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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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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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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04:56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新藥展神威

    這新藥以前沒用過,古代不比現代,現代新藥都要經過國家藥監局新藥檢測,臨床測試,合格了才能准許進入市場。古代中藥炮製的新藥則沒這些把關的關節,全靠醫者自己把握是否可以用,所以薛郎中要弄明白這藥之後,才敢下決心用。

    他在這不緊不慢研究,那邊董氏一家人可等不得了,董氏痛得不停呻吟,兒媳婦哭哭啼啼,兒子一跌聲催促叫他趕緊用藥。

    薛郎中無奈,咬咬牙,說了句︰「用!」

    石郎中心中揣揣,對這新法炮製的藥材也沒底,聽師父說用,忙答應了,按照桂枝附子湯配伍稱好藥,準備合著一起煎,薛郎中忙道︰「先煎!這上面說了,這種新法炮製的藥材要先煎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

    「這麼久啊?病人可痛得很厲害喲?」石郎中道。

    「必須嚴格按照人家說的做,要不然出了事怎麼辦?老婦的身子只怕再也經受不起一次中毒了。這次必須穩妥!而且要有效!你煎藥,為師用針灸替她暫時止痛。」

    石郎中忙答應了,跟著小藥童一起開始煎藥。薛郎中用針灸給老婦止痛,效果不是很好,老婦還是痛得不停呻吟。

    這時候天也亮了,門外已經有候診的病患等著了,小藥童忙把店舖門開了,打掃房間,把病患讓了進來。

    薛郎中半夜沒睡,可老婦的病揪心,讓他並不覺得困。一邊給人看病一邊焦急地等待這煎熬的時間趕快滿一個時辰。

    終於,小藥童說時間到了。薛郎中親自倒了一碗藥過來,想了想,還是不敢一次性給老婦付下,決定先服一小半,看看有無中毒反應,再服剩下的。

    藥服下去,等了一會,並沒有出現中毒反應,而且病患疼痛感似乎減輕一些了,薛郎中心中稍安,把剩下的湯藥全讓董氏服了。

    服藥片刻,董氏呻吟聲更大了,痛苦地叫道︰「暈!頭好暈!手腳麻……」

    「郎中!郎中快過來啊,我娘又中毒了!」董氏的兒子大聲吼叫著,「不行,這樣下去娘要死在他們仁壽堂了,走!把娘背去惠民堂!」

    「等等!」石郎中急得直跺腳,「老人家已經中毒了,你們這樣抬去,路上要是毒了怎麼辦?再說了,我師父如果都治不好這病,難不成倪大夫就能治好?你可想好了!」

    那男人傻眼了,望著白蒼蒼的薛郎中,他也知道,這薛郎中的名氣雖然比不上倪大夫,但在整個合州府也算排在前面的,若是他都搞不定,惠民堂的倪大夫也未必能成,特別是剛才那句話,老娘已經中毒,現在送去,如果半路毒了怎麼辦?

    見他猶豫了,石郎中趕緊說道︰「還是在這讓我師父先救治吧,我去拿解除綠豆甘草湯給老人家解毒再說!」說罷,石郎中轉身要走。

    「等等!」薛郎中走到床邊,附身望著老婦,又摸了摸脈,翻了翻老婦的眼皮,沉聲道︰「不用慌!這不是中毒!這是太陽證風濕使用桂枝附子湯的正常反應,是附子行走皮內,祛風散寒,正邪交爭,邪氣未除的緣故!現在調整用方,另加桂枝四兩,溫經通陽,化氣祛邪!」

    石郎中半信半疑,不過既然師父都這麼說了,哪敢反駁。董氏的兒子兒媳不懂醫,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對的,可既然老郎中都這麼說了,只能相信,也希望他說的是真話。

    就這麼一屋人忐忑地守在董氏床邊,聽著她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心中都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到了中午,仍然沒有出現晚上的那種急性中毒反應,而且,董氏的呻吟聲明顯輕了許多,人的神志十分清醒。薛郎中心中大定,用吩咐給老婦又服了一次藥。到了傍晚,董氏的腰痛減輕了許多,青暗的臉色和烏紫的嘴唇開始有了紅潤,手腳麻木症狀也減輕了,更讓人欣慰的是,老婦腰痛減輕之後,已經能慢慢翻轉身子,仰著躺一會了。

    一家人這才有說有笑,一個勁誇薛郎中醫術如神。

    屋裡看病的病人很多,聽說這個醫案,不明其中利害驚險之處,反正都知道薛郎中醫術高明,所以不覺得如何驚奇,倒是薛郎中自己,心中暗叫慚愧,心中感慨,如果沒有好藥相配,再好的方劑也難以收到預想的效果,也是沒辦法治好病的。

    觀察董氏已無大礙之後,薛郎中又開了兩劑藥給他們拿回去自己煎服。這兩劑藥使用的附片,自然便是恆昌藥行留下的免費附片,叮囑附片要先煎一個時辰,口嘗麻舌感已經很不明顯再服用。

    畢竟第一次用這藥,雖然看來療效明顯,而且沒有中毒反應,但薛郎中還是不太放心,又開了兩劑綠豆甘草湯給他們,交代了一旦出現中毒症狀,立即服用,然後送來救治。

    董氏的兒媳接過藥,董氏兒子背著母親,道謝之後回去了。

    這一夜,薛郎中睡得不很踏實,總擔心董氏家人跑來敲門說董氏中毒,夜間倒是來了幾個急症病人,但董氏家人卻一直沒來,這讓薛郎中稍稍放心。

    第二天一整天,都沒見到董氏家來人,薛郎中心中漸漸安心下來了。

    這兩天又遇到一些需要使用附子配藥的病案,薛郎中大著膽子都使用了恆昌藥行提供的免費新法炮製的附片。他不知道這附片效果如何,把用了新藥的人家的地址都留了下來。藥劑服用差不多完了,沒有來複診的,薛郎中都帶著小藥童親自登門回訪療效,驚喜地得知,這幾天使用新附片的所有病案,無一例出現中毒反應,而且療效都很顯著,病好了也就沒來複診。

    薛郎中心情大好,眼看送的免費附片都快用光了,急忙親自到恆昌藥行定購,一次就定購了十斤。

    薛郎中興高采烈,貴芝堂卻是高興不起來。

    上次債主大鬧貴芝堂的事情之後,本來已經有了起色的生意,比以前更加清淡了。一整天也難得有個病人來看病。這讓左貴很是鬱悶。由於左少陽每天要炮製四個時辰的藥材,也就沒時間陪左貴老爹去走村串寨行醫了,只能坐堂問診乾等著。

    梁氏和茴香母女兩一起做女紅,把上次老槐村賈財主送的布料和絲棉,趕著做出了兩套襯了絲棉的夾袍,給左貴和左少陽父子一人一套。

    穿了棉裌襖之後,頓時感覺暖和多了,加上桑小妹縫製的絲棉背心,晚上睡覺,也不會被凍醒了。左少陽不用再害怕晚上睡覺被凍醒了。

    這幾天左少陽也不算忙,需要炮製的藥材不多,而且淨化、浸漂、換水、切片、曬乾等相當一部分工作已經由母親梁氏承擔了。茴香也抽空過來幫幫忙。由於這些工作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一說就會,剛開始梁氏還有些緊張,到後來摸到竅門了,也輕車熟路費不了什麼勁了。左少陽自己主要承擔對藥材的炒制。工作便輕鬆很多。

