、找什麼樣的女人,本來不關我的事,但你這種出身,最好別和六扇門的糾纏在一起。……算了,我就是這麼一說,你愛咋咋地吧,我在廣州逛幾天,你不必管我。等肖瑜租了房子在你那裡住下了,我自然會走。」

遊方見劉黎想走,趕緊上前一步道:「師父且慢,弟子還有一件事要向您稟告。」

他將在康樂園夜遇張流冰的經過告訴了劉黎。劉黎到廣州之後已經把遊方的近況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但他老人家畢竟不是神仙,並不瞭解張流冰這碼事,聽說之後笑呵呵道:「真不愧是小遊子呀,有點游刃有餘的意思了,連張璽這種老江湖恐怕都會踏進你的門檻。至於前輩嘛倒不算冒充,你若是我的正式弟子,論江湖輩份確在張璽之上。

但算不算高手,你自己心裡有數,留一招後手自然好,但不要輕易去玩火。」遊方上前把著手臂道:「弟子明白,您老人家既然要在廣州待兩天,就讓我陪著唄。」

劉黎哼了一聲:「用不著你跟著,我一個人閒散慣了,有空的話,只會暗中盯著你。」

遊方聞言有些暗暗叫苦,看來這段日子做什麼事都得小心點了,也不知劉黎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他老人家會在廣州待多長時間?

這天一大早,張璽就把兒子張流冰叫到書房單獨談話,密語道:

「我一直托人留意那位李豐前輩的情況,昨晚警方那邊有了消息,李豐前輩果然沒有離開廣州。」

他的消息很靈通,「李豐前輩」收拾掉一個犯罪團伙的事情很快就聽說了。據說李豐是為了一位三個月前受騙的朋友出頭,警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審問的結果卻不得要領。

最讓張璽感興趣的,是李豐順手收拾了一個綽號易三的盜墓團伙頭目。他認為李豐前輩很可能就是衝著易三出手的,拿下另外幾個騙子才是順手的事,至於所說的由頭完全是個幌子。

易三在張璽眼中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但某些方面也不可小看。分析易三與李豐前輩的那番話,可以得出幾點結論:首先這位前輩不是為利出手,或者說用利益很難打動他。像易三那種人有多少錢很難說,但是手裡一定有一大批珍貴的古物,其中說不定會有很特別的東西。

對於修煉秘法的高手來說,成器之後物性積澱多年之物,往往是最珍貴的,有些特殊的器物花重金也買不到。但是李豐前輩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直接將此人與談話錄音都留給了警察。

易三這次做的事就算在黑道上也很被人忌諱,江湖前輩見到就痛恨了,一手栽培他的狂狐落難之後,他竟然不放過老大的眷屬,起了那麼歹毒的心思。易三自己也知道見不得光,因此臨時找了一個團伙設局,自己躲在幕後。李豐撞見之後,出手既是懲戒易三也是在警告同道,很有前輩高人的風範。

張璽這麼想自然有原因,因為「李豐」那天晚上一直在單獨審易三,對另外四個雜碎幾乎沒怎麼理會,顯然就是沖易三來的。至於同行的另一位蒙面高手,很可能是李豐的晚輩,這次跟隨他一起來廣州的。

張璽的眼光確實老辣,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但其中有些想破頭也不會明白的內情,張璽自然也不會知道。他囑咐兒子道:「李豐前輩未離開廣州,很可能在監察我張家子弟的行止,他既然為尋巒派的傳承而來,言語中暗示有整合宗門之意,必然在眾多尋巒弟子中作出權衡選擇。有劣跡者撞在他手中,未嘗不會清理門戶,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張流冰一聳肩:「我也沒有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啊?」

張璽:「僅僅如此還不夠,李豐前輩的對你的印象不錯,否則不會開口指點你如何鍛煉靈覺。這段日子不論做什麼,你都應勤勉盡心,不要再那麼吊兒郎當,讓人覺得不靠譜。」

張流冰皺眉道:「李豐並輩既然是為整合尋巒派傳承而來,注意的重點應該是父親你才對呀,你為何要盯著我?」

張璽:「你還不懂傳承二字的含義,不僅僅是爭奪掌門權位那麼簡單,也不是在公司選個董事長的形式!它還要肩負一種責任,能將自古流傳的尋巒一脈繼承下去,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如何領袖宗門使之後繼有人?」

