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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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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 柳一條 ]牧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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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0 18:29:37 |只看該作者
第821章 謀划

    名書樓

    第二天,最后一批的一百萬貫也如約抵達。為了突顯這么多銀錢堆在一起所能達到的震撼效果,柳一條特意將所有的絲帛兌換成了一串串最為常用的銅錢貨幣,裝錢的器具也由之前的木箱,盡數轉換成了可以一目了然的竹筐。

    最后一天,一百萬貫,足足裝備了三十余輛驢車馬車,盛錢的竹筐也過了百位之數,所有的銀錢全部集中在戶部門前,不止是為圍觀的人群及負責搬卸的戶部兵士,便是聞訊耳來的狄知遜與其他几位戶部官員,即使心中早已有了准備,卻還是被眼前‘錢山’給大大地震驚了一把。

    不管是字面上所書寫的一百萬貫,還是人們口頭上所敘述的一百萬貫,遠沒有眼前這一筐筐一堆堆的實物更有沖擊力度。

    一百萬貫尚且如此,那兩百萬貫豈不是……?

    那個柳一條倒也真能舍得,前來這里圍觀的平民還有其他一些官員富戶,全都對眼前的景象乍舌不已。在感嘆竟然有人能這么有錢的同時,也不由為柳一條能有如此魄力而嘆服,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樁為國為民的義舉,縱是有人心生不服、感覺柳氏這是傻愚之為,但是至少在明面兒上,所有人對柳氏商業協會的態度,几乎都是好評如潮。

    受此次捐錢風波的影響,柳氏商業協會的生意也是隨之水漲船高,再趕上柳一條為籌集資金而施行的降價手段,短短的三天時間,柳氏在長安的各個商鋪,業績都有百分之三百的增漲,也算得上是收獲頗丰了。

    “王爺,”正在戶部不遠一處高樓上靜觀送錢車隊的一對年輕主仆,看著車馬一點一點地在戶部轉了個圈后,正式開始往府庫搬卸,瞧看著下面一直圍觀和不時驚呼的人群,站在后面的小厮忍不住開聲問道:“若只是為了搏取一些名聲和那一張并無甚大用的聖旨,柳先生一下捐出了兩百萬貫,這未免也太多些了吧?”

    “什么叫太多?”不滿地回頭瞥了李節一眼,李恪平聲說道:“兩百萬貫,對個人來說,確實已是財力驚人,縱使咱們吳王府,一下也絕拿不出其中的一小半來。但是對于整個朝廷來說,這些錢財,也僅只是能緩一時之急而已。”

    “為什么父皇他老人家傳一份聖旨就要大肆宣揚?為什么前兩次還是箱裝的銀錢,這一次卻換成了露口的竹筐?”回身再將目光投向下面的車隊人群,李悟以聲說道:“為的,還不就是想要引來更多富商捐獻?”

    “好像還真是,王爺真是睿智,”李節恍然,小拍了他們家王爺一記馬屁,接聲道:“之前光顧著為柳先生的大手筆感嘆了,還真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有這般玄機?”

    “沒想到柳先生年歲不大,卻已然攢下了數百萬貫的家財,”說完這些話,看著樓下車中銅錢晃起的片片金光,李節的雙眼有些迷離:“兩百萬貫啊,僅僅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柳先生真是神人也”

    “相比于他的賺錢速度,本王更佩服他這般擲錢如土的沖天豪氣。~”李恪輕點了點頭,道:“有財,卻不貪財,而且還能在適當的時機,散財消災,引勢避禍,這樣的人才,僅為商賈,可惜了。”

    柳一條之所以會大肆捐錢贈糧的原因,李恪自然也能猜出几分,財多遭忌,尤其是在國庫空虛,戰亂將起之時,是如他這般富商最為凶險的一段時機。

    身為皇子,李恪比旁人更能看出其中的凶險,必要的時候,朝廷也必會動用一些隱祕的手段。畢竟跟一個國家比較起來,這些富商,也僅只是朝廷在山窮水盡之時,另外備用的錢袋而已。

    所以,對于柳一條能夠提前認清形勢,并先一步將部分錢財獻出,既可搏得朝廷眾臣的好感,亦為他柳氏一族辟出了一條生路,這才是李恪對柳一條最為嘆服的地方。

    辛苦賺得的家財,卻要為朝廷做得嫁衣,就是李恪自己也承認,這并不合理,很多人也都想不明白,更不會如柳一條這般將大半家財散出。但是,很多時候,拳頭大就是道理,想不明白如何?覺著不甚合理又能怎樣?你便是口才再好,權勢再大,你還能辯得過朝廷大得過軍隊不成?

    錢,隨時都能再賺,柳氏也從不缺少賺錢的門路。但是命,卻只有一條,沒了就是沒了,再多的錢也是無用。

    所以,兩百萬貫雖多,但是若能用此而換得柳氏一族一世的安寧,柳一條并不在乎。

    事實上,這種事情柳一條已不是第一次在做,前面的曲轅犁,柳氏水車,柳氏肥坊,還有后來三原茶葉的高倍稅收,不都是他為了家人的平安而獻出的巨額利益?

    在柳一條的眼中,錢,只是一種工具,一種可以讓他們柳氏過得安好、富足,但卻不是唯一的那種工具,所以,必要的時候,柳一條并不介意會舍棄丟去一些。

    重情重義,身有擔當,視錢財如糞土,這也是李恪看重柳一條的原因之一。

    “王爺若是有心,再去招攬不就是了,”因為是親近的心腹,所以李節說起話來也很是隨意,見他們家王爺對柳一條還是有些念念不忘,不由在一旁出聲慫恿道:“聽說太子殿下不知怎的,一直與柳先生不和,許久都再沒有過來往,就連傷勢復發,也沒去請柳先生過去瞧看。”

    “看他們的狀況,明顯是太子殿下忘了先前的恩德,或是因為遷怒某事而冷落了柳先生。”李節睜著兩只大眼,頗為興奮地接聲說道:“所以,王爺若是這時候過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興許就能讓柳先生回心轉意呢?”

    對于這樣一個動不動就可以捐獻出兩百萬貫銀錢的大財主,李節也很希望他們家主子能收到府里,旁的能力暫且不說,最起碼,他們吳王府的日子絕不會再像現在這般寒酸了。

    “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種輕易就會改變自身觀念的人。”輕搖了搖頭,李恪淡聲說道:“他若想入仕,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是了,怎么也不會輪到本王去引荐或是收攏。~”

    “他也不是那種受了某些人冷落或是仇視就心灰意冷、渴望他人垂憐的人。”李恪道:“在本王看來,太子之所以會斷了他的來往,多半也是因為不能說服并將柳先生收至東宮而心生氣惱所致,若真是如此,你以為本王還有可能令他回心轉意,投效本王嗎?”

    人群的另一邊,戶部對面一處酒樓單間,蘇炳仁與蘇晨曦爺孫倆也在飲茶評論。

    看到今日戶部門前的熱鬧景象,老頭兒老懷大慰,還特意叫了一壺好酒,溫酒的空當,老頭兒捋著胡子,隔窗看著外面擁擠的人群,笑聲說道:“柳小子這招兒,雖然有些做作,但是不可否認,這么多錢一下擺在眼前,所造成的效果確是極為轟動,真不知他那小腦袋是怎么長的,每每都能想出驚人之策,給人以意外之喜。”

    “柳先生本就不是俗人,是爺爺你,太少見多怪了。”蘇晨曦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做著鬼臉兒,嬉笑著向爺爺說道:“若是柳先生沒有一點手段的話,又怎么能在短短兩年時間就搏下了這么一份深厚家財?爺爺年輕的時候,可是也沒有這么厲害過。”

    “這倒是。”老頭兒難得地沒有反駁,示意芭蕉給自己斟上一杯溫酒,美美地嘬了一口,開聲說道:“兩年聚資百萬,長安內外,少有人能夠做到。本來老夫還在擔心,這小子會財多受妒,想要去稍作提醒,不想老夫這邊還沒動身,他那里就已捐出了兩百萬貫來,著實令老夫意外。”

    原以為柳一條能夠看出自身處境,怎么也得是在大唐出兵高昌之后,現在,即使朝廷下令調征,柳一條也不會拿出太多。畢竟,誰的錢也不是憑空得來,不到一定的份兒上,誰會愿意將自己辛苦賺來的家財捐與外人?

    可是誰曾想,這才隔了兩天,柳一條就在長安城帶頭拍了一個響亮的巴掌,給了蘇老頭兒一個大大的驚喜。

    兩百萬貫銀錢,三十萬擔米糧,比朝廷現有儲備還要多出一倍的份量,著實令人意外。

    “與其日后被逼失財,人財兩去,倒不如像先生這般,主動出擊,第一個站出捐款捐糧,”蘇晨曦接言道:“既合了皇上的心意,得了皇上重視,又順道賺取人心,搏得一個大好的聲名。”

    說著,蘇晨曦扭頭向蘇炳仁看來,接聲說道:“難道爺爺沒有留意,自柳先生捐錢捐糧的消息傳出,這些時日到柳氏商鋪買辦東西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要不說這小子精明呢?”老頭兒又喝了一杯,有些暈暈地說道:“借捐獻之機,還不忘為他們柳氏宣傳。”

    “用那小子的話怎么說來著?”老頭拍了拍腦袋,想了半天這才恍然說道:“廣告用兩百萬貫銀錢,打響柳氏品牌,廣而告之照現在柳氏商鋪各處的銷售情況,捐出的這兩百萬貫,怕是要不了兩年,就又都回來了。”

    “兩年?”柳氏庄園,聽到柳成的回報,柳一條搖頭輕笑:“不不不,兩年時間太長,而且兩年之后時局如何,誰也說不清楚,咱們等不起。我有意在三個月內就將所有損失收回,再不濟也要回到五日前的水平。”

    “這,”柳成被他們家少爺的大話嚇了一跳,這怎么可能?三個月賺兩百萬貫,少爺想錢想瘋了嗎?他們柳氏去年一年的盈利也就才不過百萬,那還是趁著新品上市的熱度才得來的成績,現在客人的那股新鮮勁兒早已過去,縱使這兩天因為捐獻之事而有所回流,但是,怎么也不可能在三個月內賺取兩百萬貫啊?

    “很驚訝?覺得不太可能?”抬頭看了柳成一眼,柳一條再次微搖了搖頭,道:“看來,直到現在,你都還未曾真正了解一個好的廣告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成愚昧,請少爺賜教”柳成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東家,腦子里的好奇心已經足以殺死九只貓了。

    “雖然早在三日前咱們就已送出了第一批捐贈,”柳一條不緊不慢地開聲說道:“但是我所說的廣告,直到今天才算是正式啟動,朝廷的威信,巨額的金錢,還有咱們柳氏平素所積累下來的誠信聲譽,都足以把咱們柳氏商業協會的名聲推向最高。”

    “知不知道什么叫消費救國?知不知道什么叫民族企業?知不知道什么叫品牌效應?知不知道什么要從眾效應?”

    “唔?”柳一條一個個問題下來,柳成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再看向他們家少爺的眼神充滿了崇拜。沒想到隨了少爺三年,直到現在,他卻還是不能完全聽懂他們家少爺話中的意思,太深奧了,少爺真是博學多才,竟然知道那么多別人不懂的東西。

    “呃?還是算了。”意識到所說的話題有些超前,竟讓自己生出了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柳一條輕擺了擺手將話題打住,不想再繼續下去。

    “有些東西,說多了,沒用,你只要靜靜地等著、看著,等時間到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柳一條伸出三根手指,淡聲說道:“今天是第一天,九十天后,等咱們府里再多出兩百萬貫銀錢時,你就知道了。”

    “嗯嗯,知道了,少爺。”柳成點頭應是,搖了半天的腦袋終于得到一絲緩解。

    “新一波的銷售高峰即將開啟,你這就下去開始准備,”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几下,柳一條開聲吩咐道:“各店面貨源要多上平時一倍的儲備,同時再多招些店員伙計,確保每一位顧客都能得到很好的接待。”

    “酒水,茶葉,方便面點之類成盒成罐的商品,一律采用買五送一銷售,其他,諸如煤、糧之類散狀日用商品,一律八折。”回憶著前世一些商家慣用的促銷策略,柳一條接聲說道:“另外,再搞一個抽獎的戲碼。”

    “凡消費滿一貫者,皆可參與抽獎。”柳一條道:“獎設四等,每一等都可多設几項,不過最高獎項不能超過百貫,以郡、縣為准,郡高縣低,反正是一定要勾起當地人群的渴望,例如咱們三原縣,可以多設几頭耕牛的獎項,隨時抽中隨時兌現。”

    “嗯嗯,這個法子好。”前面几是都沒聽懂,一直都在死死地記著,不過他們家少爺最后所說的這几頭牛柳成卻是聽了個明白。

    買一貫錢的東西,就有可能會得到十貫甚至是十五貫都還買之不到的耕牛,三原縣的大半百姓,都會為之瘋狂的。

    “只是,購買這些獎品也要花費不少的銀錢,這么做,”柳成有些擔心地向他們家少爺問道:“這么做會不會收不回本錢?”

    以前沒有降價,沒有所謂的抽獎時他們店里的生意也是不錯,同樣都能賺錢,他們家少爺這么做豈不是有些多余,而且還要先搭上那么多的本錢?

    賣出同樣的東西,又要降價,又要買五送一,又要投入不少額外款項用于抽獎,這樣豈不是會少賺很多錢?柳成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怎么算怎么覺著虧本,覺著心疼。

    “收不回本錢?”柳一條輕笑了笑,道:“做了這么久的生意,薄利多銷的意思你總該知道吧?”

    “嗯嗯”經他們家少爺這么一提,柳成眼前一亮,接著便點頭不已,顯是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所在。

    “五十萬貫?所為何用?”李世民眉頭一皺,不由低頭向李績看來,狄知遜好不易才從柳一條那里討來了二百萬貫的款項,這錢還沒放牢穩呢,李績就在他的跟前咬了一大口。

    一不發餉,二不籌糧,三又不需購備什么器物,李績他一個兵部尚書,怎么會一開口就是五十萬貫?他不知道現在國庫空虛,整個朝堂都在為錢糧之事著急上火嗎?

    “戰馬”李績面色不改地開聲回道:“三原楊府遞來消息,說是西北晏天牧場已有三萬伊麗戰馬養成,有意將之售于朝廷,是以,微臣便想……”

    “五十萬貫,三萬伊麗?”李世民眉頭一挑,有些不敢置信地向李績看來,五十萬雖然不少,但是貌似也買不下三萬伊麗健馬吧?

    “回皇上,”李績彎身回道:“這些只是定錢,楊伯方知道朝庭現下有些拮據,所以,同意朝廷日后分三年還款,加上定錢,共二百五十萬貫。”

    “二百五十萬貫,三萬匹伊麗健馬,”李世民輕點了點頭,多少有些心動,價格不多,更重要的是還能分期還款,三萬伊麗,那可是戰馬中的極品,不可多得,亦是不能錯過。

    “多久可以將馬匹帶回?”李世民將手中的事務放下,開始正式向李績詢問起來。

    “回皇上,”李績回道:“說是牧場的馬師正在急馴,最多再有一月即可投入戰場。若是將這批戰馬運回長安的話,至少還需兩月。”

    “嗯,不錯楊伯方也是一番好意,送上門的肥肉若是不吃,那也就顯得咱們太過不盡人情了”這下,李世民再沒了猶豫,開懷一笑,大手一揮,宏聲向李績說道:“你這就去戶部提上五十萬貫給楊伯方送去,就說這樁生意,咱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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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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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初見成效

    捐錢捐糧愛國商業協會,降價抽獎大家都來。

    在柳一條口出狂言三月進帳兩百萬貫的第二天,就像是在響應印証柳一條的話語一般,柳氏商業協會在各地的生意霎時間就變得極為火暴起來。

    愛我大唐,購物柳氏。就像是一股流行風暴,短短半月時間,就從長安一直席卷至境內各地,柳氏儼然已經成為一種愛國的標志,人們已經養成了一種購物去柳氏的慣性思維,好像買東西不去柳氏商業協會就表示自己不愛大唐一般。

    人潮涌動,爭相購買,尤其是有人抽到頭獎并被當場兌現之后,不管是大城還是小市,人們被刺激得好像著了魔一般,凡是購物,皆會以一貫銀錢的抽獎底線為標准,為的就是想要試一下自己的手氣,就是得不著頭獎,能得個二獎三獎也是不錯。

    抽獎的人越多,大獎被抽到的機率也就越大,而每一次大獎的抽出,都會再次引起一番新的購物熱潮,柳氏各地商鋪所儲備貨物日漸減少,而所賺取的銀錢就像是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越來越多,在忙得不可開交的同時,各地的掌柜亦是都笑得整天合不攏嘴。

    作為柳氏‘得一醉’與葡萄酒的總負責人,柳成只需在三原總部坐陣,每天收錢,記帳,統計,亦是忙得不可開交,到了晚上,把各地所有的報帳全部統計并加以計算之后,得到的結果不禁讓柳成瞠目結舌。

    十五萬貫?

    這才僅僅一天的時間啊,怎么可能會這么多?

    一天的份額,已經遠遠超過平時一個月的銷售總量,有些不敢相信的柳成又著急忙慌地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再次計算了一遍。

    沒錯,十五萬三千五百二十六貫,而且這還只是酒樓酒水這一項的進項,若是煤炭、茶葉還有棉衣棉被也都如酒樓這邊一般,那他們柳氏這一天的銷售額豈不最少也能超過五十萬貫?