    他白天忙著炮製藥材,有病人來了,就在前堂幫著揀藥,同時看看老爹辯證用藥如何,如果有明顯不妥,就跟老爹私下商量,他的話左貴琢磨一番之後,卻也都採納了。

    炮製的藥材恆昌藥行每天會來拉走,問他們銷量如何,夥計卻只是搖頭不答。左少陽心中開始有些不安,如果賣不動,而藥鋪的生意又一直這麼清淡,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還是每天早上去挑水,桑小妹跟嫂子黃芹也來挑水,生這件事之後,挑水的人看他們都是眼神怪怪的,還偷偷笑。在古代,女追男會被人恥笑的,更何況還是把嫁妝搭進去了。所以,兩人在河邊見面,左少陽倒不覺什麼,桑小妹卻總是故意躲開他,等他把水挑走了,才下來挑水。開始左少陽不能理解,聽黃芹解釋了之後,這才明白,也就沒有每天去挑水了,等水用得差不多,再去挑,而且故意錯開桑小妹她們挑水的時間,以免桑小妹被人恥笑。

    這天早上,左貴起床之後,梁氏要給他泡茶,左貴擺手,對左少陽道︰「走,去茶肆喝會茶去!」

    喝茶跟喝酒一樣,很講究個氛圍。對茶客和酒客來說,在家裡雖然有酒有茶,可喝著就滿不是那麼個味道,非要到茶館酒肆裡,那種環境下才喝著有味。

    左少陽跟著老爹左貴,漫步來到清香茶肆。上次的不快左貴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這主要是他壓根不知道妻子曾瞞著他托媒去桑家說過親,桑家一直沒表態的事情。當時桑母那麼說,他只當是人家隨口說的,並不針對自己,還暗笑自己有些太過敏感。這些子藥鋪生意不好,心裡頭苦悶,便想到茶館散散心。

    桑小妹拿嫁妝典當拿錢給左家還債的事情已經過去好些天了,桑母這些天一直在逼女兒桑小妹把當票交出來,然後想辦法逼左家贖回飾,可桑母什麼噁心的話都罵出來了,桑小妹還是死活不肯交出當票,桑母半點辦法都沒有,房間裡搜了也搜不出來。沒有當票,也就沒辦法催促左家贖東西了。

    清早看見左家父子過來喝茶,桑母氣得牙癢癢,可還是只能笑臉相迎,把兩人迎進大堂,左貴父子還是坐在靠邊的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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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05:41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第一筆生意

    他們身後角落裡一個茶客見他們進來,端著茶杯樂呵呵過來了,說道︰「左郎中!你們也來喝茶啊?」

    左貴父子轉頭一瞧,見是上次在茶館自己看病的那個老茶客李腳商。左貴捋著鬍鬚微微一笑︰「是你呀,上會的病怎麼樣了?」

    「上次到你們藥鋪開了麻黃湯回來服用,已經差不多好了!嘿嘿,想不到你們貴芝堂看病也還是挺準的嘛。吃了幾副藥之後,全身有微汗出,這怕冷也輕了很多。呵呵。」

    「既然有效,你怎麼不來複診呢?」

    「我想著已經好了,就不來麻煩你了。接著把麻黃湯吃完就行了。嘿嘿。」

    「那不行,把手伸過來,我再給你摸摸脈。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

    「好啊。」李腳商坐下,把手伸了過來。

    左貴診脈後又望了舌象,說道︰「你今天幸虧來找我了,不然,你要是繼續服用麻黃湯,只怕會出現壞證!」

    「啊?怎麼回事?」

    「你現在儘管熱惡寒都已經明顯減輕,但是,脈微緩,營衛有失和之象,要用藥通陽解表,調合營衛才行。」

    「這樣啊,多謝多謝,那就麻煩你給開開藥吧。」

    「拿紙筆來!」

    「我去!」李腳商親自跑去櫃檯取了紙筆,放在左貴面前。左貴提筆寫了個桂枝湯的方子,這是他的拿手好戲,運筆如飛,筆走龍蛇,很快寫就,遞給李腳商︰「吃了這三劑藥,就應該調合好了,以後只需要注意飲食起居,就沒啥問題了。」

    「多謝!」李腳商接過藥方,連聲答應。

    左少陽很是有些奇怪,對李腳商道︰「老伯,我給你摸摸脈看看行嗎?」

    「行啊!你也該多跟你爹學學,嘿嘿」左貴把伸手了過來。左少陽診脈之後,又望了舌象,現舌紫暗果然已經明顯減退,苔白滑,只有根部微黃,脈微緩。比上次已經大好,回頭琢磨上次診病,自己一直揪心的是太陽傷寒怎麼會綿延三年之久,所以雖然辯證準確了,但卻不敢肯定。

    而左貴老爹卻只揪住病患仍然具有太陽傷寒證的病狀這一點,堅持按太陽傷寒病論治,並不管他病了多久,這種抓主證的思路,儘管左貴老爹醫術平平,但在這一點上,還是值得自己學習的。正可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自己千萬不能以自己擁有遠遠高於唐人的醫學知識就沾沾自喜,不思進取,那遲早會跌大跟斗的。

    左少陽正在感慨,黃芹續水過來,把一張紙條偷偷塞給了左少陽,臉上都是焦急之色。左少陽見老爹左貴正跟老茶客聊天,便在桌下偷偷把紙條打開一瞧,上面寫著︰「今晚起更時,清風寺相見,有事相求。」

    桑小妹找自己有事?左少陽又細細看了一遍,見最後一句寫的是「有事相求」,她要求自己做什麼?難不成是要自己向他們家提婚求親?

    一想到這,左少陽不禁有些心跳,掩飾地四處張望,正看見黃芹提著銅壺瞧他,目光中滿是詢問,顯然是問他是否答應相見。心想不管有什麼事求自己,先見面再說,便微微點頭。

    黃芹臉上一喜,點點頭,又接著續水。

    這時,左貴扭過頭對左少陽道︰「祝老伯應該來了,你去跟他打個招呼吧。」

    左少陽答應了,起身穿過大堂,撩門簾來到後院,果然見到祝藥櫃坐在後院,正在吹著刺骨的寒風跟金玉酒樓的朱掌櫃聊天。

    左少陽對祝藥櫃拱手道︰「祝老伯!」

    祝藥櫃喜道︰「喲,是你呀,來喝茶還是來找我的?」

    「我跟父親來喝杯茶。估計您老在這,所以父親命我過來打聲招呼。」

    「呵呵,我也正要找你去呢,坐坐!喝什麼茶?」

    「不不,我前面有茶,說了話就過去。祝老伯有何吩咐?」左少陽見朱掌櫃也在,沒什麼興趣呆在這。

    朱掌櫃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望向外面。

    祝藥櫃道︰「沒別的事,就是告訴你倉庫修建快完工了,到時候我會叫你來幫著驗收的。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炮製的藥材,昨兒個終於做成了第一筆生意!」

    左少陽喜道︰「是嗎?」

    「嗯,仁壽藥鋪的薛郎中,跟我們訂購了十斤炮附片!嘿嘿」

    「才十斤啊?」左少陽有些失望,這都好些天了,才賣出去十斤,的確不是什麼好成績。

    「說你不懂買賣吧。」祝藥櫃笑道,「前段時間,我把你炮製的六種藥材,每個醫館藥鋪都免費送了一包,所有來進購藥材的藥材商,也都贈送一包,仁壽堂的薛郎中說了,他本來沒想用新藥的,是一件很棘手的病案,用了以前炮製的附子病人中毒了,迫不得已,才用了新藥,沒想到不僅沒有中毒,而且療效奇佳,他又連著在好幾起病案中用了新炮附片,都起到了良好的效果,無一例中毒,這老傢伙很高興,一下就定了十斤!呵呵」