張璽說出這番話時,神情非常莊重肅穆,口氣語重心長,就像國家領導人在主席台上做報告。張流冰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道:「老爸,你不用這樣說話,這裡是自家書房沒別人,李豐前輩也聽不見。

張璽敲了兒子的腦門一記:「說你吊兒郎當還不服氣,回去在牆上掛著,慎獨,兩個大字,每天多看幾遍,好好想一想是什意思?……我在開拓基業方面有所成就,但尋巒派畢竟有秘法傳承,你的秘法修為若能超出包長老的眾弟子,又能在其他方面做出樣子,這才叫傳承有道。」

張流冰苦著臉道:「我?超過包旻那幾個徒弟?」

張璽沉聲道:「為何不可?你的資質不差,功力也不在人之下,只是境界關口未破,相信李豐前輩也看出來了,否則怎會指點你?脅我若料的不錯,假如你就在這段時間能夠化靈覺為神識,李豐前輩自會現身聯繫,他一定在暗中關注你。」

張流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同時也在暗暗叫苦。張璽又問道:

「你弟弟這兩天又在忙什麼?」

張流冰:「流花去香港了,給一部電影的新片發佈會捧場,裡面有個女配角纏著他纏得正緊呢,求他去做護花使者撐個場面。」

張璽歎了一口氣:「在尋巒派這一代弟子中,流花的悟性是最好的,自己要去做建築師也不算選錯行。只是他也太不務正業了,成天以藝術家自居,在娛樂圈裡摻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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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7 18:34:19 |只看該作者
七十六章、倒插門

父親說弟弟的不吾,張流冰回護道!」不是您自只斑心門,像我們這樣的家族畢竟在外面有生意,公司也需要品牌效應與曝光率,流花和娛樂圈有來往,只要無傷大雅也未嘗不可

張壘沉聲道:「我是這樣說過。但也是沒法子的事,你弟弟就是那種習氣!他倒是交往個國際大明星給我看看啊,成天被一些二流小明星拉去捧場,不是明擺著給人當冤大頭嗎?」

張流冰陪笑道:「這還不是因為老爸您的生意做的還不夠大呀!」接著又解釋道:「流花心裡明白的很,也不會被人糊弄,就是自己圖個,高興。小。

張壘:「我當然清楚,否則也不會就這麼放任他了,但是最近注意收斂點,別再那麼任著性子來。你今天就弈一趟香港,找到你弟弟私下談談,說一下最近的情況。最好讓他老老實實回自己的工作室坐著搞建築設計。小。

張流冰點頭:「知道了,吃完早飯就出發

張壘又叮囑道:「回來之後你就要加緊鍛煉靈覺了,爭取早日掌握神識,平時每天到公司上班也嚴肅認真點,別再嘻嘻哈哈沒大沒小、的。小。當遊方再次看見她時,這個女人似乎更加憔悴了,彷彿是在風中搖曳的花朵。她的眼圈還是紅的,但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在小區門口見面,仍是微笑著打招呼,眼神有些閃爍似乎在隱藏與迴避著什麼。

遊方暗自歎息,他能為她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除非想取代李秋平,否則不能更進一步。人與人之間不同性質的關係是有界線的,雖然看不見但是很明確。

林音仍然在尋找李秋平,不停的上網頂自己的尋人帖子,在各處散發著印有李秋平頭像的傳單。遊方也清楚她不可能立刻就停下來,需要一段時間緩衝,但他卻發現這個女人突然學精了,精明的讓遊方都覺得意外。

林音在網上的尋人帖,點擊量最大的地方是廣州城市,她的網名叫作「林韻成音遊方通過搜索發現,在某個門戶網站最近新開了一個博客。博主也叫「林韻成音。」博客裡並沒有尋人啟事,更沒有任何內容提及博主在找人,卻有一篇名為《想念他》的文章。