    柳成忽然覺得他們家少爺昨日所言,實在是太過謙虛了,照著他們商業協會現在的銷售速度,籌集兩百萬貫銀錢,哪用得著三個月時間,一個月就已經足夠用了。

    不行,像是這樣的喜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向少爺通報才是。

    于是乎,不顧著一天的疲憊,心中歡喜不已的柳成連夜從三原趕回古田村柳氏庄園,到了地兒才知道,原來負責茶、棉的陳明則與雜貨商鋪的柳重舟也全都不約而同地回了府里,看他們面上亦是喜氣洋洋地樣子,不用猜也能想到,這一日,他們當也是收獲不菲。

    “回少爺,成這里共售得現錢十五萬三千貫。”

    “回少爺,明則這里共售得現錢二十八萬兩千貫。”

    “回少爺,重舟這里共售得現錢十八萬八千貫。”

    在柳一條的跟前,三人依次回稟,柳一條靜靜地坐在那里細聽,面上沒有一點激動和意外的神色,好像今天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是理所當然一般,沒有一點大驚小怪的必要。

    “第一日就能取得如此成績,”見東家沒有開口,柳無塵在一旁接聲言道:“足見少爺此次的促銷策略效力非凡,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咱們柳氏商業協會將先前兩百萬貫的損失追回。半年或是一年之后,商業協會資產亦會隨之翻上一番。”

    經過這段時間的大肆宣傳,柳氏商業協會的愛國形象與誠信名聲已然深入人心,再加上他們柳氏的商品本就質地不錯,而且多是獨產經營,待此次捐款風波過后,柳氏的生意當也是會隨之越來越大。

    “哪用得著三個月,依成看,一個月就已足矣。”柳成紅光滿面地在旁插言,兩只小眼睛暴閃著光亮,信心十足。

    “就是,”陳明則與柳重舟也在一旁興奮搭言:“這才第一天就已得了六十余萬貫的銀錢,兩百萬貫哪還用得著三月那么久?”

    言下之意,不說三月,就是一月他們已嫌有些保守,有些長了。

    “跟無塵兄比起來,你們三個終還是欠些火候。”抬頭環視了三人一眼,柳一條首次出聲開言:“當了几年的管事和掌柜,卻還是沒有徹底磨掉你們身上那點毛燥和急功近利的毛病。”

    “請少爺指教”斂起面上的笑容,三人對視了一眼,齊齊拱手向他們東家認錯,同時也想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什么地方。

    “無塵兄,”沒有理會三人,柳一條扭頭向柳無塵看來,輕聲說道:“無塵兄既已看出其中端倪,不若給他們講講如何?讓他們長長記性,免得日后再像此次一般,得了一點成績就自以為是地翹起了尾巴,狂妄自大,渾然不知自己的缺點所在。”

    “是,少爺。”恭敬地應了一聲,柳無塵回身看了柳成三人一眼,淡聲道:“今日所得六十余萬貫,全賴少爺所提新穎營銷妙策,屬出奇制勝,關鍵在一個奇字,多之無用。也就是說,過了今日,第一次的新鮮感已然不在,能夠吸引到的顧客也會新鮮感的缺失而日漸減少,后面再賺到的銀錢也不大可能會超過今日。”

    “日后店鋪的顧客只會日漸減少,直到達到一個平穩的正常數值。”柳無塵道:“估計顧客衰減的周期當是以半月為限,也就是待商業協會所有優惠結束之后,店里的銷售狀況當不會再如之前那般火暴,到時一日的營利當是不足今日的十分之一。”

    “還有一個就是,”柳無塵看了他們少爺一眼,接聲說道:“這兩年大唐天災不斷,境內民眾生活多顯拮據,手中可供消費的銀錢并不會太多,所以,有能力在咱們柳氏商業協會消費的民眾只可能會是一小部分手頭略顯寬裕的民眾。等這一小部分民眾在柳氏經過第一次消費之后,短時間內,當是不可能會再進行第二次消費。”

    “所以,”柳無塵再次出聲向柳成三人說道:“現在咱們并不宜太過樂觀,想要一個月就將所有資金收回,可能性不大。”

    “無塵兄說得不錯,”說得透徹,分析得也很全面,若是放在后世,柳無塵絕對會是一個成功的經理人,柳一條滿意地點頭夸贊一句,同時扭頭向柳成三人說道:“不管是做生還還是做人做事,都不能只看眼前。”

    “這次,你們只看到了今天一天的高額銷售,卻沒有想過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明天后天或是很久以后,這種情況會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為什么?”柳一條道:“特別是明則,你負責所有棉織品的銷售與調配,在銷售情況愈好的情況下,難道你就沒有發現,庫房里的存貨已經明顯不多,甚至連三天都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少爺,我……”陳明則紅著臉張了張嘴,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庫房的情況他知道,只是之前,不是從沒想過棉坊的生意會這么好,原本半個月的存貨,竟在今天一天就用去了將近一半。方才被二十八萬貫的巨大數額給沖昏了頭腦,他還真沒想過,過了今日,他們柳氏就要面臨著貨源嚴重不足的問題了。

    “少爺,”見陳明則站在那里無言以對,柳無塵在旁邊輕聲說道:“最多再過十日,柳冰那邊的車隊就能回返三原,到時原料問題就無須再過擔心,而且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做剩下的那些統一套裝,您看現在,是不是先將套裝的生產停上一停,將所有的原料都用來裁制棉衣棉被?”

    “統籌規划,優先生產。”柳一條輕點了點頭,柳無塵倒是跟他想到一塊去了,只要再堅持十天,待高昌棉花運回,一切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就依無塵兄的意思。”柳一條輕聲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將几人打發下去。

    “夫君,柳大哥他們都走了?”張楚楚端著一壺熱茶進來,見到小廳里只剩下柳一條一個,不由有些意外地出聲問詢。

    “自然是都回去了。”柳一條起身將茶壺接過,并親自為媳婦兒斟倒上一碗兒,道:“這几日諸事繁忙,處處都需他們几個出力,所以為夫就沒長留他們,讓他們早些回去歇息了。”

    “我說這几日怎么都見不著人影,”張楚楚屈膝在夫君的對面坐下,溫順地看著夫君將茶碗斟滿,柔聲說道:“婆婆白日里還在向妾身說道,說是怎么好久都沒見到柳成大哥過去向她問好了。”

    “事忙無暇,不過也就半月的光景,”將茶碗推遞至楚楚身前,柳一條淡聲說道:“回頭我去跟娘親招呼一聲也就是了。”

    “嗯,”輕點下頜,張楚楚道:“除了柳成大哥之事外,爹娘他們還有意去三原縣城一趟,從長安回來几日,爹娘想帶咱們一起去楊叔府上拜會,說是這些年承了楊叔不少恩德,現在回來,禮當前去探望。”

    “嗯,確是應該如此。”柳一條沒有反駁,雖然早在兩天前就已在三原與楊伯方碰過當面,但是畢竟不是正式拜訪,而且爹娘他們也都沒去,禮數不全,心意未到,確是應該再去一趟。

    “明天吧。”柳一條拍板兒將時間定下:“明天一早咱們就起程過去,把小寶兒也帶上,給楊叔楊嬸兒他們看看……”

    “皇上,這是近兩天戶部所收捐獻的部分名單,請皇上過目。”朝堂上,狄知遜出列奏言,并遞上一份手折。

    “繼三原柳氏無償捐獻兩百萬貫銀錢及三十萬擔米糧之后,”趁著李然將奏折上遞的時候,狄知遜開聲稟道:“戶部每日都可收到百文到數十萬貫不等的各種捐贈,折上所書名單,皆是過十萬貫捐獻之人名姓及身世。”

    “哦?”聽狄知遜說及百姓捐贈狀況,不待觀看手中奏折,李世民不由低頭向堂下的狄知遜看去,并出聲問道:“愛卿可已做了統計,最終結果如何?”

    “回皇上,”明白皇上的意思,狄知遜彎身回道:“截止今日清晨,戶部已接收銀錢兩百二十萬貫,米糧十一萬擔。”

    “加上柳氏所捐兩百萬貫和三十萬擔米糧,還有國庫原本的儲備,”狄知遜定聲答道:“遠征高昌,足矣”

    自送與柳氏的那道聖旨頒布之日起,李世民就已再沒了隱瞞自己出兵高昌的意途,所以,狄知遜在朝堂上也就沒有了什么顧忌,對出兵高昌之事,直言不諱。

    “兩百二十萬貫?”李世民心中多少有些驚異,沒想到柳一條所行的策略,這么快就見到了成效,以兩百萬貫為餌,僅用兩天時間就又引來了另外一個兩百多萬貫。

    “嗯?”李世民低頭翻看狄知遜所呈上的奏折,看到里面几個熟悉的人名,眉頭不由輕輕一挑,多少有些意外。

    前面的一些富商也就算了,并不值得李世民這個皇帝特別留意。讓李世民覺著意外的是,這張名單上面,竟然有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等几個老臣的名字,還有太子與吳王等其他几位皇子的捐贈。

    “李然,”朝著堂下的眾臣看了一眼,李世民心有所悟,輕輕將奏折合上,遞與旁邊的李然并開聲吩咐道:“這些都是我大唐的功臣,朕覺得滿朝文武都有必要知道他們的名字,你代朕將這份名單大聲朗誦一遍。”

    “是,皇上。”雙后將奏折接過,李然清了清嗓子開始大聲念誦。

    “山西安泰商業協會會長史今,捐錢三十萬貫”

    “長安大宏商業協會會長桑梓,捐錢三十五萬貫”

    “江南富商佟玉貴,捐錢二十五萬貫……”

    “齊……”讀到這句話時,李然不由停頓了一陣,并扭頭向李世民看去,見皇上向他點頭示意,這才接著尖聲讀道:“齊國公長孫無忌,捐錢十萬五千貫,糧一千五百擔”

    李然的話音一落,朝堂上不由便起了一陣議論,怎么齊國公也去湊這個熱鬧了?而且還一下拿出了十萬余貫銀錢?

    十萬貫錢雖然不多,但也絕不是長孫無忌的日常俸供所能擔負得起的,似他這般強出頭,就不怕皇上會心有猜忌,說他貪墨受賄么?

    一時間,除了個別官員仍是不以為然外,有大半朝臣都不由扭頭向站在前排的長孫無忌瞧去,只見這時的長孫無忌,仍是一副老神在在之態,面色平靜,雙目微閉,似根本就沒聽到旁邊同僚的非議之聲,處之泰然。

    聽到堂下議論聲聲,李然的聲音并沒有停頓,仍是大聲讀道:“梁國公房喬,捐錢十一萬貫,糧兩千擔”

    嗡

    若是方才的議論還有些竊竊私語、溫溫吞吞的話,那么這一刻,整個朝堂上下,就如同是炸了的油鍋一般,嗡的一聲就全都亂了起來。

    今天這是怎么了?一個長孫無忌也就罷了,為什么連一向以廉潔自律的房大人也都出人意料地拿出了巨款,而且還有十一萬貫之多?這些錢哪來的?他們這么做是什么目的?有些直性子的官員,甚至已經冒起了要當面向房玄齡質問的心思。

    而房玄齡,此刻也如長孫無忌一般,面色沉靜,雙眼半瞇,穩如泰山地站在那里,對于周圍官員的議論之辭充耳不聞。

    事情發展到現在,頭腦稍微有些聰明的官員已經瞧出了一些端倪,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慘白,額前還不往地冒著冷汗。

    “肅靜”見朝堂上如菜場一般混亂嘈雜不堪,李世民眉頭一皺,對著群臣大聲喝斥道:“齊國公與梁國公兩位愛卿傾財助國,是為忠義之士。朕心甚尉,看諸位愛卿爭論不止,可是有什么異議?”

    “呃?”所有心懷不忿的官員全都呆愣地定住了身子,面面相覷,皇上老爺子都說這是忠義之士了,他們哪還敢再有什么異議?

    “李然,繼續”見堂下安靜下來,李世民示意李然接著誦讀。

    “中書令岑文本,捐錢十五萬貫,糧五千擔”

    “吳王李恪,捐錢十二萬貫,糧三千擔”

    “太子李承乾,捐錢二十萬貫,糧一萬擔”

    之后,又是十數位富商的捐贈,李然一字不落地尖聲誦讀而出,期間,朝堂上下,寂靜一片。

    “短短兩日,捐錢兩百二十余貫,糧十一萬擔,”李然讀罷,李世民坐在朝堂鄭色出聲總結:“我大唐有此輩忠義之士,何愁邊關不定?何愁我大唐不國富民強?眾位愛卿以為然否?”

    “皇上所言極是”眾臣齊齊彎身稱是。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低頭看了群臣一眼,李世民起身離座,輕甩了下衣袖,淡聲道:“退朝”

    “恭送皇上”彎身恭送,待李世民離開朝堂,眾臣這才直起身形,同時面露惑色:皇上今天這是怎么了,下朝也忒早了點吧?

    想想今日早朝所議的唯一一件正事,看看仍是老神在在緩邁腳步准備出宮的長孫無忌與房玄齡等几位受了皇上贊頌的老臣,以及部分不顧寒暄、匆忙離去其他官員,大部分朝臣這才有些恍然,也如同那些匆忙離去的官員一樣,匆匆出宮,返回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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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可怕的柳一條

    當官兒的,尤其是能站在朝堂早朝議事的官員,有哪一個不是經過千錘百煉、七面玲瓏、思慮敏銳老油條?

    琢磨上官話意,揣測皇上意圖,凡事便是不說透不點明,他們也能從一些閑言碎語或是蛛絲馬跡當中,猜出一個大致的輪廓來,所謂聽弦音而知雅意,若是沒有這么一點本事,他們也不會一步步地從基層走到朝堂上來。

    所以,李世民一走,這些人就已經有大半反應過來,為什么會這么早退朝?為什么會鄭重宣讀長孫無忌、房玄齡還有太子、皇子他們這些巨額捐贈?若是擱在往常,若有官員或是皇子拿出與他們俸祿或例錢不符的巨額錢款,皇上怕是早就已經大發雷霆,著人徹察追究了。

    但是現在呢?皇上不僅沒有追究,還笑瞇瞇地在朝堂上大肆夸贊他們這是忠義之士,這正常嗎?在這么巨大的反差之下,若是還有人不明白皇上的意圖,那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在這朝常上久呆下去了。

    這是皇上給出的一個信號和一計赤果果的陽謀。

    捐錢獻糧者是為忠義,那不捐錢捐糧者又當如何,又該如何自處?皇上需要忠義之臣,百姓需要忠義之官,身為朝臣,身為官宦,你可以沒有太過驚人的政績,但是你絕對不能沒有一顆忠義之心胸。

    現在好了,皇上已經划下了道道兒,是不是忠義之臣,就看你會如何表現了。

    雖然皇上沒有明言,雖然后面也沒人逼著迫著教你如何去做,但是,朝堂上的這些官員,卻全都跟火上房似的,著急忙慌地回家張落。

    至于到底捐獻多少最為合適,不同的官員自有不同的體會。

    清者自清,哪怕只有一文,也是自己一番心意,亦是忠直之舉,亦是無愧于心,他們相信皇上并不會此而治他們的罪過或是再不重用。

    所以,這些人會捐,不過只是量力而行,一般捐獻不會超過千貫,畢竟有俸祿在那限著,他們又沒有別的生錢門路,屬有心而無力,也捐不出太多。當然,為政清廉但卻家境富裕、手有余錢的忠正之臣除外。

    濁者心虧,在他們眼里,皇上已經明確給出了十萬貫的底線,而且也不會追究錢財來源,也就是變相地懲罰或是開釋他們之前稍有貪墨的罪過,若是不多出點血,積極表現,等皇上發起怒來,真個派人追究下來,到時可就不是十萬貫錢就能擺得平的了了。

    所以這些人會捐,而且絕對不會低于十萬貫銀錢。

    說起來,這些人才算得上是李世民今日主要想要敲打的對象。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李世民早在秦王府時就已明白得相當透徹,所以對于廉政這一塊,李世民雖然叫得響亮,但是卻從來都沒有真的下過死手。

    只要這些人能做實事,心懷忠義,且懂得收斂,李世民并不介意讓他們生活過得更好一些。而這一次,就是李世民對他們的一番考驗,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他們各自的具體表現了。

    所以,退朝之后,李世民一直都在書房耐心地等待,等待著戶部尚書狄知遜的二次通報。

    不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快到正午時,李世民沒有將狄知遜盼來,卻等到了兵部尚書李績的請見。

    跟討債一般,自被任命討伐高昌兵馬大元帥之后,李績几乎每日都要來上一趟,李世民自然是知道李績此來是為了何事。

    無非就是過來討要軍卒,詢問輜重,還有打探最終出兵的具體日期,畢竟從曹州出來已有將近一月,一直無兵可帶,無仗可打,李績這位打了几十年仗的將軍,有些手癢,有點心焦了。

    若是擱在昨天,聽到李績的求見通稟,李世民怕是亦會一如往常,早已著李然將他給打發了回去。但是今日不同,知道戶部又得了兩百萬貫銀錢及十一萬擔米糧之后,李世民心情大好,李績所請之事也算是有了著落,不必再為之心煩,所以也就無須再次對其避而不見了。

    “早朝時就知道朝廷又得了兩百多萬貫的進項,這個李績能忍到現在才來見朕,已經很是出乎朕之意料了,去請他進來吧。”人逢喜事精神爽,李世民笑著說道一聲,吩咐李然去將人給請來。

    李然低聲應是,轉身出門,不一會兒功夫就將李績給帶了進來。躬身與李世民見過禮后,李績便在李世民的示意下在側旁坐下。

    宮女端上茶水,李世民端起小飲一口,低頭看了李績一眼,淡笑著出聲詢問:“可是剛從戶部回來?”