    左少陽笑道︰「挺好的啊,這得虧您老營銷手段高明,要不然,也不會有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呵呵」

    祝藥櫃自然不知道第一個吃螃蟹這個典故,估計是誇自己,更是得意,捋著花白鬍鬚樂呵呵笑道︰「有了開始,就不怕沒有後續來的。這件事讓我信心大增,我已經命人又給各醫館藥鋪送去一包新炮製的藥材,並把仁壽堂薛郎中這幾起使用新藥的病案附在後面,有名有姓的,不怕他們不相信。嘿嘿,薛郎中在合州府還是小有些名氣的名醫,他敢用,別的醫者也就打消了顧慮,也會慢慢用起來的。嘿嘿」

    左少陽也很高興,心想得虧有恆昌藥行這樣的有影響力的老字號藥行跟自己合作,要不然,單靠自己,只怕一兩年也未必能把新藥推開。

    旁邊朱掌櫃淡淡笑道︰「祝老漢,別高興太早了,他們貴芝堂名聲可不好,賴賬不還,還誘騙人家大姑娘倒貼嫁妝,嘿嘿,這些醫館藥鋪知道你的這些藥材是從他們手裡炮製出來的,就未必會買的了!嘿嘿」

    左少陽扭頭望著他,冷聲道︰「朱掌櫃,你歪曲事實,血口噴人污蔑我們貴芝堂,對你有什麼好處?」

    朱掌櫃早年是乘船拉縴的船夫,性格很暴躁,小圓眼一瞪,重重在竹椅扶手上一拍,指著左少陽厲聲道︰「你他娘的說什麼?沒老沒小的,什麼東西?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剛說到這,就見左少陽腰間口袋一動,一道黃影閃過,便聽見朱掌櫃一聲慘叫,手背上已經鮮血淋漓,接著那黃影一閃,便回到了左少陽肩頭。

    朱掌櫃這才看清,那道黃影卻是一隻小小的黃色松鼠,只是眼楮溜圓,冰冷如刀,死死盯著自己。小爪子上還粘附有鮮血,再看自己的手背,已經被這小松鼠利爪抓出了幾條血槽。

    朱掌櫃嚇得猛地站了起來,踉蹌著倒退好幾步,連帶竹椅也翻了,後背重重撞在立柱上,咚的一聲,震得棚子簌簌往下掉塵土。

    朱掌櫃之所以這麼驚慌是有原因的,他聽說那天幾個債主在貴芝堂逼債,趙三娘的打手屠鐵頭動手傷人,被貴芝堂小郎中飼養的一隻小松鼠抓得頭破血流,卻拿那小松鼠一點辦法都沒收。想必就是眼前這隻小松鼠,果然快如閃電,自己壓根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便已經被抓傷。想不到今天自己遇上了。

    祝藥櫃也很驚訝,忙道︰「小郎中,不要動手,有話好好說!」

    左少陽兩手抱肩,冷冷道︰「朱掌櫃不凶巴巴那樣,我的黃球也不會動手的。所以,是不是好好說,得看朱掌櫃的。」

    朱掌櫃是個吃軟怕硬的主,眼前虧自然是不肯吃的。忙拱手道︰「對……,對不起,剛才是我錯了,你……,你把這玩意收起來吧。」

    左少陽這才扯開腰間布袋,小松鼠哧溜一聲,鑽進了布袋裡。左少陽起身對祝藥櫃道︰「祝老伯,若沒有別的事,我就過去了。」

    「不著急,再坐一會,你爹喝茶,至少要喝半個時辰的。你再跟我們聊聊天好了。我讓他們把你茶杯端來。--桑娃子!桑娃子!」

    桑小妹的哥哥桑娃子忙提著銅壺從外堂撩門簾進來,陪笑道︰「祝老伯,要續水嗎?」

    「不是,你去把小郎中的茶杯端過來。」

    「哦。」桑娃子轉身進到前堂,跟左貴說了左少陽在後堂跟祝藥櫃說話,便把茶杯端到了後院。

    桑娃子續了水,正轉身要走,朱掌櫃叫住了他︰「等等,桑娃子,你妹妹過門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左少陽心頭一震,卻不瞧他,耳朵卻豎了起來,用心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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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06:35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約會清風寺

    桑娃子陪笑道︰「準備得差不多了,嘿嘿,我爹說了,讓您老放心,到時候一准送過來,保管錯不了。--哎喲,朱大伯,您老的手背怎麼受傷了?我給您拿藥去!」

    「不用!一點皮肉傷沒事,老子當年撐船,風裡來浪裡去,死都不怕,還怕這點小傷?對吧,祝老漢。」朱掌櫃瞧著祝藥櫃道。

    「嗯!」祝藥櫃捋著白鬍子點頭道。

    朱掌櫃又偷瞧了左少陽一眼,提高了聲音,道︰「告訴你爹娘,他們收了我的銀子,白花花的八十兩銀子!要是小妹到時候過不了門,我可是不答應的!聽見沒有?」

    「是是!您老放一百個心!」

    「放心?哼!我就是不放心才這麼叮囑的,你家小妹是個烈性子,老夫是個撐船的,就喜歡在大風大浪裡行船,老子不怕她烈,再烈的主,老子也讓她服服帖帖躺胯下!就怕過門之前這幾天出事故,到時候別給老子送具屍體來!」

    「嘿嘿,哪能呢。」桑娃子瞧了左少陽一眼,遲疑片刻,把頭湊到朱掌櫃耳邊,低聲道︰「我娘已經把三妹鎖屋裡了,就等過門那天往您家送,絕不會出事的。」

    「嗯,那就好,得小心看著。」

    「看了,我爹讓人把她屋裡差不多的東西都搬走了,屋裡除了床被子,啥都沒有,我娘還請了幾個個老媽子在屋裡白天黑夜盯著她,順便勸她,她想尋死都沒法。呵呵。」

    朱掌櫃樂呵呵捋著鬍鬚偷瞧了一眼左少陽,笑道︰「這還差不多,成了,你也告訴你爹娘,三丫頭過了門,就是我朱家的人,不會虧待她的。」

    「是是,我爹娘也說了,朱掌櫃心眼好,三妹過去雖然是小,也絕不會吃虧的。」

    「那是,只要她乖乖聽話。嘿嘿嘿」朱掌櫃用血淋淋的手捋著自己的鬍鬚,十分得意地大笑著,還不是偷看一眼左少陽。

    祝藥櫃皺了皺眉,也瞧了一眼左少陽,對朱掌櫃道︰「朱老漢,我忍了好幾天,想想還得說說你,你老小子年紀一大把,還吃嫩草?你們家那七隻老虎還不夠你折騰的?再說了,桑老漢咱們幾個早年一起撐船的夥計,你現在把人家閨女收了做小,不覺太那麼個……什麼缺德了嗎?」