這種類型的文章在網上化名博客裡很常見,無非是一個,女子表達對逝去戀情的懷念,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她想念的人是誰,叫什麼名字?卻有這樣一段話

「他的右耳邊有一片淡紅色的胎記,銅錢般大小,從正面看不見,但側著臉熟睡時格外清晰。,自從那個夜晚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只說去了南方,我卻不知人在何處

如果是個外行人一定會覺的莫名其妙,假如博主是林音,暗指的「他小。應該是李秋平,與她在網上其它地方發的尋人啟事中的內容是吻合的,有心人只要會聯想推理就能猜的到,但李秋平本人的右耳邊絕對沒有這種胎記。

假如有人真的見過李秋平也知道他的下落,不會注意到在網上一個,偏僻的角落還有這樣一篇博客文章。但是有的人根本沒有見過李秋平,只是想騙林音的話,一定會撥索相關的信息,按「林韻成音小。這個,網名很方便的就能查到這個所謂的「線索。」

假如有人企圖騙林音,說自己見到李秋平了,知道他的下落。林音只要問一句:「你真的見到秋平了嗎?那個人,有什麼特徵?」

對方若回答:「他的右耳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胎記,暗紅色,從正面看不見。」立玄就露了破綻。因為這是林音自己編造的謊言。

這一手在江湖術中叫作「倒門檻。」還有一種證諧的說法叫「倒插門門檻是凸起的,抬腳才能踩過去,但後面挖了一個看不見的坑,一不小心就會踏進坑裡,這是一種形像的比喻。遊方不太相信林音能玩出這一手,也許僅僅是個巧合,恰好有人起了這麼個網名,貼了這麼一篇文章?

但這種巧合可能性太小了,遊方也決定試探一下,在網上用化名給林音發了封郵件,說自己有李秋平的下落。

林音很快就回信了,問道:「你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李秋平嗎,他有什麼特徵?。

遊方回信道:「他的右耳邊有一塊淡紅色的胎記,只有從側後方才能看見

林音又回信道:「謝謝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他,能告訴我他在哪裡

遊方回信:「當然能,但你怎麼謝我?」這封信發出之後,林音就再也沒有回音,遊方也徹底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林音是怎麼想到這一招「倒插門」的?它雖然不能防易三那種熟悉內情的人,但可以過濾掉絕大多數騙子的試探。這個女人比以前成熟了許多,也能夠獨立處理自己的事情,但還不至於有這種心機,一定是別人教的。很可能是謝小仙教她的。現在的警察,也瞭解江湖

但遊方卻猜錯了。不是謝小仙干的,而是另有「高人」指點。

遊方惦記著劉黎的叮囑,一直在等著肖瑜上門租房,那間很久沒人租的房子終於來了看房的客人,而且一來就是兩撥,假如不是遊方在家裡等著,差點沒擺個烏龍。這天上午有人來看房,竟然是房主林音親自領來的,遊方開門一看是又驚又氣,來者居然是陳軍!

陳軍一進門看見遊方,在林音後面直擠眼睛,示意他裝作不認識。遊方卻沒有理會。熱情的張開雙臂道:「哎呀,你終於到廣州了,我這幾天還在琢磨,你啥時候能來呢?怎會這麼巧,跑我家來了呢,事先也不打個電話!」說完話繞過林音給陳軍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

兩隻胳膊如鐵箍一般,差點沒把陳軍勒斷氣,在他耳邊低聲道:「陳軍,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這間房子你不許租,住的的方我替你找,回頭跟我出去把話說清楚,倒底是怎麼回事?,,小在北京你就對林音動了心思,追到廣州來打她的主意嗎?不論你想幹什麼,得先過我這一關,絕對不許亂來」。

等遊方鬆開手。陳軍的臉已經脹的通紅,連聲咳嗽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遇到了乎朋友激動成這樣還是因為別的原因。遊方又轉身沖林音道:「真巧了,他是我在北京認識的朋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林音:「我們早就認識了,原先在北京時,陳軍就經常到我的茶館來喝茶。,前不久在網上又碰見距還幫過我一個忙,陳軍正好要到廣州來工作,順便想租個地方住,我就帶他來看看。原來你們在北京也認識啊,那就太好了!」

正在說話間,門鈴又響了,中介公司的張大姐又帶人來看房子。來者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看年介與遊方差不多,用好奇而毫不畏縮的神色打量周圍,並從屋子裡每一個人的臉上掃視而過,帶著略顯矜持的微笑,怎麼有點像下鄉視察工作的領導幹部?