    “就知道瞞不過皇上,皇上睿智。”小拍了李世民一記馬屁,李績頷首回道:“說來慚愧,微臣的家底比不得長孫大人還有房大人他們深厚,比起朝中其他同僚也是多有不如,只能拿出一萬貫以資國事,讓皇上見笑了。”

    想起方才在戶部的所見所聞,李績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心計與手段,一冊捐贈名單,几位留名老臣,僅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長安城掀起了一場朝廷官員爭相捐獻家財的風波。

    人山人海,加起來足有數百之眾,全部擁擠在戶部大堂前后,不分官階,不分貴賤,全都爭著搶著想要捐上自己的錢款,李績這個兵部尚書在人群中硬是擠了一個時辰才堪堪擠到狄知遜一行戶部官員的面前。

    “財多財少,皆是一番心意,”從李績的話語中李世民已大致猜到戶部現下的熱鬧情形,李世民嘴角卷起一絲笑意,輕聲說道:“一文是,一百文是,一百萬貫是,兩萬貫也是,皆是我大唐的功臣,是為忠義之士。”

    “皇上英明”應聲附和了一句,李績開聲說道:“聚沙成塔,積土成山,自三原柳氏之后,國庫日漸充盈,就如朝堂上狄尚書所言,遠征高昌,已是足矣。微臣也早已做好了出行的准備,不知皇上以為,何時出兵為善?”

    “哦?”揮手示意李然等一干宮女內待退去,李世民饒有興趣地看向李績,道:“諸們愛卿之前不是一直猜測,朕會在來年春耕之后再行出兵嗎?怎么茂公以為不是?”

    “回皇上,”李績拱手回言:“春耕之后,后顧無憂,且天氣漸暖,亦利于行軍,之前微臣也以為皇上會把出行時間定在在春耕之后。不過,自前日皇上為籌集錢糧而第一次明確提出要攻打高昌之后,微臣就有些不大確定了。”

    “哦?”李世民眉頭微挑,面上不動聲色,繼續盯看著李績,道:“這是為何?”

    “因為微臣覺得,”李績亦是面不改色直接進言,道:“皇上應該不會留給高昌太多的准備時間。所以,微臣猜測,皇上既然現在就已明確提出要對其用兵,那真正的出兵時間,應該也就在最近一些時日了。”

    李世民的面色稍微起了一些變化,將手中的茶碗輕輕放于桌面兒,正色向李績問道:“那依茂公之見,最佳的出兵時機,又該在何時為妙?”

    “微臣妄言,”沒有過多思量,李績直接接聲回道:“若想出其不意,給高昌以出人意料之擊,微臣以為,最佳的出兵時間,當在年關歡慶之時。”

    “呵呵,茂公所言,與朕之所思,不謀而合。”看著李績,李世民不由滿意地大聲暢笑起來:“得將如此,夫復何求?”

    “皇上謬贊,微臣惶恐。”李績故做謙虛地推辭了兩句,之后再次開聲向皇上稟道:“既然皇上有意在年關出兵,且現在又是錢糧充足,不知這出征的兵卒……”

    說起這個,李績就覺得有些郁悶,眼看著就要出征與敵軍兩兵相接,可是他手下卻還是一個兵源都未曾見到,可憐他空頂著一個兵馬大元帥的頭銜,手中卻無兵可用,無將可使。來向皇上几番討要,卻每次都被皇上以這樣那樣的借口給打發到一邊,著實讓人無奈。

    “此次攻伐高昌,朕准備出兵十萬眾。”這一次李世民倒是沒再推脫拒絕,很是干脆地開聲向李績說道:“分別從城衛軍,威虎營,及鎮守在城外的府軍之中抽調,至于各營中的將領,亦是由你一人挑選決斷,回頭擬個名單給朕送來即可。”

    “是,皇上微臣定不負皇上重托”得李世民如此看重,李績多少有些小激動,看得出,自己初進長安時的那番表現,甚至不惜得罪大半朝中內臣的舉動,已經成功搏得了皇上的認同。

    “年關前五日祕密出征,”李世民點頭道:“朕要求卿以最快行軍速度向西北潛行,爭取半個月內抵達高昌交界,出其不意,打麴文泰、候君集一個措手不及”

    “一條啊,那五十萬貫錢皇上已經著人送來了,現就在為叔的府中,你們商業協會若是缺錢,可隨時過來提取。”三原楊府后院兒,楊伯方拉著柳一條在后院水塘賞景,趁著四下沒人的空當,開聲向柳一條說道。

    “有勞楊叔了”柳一條正兒八經地彎身與楊伯方行了一禮,道:“楊叔這次可算是幫了小侄一個大忙。”

    “不過這些錢,還是暫且放在楊叔府上為好,”沒有提取錢的話頭兒,柳一條敬聲道:“若是一條所料不差,這筆定款,要不了多久怕還是要再退還給朝廷。到時還要再勞煩楊叔奔走一趟。”

    “其實,為叔一直想不明白,”聽到這些啞謎試的答復,楊伯方不禁扭頭看了柳一條一眼,最終還是忍不住開聲向柳一條問道:“好端端地,你怎么會想到要將一批馬賣給兩個主家?你就不怕他們兩邊有了察覺,會來尋咱們叔侄的晦氣嗎?”

    一貨賣兩家,還同時收了一筆不小的定錢,不說這兩個買家他們都惹不起,就是尋常的小家小戶也不能這么去騙啊?再說,能一下捐出兩百萬貫的柳氏,真的就缺那么几十萬貫的定錢嗎?

    這是在玩火。

    楊伯方雖然不怕,也不擔心自己一家會因此而受到牽累,但是他卻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向精明能干的柳一條,這一次卻要明知故犯地去做一些看似荒唐不已的愚事?

    前几日,若不是柳無塵來時說得嚴重,直接把這件事情給提到了事關柳氏一族存亡的高度,且楊伯方也不知晏天牧場那邊的具體狀況,這才動身去了長安,經李績之口將這筆生意給落實了下來。

    否則,若是一早就知道柳一條竟有著貨賣兩家的打算,一下欺瞞大唐與高昌兩個國家,楊伯方縱是決定幫忙,也決不會像前些天那般草率,怎么也要事先問出事情的具體緣由方可行事。

    “一條非是有意欺瞞楊叔,”柳一條很是誠懇地看著楊伯方,不想讓這個一直以來都會無條件地幫助他們柳氏一家的長輩有什么誤會,道:“事實上,若不是沒有更好的方法,小侄也實是不愿這般兵行險著。”

    “賢侄不必覺得有什么愧疚,為叔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見柳一條心有所愧,楊伯方不由大度地輕擺了擺手,道:“事實上,在你開口向為叔講明其中真相之時,為叔就知你必有苦衷,現在問你,也只是想要知道其中緣由,看看為叔能不能搭得上手,幫襯一些。”

    “多謝楊叔”知道楊伯方不是虛言客套,柳一條頗為感動地出聲道謝,同時也覺得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動。

    雖然之前的欺瞞是出于一片好意,但瞞就瞞了,柳一條沒有想到,在還未知具體緣由之前,面對著有可能同時得罪兩個國家的凶險,楊伯方就這么簡簡單單地,選擇了相信,選擇了諒解,并還想著該如何進一步地出手相助。

    游俠,義士,縱是三國時忠義無雙的關二爺也不過如此了。

    “說說吧,別什么事兒都一個人憋在心里,”抬手輕拍了拍柳一條的肩膀,楊伯方溫聲說道:“楊叔雖然沒什么本事,但所經歷的事端卻比你要多得多,把事情說出來,說不得楊叔還能給你參謀計較一番。”

    知道柳家現在所有的擔子全都壓在這個年不過雙十的青年人身上,楊伯方心生感嘆,多少也有些憐惜的意思,想當年他也是這么一步步走過來的,知道一個人撐著一個家族有多辛苦,有多艱難,所以楊伯方更能體會到柳一條現在心中的壓抑。

    “楊叔的好意,一條銘記于心。”體味到楊伯方話語中的濃濃關懷之意,柳一條恭恭敬敬再次向楊伯方行了一禮,面上堅毅如常:“不過,有些事情一條還是想自己去完成,而且小侄相信,一定能做到最好,楊叔不必為小侄但心。”

    因為之后要做的事情可能會有些凶險,柳一條不想將其他人,尤其是對他還有他們家人好的人牽扯到里面。

    事實上,這一次之所以會有后面的貨賣兩家,就是有著想要為楊伯方一家脫身的意思,之前之所以會有所欺瞞,就是怕楊伯方在知道真相之后,會拒絕自己的好意。

    “你這孩子,可叫為叔怎么說你?”頗有些失落地輕搖了搖頭,楊伯方道:“跟你爹一樣,從小都是這么倔強。”

    “也罷,想怎么做就隨你的意吧,”感嘆了几句之后,知道再多說也是無用,楊伯方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不過,日后若是真個遇了什么難過,碰到憑你自己過不去的坎兒,就來跟楊叔說一聲,楊叔幫你”

    “行了,虛套的話咱們爺倆兒用不著,就別多說了,”見柳一條還想行禮致謝,楊伯方擺手將其打斷,道:“還是跟為叔說說方才的事情吧,為什么一定要貨賣兩家,解解為叔心中的疑惑。”

    “是。”感激地看了楊伯方一眼,柳一條直起身形,開聲說道:“楊叔也知道,皇上馬上就要對高昌用兵,現在大唐與高昌之間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勢同水火,屬敵對陣營。”

    “如果晏天牧場在這個時候,將牧場內已經養成的三萬匹伊麗戰馬盡數售于高昌,”扭頭看了楊伯方一眼,柳一條道:“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楊叔以為皇上會有什么反應?”

    “投敵,叛國,滿門抄斬都有可能。”楊伯方面上并沒有柳一條想象中后怕不已的神色,仍是面色如常,了然地看他道:“所以賢侄就想到了這種貨賣兩家之策,旨在替為叔這個名義上的晏天牧場之主脫身?”

    “有這個意思。”柳一條欣然點頭道:“楊叔肯為小侄頂上晏天牧場之主這頂帽子,小侄就已是感激不盡,又怎能讓楊叔再因這個牧場而身陷險境?”

    “那你直接將馬賣于大唐豈不更好?”楊伯方欣慰地點了點頭,仍是有些不解地開聲問道:“又何必冒險售于高昌?”

    “是候君集率先去了牧場,并留下三十萬貫銀錢作為定錢。”

    “候君集?”楊伯方乍然一愣,想想候君集與柳氏一族之前的那些恩怨,心中多少有些了然。

    既然是仇人,又何必再講什么商道信譽?逮著機會,自然是能黑就黑。

    “候君集的性子楊叔當也有所了解。”柳一條接聲說道:“貪財,嗜戰,而且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所以小侄斷定,他定舍不得拿出三百萬貫來購買那三萬批伊麗戰馬,之前的那三十萬,多也只是想要讓牧場主定心而已。”

    “你是說,”楊伯方好似也想到了某種可能,有些不確定地探聲向柳一條問道:“候君集他想要,搶?”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沒有否認,柳一條輕聲分析:“首先,牧場距高昌不遠,其次,候君集現在手有強兵,高昌國內有大半兵馬都集中在他的手里,他若想要有什么動作,僅憑楊大哥手下的那几千兵丁,根本就擋之不住。”

    “率先挑起戰事,他就不怕……”話說到一半,楊伯方就自己停了下來,反正兩國遲早必有一戰,候君集他有什么好怕的?

    “這種事情,他做得出來。”柳一條定定地說道:“候君集不可能會看不出皇上的意圖,既然戰事將起,若是能在戰起之前就搶來三萬健壯戰馬,小侄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讓他不去。”

    “賢侄既然提前有所預料,那你為何不將此事上報于朝廷?或是直接跟你楊大哥知會一聲也無不可啊?”楊伯方道:“最起碼也可以讓他們有所准備,讓候君集的搶馬計划付之東流啊?”

    不理解,不明白,明明都已經料敵于先,為什么柳一條會由之任之,不去想盡辦法破壞、阻撓?

    “因為,”柳一條沉聲說道:“因為,我想讓候君集死得更慘一點兒。”

    這是什么邏輯?

    白送人三萬健馬,讓候君集那厮平白得了這么大的便宜,只會讓他的軍隊日趨壯大,又怎么會讓他死得更慘一點兒呢?

    “栽贓嫁禍,激化皇上對候君集的仇視,然后再借大唐舉國之力一舉滅掉候君集?”想起這次一馬賣兩家的事由,楊伯方忽然一了醒悟,再看向柳一條的眼神都有些變了:“這就是你一定要將戰馬再賣于大唐的另外一個目的?”

    一批戰馬兩次出售,等候君集帶兵將這批戰馬搶走之后,很容易就會造成一種候君集搶奪朝廷軍馬的假像,更容易激起大唐皇帝和大唐將士對候君集的仇視甚至于憎恨,這樣一來,候君集日后哪還能再得一絲好兒去?

    “還有”一通則百通,瞧明白了柳一條賣馬的意圖,楊伯方不由再次大聲向柳一條問道:“前几**所捐出的那兩百萬貫銀錢及三十萬擔米糧,是不是也為此事?”

    捐錢捐糧,催化大唐出兵進程,力求能夠早些致候君集于死地。

    太可怕了,心有余悸地將目光落在柳一條的身上,楊伯方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這個大侄子的狠厲陰險之處,像是這樣的連環計策,你說他這小腦袋瓜兒是怎么想出來的?

    同時,他也開始為候君集還有其他一些曾得罪過柳一條的人感到悲哀,招惹上這樣一個處處都在算計他們的狠厲角色,他們的前途,可謂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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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章雪災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眨眼間就已經到了臘月中旬。

    臨近十五的時候,很是意外地,長安城的上空又飄起了一場大雪,指甲大小的雪片兒揚揚灑灑地在長安城飄灑了三天,地面上雪厚過膝,長安內外,有大半家戶都閉門不出,窩在家里蜷在榻上,避雪躲寒,期望著這寒冷的冬日能夠早些過去。

    長安,還有附近所有稍大一些的縣市,酒樓、客棧,及其他一些商戶,因為少有顧客臨門,大半都已關門歇業,只有米糧、肉店和衣店、煤店諸如此類日常所必需的店鋪還在堅持營業,甚至還因為這場大雪而額外賺取了不少的銀錢。

    雪封前門,再加上年關臨近,所有冒著風雪出來置辦衣物和吃食的家戶,一買就是數十日的口糧用度,完全是按著置辦年貨的標准,所以,很多糧店衣店在生意大好的同時,貨源方面也不免有些捉襟見肘。

    雪大路滑,貨運艱難,原本一個上午的行程,現在便是耗上一天也不定能夠走完,這還不算路上會遇到的一些打滑和翻車之類的意外狀況。

    這樣的天氣狀況,對很多商業協會來說,無疑是一種很嚴重甚至于致命的打擊。沒人光顧的店面歇業關門,有人光顧的店面貨源緊缺,三天里只有一天能正常營業。

    相較之下,所有商業協會之中,也就只有柳氏商業協會的日子相對好過一點。半個月的強勢宣傳正好過去,賺得盆滿缽滿不說,也因在促銷中的教訓而養成了平時足備貨源的習慣,柳氏轄下的所有店面,几乎都儲備著三到五天的貨量,所以在大雪的這三天里,他們并沒有貨源不足的煩惱,反而又借著這次降雪再次賺了不少銀錢。

    柳一條并沒有因為賺了這么些銀錢而感到多少高興,現在的他正在為這場大雪所帶來的影響發愁。

    大量的積雪,壓壞了村里許多土壞草房不說,也阻擋了柳冰從高昌那邊運來白疊子的道路。

    雖然說第一批的一千萬斤已經在雪前送至,暫時緩解了棉坊原料不足的壓力,但是柳冰這次在高昌,可不止只收了一千萬斤,他的后面還有第二個一千萬斤,第三個甚至是第四個,而且很有可能這第二批第三批已經都在回來的路上。

    現在厚雪阻路,行路不便,而且也不知這場大雪到底波及到几個縣郡,若是通向西北的道路有一半兒都被大雪覆蓋,那商隊在年前怕是都別想再回到三原了。

    原本,棉花并不是什么鮮果類的東西,放上個一年半載的也沒有太大的問題,碰上這種大雪的天氣,等上個一月半月也就是了,根本無須擔憂。

    但是現在呢,眼見著大唐高昌兩國刀兵將起,這些商隊若是都被堵在外面,怕是會凶多吉少,由不得柳一條不擔心挂念。

    “少爺,你說這鬼天氣,它怎么說下就下了呢?”陪著他們家少爺在庄園里轉悠,看著路邊堆起的高高雪層,柳成很是晦氣地輕聲嘆道:“要是沒有這場雪,咱們的酒店不歇業,借著之前促銷的勢頭兒,每天怎么也得有萬貫銀錢的進項,一萬貫啊……”

    柳成掰著手指一臉惋惜,一萬貫,雖然比起促銷頭天的十萬貫來少得有些可憐,可是怎么也比以前尋常時的售額要多得多,就這樣眼看著一萬貫白白從眼前溜走,柳成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可尋,天災難料。事已至此,多說何益?”輕邁著步子走向庄園外側房屋倒塌的地界兒,柳一條輕聲嘆道:“不過,好在還有棉坊與煤、糧三店,倒不至于虧得太多。”

    前陣子的促銷活動,已經讓柳氏圈了近一百五十萬貫進帳,總算是在雪災之前還搶得了不少的利潤,不然,若是促銷時正趕上大雪,那他們柳氏商業協會,可就是徹底地欲哭無淚、回天乏朮了。

    “明則還有重舟他們真是運氣,”看到陳明則與柳重舟他們現在仍有事能做,柳成有些眼紅,酸聲說道:“不管是煤炭還是棉、糧的生意都沒受多大影響,甚至盈利更勝往昔,只有我負責的酒樓和酒水生意現在無事可做。”

    “行了,”沒好氣地看了柳成一眼,柳一條道:“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在家偷懶休息,他們兩個指不定怎么羨慕你呢,你就別在這兒說什么風涼話了。”

    “唔?”柳成滿面委屈地看了他們少爺一眼,眼中滿是怨念:你以為我們都跟你一樣,做慣了甩手掌柜,每天都無所是事啊?