    朱掌櫃並不覺得尷尬,苦笑道︰「不是我缺德,是他們爹娘死纏著要我出錢收他們閨女入房!祝老漢,三丫頭是不錯,很合我胃口,那天喝醉了我也就隨口那麼一說,他們就當真了。要我出一百兩彩禮。我當然不幹,我的銀子又不是天上憑白掉下來的。可是,這幾天你也看見了,他們倆沒少在我耳邊磨牙,我本來只出五十兩,一百兩我都嫌太貴了,可他們兩個,天天在我耳邊磨,又不知從哪裡找來兩個土財主,在這商議收三丫頭入房的事,有個出了六十兩,有個出了七十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花錢請來的托。桑老漢那婆娘是個碎嘴,拿這事不停在我耳邊說,好像我要出得比他們低了,就被人家蓋過去了沒面子似的。得!花錢買個清靜,我出了八十兩,才把這事給了了。」

    「八十兩,就糟蹋人家花黃大閨女?」

    「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就甭管了!」朱掌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道︰「你知道他們著急著把閨女給我,拿這錢做什麼嗎?--放貸給米行的曲掌櫃!我警告他們說,那曲掌櫃到處借錢,可留神到時候還不起。他們倆不聽,還勸我有餘錢也貸給曲掌櫃,說什麼五分利。我說我就算錢多的堆成山,也不做這事。不穩當!」

    祝藥櫃不理他這茬,淡淡道︰「什麼時候過門啊?」

    「後天,找算命的張瞎子張半仙算的日子,後天午時進門。大吉大利。嘿嘿」

    祝藥櫃搖搖頭︰「你們呀,叫我說你們什麼好!唉,我也懶得管你們這些閒事,不過,你也聽見到,三丫頭可是被鎖屋裡的,人家閨女看樣子是死活不肯跟你。你又何苦霸王硬上弓?強扭的瓜不甜!」

    朱掌櫃賊眉嘻嘻笑道︰「這一點你說錯了,祝老漢,我老朱啊,還就喜歡強扭的瓜,那吃起來才有味道!嘿嘿。」

    「你就缺德吧你!別弄出人命來,我看你怎麼收拾!」

    「所以我才要交代他們,過門之前別出事,過門之後,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對付她。我跟你說,對付烈女子不能硬來,當然也不能軟,得軟硬兼施。恩威並用!當初,我收第五個小妾的時候,還不是,尋死覓活的,我先給她來個下馬威,霸王硬上弓把她給破了,讓她沒了指望。然後把她軟禁起來,好茶好飯好酒好肉伺候著,白天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晚上就死纏爛打軟磨硬泡甜言蜜語,讓她相信,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給她摘去。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天長地久,見我真心對她好,嘿,這心就軟了,現在,跟哈巴狗一樣了。嘿嘿,征服一個烈女子,那種感覺才叫爽呢!」

    祝藥櫃沒好氣啐了一口︰「你個老花癡。別跟我說這些噁心的事……」

    左少陽聽這朱掌櫃說的,也如同吞了蒼蠅似的,想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才靜靜聽著,到底忍不住,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對面色尷尬的桑娃子道︰「哎呀,桑大哥,你這後面有蒼蠅啊?」

    「啊?哪來的蒼蠅?」祝藥櫃四處張望。

    「沒蒼蠅?」左少陽瞧了一眼朱掌櫃,「沒蒼蠅怎麼嗡嗡叫?噁心死人了!」

    祝藥櫃一愕,也不顧旁邊朱掌櫃的感受,仰天哈哈大笑。朱掌櫃氣得鼻子歪,卻不敢做什麼,甚至連說都不敢,只能悻悻地哼了一聲,裝著沒聽見,扭頭瞧外面。

    左少陽端著茶杯起身,對祝藥櫃道︰「這蒼蠅太討厭,我實在不習慣,老伯,我走了。」端著茶杯揚長而去。只留下祝藥櫃抑制不住的大笑。

    左少陽回到老爹左貴身邊,把恆昌藥行已經做成第一筆生意的事情告訴了父親左貴,左貴聽了也很高興,也不想耽誤兒子炮製藥材的時間,匆匆把茶喝了,便回了藥鋪。

    這麼早沒人來看病,左貴老爹在長條几案後面望著門外行人,嘴裡哼著小曲,心情似乎不錯。

    左少陽卻坐在櫃檯後滿腹心事,回想著剛才住朱掌櫃的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並不是桑家老兩口把女兒賣作朱掌櫃小妾的事情,而是這件事中有什麼很不對勁的地方。一時又想不起來哪裡不對勁。

    冥思苦想好一會之後,突然,他眼前一亮,終於想起是什麼讓自己心中不安了,皺著眉又思索了一回,起身借口上茅房,便從後門出來穿過小巷,來到了清風寺。這裡依舊是十分的僻靜,門口左右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寺廟裡隱隱的誦經的聲音。

    寺廟前面的草地到處都是亂石雜草,還有些垃圾,可見這寺廟裡和尚也夠懶的。左少陽左右看看,從地上撿了一根枯樹枝,插在草地裡。

    這是他跟蕭飛鼠約定的見面標記。

    做好標記,他拍了拍手,又左右看了看沒人,這才小跑著回到了藥鋪。

    天快黑的時候,起更了。

    左少陽匆匆吃過飯,借口上茅房,出了後巷,來到了清風寺。

    這清風寺的香火很差,平素沒什麼人來上香,除了那幾個不理人的老和尚之外,幾乎沒什麼人來,所以白天都很清靜,更何況是這時候了。

    左少陽進了清風寺,逛了一圈,沒看見桑小妹,便在院子一腳的槐樹下石條凳上坐著等。幾個老和尚在大堂裡唸經,那拖長了的聲調倒也有些韻律,左少陽用心聽了,卻一句沒聽懂,到底是隔行如隔山。不過聽這種吟誦**的聲音,倒是很讓人心靜神寧,物我兩忘。

    正在左少陽聽得入神的時候,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卻是桑小妹的嫂子黃芹。忙起身拱手道︰「芹嫂子!」

    黃芹招呼他坐下,左右看看無人,低聲道︰「你知道我叫你來這有什麼事嗎?」

    「是你叫我?不是小妹嗎?哦,對了,她給她娘鎖屋裡了,出不來。對吧?」

    「咦,你咋知道的?」

    「聽桑娃子給朱掌櫃說的,朱掌櫃這老小子剛才得意洋洋炫耀,說三日後要迎娶小妹,是真的嗎?」

    「是,你都知道了最好,免得我多費口舌了。這朱掌櫃跟我公公婆婆商議,要收小妹做裡了。準備三日後送到朱家去。小妹揚言道,如果硬要她過門,她就去死!公公婆婆還是沒理睬。所以,小妹讓我來找你,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但凡我能辦到的,我一定辦。」

    「我替她謝謝你了,這事也不難,你幫忙給她一些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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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道長訂貨

    「啊?」左少陽大吃一驚,「桑姑娘想服毒自殺?這……,這不行,我不能……」

    「誰要自殺了!」黃芹白了他一眼。

    「桑姑娘不是說,硬要她嫁,她就去死嗎?」

    「說死就一定要死啊?命只有一條,她死了,你高興?」

    「我怎麼會高興呢,桑姑娘這麼幫我,我惟願她好啊,只要能幫她的,要我做什麼都行。當然,幫她服毒自殺不行。」

    「瞧你!我都說了不是要自殺。」

    「那她要什麼藥?」

    黃芹把臉頭湊到左少陽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左少陽恍然大悟,連聲道︰「這辦法好!」