她的身材很勻稱。甚至有幾分健美,就是胸部,,小也許是挺胸的關係吧,視覺效很有一種非常醒目的飽脹感。臉上氣色很好,帶著少女健康的粉潤光澤,一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顯得很有神采,沒有化妝,是個素顏的美人兒。她是來看房子的。道二位是林音,就是房頭這個小伙是這裡的住客,還有個女大學生今天不在

張大姐叫她小玉小」遊方一聽名字就明白是劉黎說的人,暗中打量卻微微吃了一驚,心中暗道師父可真會給明己找麻煩,這位肖瑜,分明就是從富貴豪門離家出走的大小姐!

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狐身一人出門來到這種場合,在一群陌生人中卻大大方方毫不的場。她身上穿的衣服乍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的,但的衣料非常的講究,裁剪的也相當合體,而且一律沒有任何商標的痕跡。普通人穿的衣服。比如襯衫,不論多高檔,左胸的位置一般都有品牌標記,有的很明顯有的不明顯,但都能看出來。假如不是商家生產的成衣,要麼是自己扯布縫製的,要麼是找專業的裁縫量身定做的,這在現代都市中已經很少見了,偶爾一、兩件衣服如此還不算太意外,從頭到腳都是這樣。就顯得很特別。

肖瑜拎著一個挺大的旅行包,遊方沒有分辨出是什麼皮質。但是皮料相當好,半新不舊的。也沒有任何商家標記。他的眼睛賊啊,竟然看出這個旅行包是手工縫製的,針頭線角相當均勻精緻。商場裡的名牌精品店可買不到這種東西。

如果說這人自己家就是開裁縫店的,衣服穿成這樣倒還說得過去,但這個半新不舊的旅行包透露出來的信息就耐人尋味了。很多人買個包包拎在手裡感覺檔次挺高,但還有一些人,已經不需要用名牌來襯托身份,日常用品只是根據自己所需而定制。更麻煩的是,這姑娘好像還會點功夫,看旅行包的包帶被拉伸的形狀,這個包應該挺沉,但肖瑜單手提著並不怎麼費勁。她的腿很直、很好看,往那裡一站就能看出一點功底來,下盤很穩,似乎練過腿法。

現在的大姑娘。沒事去練什麼功夫,難道色狼很多嗎?平時多練一練烹飪、茶道、指壓按摩不是挺好嗎?遊方到不擔心肖瑜的功夫有多高,在他眼中頂多也就是個半吊子,無非練過幾天防身術或跑拳道什麼的。

但這種豪門大小姐。離家出走跑出來透氣,以為自己是來到民間體驗生活,大驚小怪好奇的地方很多,但是不習慣的地方肯定也很多,還帶有一種不自覺的心裡優越感,打起交道來很麻煩,會點武功更麻煩。師父他老人家怎麼把這麼個,活寶給引來了,還說讓自己照看並指點教導,遊方想一想就頭大。

林音有些尷尬的對張大姐道:「這位陳軍是我的朋友,

張大姐的語氣有些不滿:「你已經把房子委託我們中介了。」

林音趕緊解釋道:「都是湊巧了,我先帶他來看看,如果滿意了小打算下樓就去中介打招呼。」

這時候肖瑜說話了:「我已經在中介登記了,這裡收拾的挺乾淨小我很滿意,租下了!張大姐,我這就在合同上簽字交錢。」又衝林音道:「你是房東,如果想漲價的話,可以商量

她竟然沒有理會房東與陳軍說的話,就是按照正常程序辦,林音巳經把房子委託給中介,而肖瑜是先到中華的,如果她看中了,房子就應該祖給她。假如房東想趁機繞開中介,或者找借口漲價的話,應該由張大姐去處理。

她倒是見過世面的一個姑娘,但是說話做事有點太直,還當面問房東是不是想漲價?