    “知道都誰家的房子被積雪壓塌了嗎?”看著庄園內的木屋屋頂,雖然都堆壓著厚厚的一層積雪,但是房子依然堅挺,并沒有出現倒塌或是缺漏的現象,柳一條不由出聲向柳成詢問:“人是否安然無恙?有沒有被砸傷?”

    “回少爺,”說起此行的正事,柳成也不由正色回道:“塌了十几戶,都是一些新招的佃戶,因為還沒夠貢獻入住庄里的新房,住的都是泥坯牆面和草棚頂子,一般的小雪還能應付,像是這次連著三天的大雪,可就有些夠嗆,有一多半兒都被壓趴下了。”

    “萬幸的是,房塌時多發生在白天,里面的人都有所察覺,也能及時逃出。”提防著腳下的路面兒,柳成接聲說道:“只有十余戶因為是在夜里,且又睡得太沉,被屋頂的小梁給砸傷了腿腳,有傷但卻不重,府里已經給他們請來了郎中瞧看,而且也已將這些塌房的家戶都暫時安排住在庄園內的還有空余的空房之內,少爺不用擔心。”

    “嗯?”柳一條的眉頭微皺,有些不滿地輕聲質問:“既然庄園還有余房,怎么不在雪災之前就將他們事先搬入?”

    柳一條很不滿意,他府中的佃戶,遭逢雪災,竟然是在有好房子的情況下被外面的泥坯房給砸傷受難,真是豈有此理

    “這,成倒是有些了解,”柳成面露難色,輕聲說道:“這事以前一直是柳管家在負責,可是這几日無塵管家一直在長安忙碌,少有回緩,后又因雪而被困長安,至今未歸。而村里的這些佃農,因為貢獻不夠,也不好意思來麻煩老爺和少爺,所以就一直拖到了房屋倒塌。”

    “這倒是怨我了,”聽到其中緣由,柳一條不免有些自責:“若是我在事前就能想到,或是在下雪第二天時就能有所警覺,他們也就不會受此苦難了。”

    “其實這也怨不得少爺,”柳成開聲為他們家少爺開脫,道:“往年府里的佃戶都是這么過來的,泥坯草頂,遮風擋雨,也沒見出過什么事故。要怪就怪今年的這場大雪,几十年都不曾遇過一次,突然之間就這么來了,不知壓壞了多少家戶。”

    一邊走一邊說道著,眼見著就要出了庄園,柳成止步向柳一條問道:“塌倒的房子在庄園外圍,受傷的佃戶已經被安置在庄園右側的空宅小院兒,不知少爺是先去看看傷患,還是外面的土房?”

    “一片侄塌的房屋有什么好看的?”似聽到了一些喧囂之聲,知道住宅當就在近前,柳一條身向右轉,朝著出聲之處前行。

    見他們家少爺沒有走錯方向,柳成也快步向前跟了過去。

    “大雪兆丰年,”靠近方才有些喧鬧的院落,遠遠地就聽到了李德臣的聲音:“這一場雪雖然來得有些突然,而且也造成了一些不小的災患,但是它卻也同時保証了來年庄稼的好收成,所以,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諸位可以想想,”李德臣繼續做著他的思想工作:“來年的庄稼好了,東家的收成多了,咱們這些佃戶,日子自然也會好過許多。不就是遭了點小災么,這天還榻不下來,用不著這般愁眉苦臉。”

    “李老丈說得不錯,”柳一條邁步進門,接過李德臣的話頭兒高聲說道:“凡事不能只想著它的壞處,不能因為一次兩次的天災就意志消沉,生了怯意。”

    “東家”“東家來了”

    見到柳一條兩人進來,院中的几個漢子不由高聲呼喚了起來,引得正在屋里休息的村民也都紛紛出來,很是激動地看著他們東家。

    “你們的房子雖然沒了,家當也都被埋在了土里,看似一無所有,沒了依靠。”伸手招呼示意,柳一條的話語沒停:“但是不要忘了,你們現在是柳府的佃戶,你們身后還有咱們柳氏。只要柳氏不倒,你們就永遠不會沒有依靠”

    “你們多是月前新來,對我可能還不甚了解,不過李老丈可是是咱們府里的老人兒,從這處庄園建造之初就已隨在府里,至今已有三年時間。”

    “柳某的為人如何,對待府中的佃戶如何,想來這段時間你們也有所見聞,也可當面向李老丈及村里的任何一位村民求証。”扭頭環視了眾人一眼,柳一條道:“柳某還是當初那句話,無論什么時候,只要你們的心還在這里,只要你們踏實肯干,農忙之時不偷奸耍滑,柳某就絕不會虧待你們”

    “不就是塌了几間草棚,埋了些許家當么?”柳一條大手一揮,很有鼓動性地高聲說道:“咱們柳氏庄園有的是房子多的是生活用具”

    “之前限于規定,諸位對柳氏的功績不足,還沒達到入住庄園的條件,所以才照著以往的規矩,讓你們暫住在之前佃戶所居的舊房里。”聲音稍緩,柳一條接著堅聲說道:“不過現在,既然碰了雪災,急事從權,也就沒有必要再循規蹈矩。”

    說著,柳一條看了面前的李德臣一眼,溫聲說道:“李老丈,村里面的情況你最了解,一會兒勞你去庄外跟還未搬進的村民說上一聲,年關之前,就讓他們全都暫住在庄里,之后再去棉坊領取一些棉被衣物分發下去,先把這個年關熬過再說。”

    “是是是,小人代這些村民謝過東家了”雖然后來的村民不是他們原本村落的舊識,雖然明知這又是他們東家收斂民心這舉,就好像當初東家收攏他們那些老村民的時候一樣。

    但是同樣是為佃農,知道佃農兄弟苦楚的李德臣,還是被他們東家的慷慨陳辭和仁義作風給感動得一塌糊涂,一個勁兒地彎身向他們東家道謝。

    “謝謝東家”“謝謝東家”

    院中的村民也是一個勁兒的道謝,有几個漢子甚至都激動地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在雪地上磕著腦袋。

    之前一直聽李老頭說東家仁義,帶他們老佃戶如何如何,斷是不會不管他們這些受了災的家戶,他們這些人雖然表面應和,但是心下卻終是有些忐忑,縱是之前的郎中過來,也不能消盡他們心中的不安。

    但是現下,親眼看到他們東家的善舉,親耳聽得東家的吩咐,他們,徹底心安了。

    “不是說已經請了郎中嗎?傷者的情況如何?”出聲安撫了村民一番,見眾人心情平復,且已經明顯地對柳府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柳一條這才出聲道出此來的目的。

    “勞得少爺挂念。”見四下的村民全都感激地看著他們東家,卻沒有一人敢上前回話,李德臣只好再度站出,恭聲向他們東家稟道:“來的郎中已經瞧過,說是都無大礙,只是一些皮外傷,稍作包扎,有個三五日的功夫即可痊愈。”

    “如此,那是再好不過。”柳一條輕點了點頭,面上神色稍緩,見眾人皆是一副拘促不安之態,知道多半是因自己的到來所致,搖頭輕笑了下便動了離去之念。

    “若是無事的話李老丈這就過去吧,”看了李德臣一眼,柳一條淡聲吩咐道:“同柳成管事一起,不管房屋是否倒塌,只要是咱們柳府的佃農,就全都接到庄園里來安頓。畢竟現在正值隆冬,誰也說不准哪天還會再次降雪,我可不希望再聽到我柳府還有村民再被積雪砸傷的消息。”

    “是,東家(少爺)”李德臣與柳成同時彎身應聲,再次向他們東家一禮后這才邁步出門,走向庄外。

    而柳一條,因不想村民因他的存在而拘束不安,所以再次向村民安慰了兩句之后,也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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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5
發表於 2011-11-30 18:32:33 |只看該作者
第825章氣球滿天飛

    三天大雪,災況連綿,李世民的桌案上,不斷有各地官員傳來奏報,無一不是在懇請朝廷的救濟。

    長安附近的縣郡也就罷了,關鍵是除了長安地面兒,此次遭逢大雪并成災況的還有臨界的洛陽、邢州、定州等等等等,反正黃河附近的大半地域都有波及,有些地方甚至還不止下了三天,災情更是嚴重。

    三十年未曾一遇的大雪,攪得李世民現在是不勝煩憂。

    剛剛聽聞狄知遜對此次災情的大致統計,戶部差不多要拿出兩百萬貫來才能勉強將災情平復,若是几日后再有大雪降臨的話,這個數字還得繼續往上增加。

    兩百萬貫,都比得上黃河發上一次大水的危害程度了。原本經過半月的籌集已經顯得有些充盈的國庫,因為這一場大雪,一下就又虧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一邊是出兵高昌勢在必行,一邊是賑濟災民刻不容緩,李世民坐在朝堂很是糾結,錢錢錢,錢到用時方恨少,若是朝廷錢糧儲備充足的話,他一個大唐皇帝,此刻又何必會這般焦燥心憂?

    “皇上,”狄知遜拱手稟道:“之前戶部共籌集到錢五百余萬貫,糧五十余萬擔,這一次撥出兩百萬貫用于賑災,并不影響我朝出兵高昌之大計,皇上也莫要過于憂心。”

    “再有,”狄知遜道:“從各地的回文來看,此次雪災雖重,但勝在災民傷亡不大,比起往年的洪災來說,已是好上太多。”

    “還有,皇上”接過狄知遜的話頭兒,蘇炳仁也站出發言勸慰:“今年的雪災雖重,卻也間接地為來年的庄稼消除了諸多隱患。”

    “原本微臣還在擔心,今年盛夏時的大旱會不會引起來年我大唐境域大片的蝗災,”見自己的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蘇炳仁接聲說道:“現在的這場大雪突降,也算是消了微臣心中的挂記。同時微臣亦敢擔保,凡是遭過雪災的地界兒,來年不僅會少有蝗虫,就是連普通的小虫害虫也不會太多。”

    “所以,只要這些地域的百姓能熬過今年這個寒冬,”老頭兒定聲說道:“來年秋收,定會迎來一個難得的丰收之年界時我大唐再無須像現在這般,為缺少米糧而煩憂。”

    “希望真如愛卿所言。”李世民面色稍緩,低頭看了下朝堂上的諸多臣子,道:“不過為今之計,還是以賑濟各地災民為主,莫要再發生‘災時無事,災后死人’的慘劇,令天下百姓寒心。”

    “皇上仁厚,臣等定當盡心竭力”群臣齊齊彎身回言,卻沒有一個能夠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建議。

    不管是地震,洪水還是這一次的雪災,都有一個共同的而且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道阻且長。每每都是從接到各地奏報到朝廷賑款下撥并著就近各地將物資送到受災之地,往往都已是在十天甚至是半月之后。

    也是這種情況,救災不及,各種物資短缺,不止一次地造成了方才李世民所言“災時無事,災后死人”的慘劇。

    “皇上”就在所有人低頭不語的時候,工部尚書陶顏德從人群中站出,躬身一禮向李世民稟道:“臣有一策,或可暫緩各地災情,確保災民無性命之憂。只是……”

    “講”看出陶顏德似有些猶豫,李世民直接出聲吩咐,示意其莫要有什么顧及。

    “是,皇上。”吃了顆定心丸兒般,陶顏德直了直身子,定聲說道:“微臣覺得,既然陸地運行不便,士卒不妨離地而行,工部所制的近千熱氣球,或可用于救災。”

    “熱氣球?”李世民眼前一亮,心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怎么之前就沒有想到?

    不過,低頭看了陶顏德一眼,李世民微皺著眉頭,接聲道:“熱氣球雖可離地,可是載重卻是不多,若是將它們用于運送糧草,怕是有點杯水車薪吧?”

    一個大點的熱氣球,最多承重五人,也就只有五百余斤的份量,算起來也就四擔多一點,就算有一千個熱氣球,加起來能運送糧食的總量也就才不過四千多擔,四千擔的糧食,救濟一縣或還有些許富余,可是要想救濟數十個縣郡,無疑于痴人說夢。

    要知道,之前就是因為這種工具的承重太少,不能過多地運送兵士,達不到攻城或是對敵奇襲的效果,所以才會被李世民給遺忘并擱置在了一邊,現在陶顏德再次將之提起,李世民不由又在這個問題上擔心起來。

    “回皇上,”聽皇上問起熱氣球的弊處,陶顏德早有准備地開聲回道:“微臣的意思是,不運糧草,只運藥物和郎中。”

    “嗯?”眉頭一挑,想起其中的可能性,李世民面色不由稍為舒緩:“只運藥物和郎中的話,倒也算是另辟蹊徑,千余熱氣球,也就有數十萬斤的藥材,用以賑濟災民,足矣。”

    離地而行,不受地面路況制約,而且飛行速度堪比千里寶駒,用它運送藥材和郎中的話,自是再好不過。

    只是,李世民多少有些擔憂,這種工具畢竟是初次大規模使用,其中的安全問題并不能夠完全保障,就連當初發明它的柳一條也曾說過,熱氣球雖然便捷,但是卻受天地氣候限制過多,一旦氣候有變,極易發生墜落之事故。

    “皇上,”看出李世民心中的隱憂,陶顏德開聲道:“為了確保熱氣球飛天之安全,微臣昨日特意去向火山令袁天罡請教,得知未來五日內雪災區域皆不會有北風肆虐,氣候穩定無雪,適宜熱氣球升空運送。”

    “皇上,災民賑濟,刻不容緩,”站在朝堂上,陶顏德大義慨言:“為了我大唐數十萬受災子民,為了安撫前往郎中及駕馭熱氣球兵士之心,微臣愿意與之隨行,一同趕赴災區,懇請皇上恩准”

    吳王府中,李恪剛剛早朝返回府里不久,岑文本后腳就在府門前求見。

    親自出門將岑文本請進客廳,命人端遞上茶水,李恪有些不解地出聲向岑文本詢問:“先生今日這般著急過來,可是遇到什么急事?”

    以往岑文本過來府上,為了避人耳目,一般都會選在夜里,很少會像今日這般白日登門,所以李恪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讓岑文本拋開以往的小心謹慎,才剛下朝堂就直接奔了他的吳王府里?

    “朝堂之上,”岑呷了一口熱茶,淡看了李恪一眼,輕聲問道:“對于工部尚書之言之行,殿下以為如何?”

    “陶顏德?”李恪不以為意地輕笑了一下,道:“嘴上說得冠冕堂皇,也大有舍生取義之氣魄,不過卻也不免有嘩眾取寵之嫌疑。想來他也不曾想到,父皇會真個同意他的建議,讓他隨藥品乘熱氣球一同赴往災區。”

    “若是本王料得不錯,”端起茶碗小飲一口,李恪接聲說道:“陶顏德現在當是正在家中膽怯害怕,對朝堂上自己的海口后悔不已。”

    “殿下以為,陶顏德是在嘩眾取寵,”岑文本抬頭看了李恪一眼,道:“他在朝堂上的那些建議只是為了討取皇上歡心,并無意真的隨同藥品和郎中去災區冒險?”

    “難道先生以為不是?”李恪反問了岑文本一句:“熱氣球的性能先生當也知曉,神奇之中蘊有大凶險,只要天氣稍有變化,或是自帶煤炭不足,隨時都有掉墜之凶險,本王不信那陶顏德真個就不怕?”

    “如果,”沒有回答李恪的問題,岑文本盯看著李恪,淡聲問道:“微臣今日過來府上的目的,就是為了勸說殿下也一同隨陶顏德前往災區呢?”

    “為什么?”李恪的面色一變,愣了好半天,這才開聲回言:“本王需要一個理由。”

    “因為殿下需要這樣一個功績”岑文本道:“相比于太子去年在黃河水災上的表現,殿下還欠缺一些民心、民望上的表現,而這一次雪災,對殿下來說,無疑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可是那熱氣球……”李恪緊皺著眉頭,岑文本這不是讓他去拿性命作賭,賭那熱氣球不會出任何問題嗎?

    “若是沒有一點凶險,又怎能讓皇上和朝臣百官及我大唐數百萬子民看出殿下為皇上分憂,為黎民解困的辛勞之處?”

    “況且這里面所謂的凶險,”岑文本不以為意地輕搖了搖頭,道:“也未必就如殿下所想的那般嚴重。”

    “此話何解?”