    黃芹急道︰「那你有這種藥嗎?」

    「有!我馬上回去配,你等我片刻,配好就拿來給你。很快的。」

    「那好,快點去吧。」

    左少陽卻沒動身,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遞給黃芹︰「有件事你現在去辦一下。回來我的藥差不多也就配好了,我們還在這見面。」

    「什麼事啊?」黃芹驚詫地接過那張紙。

    左少陽左右看了看,湊過頭去,在黃芹耳邊嘀嘀咕咕了好一會。黃芹臉上陰晴不定,不時回問幾句。終於,點點頭,飛奔而去。

    左少陽也匆匆回到藥鋪,只說祝藥櫃要一種新藥,要馬上配去給他。左貴也不多問。

    藥很快配好了,左少陽借口上茅房從後門出來,悄悄來到清風寺。黃芹已經到了,手裡提著一袋東西,臉上有欣喜之色。

    左少陽道︰「拿到了嗎?」

    「嗯!他倒也乾脆!我一說他給我了。」黃芹嘻嘻笑道,「這東西還是你保管吧,我和小妹都不方便。」

    「呵呵,你們就這麼信我?」

    「不信你又能怎麼樣?這主意是你出的,小妹把心窩都掏給你了,難不成你跟小妹還使壞耍心眼?」

    「呵呵,既然你們信任我,那好,那我就代為保管,你覺著時機已到,就托個信給我,我立馬過來。」

    「行!」黃芹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了左少陽。揮揮手,小跑著走了。

    第二天一早,左少陽又去挑水,是按照以前的時間去的,想看看能否見到桑小妹。

    到了河邊水井邊,沒看見桑小妹,連黃芹也沒看見,便故意磨磨蹭蹭等了一會,卻還是沒見黃芹來,等了好一會,卻是桑娃子來挑水。左少陽也不好問,打了個招呼,便挑著水回去了。

    上午祝藥櫃派了個夥計來叫他,說藥材倉庫已經修好了,讓他去幫著驗收。

    左少陽便來到恆昌藥行。這倉庫只修了一座,是作為檢驗左少陽藥材保存理論是否可行用的。如果再行擴建。倉庫的選址和設計都是左少陽決定的。這期間,左少陽也來過幾次,檢查現存在問題的,便指令翻工重做。所以工程達到了左少陽預先的設計要求,竣工驗收順利通過。

    左少陽又指導他們開始往裡裝藥材,教他們如何分類存放藥材,整整忙了大半天,到下午這才忙完。祝藥櫃說他辛苦了,拿了兩串錢給他。

    左少陽很高興,拿了錢回藥鋪。

    剛進門,便看見大堂裡坐著一個老道,白鬚飄飄,鶴童顏,正在和左貴說話。旁邊坐著另一人,卻是瓦市藥材商董胖子。

    見到左少陽回來,董胖子一喜,起身道︰「左少爺回來了!」

    「是董掌櫃啊。」左少陽忙拱手道。心中一喜,莫非自己委託他代為銷售的紫英石有了著落。又瞧了一眼旁邊這位道長,心想難道是這位道士要定購炮製的藥材?什麼時候道士也鼓搗起藥材來了?

    「是啊!」董掌櫃樂呵呵道,「是這樣的,這位道長剛才在我藥攤上,看見了你炮製的極細紫英石粉,便問是誰炮製的,我說了,他就請我帶了來見你,要跟你商談炮製藥粉的事。所以我就給帶來了。詳細的你們聊。我還得回去照料生意呢。告辭了。」

    左少陽忙道謝,把他送到門外。回來之後,拱手道︰「道長如何稱呼?」

    「貧道法號無塵。在城外碧霞觀修行。先前路過瓦市,現剛才那位掌櫃的所授紫英石異常細碎,得知是貴處炮製的,所以冒昧登門,剛才又從令尊處得知是公子炮製的藥材,很是新奇,不知左公子能否炮製出如此細膩的丹砂來呢?」

    丹砂也叫硃砂,是一種礦石,在《神農本草經》列為上品,認為長期服用可以延年益壽,也是歷代術士煉製長生不老丹的必用配藥。當然後世科學研究現,丹砂是有小毒的。

    左少陽道︰「行啊,沒問題的。」

    無塵道長喜道︰「如此甚好,實不相瞞,貧道在煉製丹藥,以往使用的硃砂,無論如何研磨,都無法得到左公子這種細如麵粉一般的粉末,而丹砂如果顆粒不夠細,就無法煉製出好的丹藥來,嘿嘿。」

    唐朝之前,炮製丹砂基本上都是用研磨的辦法,宋代以後,才開始用水飛法炮製丹砂。經過上千年的經驗積累,現代炮製的丹砂細如麵粉一般,左少陽使用的便是這種水飛炮製法。

    左少陽道︰「道長準備定購多少?」

    「嗯,除了貧道要用之外,貧道還有一些道友也在練丹,對丹砂需求量也很大,就先買五十斤吧。用完了貧道再來購買。」

    左少陽又驚又喜,本以為這老道一個人用,那需求量應該不大,想不到他還要幫別人買,五十斤還是一筆不算小的生意了。忙拱手道︰「沒問題,這原料是你們自己出,還是我替你們買?」

    「原料拜託公子自己定購了,我們只管拉走成品。這貨款我們可以先付給公子。但不知要多少錢?」

    左少陽掐指一算,道︰「我們炮製硃砂,連工帶料的話,一斤兩百文。五十斤就是一萬文,也就是十兩銀子。」

    無塵道長點點頭︰「嗯,這個價格比現在的硃砂要貴三成左右,不過,若能炮製出這樣細的丹砂,多三成的錢也是值得的。好,就這麼說定了。大概要多長時間炮製好?」

    左少陽算了算,道︰「十天吧。十天之後你來拿走。」

    「行!」無塵道長從腰間取下錢袋,倒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上︰「喏,這是二兩定金,其餘的取貨的時候再付。」

    左少陽陪笑道︰「道長,能否付六兩的定金,餘下的提貨的時候再付?實不相瞞,我們藥鋪最近這錢周轉不過來,二兩銀子不夠進五十斤硃砂原料的。」

    無塵道長笑道︰「這樣啊,也行,反正遲早要付的。」又從錢袋倒出兩小錠銀子放在桌上,對左貴老爹道︰「煩請開個收據吧。」

    左貴也是喜出望外,想不到攬下這樣一筆生意,五十斤丹砂原料進貨成本大概四兩銀子左右,左少陽直接翻了一倍多,說炮製好丹砂要價十兩,左貴真擔心這道長嫌貴,心中琢磨,就算六兩七兩,這生意也做得過,沒想到道長雖然覺得貴,但還是決定定購。不禁大喜。他卻不知道,對無塵道長來說,這麼細膩的丹砂,一定能練出質量上乘的丹藥來,轉手賣掉,那價格準保翻翻。所以,對他來說,同樣是賺錢的好買賣。所以左少陽出的價格還是能接受的。

    左貴提筆寫了張收據,給了老道。道長告辭而去。

    左貴很是興奮,樂呵呵道︰「忠兒,想不到你炮製的藥材還真有人賞識。事不宜遲,走,咱們趕緊去進貨,這就開始炮製吧,別等人家上門來的時候拿不出貨,那可就不好了。」

    左少陽說的這十天時間,已經是打出了富餘時間了的,就擔心有什麼變故,所以也不著急,道︰「爹,這錢,咱們還是先拿去贖桑家的飾吧。聽說當鋪典當回贖也是要收錢的,早一日贖回來,就少損失一點。