林音臉色一紅正要開口解釋,遊方拍著陳軍的肩膀趕緊插話道:

「沒關係,沒關係,陳軍的情況我瞭解,他們單位有宿舍,就是暫時還沒騰出來。在我這裡湊合幾天就走了,何苦在外面另租房子,花那麼多冤枉錢呢?」陳軍,你說是不是?掙幾個。工資也不容易,就不知道節約點嗎?。

陳軍的一隻手被遊方扣住了脈門,肩膀被遊方帶著內勁的掌力拍個不停,只有咳嗽著點頭道:「我,我我們單位確實有宿舍,在外面租房子就是圖個方便,這,這。這裡,還是租給這位小姐吧

肖瑜扭頭沖張大姐道:「那我們回去簽合同吧,在這裡交錢也行

張大姐打開了隨身的坤包:「你的證件已經複印登記了,合同我帶著呢,章都蓋好了,你簽字交錢就可以,按登記證件上的信息填寫肖瑜掏出了一本香港特別行政區的護照,就在茶几上填合同、簽字、交錢。

林音見此情景也不好多說什麼,仍然坐在一旁,以房東的身份告訴肖瑜:這裡有兩個衛生間。大衛生間是女士用的。房間裡有網線。自帶電腦能上網,平時也可以在廚房裡自己做飯,上網費用、煤氣水電另算,與其它合租者分攤,房子有什麼問題可以給她打電話等等。話說的很客氣,來租房的都是客人,沒必要得罪。

陳軍早就被遊方拉進自己房間了,林音交代完外面的事情,又進來聊了幾句,問遊方道:「陳軍要在你這裡將就幾天,這張床勉強能睡得下兩個人,缺什麼東西嗎?」

當然缺東西,這裡只有一個枕頭!遊方卻直搖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一定會把他安排好的。」

林音又勸陳軍道:「遊方說的不錯,你們單位既然有宿舍,那就等兩天唄,找份工作掙錢不容易,一個月九百塊也不少啊,能節約一點就節約一點,你還沒成家呢,得為將來攢點錢。小,

陳軍只得點頭:「對。你說的太對了!」心中恨不得轉身把遊方給將死。

等林音走後,陳軍一把攥住遊方的衣領,低吼道:。小遊子,你也太不夠朋友了。當初在北京的時候我收留你,自己租兩室一廳讓給你一間住,連房租都不收。今天倒廣州來,你連房子都不讓我租嗎,到底啥意思?是不是見人家姑娘長的漂亮就想拉進來一起住,嫌我礙事啊小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我可聽說這裡已經住了個女大學生了。

遊方似笑非笑道:「色?你也好意思說這個字!友?我待會兒就掏腰包給你在附近的賓館包一個月的單間,足夠你慢慢找房子,怎麼樣,夠朋友了吧!」我倒是想問問你,大老遠從北京追著林音到廣州,究竟在打什麼鬼算盤?」

陳軍:「你能來我就不能來!我還想問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呢?」

遊方板著臉道:「我要是真有壞心眼,還能等到今天都沒事嗎?只不過是湊巧遇見,順便租了熟人的房子。」

陳軍:「我也是湊巧!湊巧聽說她在廣州有房子對外出租,湊巧我要來,就湊巧上門了。」

遊方哼了一聲:「真巧啊!開奧運會你在北京,開亞運會你到廣州,是哪一國的選手啊?能不能實話告訴我,你來幹什麼?」

陳軍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臉道:「實話?我就來看亞運會的,不行嗎?。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輕重相間三節為一拍很有規律,聽這敲門的聲音,好似受過這方面的專門禮儀教育,舉止不自覺中就帶有痕跡。只聽蕭瑜的身音在門外問道:「方便的話,能打擾一下嗎?」遊方打落了陳軍的手,整了整衣服站起身來,步履身姿甚是端正,表情嚴肅中不失隨和,整個人的氣質看上去莫名好似成熟了許多。陳軍看著他的背影都有點發愣,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遊方來到門前,不急不緩的打開門,語氣禮貌而平和的問道:「您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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