    “陶顏德不是那種為了大義就可以犧牲自己性命的義士,他很惜命。”岑文本很確定地淡聲說道:“而且,身為工部尚書,經過將近一年的潛心專研,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熱氣球的性能和凶險,哪怕是最先制出熱氣球的柳一條也不能。”

    “先生的意思是,”李恪神色一動,有些不確定地開聲問道:“陶顏德是在確定了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故意表現得那般大義凜然,那般舍生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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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撤

    臘月十八,西北的天氣依然干冷,遮天蔽日的風沙猶如細小的針尖一般,吹打得人臉生疼。

    所以,不管是駐守在邊界的大唐兵士,還是一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高昌百姓,全都蒙布遮面,阻擋著風沙對他們面上皮膚的侵襲。

    柳冰安坐在帳內,烤著炭火,喝著熱茶,靜靜地凝視著坐在對面的高昌丞相和楚弈將軍,想要看清楚他們心里到底在打著什么樣的主意。

    從開始購到現在他們所帶來的銀錢盡去,已經有半月有余,高昌那邊的表現直都很積極,基本上都是每天晚上運送,白天交易,沒有一天延遲。也就是說,柳冰他們這邊,每天除了正常的睡覺時間之外,基本上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接收著高昌的白疊子。

    具體地收購了多少斤,柳冰已經有些記不太清,他只知道,從三原過來時所帶著的那一百二十萬貫銀錢,他們已經盡數支付了出去,之后又從后面的‘晏天牧場’取來了三十萬貫應急備用。

    反正就是來前兒他們東家的那句話,不怕咱們沒錢,就怕他們沒貨,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盡可能多地收購白疊子,所以,別管花多少錢,只要高昌那邊還有貨源供應,那就全部給他們收購過來。

    一直以來,柳冰一直都是照他們東家的話去做的,一百二十萬貫他花得痛快,高昌那邊也忙的歡實,尤其是屈義夫與楚弈兩人,每到領錢結帳之時,都跟吃了蜂蜜一般,看著那一麻袋一麻袋的銀錢,笑得那叫一個滋膩。

    但是從昨天開始,不知是為了什么,高昌那邊所有的進度忽然間一下就變得緩慢了起來,一天的交易量也在急劇下降,感覺他們好像是在故意拖延一般。

    感覺事情有些不對,柳冰便趁著屈義夫與楚弈前來取錢時,直接將兩人給請到了營帳之內,想要明白,這些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如果是貴國的存儲已經不多,那么這兩日我們也就要准備拔營回返,回去三原交差復命了。”看了兩人一眼,柳冰淡聲說道:“若是因為怕我們柳氏銀錢不足,拖欠貴國錢款,兩位也大可放心,因為就在昨夜,府里又送來了三十萬貫以備后用。”

    “現在,希望兩位能給柳某一個確切的答復,”柳冰定聲道:“為什么會突然改變原來的交易方式,交易量漸少不說,還由原來的每天一交,改成了三天交?若是貴國不想再繼續下去,可以跟柳某明說,柳某自是不會勉強。”

    “我高昌白疊子的儲量頗丰,貴寶貴便是再拿出一百二十萬貫也不足以能夠收盡,所以對于貨源方面,柳管事盡可以放心,決對不會出現貨源不足的狀況,”屈義夫不緊不慢地一個個回答:“即使有一天儲備耗盡,老夫也會提前跟柳管事打聲招呼,好讓柳管事在事前有個准備。”

    “至于是不是擔心貴寶號銀錢不足,那更是在說笑了,”屈義夫輕笑著道:“經過這半個月來的頻繁交易,貴商號從未有過拖欠,所有的銀錢皆是當場兌現,老夫自是不會懷疑貴寶號的能力,柳管事多慮了。”

    “還有就是關于這兩日交易時間的改變,”抬頭看了柳冰一眼,屈義夫歉聲說道:“就是柳管事不來尋問,屈某也打算親自來向柳管事做個說明,解釋一二。”

    “不是我等不愿繼續交易,”屈義夫道:“實在是剩下的貨源距此過遠,非一日兩日就能及時送至,所以,交易方式上的有所改變,也實在是逼不得已而為之,還望柳管事能夠體諒。”

    “還有一點就是,”楚弈接過屈義夫的話頭兒,也在一旁沖著柳冰大倒苦水:“連著半個月日夜不停地搬動,我高昌的兵士和百姓實在是過于疲憊,而且隨著夜里的氣溫越來越低,風少越來越大,實在是不宜再連夜趕運。”

    “若是如此的話,貴國的決定亦是無可厚非,”柳冰面色稍緩,輕點了點頭,道:“若是柳某再堅持原來的方式,倒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這么說,”聽柳冰這般說講,屈義夫的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柳管事是同意現在的交易時間了?”

    “為什么不呢?”柳冰回問了一句,之后給自己找著台階,道:“正好我們這邊的伙計和兵士也連著忙活了半個月,也是時候該好好休息兩日了。”

    “柳管事大度,”與楚弈對視了一眼,屈義夫輕向著柳冰微彎了彎身,鄭聲說道:“老夫在此代我高昌百姓謝過柳管事了”

    事情談定,三人又虛偽地客套了几句,几盞熱茶過后,感覺外面貨物已經裝卸停當,屈義夫與楚弈這才起身告辭,帶著柳冰事先給他他准備好的貨錢返回高昌邊界。

    “都走遠了嗎?”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見馬良從外面進來,柳冰開聲向他詢問。

    “走遠了,”馬良恭聲回道:“小的親眼看著他們一起離了邊界,現在連人影都難以再見。現在對面的營地里只有數十個士卒在看守。”

    “嗯,”輕點了點頭,柳冰起身向馬良吩咐道:“你這就去跟武校尉還有府里的下人支會一聲,讓他們恰恰收拾行裝,今夜咱們就撤出營地,准備返回三原。”

    “呃?”一愣神兒,馬良很是不解地開聲問道:“方才管事大人不是還跟他們說得好好的,怎么這就要准備回去了?”

    “你這小子,將來也是要做管事為少爺分憂的人,怎么還是不長一點心眼兒?”柳冰看了馬良一眼,道:“難道你沒看出來,他們故意改變交易方式,就是想要將咱們一直拖在這里嗎?”

    “拖?為什么?”聽柳冰這么一說,馬良更是迷糊:“他們不是很著急地想要跟咱們商業協會交易,好多換些銀錢嗎?又怎么會故意拖延呢?這樣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高昌的情況,馬良多少也從他們管事的口中得知了一些,現在高昌境內正在積極備戰,正是急需銀錢的時候,他們怎么會在這種關鍵時候拖延他們的生意呢?

    “為什么?”柳冰冷笑了兩聲,道:“除了是為了咱們帶來的銀錢,還能再有其他什么原因?”

    “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柳冰直聲說道:“高昌現在所儲存的白疊子,不多了。”

    “莫不成,他們想要明搶?”想起方才屈義夫說他們還能再供出另一個一百二十萬貫的貨物,馬良頓時醒悟過來,空手套白狼,高昌的那幫混蛋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想要明搶他們的貨錢啊

    “忘恩負義的東西,他們就不怕日后他們的白疊子再成廢物嗎?”想通了其中關節,馬良有些氣不過,雖然他們過來收購白疊子是為了牟利,但是怎么說也算是幫了他們高昌百姓一個大忙,沒見過他們這樣的。

    “這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柳冰不以為意地輕聲說道:“兩國交戰在即,別說咱們一個小小的商業協會,就是咱們大唐的守軍輜重,他們也不見得就不敢去截。”

    “所以,咱們惹不起,只能早早地躲開。”抬手輕拍了拍馬良的肩膀,柳冰輕聲說道:“事有不對,寧可失信,也要遠遠避走,不能拿咱們這幫伙計的性命玩笑,這可是來前兒少爺對我的特別吩咐。”

    “嗯咱們聽少爺的”狠狠地點了點頭,馬良轉身出帳,道:“我這就去跟武校尉知會一聲,讓他提前做好准備。”

    “這個馬良,到底還是太過年輕,要想獨當一面,還得再好好打磨一陣才好。”見馬良風風火火地走出營帳,柳冰在后面不由搖頭輕笑。

    說罷,柳冰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只見上面寫著:年關之前,速離邊境

    “年關之前,速離邊境?”同樣的密信亦同時出現在李紀和的手上,看著信上的內容,李紀和低聲自語:“兩年的努力,數百萬貫的投入,諾大的一片牧場,就這樣放棄了?”

    李紀和有些不舍,不過他也知道,若不是萬不得已,他們東家當也是不會舍得放下這片來之不易的基業。

    “唉,事到如今,也只有便宜候君集那老匹夫了。”輕嘆了口氣,李紀和從書房出來,慢步向牧場中的馴馬場走去。

    馴馬場中,馬師王安正在耐心地教導著他的几個徒弟,三萬匹馬畢竟不是小數,僅憑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在一個月內就全部馴服完畢,所以,他以前所收的這几個徒弟,無疑就成了他最好的幫手。

    “見過紀老爺”經徒弟提醒,知道場主過來,王安又叮囑了徒弟几句,這才走來向李紀和見禮。

    “王師傅辛苦了,”笑瞇瞇地看著王安,又瞧了瞧馬場中不停奔跑的群群健馬,李紀和溫聲問道:“不知這些馬匹還要多久才能全部馴服?”

    “有小三他們几個幫忙,”王安回頭看了身后的几個徒弟一眼,接聲向李紀和回道:“年關之前,定能將這三萬健馬馴服,斷是不會耽誤了紀老爺的生意。”

    雖然一下走出三萬健馬,王安心中萬分不舍,不過他也知道,牧場做的就是販馬的生意,一批成馬不可能會在牧場中逗留太久,所以他也就盡著他馬師的本份,盡可能好地將這些批健馬馴養出來。

    “年關前?好好好”李紀和心中一安,之后輕聲向王安嘮起了家常:“說起來王師傅到咱們場里也有兩年了吧?以前的老家中可還有什么親人?”

    “我是孤兒。”王安輕輕搖頭否認,不知他們老板為何會問起這些。

    “那王師傅這一身養馬馴馬的本事總該是有些出處吧?”見王安一點也不配合,李紀和不得不繼續引導:“難道連個師傅或是同門也沒有?”

    “眼看著年關將至,有沒有想過去給他們拜個年或是問聲好?”見王安面色有異,李紀和接聲說道。

    “師傅,自然是有,”低著腦袋,王安有些猶豫地開聲說道:“紀老爺當也是知道,就是我以前的東家少爺,他現在遠在三原,我就是有心給他老人家拜年,也見不面啊。”

    “怎么見不著?”見魚兒上鉤兒,李紀和大聲說道:“只要你能提前將這批伊麗馬馴好,本老爺就特批你回趟三原至于你能不能趕在年關之前見到你們家少爺,那就要看你這几天用不用心了。”

    “紀老爺此言當真?”王安眼前一亮,神色頗為激動地看著李紀和。

    “本老爺口中從無虛言,”李紀和點頭說道:“不過,本老爺有言在先,以兩個月為期,若是你回去之后念著之前的舊情一去不回,那本老爺可是要報官抓你回來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安興奮地點著腦袋,同時開聲向李紀和保証道:“紀老爺能讓小人回去就已是天大的恩德,小人又怎會行那忘恩負義之舉,兩個月內,小人一准兒回來”

    “嗯,”滿意地點了點頭,李紀和道:“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等馬匹馴好,把剩下的活計交給你那些徒弟即可。”

    “是是是,多謝紀老爺”見李紀和要走,王安不停地彎身躬送,來到牧場這兩年,他頭一次表現得這般激動。

    “時隔兩年,卻還是不能磨滅這小子心中對他們家少爺的敬仰,”在回府中的路上,李紀和輕笑著感嘆:“由此可見,柳一條柳少爺在收攏人心這方面,確實不是常人所能及。”

    把王安這個小倔驢支會走,同時又能讓他加快馴馬的進程,確保牧場所有人都能提前離開,李紀和的心思也總算是可以放下了一半兒。

    剩下的,就是馬匹馴好之后,等著候君集那老匹夫來興兵搶奪了。

    李紀和實在是很想知道,當候君集賊頭賊腦地帶兵趕來時,卻發現牧場里馬在人空,他的臉上會是一個什么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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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民心

    當近千個熱氣球從三原的上空靜靜飄過的時候,整個三原縣都沸騰了,確切地說,是被嚇到了。

    成百上千的黑點,准確地說是黑色不明飛行物體,成群結隊從頭頂飄過,雖說不上是遮天蔽日,可也給下面的空間帶來了片片巨大的陰影,場面也算得上是相當壯觀了。

    那是什么?

    一陣恐慌之后開始有人竟相奔走,恐懼、好奇、害怕和慌亂,不過當有些眼神較好之人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不明飛行物體上竟然隱約有人影在晃動,而且那些奇怪物體下面竟還挂有一些巨大條幅時,所有的慌亂和恐懼都消失無蹤。

    “雪災救援隊,三原柳氏大力資助”

    “情系災區,大唐與你們同在”

    “不拋棄不放棄力救每一位大唐子民”

    當有識字之人大聲將這些條幅內容頌讀出來時,所有人的心都靜了,繼而是一片熱烈的沸騰和歡呼之聲。

    雪災救援隊,雖然名字有些奇怪,不過字面上的意思卻淺顯易懂,很容易明白,這些飛在天上的怪東西,是他們大唐的寶物,是用來拯救在雪災中受了苦難的大唐子民的寶物,朝廷沒有放棄他們,皇上沒有遺忘他們,這些東西,這些人,是去救命的。

    親身經歷到這種壯觀的場面,有很多三原百姓已經感動得流下眼淚,尤其是那些在大雪中房屋多有坍塌的家戶,更是失聲痛哭。

    “大唐萬歲”

    不知是誰扯著嗓子首先吼了這么一句,之后,這句話就是像是掉進干柴中的火星,轟的一下,就將一直窩在百姓心中的熱情點燃,許多人也開始跟著高呼起來。

    “大唐萬歲”

    “大唐萬歲”

    聲音宏亮,直上云宵,聽得上空正駕馭著熱氣球的兵士和前去救災的郎中們無不熱血沸騰,原本還在擔心會不會在天上遇到危險的忐忑心情,一下便被沖散了個無蹤,之前被強行要求上天的怨氣也盡數平復,現在的他們,干勁兒可謂十足,恨不得一天就能趕到災區實施救助。

    坐在最大一個熱氣球底座,李恪與陶顏德見到此情此景,不由相視一笑,同時在心中感嘆,柳一條這一招兒,玩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不擔為大唐,為他們柳氏揚了名氣,得了民心,而且也使得坐在熱氣球上的兵士和郎中忘記了心中的恐懼和怨念,有許多甚至因此已經起了赴死的決心。

    “開始的時候,看著下面的那些條幅,老夫還覺得有點別扭,”探頭朝下,看著地面上已經縮成一個小點的成群,陶顏德大聲在李恪的耳邊說道:“認為柳一條那小子完全是在胡鬧,賑災救人這么嚴肅的事情,怎么由得他這般利用、玩笑?”

    “說出來不怕殿下笑話,”將頭收回,老頭兒自嘲地輕笑著向李恪說道:“當時若不是看在他又為災區捐出那二十萬貫銀錢的份上,老夫說什么也不會同意讓他這么胡鬧。”

    想想氣球臨近升天之時,柳府那個叫做柳無塵的管家匆忙來尋自己時的情景,陶顏德不禁有些慶幸,慶幸自己當時留了點心思選擇了親自接見,不然,他們豈不是就要錯過了這么一樁激動人心盛事?

    再想想當時自己說出拒絕他們拉挂條幅的話語時,柳無塵不慌不忙地讓人一下抬出了二十萬貫銀錢的震撼場面,陶顏德不由搖頭輕笑,暗道自己還是心性不夠,區區二十萬貫就被那柳無塵給說得心動不已,而且還違了自己的心意,直接將事情應承了下來,給大半的熱氣球都添上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現在想想,比起柳氏之前捐出的兩百萬貫來,當時的那二十萬貫,又算得了什么?

    陶顏德知道,他當時之所以會覺震撼,完全是被柳氏僅為了几張條幅就肯拿出二十萬貫捐款的大手筆給鎮住了。僅是為了几尺長布和几句無關緊要的直白話語,柳一條就一下拿出二十萬貫來,著實是讓人覺著不可思議。

    要知道,為了此次賑災,就是朝廷,也總共才拿出兩百萬貫而已。現在,見到柳一條自己就拿出了十分之一的份額,怎能讓陶顏德這個工部尚書不覺得驚訝?

    “不止是陶尚書,便是本王也覺著很是怪異。”接過陶老頭兒的話頭兒,李恪嘆聲說道:“誰能想到,就是這几張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布條字句,就能引起這般大的轟動?就能勾起百姓心中對我大唐如此熱烈的擁護?”

    “下面的那些聲音陶尚書聽到了嗎?”聽著下面整齊而宏亮的呼喊,李恪握著拳頭堅聲說道:“這,就是民心”

    李恪極度渴望而不得的東西,也是他此次冒險趕赴災區的主要目的,沒有想到,僅是柳一條所寫的几句條幅,几個簡單的字句,就這么簡單、輕而易舉地被他給抓在了手里。

    李恪自認為從來沒有輕看過柳一條,也知道柳一條每有所為必有深意,所以從一開始,對于條幅這件事情他就保持緘默,一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想要知道,柳一條不惜花費二十萬貫,到底有著什么樣的圖謀?還有,那些布條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方才,就在下面百姓大呼“大唐萬歲”的時候,李恪忽然恍然,原來那些布條竟真的這么有用,原來柳一條所圖的竟是大唐百姓的民心和他們柳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比起這些可用的民心和柳氏商業協會在大唐民間的崇高聲譽,二十萬貫,柳一條不虧。如果可能的話,李恪愿意捐出兩百萬貫甚至更多,只要能夠換取柳一條現在所得的東西。

    對于現在的李恪來說,唯一覺得有些寬慰和慶幸的就是,他吳王李恪才是這支救援隊伍的頭領,盡管現在下面的人都還不知,但是李恪相信,隨著這些熱氣球越來越遠的飄蕩,他李恪的聲名也會隨之越傳越遠。到時候,這些可用的民心之中,也必有他吳王的一份兒。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恪還要多謝柳一條一番,謝他把賑災這件事情搞得這般轟動,几乎已是舉國皆知,不再僅僅受限于受災嚴重的那几片區域,不然的話,他這個吳王怕是也不會從中受到這般大的益處。

    “民心可用,民勢可依,”明白李恪話中的意思,陶顏德拱手向李恪說道:“吳王殿下此行,收獲可謂丰矣。微臣在此向殿下道喜了。”

    “雪災困民,何喜之有?”斂去面上的喜色,李恪正色說道:“再說此去路途茫茫,能不能安全到達還在兩可之間,本王現在只希望這些熱氣球都可安然到達災地,盡快解救那些困于雪地的百姓。”

    “吳王殿下大義,一心為國為民,微臣佩服”雖然心里滿是不屑,不過面上陶顏德還是陪著笑臉兒向李恪說道:“至于這些熱氣球的安全問題,殿下盡可放心,雖然微臣不能保証所有的熱氣球都不會出問題,但是微臣可以保証,殿下所乘坐的這個,絕對是所有熱氣球中最安全最舒適的一個。”

    果然,岑文本的判斷不錯,這里面是有內幕的。

    李恪輕撇了撇嘴,顯是對陶顏德的行為很是不屑,不過在內心里,他卻也算是徹底地安下了心思,終于不再為自己的安危擔心。

    三原,柳宅。

    當成群結隊的熱氣球飄至古田村上空時,柳一條正難得空閑地躲在書房里,烤著火爐,品著香銘,一字一句地為柳小惠說文講字,其間還時不時地講著一些前世的小故事吸引著小惠的學習興頭兒。

    “跟你說過多少次,寫字就跟做人一樣,行得正,站得直,不搞那些歪門邪道兒,”見小丫頭寫出的字又犯了以前的毛病,寫得有些雜亂和傾斜,柳一條不由皺起眉頭,很有先生派頭地開聲斥道:“你看看你,這個柳字……嗯?”