    左貴遲疑道︰「按理應當如此,只是,若把錢拿去贖飾了,又拿什麼來進貨?」

    「先賒銷,十天後道長來取貨,交了餘下的四兩銀子,剛好夠支付貨款的。」

    「可人家願意嗎?」

    「找剛才那董掌櫃,他應該會願意的,實在不行,再找恆昌藥行,祝藥櫃或許會給我們這個面子。不過,這筆生意我想給董掌櫃,畢竟是他幫忙,我們才獲得這筆生意的。有錢大家賺嘛。」

    「是啊,知恩圖報,是為君子。」左貴捋著鬍鬚點點頭,把那六兩銀子推給左少陽,「你把銀子拿著,去一趟清香茶肆,跟桑掌櫃說已經籌到錢了,讓他把當票拿給你,然後去把飾贖出來給他們送去。」

    左少陽卻知道這飾是桑小妹的嫁妝,將來要還給桑小妹,而不能還給桑掌櫃夫妻,而桑小妹眼下正在跟包辦婚姻作鬥爭,只怕沒空理這件事,先去看看,能否把當票拿回來再說。

    左少陽答應了,匆匆來到茶肆。

    這時,在茶肆泡茶的茶客已經多了起來了,圍坐在一起正興致勃勃地在議論什麼事情。桑母見他來了,臉上笑容有些不自然,迎上來道︰「小郎中,喝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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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倪二醫死人了

    左少陽點點頭。心想不可能直接告訴他自己找桑小妹要當票,只能先喝著茶看看情況,便走進去,在老位置坐下。一個人喝茶,又不是為了喝茶來的,所以不敢要太好的,只要了一杯兩文的普通茶。

    慢慢品著茶,他目光在大堂裡搜尋黃芹的身影,卻沒看見,有些奇怪,卻又不好問。

    這時,一旁的茶客聊天的內容引起了他的興趣,似乎是惠民藥鋪的事,便端了茶坐了過去。

    茶館裡聊天是不忌諱人家在一旁聽的,而且往往還喜歡別人來探聽,聊起來才有意思。這茶客身邊已經有好幾個茶客圍著聽他說了。

    正眉飛色舞說得起勁的是個矮胖茶客,只聽他說道︰「你們是沒看見啊,惠民堂那倪二被上了枷鎖押走的樣,唉,他還一個勁喊冤枉呢。那皂隸告訴他,有話自己跟縣令老爺說去。便把他給押走了。這會子惠民堂全亂套了,門也關了,可能在琢磨怎麼打點關係救人呢!」

    「恐怕不是那麼好救的吧?」一個老茶客嘻嘻笑著道。

    「那是!」另一個茶客神秘兮兮道,「錢縣令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上回那個告老還鄉的京官,聽說還是個六品的官呢,他兒子跟人爭執打死了人,錢縣令愣把他鎖了去,不僅重責了幾十大板,解送州衙門處理,當真半點情面都沒留呢!」

    矮茶客哼了一聲,一副百事通的樣子冷冷道︰「你們知道什麼?這叫落草的鳳凰不如雞!告老還鄉的京官沒權沒勢,還窮得叮噹響,就剩那祖傳老宅了,他沒啥錢打點,打死了人又不佔理,誰會給他面子?嘿嘿,惠民堂可不一樣喲……!」

    那茶客嘿嘿乾笑道︰「那是,倪大夫到底是名醫,去過京城給王爺大臣瞧過病的,聽說也給錢縣令看過病,而且,家財萬貫,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

    左少陽聽說倪二被衙門抓走了,心中頗有幾分快意,惠民堂倪二為人刻薄,沒少譏諷自己,而且上回就是他挑唆債主們來貴芝堂逼債,差一點沒鬧到衙門,一直沒機會報仇,想不到這仇還沒報,他自己就先倒霉了。左少陽想探聽清楚怎麼回事,便問旁邊一直在聽的一個長臉茶客道︰「大叔,惠民堂倪二犯了什麼案了嗎?」

    長臉茶客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嘿嘿笑道︰「惠民堂倪二治死了人,被人家給告到衙門去了!」

    「啊?怎麼回事?」

    「瓷器行的隋掌櫃知道嘍?」

    左少陽不知道,但還是點點頭。

    「隋掌櫃的老母,那天突然肚子痛,痛得不可開交,去惠民堂請倪大夫,偏巧倪大夫不在,倪二去的,瞧了病,說是什麼……,什麼……」

    「寒疝!」那矮茶客聽他們在說這事,便湊了一句。

    「對對,嘿嘿」長臉茶客笑道,「這病名怪得很,又很繞嘴,愣是沒記住。」

    「隔行如隔山唄,有啥稀奇的。」矮茶客道。

    「是啊,」長臉茶客陪笑道,「這醫術太難學了,早年間,我爹也曾想讓我拜師學醫來著,我死活不干……」

    左少陽可不關心他早年間的事,忙打斷了他的話,道︰「大叔,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就跑到我舅媽家躲了幾天,我爹這才罷了這心,嘿嘿……」

    「我沒問這個,我是說倪二看病之後怎麼了。」

    「還是我來告訴你吧!」那矮茶客見左少陽沒聽過這故事,便自告奮勇道︰「這可是惠民堂夥計親口告訴我的,這裡頭我最清楚這事!--那倪二診病說是寒疝,開了一個方子,名叫『大烏頭煎』。親自拿了藥給隋家老太太煎服。結果,老太太服藥之後,兩腳一蹬,死了!」

    「啊?」左少陽瞪大了眼,「大烏頭煎只用烏頭一味藥,不過用量很大,要大烏頭五枚,而且必須是炮製好的烏頭,否則很容易中毒的!」

    「是嗎?你怎麼知道?」

    長臉茶客笑道︰「他是貴芝堂桂枝郎中的兒子啊。人家是開藥鋪行醫的,自然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對了,聽說你爹曾經救過一個死胎不下的產婦,當時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給我說說啊。」

    左少陽哪有空說這些,問道︰「大叔,這事沒啥說的,您先說說惠民堂倪二的事吧?」

    「這事後面沒啥說的了,那隋掌櫃財大氣粗,而且好像後面有刺史大人撐腰,眼看老母吃了惠民堂的藥立馬死了,懷疑有毒,一氣之下告到了衙門。錢縣令不敢怠慢,便下令把人鎖了。就上午的事。」

    「那什麼時候審案呢?」

    「這可說不準,得看縣太爺的了。--現在該說你們診治那死胎不下事了吧?」

    「沒啥說的,嘿嘿,我爹不讓我們外面說這事,生怕擠兌人家惠民堂。」左少陽乾笑道。

    「為何會擠兌他惠民堂?」這矮茶客搞不明白。

    長臉茶客笑道︰「你當真不知啊?那死胎不下的產婦,是惠民堂治不好了,回家等死,後來才被他們貴芝堂給治好的!既然人家小郎中不方便說,那我來告訴你好了,這件事我知道!」長臉茶客開始添油加醋眉飛色舞說了起來。