    話說到一半,柳一條便止住聲音,眉頭微蹙,書房外面怎么忽然響起了一片嘈雜之聲?

    “大哥大哥,你聽你聽,外面好像發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絲毫沒將他們家老大訓斥的話放在心上,柳小惠頗為興奮地聽著外面家丁的叫嚷,一副躍躍欲試想要跑出去一探究竟的架勢。

    “少爺,”正待柳一條想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柳成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闖進屋來,高聲向柳一條稟道:“熱氣球,熱氣球飛起來了現就在咱們庄園上面的天上下面還挂著您昨天吩咐制作的布條”

    雖然老早就知道他家少爺曾制出過一種可以在天上飛的叫做‘熱氣球’的東西,也知道這兩天長安那邊會有一些東西要用熱氣球從天上運送,甚至熱氣球上要挂著的那些大長條幅就是由他親自監工制作,并著人連夜給長安的柳無塵送去。

    所以,對于熱氣球升天飛過這件事情,柳成的心中已然有了許多的准備。

    可是即便如此,當他親眼看到黑壓壓的一群怪東西從頭頂上空飛過,并帶著他們柳氏送去的條幅時,柳成還是激動得不行。

    飛啊?竟然真有人能在天上飛?

    不可思議,不敢置信,無法理解。柳成唯一能做的就是滿懷激動地隨著人群大聲呼喊几句“大唐萬歲”,之后便火燒火燎地跑來向他們東家報信兒。

    “真的嗎柳成哥哥?竟然有東西在天上飛?”沒等柳一條有什么反應,柳小惠就嗖的一下,滿是興奮地竄了出去,瞧看天上的熱鬧去了。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調皮了。”見小妹一下就沒了蹤影,柳一條不由搖頭輕笑,輕輕地收拾了下桌上的筆墨紙硯,這才帶著柳成一起出了書房。

    上千熱氣球一同在天上飛舞,這種大場面在后世也只有在有比賽或是表演的時候才有可能看到,柳一條仰頭望天,多少有些懷念。

    因為氣球多是牛皮之類的耐用材料所縫制,顏色多呈棕黃色,像是現在這樣一個一個飄蕩在天空,看上去很顯眼,也難怪這些熱氣球還沒飄到近前就能被人遠遠地瞧見。

    柳一條靜看著這些熱氣球一個接著一個地緩緩向北方飄動,心下多少有些感嘆,不得不佩服古代這些工匠的智慧,當初他只是稍稍地做了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樣品,依照著孔明燈升空的方式,大致地講解了一下熱氣球的原理,沒想到這才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們就已能將熱氣球應用到如斯地步。

    成群結隊,平穩飛行,而且從長安到三原,几十公里的路程,他們竟沒有一個出現意外墜地或是偏離航向,不得不說,這算得上是一個不小的奇跡。

    “少爺你看”柳成抬手指著在半空中飛舞的鮮紅長布,高聲說道:“那是咱們府里織出的長布還有那上面的字跡,離這么遠竟還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自然,”柳一條搖頭輕笑,看著在天上排成一排的巨形條幅,淡聲說道:“兩米見寬,二十米見長,若是再看不清楚的話,咱們送往長安的那二十萬貫銀錢,豈不就白花了?”

    “唔?”一提起這二十萬貫,柳成心中不免又生出了許多怨念,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家少爺在明知家中財力不足的情況下,為何還要狠心花費上這么大一筆銀錢,去用在這么一些無聊的小事情上面。

    就是敗家也沒有這種敗法啊?柳成嘟囔著小嘴,雖然現在看來,那些布條效果不錯,確是對他們柳氏有了一定的宣傳作用,可是柳成還是覺得,為了這些東西,二十萬貫,不值。

    見柳成沒有搭話,知道這小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柳一條輕笑著沒有理會,只是靜靜地站在院中,看著天上的熱氣球漸漸遠去,聽著附近喊聲如雷震的“大唐萬歲”。

    當天上的千百熱氣球全都變成黑點消失不見,人們激蕩的心情也開始隨之漸漸平復,持續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柳府四下又開始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柳小惠不知跑去了哪里,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看樣子今天她是不想再呆在書房習字了。對此,柳一條并沒有深究,畢竟現在已是假期,而且年關臨近,他也沒有必要要求得太過嚴格,想玩兒,就讓那丫頭玩個痛快好了。

    再次叫上柳成進了書房,圍在火爐部烘烤了下方才在外面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手腳,柳一條示意柳成坐在旁邊敘話。

    “少爺吩咐制做的那些從頭到底的棉質套裝,已經完成了三萬余套,”柳成坐在火爐旁邊,小心地回答著他們家少爺的問話:“因為柳冰管事從高昌購回的大批原料,棉布跟棉花供應充足,所以各個部件制作起來也就加快了許多,預計年關前,當能產出十萬余套。”

    “少爺,”回答完畢,柳成又大著膽子向柳一條問道:“您說咱們耗了這么多原料,做了這么多成套的衣物,您卻不讓上市出售,就這么一直在倉庫放著,這要多久才能收回成本啊?”

    “就知道你會忍不住詢問,”抬頭看了柳成一眼,柳一條不以為意地直聲說道:“事實上,就是你不問,一會兒我也會跟你明言,讓你備上一車樣品送去長安。”

    “少爺准備讓那些衣物上市了?”柳成欣喜地抬頭向他們家少爺看來,三萬套衣物,應該能賣得不少銀錢。

    “不是上市,而是白送。”柳一條定聲說道:“明天你帶上五百套樣品趕去長安,到了之后直接將這些衣物盡數送與兵部尚書李績將軍,至于后面的事情,自有還在長安的無塵管家前去商談,貨送到之后你只管回來就是了。”

    “那些套裝是為大唐府軍定做的?”柳成眼前一亮,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若是他們柳府真能攬下軍隊的服飾用具,那可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能不能成為大唐軍服,就要看你此次長安之行,還有李績將軍的態度如何了。”沒有隱瞞的意思,柳一條輕輕點頭說道:“若是這樁生意能成,日后我柳氏商業協會的生意,也必會隨之水漲船高,日后咱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少爺放心,這事兒一准能成”柳成激聲說道:“大唐的軍服小人見過,全是一些麻布衣料,造價不低不說,防寒防凍也比咱們的棉衣棉褲相差甚遠,只要那李績不是傻子,就一定會選咱們的棉織套裝作為軍服”

    “而且現在大唐遠征高昌在即,”柳成繼續分析道:“高昌那邊的天氣,可比咱們三原這里冷多了,李績身為此次出征的兵馬大元帥,一定不會看著他手下的兵士受寒受凍,咱們送去的這些套裝對他來說,說是雪中送炭也不為過。”

    聽著柳成信心滿滿地分析敘述,柳一條不停地滿意地點著腦袋,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想到這么多直觀客觀的理由和見解,柳成這小子比之以前,確實是長進了不少。現在的他,已經同柳無塵一樣,完完全全地可以獨當一面,為柳氏分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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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0 18:34:30 |只看該作者
第828章割肉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什么東西都怕有個比較,有一句話話怎么說的?沒有最帥,只有更帥;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就好比李績眼前的這五百套衣帽兒,原本還覺著府軍的著裝雖比不上那些富貴家戶,可怎么也已經比尋常百姓所穿好上太多,朝廷能為他們花大價錢購置這些著裝,已經算是不錯。

    就是李績本人也覺得,這些衣物已經比十几年前他初當兵士時要好上數倍,足以讓他手下的兵士熬過寒冬,所以李績亦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替軍中將士更換著裝的念頭。

    可是現在,當看到柳成送來的這五百套衣物,李績忽然覺得他軍中兵士所穿全都像是垃圾一般,制工粗糙,質地簡陋,袖不蓋腕,褲不過踝,更可氣的是許多麻靴里面填的都是稻草,弄得現在已有許多兵士手腳都凍得有紅腫潰爛之像。

    相同的價錢,為什么一邊提供的是粗制濫造的麻衣麻褲甚至還有草鞋,而另一邊提供的卻是精工細作的優質棉衣棉褲棉靴甚至還有棉帽兒?

    同樣都是制衣作坊,開出的又是相同的價錢,為什么兩者的差距會有這么大捏?

    就算這些棉衣棉褲是柳氏特產,工部的制衣作坊不能生產制作,可是相同價錢的東西,為什么會存在這樣天與地的差別?難道麻衣麻料就不能將軍裝做得更好一些嗎?

    還是有人覺得他們這些隨時都可能在疆場戰死的將士,活該使用次等的衣物,活該在冰天雪地里挨冷受凍?

    李績陰云密布的面色告訴在場的所有人,李績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身為一軍統帥,李績平常所重視和著重的除了士兵平常的體能訓練和陣形排演,剩下的就是戰時的戰朮地形推演,很少有時間去關注將士們的衣食住行這種小事,在他的觀念里,本能地認為朝廷從來不會虧待為國拼殺的勇士,只要軍餉能按時發放,平日能夠吃飽穿暖不影響正常訓練,就已經足夠。

    之前也確實沒有出過什么問題,軍餉從無拖欠,衣食住行方面也從未聽到過有人報怨或是不滿,事實上,若不是今日看到柳成帶來的這五百套精制棉裝,李績也不會覺察出他手下將士的著裝之上,竟存在著這么巨大的隱患和貓膩。

    竟然有人把腦子打到了為國為民賣命殺敵的大唐將士身上?李績胸中涌出一團怒火,他不能忍受有人為了些許利益就置大唐勇士的身體安危于不顧。

    像是他們這些即將遠征的將士尚且如此,李績不難想象,其他一些常備守軍又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待遇。

    利欲熏心,膽大包天,死不足惜

    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客氣地將柳成一行送出軍營之后,李績直接就抬步奔了軍需營庫,面色陰沉地向負責軍隊后勤的軍需官李槐質問。

    “下官不知,下官真的不知”明顯是被李績的語氣和舉動給嚇住了,軍需官急得眼淚都快落了下來,著急的出聲申辯,他不明白為什么對軍需之事一向莫不關心的大元帥,怎么一下就挑起了他們軍需庫的毛病。

    “從下官出任此職起,”軍需官坦聲說道:“不管是在將軍這里,還是在其他營盤,所有的衣食器具基本上都是一個規格,李將軍說的什么偷工減料、層層剝扣,下官真的是從來沒有聽聞,真的不知。”

    做了最少三年的軍需官員,對于軍營里面所有的物質調度,李槐早已是習已為常,他并沒有覺得這座即將出征高昌的軍營有什么不妥,無論是軍餉、飲食,還是著裝、兵器,朝廷全都是按照最高的規格配備,這里面沒有誰敢有半分懈怠,李槐實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惹得他們元帥對將士的衣物這般不滿和氣憤?

    “真的不知?”李績面色不善地凝視著李槐,隨手指著身邊一名士兵身上的衣褲開聲向李槐問道:“你既為軍需,那對衣料和成衣的價錢當是有所了解,本將問你,這一身衣物實價多少?而朝廷規定并拔下的每套衣物錢款又是多少?”

    “呃?”李槐一愣,接著又有些不可思議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元帥,他總算是明白了他們元帥氣憤和氣腦的原因,可是,這又有什么用?規定錢款跟實用衣物不符之事已經延續了近三年的時間,早就已經成為了軍需之中的隱性習俗,早先有過置疑的軍需和個別將帥,現在已是撤的撤,降的降,也從沒見有誰能真個把這件事情解決。

    所有的狀況全都隱隱指明,這件事情的背后站著一個誰也惹不起的大人物,所以后面也就少有人再觸這個霉頭,久而久之地,這也就成了所有軍營軍需方面默認的一個隱性習俗,時間一常,因為沒有再出過什么意外狀況,大家也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而且,這些軍用的衣物和靴子雖然質地不好,可是好歹也能用個兩三年的時間,穿在身上或許會有些不適,可是遮風擋寒卻已是足矣。

    既不影響行軍訓練,又不影響戰場撕殺,所以這些年倒也沒有因為這些劣質軍裝的事情而弄出過太大的紕漏,李槐不明白,好端端的,他們元帥怎么會把目光盯到了這件事情上面?

    “回稟元帥,”找到了事情的由頭兒,李槐的心里也算是有了几分清明,想著他們元帥的問題,李槐拱手回道:“將士們所穿著的一套衣物,從皇上點頭,到戶部撥款,再到制衣坊采料生產,直至衣物制成并發放到將士們的手中,環節太過復雜,中間會有些差價也不足為怪,下官建議元帥還是……”

    “無須恁多廢話,”出聲將軍需官的話語打斷,李績冷聲說道:“你只需告訴本將,朝廷的撥款和一件成衣的市場價格,就夠了。”

    李績多少也有一些察顏觀色的本事,本來他心中還在疑惑,怎么方才向軍需質問衣物粗糙不堪之時,李槐為何會面露惑色,正常害怕的眼神之中甚至還有一絲問心無愧的坦然,搞得李績還以為是自己思慮不周,冤枉了這個軍需官員。

    可是,當自己問到衣服的具體價格時,李績這才又找回了些許的自信,因為他從李槐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絲真正的慌亂和了然。

    這不是軍需官的問題,他還沒有那么大的膽量和本事。不過李績同時又可以肯定,雖然這件事情與眼前這個軍需沒有什么關聯,但是他一定對這里面所謂的‘內幕’多有了解,所以李績才會不斷地出聲向李槐質問。

    “回元帥,”止住方才的話題,被他們元帥盯得有些受不了的李槐直接開聲回道:“每套衣物,戶部規定下撥錢三百文,做出的衣物,市價為錢一百文。”

    “一百文?”李績的身子被氣得有些哆嗦,三百文的錢,卻只做出了一百文的貨,東西要是能好那才是怪事?更重要的是,中間的那兩百文哪里去了?最終都落到了誰的手里?

    軍需上的事情雖然不大,可是也不是誰都能插得上手的,而要想這樣大肆地從中牟取暴利,除了要有包天的巨膽之外,若是沒有別人難以憾動和不愿招惹的權勢,怕是也難以做到這般地步。

    李績不是傻瓜,若是之前追究此事只是出于一時氣憤,那么到了現在,知道了這里面所存在著的巨大差額利潤,以及這里面所隱藏著的某個甚至是某些未知權勢,就由不得他不正視不認真對待了。

    到了現在,李績甚至開始有些懷疑,柳一條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這里面的花花道道兒,這次之所以會派人給他送來五百套裝,除了是真切想要接了軍隊服飾生意之外,是不是還要想借自己的手,去替他鏟除一些商業上的對手和障礙?

    “他祖母滴熊”一直跟在李績身邊兒的公孫賀蘭亦是氣得直暴粗口,連以前一位戰友的口頭禪都給學了過來:“老子就說在西北的時候怎么總覺得穿什么什么不暖,就是睡在榻上也被凍得直打哆嗦,鬧了半天,原來根兒在這里”

    “說”一腳將李槐踹倒在地,公孫賀蘭小爆脾氣的又提起李槐的前襟,惡狠狠地逼聲問道:“是誰你們搞的鬼?連老子你們都敢捉弄?”

    知道公孫賀蘭這是在借題發揮,顯是也已經看出他那位柳大哥派人送衣的目的,想要由此來逼出幕后之人,為柳一條掃除障礙。

    李績就這樣靜靜地在一旁站著,不喝斥,不阻攔。事實上,他也想要借此從這個軍需官的口中多得知一些確切地訊息,現在有公孫賀蘭這個脾氣不好且又懂得卸骨逼訊的出頭,那自是再好不過。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肚子上猛挨了這么一腳,把李槐痛的眼淚都掉了出來,現在被公孫賀蘭提著與之對視,更是心驚膽戰不已,哭腔說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軍需,從我當職以來,三年之中,所有軍裝的支配皆是如此,元帥明鑑這位小將軍名鑑下官真是不知道啊”

    “一點也不知道?你當老子是二啊”抬腿又是一腳,當了這么久的軍需,做了這么些年的缺德事,公孫賀蘭也不管這小子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反正是揍了再說。

    “別打了,別打了我說我說”不得不說,公孫賀蘭這一腳踢得很到位,直接讓李槐捂著了跪坐在地上吐了個一塌糊涂,之后不顧著擦拭此上的污穢,見公孫賀蘭還欲再行暴利,李槐哭聲高叫道:“我聽說,我聽說給府軍還有各部守備供應著裝的制衣坊,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所以,”抬臂用衣袖擦了下嘴,李槐接聲說道:“所以,這几年里一直沒有人敢多做追究,這些衣物長靴也就順理成章地發放到了各營將士的手中。”

    “不瞞元帥知曉,”反正話已出口,李槐索性也就放開了心思,直聲說道:“這一次分給咱們的衣物,已經是這三年來下官見過最好的一批了,元帥明鑑,下官真的沒有半點克扣和替換,這件事情真的跟下官無關啊”

    “太子?”聽到這兩個字,李績的心猛地就是一提溜,雙目緊縮,他沒想到,這件事情里面竟還有太子的影子,一件不算太大的小事里面,竟還真讓他惹上了一樽大佛。

    “李槐,污蔑太子,挑撥離間,你好大的膽子”李績雙目一瞪,在所有人都未曾反應過來之前,開聲向左右吩咐:“來人將這個胡言亂語的小人給本將押下去沒有本將吩咐,任何人不得提審,不得探視”

    不管真假,先把人給關起來再說,畢竟事關太子,若是假的倒還好些,若是李槐所言為真,那可真就是個不小的麻煩了。李績心里正在暗中思量著,為了這件小事而得罪太子,到底值不值得?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太子必是此行隨軍督軍,李績擔心,要是在這種時候得罪了太子,太子會不會在交戰之時為難于他?

    “李叔,接下來該怎么辦?”看著李槐被押解下去,李績又一臉的猶豫不決,公孫賀蘭眼珠一轉,故意湊到李績的跟前,怪聲說道:“要不,咱直接把這個李槐交給太子得了,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反正那些衣服又凍不死人,沒必要為了一群隨時都可能喪命的大頭兵,去得罪太子殿下不是?”

    “這是什么混帳話?”知道這小子是故意激將自己,李績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公孫賀蘭的腦門上,厲聲說道:“你真當為叔是那種欺軟怕硬,不顧將士安危,只顧自己前程的昏庸將帥嗎?”

    片刻之間,李績心中已經有了對策,既然這件事情自己難以解決,不如索性就將它拋給皇上去決斷。

    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到時候只要將柳氏送來的棉裝還有將士們現在穿著的麻裝往皇上的跟前一放,再將柳一條所開出的價錢一提,是非優劣,一目了然,皇上自然會做出最好的選擇。

    只要棉裝能夠換下麻裝,將士們能夠穿上最好的棉質軍服,那他李績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至于那些麻衣的差價如何,是不是牽連著太子殿下,也就都不重要了。

    只要不將事情放到明面兒,只要自己故作不知其中的關節,就算是此舉有損太子的部分利益,會惹來一些不滿或怨氣,卻也不至于會將其得罪得太死,弄得彼此之間沒有半點兒可以緩轉的余地。

    “走”想通此節,李績的心情大好,大手一揮,開聲向公孫賀蘭說道:“隨為叔一起,帶著那五百套裝,進宮面聖”

    與此同時,東宮的內侍總管李清亦是匆匆趕到太子的寢臥,尖聲向李承乾稟報著這兩日三原柳府發生的諸多事情。

    “孤不是說過,”躺在榻上,懶得扭頭看上李清一眼,李承乾淡聲說道:“這段時間孤要靜心養傷,以備來日高昌之戰,其間要放下一切雜念,無喜無憂,若無必要,無須再來煩擾嗎?”

    自上次聽了長孫皇后的勸慰,這段時間,李承乾的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修心養性,暫時放下一切,便是一直以來對柳府的關注也不再多作理會。

    母后說得不錯,現在的柳一條對他并無太大威脅,他現在最先要做的不是解決與柳一條之間的仇怨,而是應該隨軍高昌,早些爭取父皇的信任,早些坐上父皇現在所坐的位置。

    至于柳一條,李承乾早已不放在心上,若是自己坐上了皇位,成了一國之君,想要收拾他們這些商賈平民,還不是動動嘴,分分秒的事兒?

    “回殿下,”李清躬身回道:“小人也不想過來打擾殿下清修,可是這件事情實在是牽連甚大,小人不得不過來向殿下稟報。”

    “既然都已經進來了,”扭頭看了李清一眼,李承乾淡聲說道:“那就說說吧?”

    “是,殿下”身子又向下微彎了几分,李清恭聲向上稟道:“方才小人得了密報,說是,說是一個時辰前,柳府管事柳成帶了一車疑似棉衣棉褲的貨物直接進了李績的軍營。看樣子似要向李績兜售他們柳氏的棉制衣物,有意要將生意做到軍需方面。”

    “考慮到柳氏棉制衣物的質地優良,恐會影響到太子殿下在軍需方面的大計,”小心地抬頭看了榻上的李承乾一眼,李清接聲回道:“是以小人才不顧打擾殿下清修,特來向殿下通稟。”

    “嗯?”一聲驚異之后,李承乾直挺挺地坐直了身子,雙目之中寒光閃現,冷聲向李清問道:“李績呢?他是什么態度?”

    “回殿下,”就知道太子會這般詢問,李清接聲回道:“半個時辰前,李績已經帶著柳氏的那一車衣物,直接進了宮里。”

    “直接進宮了?”李承乾有些狐疑地看著李清,道:“進宮之前他還有沒有去過別的一些地方?比如工部的制衣坊,或是其他一些尋常衣店?”

    “回殿下,”李清直聲回道:“出了軍營,李績一行直接就進了宮里,期間再未去過別處。”

    “嗯,行了,孤知道了。”聽到這個消息,李承乾的心下稍松,再次緩緩平躺在榻上,同時微閉上眼睛,擺手示意李清退下。

    又一個生財的路子,被柳一條給搶走了。

    李承乾緊攥著雙拳,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好像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肥肉,被人給硬生生地割走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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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監視

    翌日,公孫賀蘭帶著李震一早趕至三原,在向柳一條報喜柳氏套裝得到皇上認可的同時,也不忘繪聲繪色地給柳一條講起了在府軍軍需之中的一些隱密,尤其是說到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會讓李承乾斷了一條財路的同時,還要啞巴吃黃蓮,把所有的苦楚全都吞到自己的肚子裡,這種事情,光想想就讓公孫賀蘭開懷不已,心胸大暢。

    靜靜聽完公孫賀蘭的詳盡敘述,柳一條不置可否地搖頭一笑,對於李承乾所參與進來的這件事情到底是巧合,還是他故意謀劃設計,柳一條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一副高深莫測之態。

    至於這件事情所有可能造成的後果及個別人的報復,柳一條的態度倒是很明確,反正早就已經撕破了面皮,現在只不過是讓已經破落的地方變得更破落一些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故而說起這問題時,柳一條一反平常的躬謙有禮之態,在公孫賀蘭與李震的跟前大暴粗口:老子行得端,走得正,怕他個鳥

    此句粗話一出,頓時惹得公孫賀蘭與李震一陣目瞪口呆,不過片刻之後兩人又嬉笑顏開,公孫賀蘭本就是柳一條的兄弟也就罷了,李震這小子竟也為此心生出一種大遇知己的感覺,再敘閒話之時,與柳一條已是親近不已,說起以後可能會遇到的麻煩,這小子拍著胸脯大打包票,說是軍需的事情有他李震罩著,誰敢無事生非,就揍他丫的。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看到才同大哥見了兩面的李震就開始這般力挺,甚至不惜借用他在軍中的權力罩籠,確保柳氏的軍需生意無憂,公孫賀蘭不得不再一次地對柳一條佩服地五體投地。

    李震這小子的難搞成度公孫賀蘭可是深有體會,以前兩人諸事不和見面就打也就算了,這幾日公孫賀蘭為了醫好李震的什麼抑鬱病可算是吃盡了『苦頭』,每天都要跟他打上幾架不說,還要帶著他在長安城到處尋茲生事,尋歡作樂,好不易才得到他的認可,一天才僅僅跟自己說上幾句閒話。

    可不要小看這幾句無關緊要的閒話,要知道,當初看到李震開口,而且一說就是幾句,臉上還時有笑意,李績那老頭兒可是為此連著大笑了一天,對公孫賀蘭大加讚賞,好吃好喝就不說了,公孫賀蘭加入軍隊隨軍遠征高昌之事,也就是在那時得到李績首肯的。

    可是現在呢?

    公孫賀蘭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正在與大哥談笑風聲的李震,啪啪地拍打著胸脯,大有一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豪情壯志,公孫賀蘭大受打擊,心裡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四處亂甩,合著自己忙前忙後地忙活了近半個月的功夫,到最後卻還不及大哥忽然暴出的一句粗話?

    老子行得端,走得正,怕他個鳥

    一句話,前後不過十二個字,何以會有這般大的魔力?公孫賀蘭很費解,像這樣的粗話他也沒少在李震的跟前講過,有的甚至比這還要再粗上一些,可是怎麼就沒見到李震與自己也這般親近?

    難道這就是大哥以前常說的人品問題?公孫賀蘭的腦袋一陣猛搖,不再去想這個有可能會威脅到自己人品的問題。

    這次換裝只限於遠征高昌的那十萬軍隊,算得上是一個試點兒,若是軍中將士反映不錯的話,朝廷會考慮加大試用範圍,甚至會在全軍推廣。

    所以,李績所領軍隊的這第一個試點,對柳氏來說當是相當重要,它是日後柳氏能不能進軍軍需行業的關鍵,關係著一年數百萬貫的生意,不可小覷。

    現在有李震這個少將軍出面照應,就不必再怕太子那邊會出什麼陰招陷害,最起碼在軍隊之中,可以避免大半的麻煩,所以,雖然心中多有怨念,不過看到李震對柳一條如此認同,公孫賀蘭在心裡也著實為大哥感到高興。

    「只要皇上點頭同意,其他人的意見算個鳥」酒桌上,帶著幾分醉意李震大聲說道:「老子這都要上戰場了,還他娘的想用一些破爛玩藝兒來糊弄老子,門兒都沒有」

    「我爹說了,」伸手搭在柳一條的肩上,李震親熱地開聲說道:「只要賢弟提供的衣物始終如一,皆如昨日送去的那五百套,日後我們軍營裡的著裝就全由賢弟負責,而且可以先前後貨,決不讓賢弟吃虧。」

    「如此,那小弟就在此多謝李兄,多謝李叔父了。」柳一條的面上一直掛著一絲笑意,提壺為李震滿上酒水,道:「至於蔽商號所供貨品的質量,李兄完全不必擔心,我們商業協會的宗旨一直都是誠信為本,無論交易對像是誰,誠信都是一個最基本的底線。」

    「而且,小弟有幸,承蒙李叔還有李兄眷顧,」柳一條鄭聲說道:「就算是為了李叔,小弟也不會行那投機取巧之舉。」

    「生意上的事情為兄不懂,賢弟也沒有必要跟為兄多言,為兄信得過你」說著,李震抬手一指院中的車馬,大聲說道:「看到了嗎?那輛馬車裡有為兄帶來的九萬貫錢,定做棉制套裝三十萬套,算是我營中那十萬兄弟這一季的換洗衣物,不知年關前賢弟能不能趕製來?」

    「三十萬套而已,還難不倒小弟,年關之前,定能盡數奉上,大兄只管放心便是。」柳一條輕笑著回言,別人把錢和訂單都給送到了嘴邊兒,若是不能將其吃下,那這生意做的,也就顯得忒窩囊了些。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杯又一杯地進了肚裡,沒一會兒的功夫,李震便喝得迷迷糊糊趴在酒桌上不醒人世。

    命人將李震抬至後廂房休息,酒桌上只剩下柳一條與公孫賀蘭兩人。

    「三十萬套棉質衣物,才得九萬貫錢,」公孫賀蘭巴咂了兩下嘴,輕聲向柳一條問道:「這可比市面兒上棉衣的價格要低上數倍不止,大哥這不是在做賠本的生意麼?」

    「三百文一套的價格確是低了一些,」自斟自飲了一杯,柳一條不置可否地淡笑著開聲說道:「不過賢弟若是知曉為兄收來的白疊子是什麼價兒時,就不會這麼說了。」

    百斤棉花一百五十文,足可生產出五套甚至是六套軍用衣物,算下來,除去人工製作費用,每一套的成本也就才五十文左右,能夠賣到三百,已經算是逆天的高價了。

    雖然比起現在市面兒上的棉製品價格還要低廉上許多,但是軍部的採購動輒都過百萬之巨,價格上的劣勢足以用數量上的優勢來彌補,薄利而多銷,真個算下來,要比擺在商舖零售快捷上甚多。

    「停停停,」見柳一條要給他分析進價出價成本毛利什麼的,公孫賀蘭忙著搖頭擺手,道:「商場上的事情還是算了,小弟沒興趣,只要大哥覺得不會虧本也就成了。」

    「還有,這次之後,小弟怕是就沒什麼時間出來找大哥閒敘了,」公孫賀蘭淡聲說道:「時間越來越緊,軍營也馬上就要全數封閉急訓,這一次若不是藉著訂製著裝,運送錢財的機會,我們怕是也難以出來。」

    「所以,套裝的事情大哥完全可以放心,」喝了一杯溫酒,公孫賀蘭道:「現在整個軍營少有人能夠自由出入,縱是李承乾有心尋茲生事,也是沒有那個機會。而且,有我跟李震在旁邊盯看著,縱是他有通天手段,也別想在軍營裡做出什麼手腳。」

    公孫賀蘭之所以敢說了這樣的豪言壯語,除了是他與李震在軍營裡確是有些權利外,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已經得到了大元帥李績的首肯,有李績這個大*oss罩著,李承乾翻不出什麼花來。

    「這麼說,」柳一條提壺的手勢一頓,抬頭向公孫賀蘭看來,探聲問道:「你們近期就要出征了?」

    「不知道,李叔從來沒有提過。」公孫賀蘭直接搖頭,道:「不過,從這些天的緊張狀況來看,應該是不遠了,只是具體會在哪一天,現在估計也就只有皇上還有李叔他們兩人知道了。」

    皇上想要攻打高昌的事情雖然早就已經算不得是什麼機密,但是這出征的具體時間皇上卻一直都避口不言,以至於許多人從一開始就在猜測,把時間估定在了來年的春耕之後。不過皇上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誰也猜不透徹。

    「什麼時候出征不重要,」柳一條提壺為公孫賀蘭斟倒一杯,淡聲說道:「重要的是賢弟能不能在這場戰事中取得足夠多的功績。另外,有一件事情為兄也想拜託賢弟多加留意一下。」

    「有什麼事大哥只管直言。」

    「幫我盯一個人。」沒有跟公孫賀蘭客氣,揮手將在旁侍候的下人屏退之後,柳一條毫不避誨地直聲說道:「密切監視他在軍中的一切舉動,不管是出征途中還是兩國交戰之時,一定要死盯不放。」

    「呃?誰?」公孫賀蘭一愣,不由惑然抬頭向柳一條看來:「軍營裡面應該沒有哪個值得大哥這般關注吧?若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直接滅了就是,何必要整得這般麻煩?」

    「太子李承乾。」柳一條沒好氣地看了公孫賀蘭一眼,道:「若是賢弟有那個本事和魄力的話,為兄倒是不介意你能一刀將他砍下。」

    「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掐到了喉嚨一般,公孫賀蘭一下就閉上了嘴巴,開玩笑呢吧?殺太子?老子還沒有活夠好不好?

    「李承乾那廝不是還窩在東宮養傷嗎?」公孫賀蘭很快便反應過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去東宮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不不不,你不瞭解他們那些皇子皇孫的心思,」柳一條輕搖著腦袋,淡聲向公孫賀蘭說道:「遠征高昌,可以說是穩勝之局,這是一個絕佳的鍍金機會,他們不可能會錯過,而眾多皇子當中,只有東宮太子最明正言順,最有可能會隨軍督戰。」

    就是李承乾看不到這種圈功的機會,長孫皇后也必會在旁提醒,有長孫皇后在暗中使力,有長孫無忌與房玄齡等人從中周旋,其他幾位皇子,諸如李恪、李貞之流,在還未開局之前,就已經注定了敗局。

    「不是說一劍貫胸麼?怎麼可能好得這麼快?」縱使柳一條說得有理,那些皇子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可是一想到李承乾之前的嚴重傷勢,公孫賀蘭還是有些不信:「李承乾可從來不是那種不惜命的主兒,他怎麼有那個膽子冒傷隨軍?」

    李承乾遇刺時公孫賀蘭雖然沒有趕上,可是自西北回來後也從公孫武達那裡多少解了一些,兩指寬的長劍,前後貫穿,雖然經過柳一條這個神醫的精心醫治,但是,怎麼也不能神奇到未及兩月時間就能下榻行走,騎馬隨軍的地步吧?

    就算是柳大哥的醫術真的會有這麼神奇,可是大哥他會真的盡心為李承乾那廝醫治嗎?公孫賀蘭表示懷疑,別人不知大哥與李承乾之間的仇怨,他這個做兄弟的可是心知肚明,依著大哥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沒有火上加油讓他死得快些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太子殿下的傷當然不可能會好的那般快速,」聽明白了公孫賀蘭話中所隱含著的意思,柳一條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地開聲說道:「不過,若是宮裡的那些太醫調理的好的話,下榻慢走,或是乘坐馬車出行,還是有些可能的。」

    「至於他會不會或是敢不敢在這個時候冒險隨軍,」柳一條老神在在地淡聲說道:「若是賢弟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如何,就不會這麼說了。」

    「此話怎麼講?」公孫賀蘭饒有興趣地抬起頭來,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竟能逼得李承乾堂堂一國儲君,不得不以身犯險,冒著隨時都可能舊傷復發的凶險,堅持要隨行督軍?