    他們這邊說得真熱鬧,桑母和桑老爹那邊也在嘀咕。

    桑母對桑老爹道︰「貴芝堂那小郎中又來了,你可得盯緊點,就這最後一天了,別讓他靠近三丫頭,免得多生事端出來。」

    「放心,我盯著呢。」

    「你盯個屁!要不是老娘我昨兒瞧出來娃子媳婦跟他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什麼鬼,把她也鎖屋裡。指不定已經出什麼事了,他這會子來,說不得就是想搗亂來的。我可告訴你,這煮熟的鴨子要是飛了--」桑母左右瞧了瞧,壓低了聲音道︰「朱掌櫃給的八十兩銀子彩禮錢,我把咱們積蓄都押上了,湊足了一百兩,已經全貸給了米行的曲掌櫃了,要是沒過門之前出了什麼症候,那八十兩我們可還不起!」

    桑老爹乾笑點頭︰「你也忒著急了,為何不等過了門,穩當了,再貸銀子給他,豈不安生?」

    「你知道個屁!你沒聽說嗎,今天曲掌櫃就要出門運糧去京城了,這一去就是個把月,要等一個月之後再給,就要多損失一個月的利錢!而且,人家從京城回來,要是不肯再收貸,又或者二三百兩以上的才收,那不全泡湯了?你就等著哭去吧你!」

    「是嗎?嘿嘿,還是老婆機靈。」

    「屁話!老娘要是不機靈,當初你會找我?嘻嘻」

    「那是!」

    他們倆嘀嘀咕咕說著話這工夫,左少陽東張西望在找桑小妹和黃芹,卻一直沒看見。只有桑娃子在提壺續水。

    左少陽摸著下巴琢磨了片刻,眼珠一轉,想了個辦法,端著茶杯走到樓梯口邊的座位坐下。招手把桑娃子叫了過來,讓他拿紙筆給自己有用。

    紙筆送來之後,左少陽寫了個紙條,折好放在懷裡,又招手叫續水的桑娃子過來,說道︰「桑大哥,我們已經湊夠錢了,想把上次那些飾贖出來還給你們,能不能把當票給我?」

    桑娃子一喜,道︰「你稍等,我去問問我爹。」急匆匆跑到櫃檯,跟二人這麼一說,桑母率先跑了過來,滿臉是笑,伸出手道︰「把錢給我好了,我去贖。」

    左少陽搖頭道︰「我爹說了,還是我們去贖的好,再說了,這銀子是桑姑娘給我們的,我們應該直接贖了還給桑姑娘。」

    「這說的哪裡話!」桑母臉一板,「我是她娘,東西自然應該給我,哪有閨女瞞著娘藏私房錢的道理。--快把錢給我吧!」

    左少陽兩手一攤,道︰「對不起,伯母,我爹讓我來拿當票,錢在我爹哪裡。不在我身上。你要要,得跟我爹要去。」

    「那好,我找你爹去要!」桑母咚咚往外走。

    桑老爹忙攔住她,道︰「你等等!當票在三丫頭那裡,拿到錢也贖不了啊。」

    「先把錢拿到手再說!」說著,桑母扭著肥臀咚咚走了。

    左少陽就希望她出去,反正錢在自己手裡,桑母去了貴芝堂也拿不到錢。現在大堂只有桑老爹和桑娃子在。趁著桑老爹進廚房,桑娃子在前面提壺續水的時候,左少陽磨轉身,悄無聲音上了樓,輕手輕腳來到桑小妹屋外。

    聽裡面傳來說話聲︰「朱掌櫃最懂得疼人的了,小妹你要嫁過去,那可真是掉進了蜜罐子裡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冷冷道︰「行了,你們幾位不要說了行不行?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都說了兩天了,你們不累嗎?」

    聽聲音正是桑小妹的嫂子黃芹。原來她在屋裡。

    只聽那老婆子的聲音道︰「桑家嫂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們說的可都是真的,就怕小妹錯過了這段好姻緣,這才苦口婆心這麼勸說她……」

    左少陽把手指沾濕了,輕輕捅破窗戶紙,往裡一瞧,只見桑小妹躺在床上,側身靠裡斜靠在床頭。黃芹坐在床邊。屋裡除了那張床,所有的傢俱全部都不見了。四個老婆子圍著床,或者靠著或者蹲著,正唧唧呱呱勸說著桑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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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回贖之爭

    左少陽來到門邊,見門上掛著一把銅鎖,把門從外面鎖住了。

    左少陽從腰裡掏出小松鼠,取出那紙條折小了,讓小松鼠咬著,用沾濕的手指把窗欞一小塊紙無聲地捅破,然後把小松鼠的頭塞了進去。

    小松鼠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想法,哧溜一聲鑽了進去,抓著木板牆壁往上爬。

    「哎喲媽呀!老鼠!有老鼠!」幾個老婆子看見小松鼠進去,老眼昏花下也沒看仔細,還以為是老鼠,嚇得躲得遠遠的擠在門邊,可門被從外面鎖住了,又出不去,嚇得背過身亂叫。

    小松鼠快上了帳幔,順著爬下來,來到桑小妹床頭。

    桑小妹開始也嚇了一跳,隨即便認出了是左少陽的小松鼠,又驚又喜,小心伸手過去,上次在貴芝堂,小松鼠曾蹲在她肩膀上玩,所以並不躲避,任由她捧在手裡。

    桑小妹隨即現了小松鼠嘴裡的紙條,忙取了下來,展開一瞧,上面寫著︰「桑姑娘︰請把當票給我,我已經籌夠錢,可以替你贖回飾了。

    你母親去找我爹要錢去了,必須盡快贖回飾,你放心,我會替你把飾保管好的,等你方便了,再原物奉還。

    萬望保重,不要走極端!」桑小妹抬頭看了看窗戶,除了那個破洞,並沒有看見什麼,扭臉看那幾個老婆子,還嚇得哇哇叫,趕緊從枕頭裡掏出當票,折好讓小松鼠咬著。

    小松鼠機靈地快竄到窗邊,又從那個窗戶縫裡鑽了出去。

    左少陽拿著當票,大搖大擺下了樓。

    桑老爹見他從樓上下來,瞪大了眼︰「小郎中,你上樓做什麼?」左少陽晃了晃手裡的當票︰「去跟桑姑娘拿這玩意啊。

    我現在回去贖飾。」

    「我跟你去吧,贖出來給我就行了。」

    左少陽搖搖頭,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桑老伯,咱們心裡都很清楚,這銀子是桑姑娘的奶奶送給她做嫁妝的,只是為了顧全你們臉面,對外才說是你們拿出來的飾。

    先前桑姑娘已經說了,這飾贖出來,必須當面還給她。

    我必須按照這個辦。

    不能直接給你。

    抱歉。」

    桑老爹心想,反正女兒給關在屋裡了,這飾還到女兒手裡,那也飛不上天去,便陪笑道︰「行啊,既然三丫頭這麼說了,就還給她唄,反正她奶奶給的嫁妝,也是要給她的。」

    左少陽笑了笑,摸出兩文錢放在桌上,揚長而去。

    出了門來,他拿出當票仔細看了看,他可從來沒見過這玩意,很是有些好奇,見上面畫得鬼畫桃符一般,根本看不懂,認了好一會,才辨認出當鋪的名字,名叫「永祥典」。

    他找了個擺攤的問了,得知永祥當鋪的位置,一路找去,這家當鋪門面到挺大,門前掛這個大幌子,金字招牌,很好找。

    門口掛著厚厚的門簾,挑開門簾進去之後,見裡面沒什麼人,高高的櫃檯一直到人下巴處,櫃檯後坐著個老者,籠著袖子在打盹。

    他東瞧西望,見沒夥計上前打招呼,便走到櫃前,把當票遞了進去︰「我要把這東西回贖了。」

    「多少錢?」那老者睜開眼,瞧了瞧他,慢騰騰接過當票瞅了一眼,道︰「五兩三錢!」左少陽嚇了一跳︰「這才幾天啊,怎麼就要三錢利?」「嫌貴當初別當啊!」那老掌櫃鼻孔裡冷哼一聲,將當票扔回給他,籠著袖把眼又閉上了。