    「很簡單,」都是過命的交情,不存在信不信得過的問題,所以對於公孫賀蘭,柳一條一點也不隱瞞,開聲向其說道:「因為兩個月前,長孫皇后壽宴上的那場刺殺戲碼,是李承乾一手安排的。」

    「本來那個刺客行刺的目標應是為兄,」不顧得公孫賀蘭面上的驚異表情,柳一條接聲說道:「沒想到,因為一些其他的宮廷恩怨,那個刺客竟一不坐二不休地將為兄、長孫皇后還有李承乾全都納為了行刺對象。」

    說到這裡,柳一條面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不幸的是,當時咱們的太子殿下距刺客最近,而且又沒有過多防備,這才差點成了他所收買刺客的劍下亡魂。」

    「活該」公孫賀蘭痛罵了一聲:「死性不改的東西,大哥當時就不該救他」

    當然,公孫賀蘭這麼說多也是過過嘴癮,他也明白當時那種狀況,若是大哥這個最好的醫者不全力出手救助的話,恐怕當場就會有人出手將其擊殺或是下入天牢。

    「更不幸的是,」沒有理會公孫賀蘭的氣話,柳一條繼續淡笑著開聲說道:「皇上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更是把去歲李承乾著人暗殺柳氏一門的案底兒也給翻了出來。」

    「那皇上他……」公孫賀蘭神情激奮了一番,不過隨即又暗淡了下來,家醜不可外揚,皇家的醜事更是不能外洩,縱是皇上知道又能如何,還不是得若無其事地將它裝在心裡?

    「所以,大哥才確信李承乾不會錯過這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寧可背傷隨軍,也不願窩在東宮坐以待斃?」公孫賀蘭也是頭腦聰靈之輩,聽大哥說了前面的原因,自然也不難猜出後面李承乾所有舉動的結果。

    「自候君集叛國之後,李承乾少了部分府軍的支持,猶如失去了一支有力的臂膀,」柳一條點頭道:「所以,他此次隨軍的目的,除了要賺取軍功緩和與皇上之間的不愉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當還有意收攏李叔為其效力。」

    「癡心妄想」公孫賀蘭不屑地輕撇了撇嘴,道:「就他那慫樣,李叔能看得上他?就算看得上,有本少爺在,也斷是不能讓他得呈。」

    對於李承乾這位太子爺,公孫賀蘭一直都很不感冒,無能、懦弱不說,而且之前還是個瘸子,除了心善、孝順還有些可取之外,簡直是一無是處,若不是有皇上還有長孫皇后一直維護,怕是早幾年就被其他幾位皇子給擠出了東宮。

    現在,自知道李承乾忘恩負義想要謀害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後,他身上原本存在著的唯一一個優點也就此淡去,公孫賀蘭對這位太子殿下更是不屑加鄙視,沒有一點敬畏可言。

    「所以,為兄才想勞煩賢弟對其多多留意,」柳一條淡聲說道:「若有可能,不妨在暗中多做一些破壞,只要不讓他的諸多舉動和心思如願也就是了。」

    「搞破壞?」公孫賀蘭賊眉鼠眼地壞笑了兩聲,杯酒入喉,開聲說道:「我喜歡,想來李震那小子也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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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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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0章再捐?

    兩天后,當屈義夫與楚弈帶著好不易才從各地集來的兩百萬斤白疊子趕到邊界時,這才發現,原來對面的營盤早已是人去營空,除了一個個空蕩蕩的營帳之外,柳氏原來所在的營盤里已是再無他物。

    我,我我我……我擦老頭兒站在空無一物的唐營里氣跳不已,多年修身養性,少有再暴粗口的丞相大人,此刻已是臉紅脖子粗,連著在柳冰所在的大帳里叫罵了數句,嚇得隨行的諸多兵士個個噤若寒蟬,不敢靠近營帳一步。

    對此,楚弈倒是沒有什么影響,反而還有那么一點興災樂禍的意思,饒有興趣地站在一邊看著屈義夫這個老丞相很是淋漓盡致地表演著什么叫做氣急敗壞,什么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柳一條是那么好對付的嗎?

    楚弈站在屈義夫的背后,滿是不屑地沖著老頭兒撇了撇嘴,柳一條若是那么好對付,那么容易被人設計,候君集那老匹夫也就不至于會落到現在這種家破人亡被逼叛國的下場了。

    對于柳一條的手段,楚弈雖然見識的不多,甚至跟柳一條本人,他也只是僅見過不到三面,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對柳一條這個人的敬重與忌憚。

    想想看,一個能寫出《厚黑冊》這種直指人心與官場伎倆的老謀之人,一個能夠輕易影響大唐皇帝決策并設計將自己平安脫離長安的官外之人,還有近前這場交易,以一民間商業協會為軀,硬是迫得高昌一國舉國而動。

    這樣一個老謀深算,其智如妖的高人,他會算不到高昌白疊子數年來累積的總量?他會對手下的管事不做出一些事先的安排與交待?

    為什么他們從一開始就堅決要求人不過邊?為什么他們所帶來的全部錢財從不放在一處,只有在交易之時才會派人去取出一部分過來?這般的小心謹慎,除了是要防備候君集這個老對手之外,又何償不是在防備著高昌王與屈義夫這種見利起歹心的心朮不正之徒?

    從一開始,楚弈就不支持屈義夫與候君集這種謀財害命的打算,能不能成功是一說,便是成功了,而且也從柳氏那里搶得了一些銀錢,從眼前來看,高、唐兩國決戰在即,能夠謀得一些銀錢確是有助于軍隊備戰。

    可是以后呢?

    一次兩次地背信棄義,謀財害命,把柳氏商業協會把柳一條給徹徹底底的得罪死了,等兩國的戰事結束之后,再種植出的白疊子怎么辦?他們高昌一國的百姓怎么辦?難道還要再像以前那樣,過著衣不遮休,食不果腹的貧苦日子?

    他們都沒有想過,不管是陛下還是丞相,他們所在意的,永遠都是他們自己的利益,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能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這才是他們最為關心可最先要考慮的問題。像其他什么造福于民,保一方百姓平安的漂亮話,到了關鍵時候,全部都是浮云,被輕風一吹,也就消散了個無蹤。

    對此,楚弈整個人都已經變得有點麻木了。

    什么忠君愛國,什么忠義兩全,全都被他給拋到了腦后,事實上,從麴文泰決定對唐的貢奉減半并讓他出使大唐的時候,楚弈對他們陛下已是徹底死心,不再報有任何幻想。

    為了候君集這么一個外臣的私仇,不惜舉全國之力對唐發動挑釁,直接置近百萬高昌百姓安危于不顧,置十數萬將士性命于刀尖之上,他麴文泰不配做高昌的王上。

    所以,楚弈這一次回來,除了是想要在官場上混個風聲水起之外,也不乏有一些為國為民的公心。若是條件允許或是實力足夠的話,他并不介意扶持某位公主或王子取代麴文泰的位置,并將候君集這個引起兩國戰事,將高昌百姓引進水深火熱之境的罪魁禍首,綁送給大唐皇帝,以消除兩國之間的芥蒂。

    不過,這些念想,楚弈現在也就只能在心里面偷偷想想,畢竟,比起候君集,比起高昌國那十數萬將士,他現在還只是一個人言輕微,手下只有三千兵士的軍候,縱是有心,也翻不出太大的風浪。

    所以一直以來,楚弈都如現在這般,不冒言,不妄動,身在其中,靜觀其變。

    比如這次,候君集想要在年關搶馬時順道斬了柳冰報了私仇,陛下與屈義夫則想在柳氏的身上再多得一些銀錢備戰,兩者一拍即合,這才有了屈義夫拖人騙財這樁毒計,而從始至終,楚弈一直都扮演著一個服從命令、聽話懂事的從犯角色,即使心有不愿,也絕不提出異議,招惹上司和陛下的非議。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過了半天,屈義夫還是沒有辦法平靜下來,想起己方營地負責看守的那些士卒,老頭兒面色猙獰地高聲斥道:“史朗呢?讓史朗過來見老夫”

    史朗是此次負責監視柳氏營地支向的校尉,是屈義夫特別從宮廷侍衛中抽調出來的干將,這一次柳冰一行無聲潛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史朗都難遲其咎。而且這種時候,屈義夫他們也需要一個替罪羊來平息陛下心中的怒火,史朗這個沒有什么背景的宮廷侍衛,無疑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丞相,”在心里為史朗這個倒霉鬼默哀兩秒鐘,楚弈躬身上前向屈義夫回道:“史朗他們現正在后營之中休養,畢竟被人綁了兩天,而且又沒有半點吃喝,他們現在的身子還有些虛弱。”

    說起這個,再想想他們一行初到營中時的那種壯觀場面,楚弈心中就暗自偷笑不已,百余人的士卒小隊,包括他們的校尉史朗,全都被人綁了手腳,塞了口舌,并用一根粗繩串連起來,集中扔到最大的一處營帳之內。

    連著兩天不吃不喝不能移動,像是如廁方便之類的舉動更是妄想,所以,當屈義夫著急忙慌地沖進大營想要一問究竟的時候,直接就被里面熏天的臭氣給逼了出來,一陣惡心吧啦的狂嘔亂吐之后,老頭兒就再也不敢靠近營房一步,把所有的問題都交給了手下的兵士去處理解決。

    “虛弱?他還有臉給老夫虛弱?若是咱們再晚來一天,他們不被餓死就已是萬幸他有什么臉面在后面吃喝休養?”說起這個,老頭兒又是一陣氣急:“一百多人,竟沒有一個能逃出報信,盡數被人給包抄捆綁,可謂是丟盡了我高昌軍士的臉面這樣的校尉,這樣的士卒,留之何用?”

    得虧這里不是戰場,柳氏那邊又沒有起什么歹心,只是略加捆綁警示,不然若是此行帶著一百多具尸體回去,他屈義夫哪還會再有什么臉面?

    不過即使如此,屈義夫也不覺得他臉上還有什么光采,士兵被綁,目標逃脫,被一個小小的商賈下人戲耍于掌股之間,丟人都丟到姥姥家了。

    “是柳冰那厮狡詐,怕是早就已經識破丞相大人之計,”楚弈不失時機地又上前刺激了兩句:“不然他們也不至于會在咱們走后的當天夜里就舉營遷徙。”

    “確是有此可能。”屈義夫的老臉被臊得有些微紅,虧得當天他還洋洋自得地以為在柳冰的面前表現得當,成功騙取了柳冰的信任,還在想著十余日后,銀錢到手,該如何處置這個柳氏小管事。

    不曾想,人家當時就已經瞧出了破綻,自己一方前腳剛走,人家后腳就有了准備,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不說,臨了了還狠狠有給自己來了一大巴掌。

    屈義夫伸手在面上來回搓弄了一下,厲聲向楚弈說道:“這都怪史朗統帥無能,手下百余名高昌勇士,卻連一個小小的商隊都看管不住,白白枉費了老夫能他的一番栽培之意去把他給老夫帶過來,老夫有話要問”

    “是,丞相大人”應了一聲,楚弈轉身出營,之后在一個沒有的地方狠狠地著屈義夫所在的營房呸吐了一口,還栽培?怕是在一開始選擇史朗的時候,這老頭兒就已經有了讓其背黑鍋的准備。

    成了,功勞了了;敗了,黑鍋全背。

    兩手准備,百利而無一害,怎么都沾不到自己身上,想到此處,楚弈也不得不佩服屈義夫的深謀遠慮,不愧是能夠做官做到丞相的能人,果然也是臉厚心黑之輩,日后再與此人相處時,就不得不多加少心、處處留意了,免得最后也會落得一個如史朗般的下場。

    長安,東宮。

    太子李承乾的寢臥內,魯王李元昌難得過來探望。

    “孤估摸著,皇叔這几日也該過來了。”躺在榻上,李承乾眼睛微瞇,既沒起來與李元昌見禮,也沒扭頭看上一眼,淡聲淡語地開聲說道:“能夠容忍這么多天,皇叔胸中氣量可是比之以往要寬廣了許多。”

    “你都知道了?”李元昌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几歲的大侄子,對他的無禮不以為意,隨意地坐在榻旁的椅上,伸手烤著火爐,開聲探詢。

    不是說要安心靜養么?而且長孫皇后也都特別有過叮囑,這段時間若無要事,盡量不要入宮打擾,怎么現在看來,這小子對外間所發的事情,還是事事清明呢?

    “事情雖然不大,可是它卻關系著孤之一脈大半的支出,亦可能會影響到孤的聲譽,影響著孤日后能不能順利榮登大寶,”扭頭看了李元昌一眼,李承乾反聲問道:“皇叔你說,孤是不是應該在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并有所准備和防范?”

    “呃?呵呵,本來,皇叔并不想過來擾你清淨,想要自己把事情解決。”沒有在意李承乾質問似的語氣,李遠昌接聲說道:“可是誰曾想,這件事情有皇兄插手,李績那厮又看管甚嚴,皇叔一直沒有出手的機會,只得過來向你討個法子了。”

    “我?”李承乾自嘲一笑,道:“我能有什么法子?這件事情,父皇都已經開始關注,他老人家沒有深究,將皇叔還有孤這個太子給糾出來問罪就已經是萬幸,皇叔還想如何?”

    “那就任由柳氏得逞,搶了咱們的軍需生意?”李元昌不滿地看了自己這個大侄子一眼,高聲說道:“你也知道,那可是一年過百萬貫的收成,就這樣白白拱手讓人了?你能甘心,本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皇叔還能有什么辦法?”對于這個小皇叔的能力,李承乾那是心知肚明,貪財好色,頭腦簡單,李承乾并不認為他能想到什么好的計策,扭轉乾坤。

    “本王若是有方可行,又怎會過來尋你商討?”白了李承乾一眼,李元昌道:“最可恨的還是那柳一條,掌控了大唐過半的商路,家財已算得上是富可敵國,可是他卻還不知足,這又把手伸到軍需上咱們爺們兒搶食,著實可惡”

    對于柳一條的各項生意及其丰厚的家底兒,李元昌可謂是眼紅久矣,尤其是月初時柳一條一口氣捐出兩百萬貫錢與三十萬擔米糧時,李元昌心里面更是躍動不已,只是懾于柳府的名聲及皇兄對柳氏的關注,李元昌一直都不敢有什么過份的舉動而已。

    但是現在,當柳一條將柳氏的生意延展到軍隊的軍需上時,切身得益被觸及并受到嚴重威脅時,李元昌終于坐不住了,并開始四處出招兒想要將柳氏逼出。

    不過,因為李績的封閉訓練,再加上公孫賀蘭與李震在軍中的暗中打擊,每每都讓李元昌處處受制,無功而返。眼看著棉制套裝的反響越來越好,大有在全軍替換之趨勢,不得已,李元昌只得來向他這個大侄子求助。

    怎么說,這里面也有李承乾的份額,每年東宮也能從中得來不少的進項,李元昌不信他這個大侄子會不心疼,會不愿出手將柳氏驅逐。

    “柳氏過界,孤心中自然亦是憤忿不已,”長吸了口氣,李承乾盡量使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靜,看了他的小皇叔一眼,開聲說道:“不過方才孤已說過,這件事情父皇已然關注,定局已成。除非你能拿出比柳氏所提供還要好的著裝出來,否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給自己找麻煩而已。”

    “莫不是皇叔以為,這些年皇叔在軍需上所做出的那些事情,父皇他一點也不知曉?”李承乾輕聲敲打了一下,道:“若是將父皇惹惱,真個命人徹查追究下來,到時候就不止只失去一些銀錢的事情了,還請皇叔三思。”

    生意被搶,財路被斷,李承乾心里自然也是無比憤恨,只不過他比李元昌看得更為清明一些,知道這里面的事情已不再適宜他們插手,不然只會是惹火燒身,平白地給自己打些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這件事情若是柳一條設計,李承乾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柳一條入主軍需只是隨意為之,并沒有准備什么對付自己還有其他一些勢力的后手,若是自己冒然出動的話,自己所要失去的,怕就不只是軍需上的這一處財源了。

    因為對柳一條有些了解,所以李承乾才會更為小心和忌憚,柳一條行事,素來都是謀定而后動,李承乾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與柳一條硬碰,與李績等人惡交,影響到自己不久后即將就任的軍之行,誤了自己的大事。

    “這個……”一提到李世民這個皇兄,李元昌不免生出了一些怯意,他也知道這些年李世民之所以不追究軍服之事,一是因為確是沒有出過什么太大的紕漏,二則是皇兄還顧及著他們之間的那份兄弟情誼。

    不過,若是自己真的做的太過過份的話,李元昌毫不懷疑,第一個要拿他開刀的,一定就會是他的這個二哥皇兄,李世民的狠厲之處,李元昌早在他八歲那年就已在玄武門親眼見過。

    “話是這么說,可是,”李元昌仍是不甘地開聲說道:“若是就這么輕易放過柳氏,讓他們白得那么多好處,拿了本該屬于咱們的錢財,本王實在是心有不甘”

    沒救了,李承乾躺在榻上輕輕搖頭,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柳氏不是有錢嗎?”沒注意大侄子的神情,想起前些時柳一條捐出的那兩百萬貫,李元昌眼前一亮,開聲說道:“不若再想法讓他多吐出來一些?”

    “現在國庫空虛,朝廷缺錢,”李元昌越想越覺得可能,接聲說道:“而眼下,又要出兵高昌又要賑濟災民,皇兄他也定是煩憂不已,若是現在本王前去進言,著柳氏免費捐贈軍資,皇兄定會應允”

    “就這么辦本王這就去尋皇兄”越想越覺著是個不錯的主意,李元昌沒顧著詢問李承乾的意見,直接招呼一聲就興沖沖地向太極殿方向跑去。

    “呃?”看著這個小皇叔火燒火燎地不見了蹤影,李承乾很是無語地抬手輕拍了拍額頭,自語輕言:“皇叔想的太簡單了,你以為柳一條之前捐出的那兩百萬貫是為了什么?真的是憂國憂民,錢多得燒手么?”

    輕嘆了口氣,李承乾無力地接聲自語道:“他那是在堵父皇的嘴,在堵群臣的嘴,所為的,就是為了應付今日這般局面。”

    以兩百萬貫,換全軍數百萬貫的軍需生意,他并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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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1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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