    「算了,三錢就三錢吧,贖!」掌櫃的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等著!」慢騰騰籠著袖子鑽進後門,過了好一會,才拎著個布袋出來,將袋子往櫃檯一扔︰「自己檢查封口火漆!開封當認可喲!看清楚了。」

    按典當的規矩,當鋪怕客人使詐,回贖的時候訛詐說典當的東西被掉包了,不是原物,所以貴重的小件飾、珍玩等,都要檢驗之後當面封存,蓋上火漆封口,回贖時檢驗後開口啟封,當面點清。

    左少陽核對了袋子跟當票上的編號,典當物品種類等內容相符之後,檢驗封口,點頭道︰「沒錯。」

    掌櫃的拿過一把小刀,裁開封口,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在了櫃檯上,是幾件手鐲、耳環、項鏈和戒指之類的飾。

    對比當票上登記的典當物品之後,種類數量都相符,便把五兩三錢銀子付了,把飾放入袋中,提著出了當鋪。

    左少陽回到藥鋪,進門便看見桑母氣呼呼坐在凳子上,母親梁氏站在一旁陪著笑說著什麼,老爹左貴籠著袖子坐在長條几案後面。

    瞧見他進來,桑母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左少陽道︰「好你個小郎中,敢騙老娘!虧得我們家這麼幫你,你竟然騙人!--把銀子拿來!」左貴歎了口氣,道︰「忠兒,趕緊把銀子給他們吧,他們要自己贖,那就多給一些利錢,讓他們回去自己贖去好了。」

    「這話還像個人話!」桑母怒氣沖沖道,「趕緊的,五兩五錢銀子,給我!」左少陽冷冷道︰「是五兩三錢,怎麼成了五兩五錢?」「你如何知道?」「因為我已經把飾贖出來了。」

    左少陽晃了晃手裡的飾。

    桑母兩眼放光,撲了過來︰「給我!」左少陽將飾塞進了懷裡,兩手抱肩冷笑道︰「抱歉,這飾不能給你。」

    「憑什麼?這是我們家的飾,莫非你還想霸佔不成?」左少陽沒理她,轉頭對父親左貴道︰「爹,我剛剛才知道,這些飾其實是桑姑娘奶奶留給她的嫁妝,是桑姑娘私人所有。

    她已經再三叮囑我,說回贖之後,務必親手還給她,不能給其他任何人。

    所以,這些飾只能當面還給桑姑娘。」

    左貴吃了一驚︰「有這事?桑姑娘……,為什麼要把嫁妝典當了來幫我們?」「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當時扶危濟困幫助我們的,並不是不是他們兩位,而是桑姑娘自己!」桑母一副潑婦樣,指著左少陽道︰「你說什麼?什麼不是我們?我女兒做的事就是我們做的事!女兒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東西,快把飾給我!」「抱歉,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些東西是桑姑娘個人的東西,所以只能還給她個人。」

    桑母眼珠一轉,放緩了口氣︰「那也行,你跟我回去,當面給她就是。」

    「那不行。」

    「為什麼?你也說了,這是三丫頭的嫁妝,告訴你,三丫頭已經定了親,明天就過門。」

    「你現在不給她,她拿什麼做嫁妝。」

    「這門親事桑姑娘不願意,就談不上嫁妝的問題。」

    「你如何知道她不願意,她願意得很!人家朱掌櫃有的是錢,哪像你們,賴賬不還!」一旁的左貴臉上閃過一道怒容,但到底忍住了。

    左少陽冷笑道︰「就在剛才,桑姑娘明確委託我,讓我代為保管這些飾。說她現在不得自由,以後她自己來取。」

    桑母怒道︰「胡說!她和黃芹兩個被老娘鎖在屋裡,還有四個老婆子守著,如何委託得了你?」左少陽笑道︰「是啊,既然你剛才說這門親事桑姑娘願意,那又為何將她鎖在屋裡?還派人守著?」桑母張口結舌難以自圓其說,索性耍賴道︰「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了就行,輪不到她答應不答應!快把飾給我,要不然,我上衙門告你們去!」左少陽側身一讓︰「請便!我也正想上衙門呢!我是嚴格按照桑姑娘的委託在辦,沒有任何過錯。」

    聽說縣太爺是個十分嚴謹的人,他會派人核實這件事。

    桑姑娘會如實說的,還會說你們是如何把她當商品一樣標價出售,把他賣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小老婆,她不從你們就把她鎖屋裡,我雖然不懂我們大唐王法是如何規定的,但我相信,貪圖錢財而逼自己親閨女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小老婆,縣太爺未必會讚賞你們的做法吧?那些堂外聽審的百姓,你猜有幾個人向你們挑大拇指說做得對?又有多少人會朝你們吐唾沫?知道你們這樣的德行之後,還會有多少人來你們茶肆喝茶呢?」左少陽是真的不懂唐律,不過,他當初學歷史,老師曾說過,古代雖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如果子女拚死不從,也是不允許父母採取暴力或者威脅手段強迫逼婚,強納硬娶的。

    《唐律疏義戶婚律》卷對此便有明確規定︰「諸違例為婚,雖有媒聘,而恐嚇娶者,加本罪一等,強娶者,又加一等。」

    對強迫納人為妾的,也是要處罰的,只是處罰要比娶妻輕一些罷了。

    桑母雖然也不知道唐律如何規定的,但平素也聽說,強逼人為婚是要挨板子的,所以偷偷摸摸進行,剛才情急之下脫口說了,現在聽左少陽的話,頓時後悔,色厲內茬道︰「你別拿王法來說事,老娘不怕這個!哼!」轉身衝著左貴道︰「左郎中,你兒子欺負我老太婆,不肯歸還飾,又想上衙門出我老太婆的丑,你到底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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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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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天大的簍子

    左貴先前已經被她的譏諷氣得花白鬍鬚亂抖,聽了左少陽說的話,這才知道其中還有這段隱情,現在聽她又如此胡攪蠻纏,顛倒黑白,更是惱怒,冷聲道︰「我忠兒所言並無不當,當初是令嬡送來的錢,我們贖了自然要歸還令嬡,更何況有令嬡親口叮囑必須歸還她本人,更應如此。至於上衙門之事,是你自己說的,反來誣陷我忠兒,要去便去,大堂之上是非黑白辨個清楚!該打板子打板子,該罰銀子罰銀子!誰是誰非,自會水落石出!」

    桑母還真不敢上衙門,也不敢把事情鬧大了,歪著嘴,指著左貴道︰「好好,好你個左郎中,竟然這般護短!老娘現在事情忙,沒空跟你磨牙。等忙過這陣子,我再來跟你們理論!」說著,扭著肥胖的身子走了。

    左少陽從懷裡把那小袋飾掏了出來,把剩下的七百文錢也放在桌上︰「爹,首飾怎麼辦?」

    「錢給你母親收著,首飾,你負責保管,等見到桑家小妹,當面還給她。--聽你剛才說,桑家逼迫女兒要給金玉酒樓的朱掌櫃做妾,究竟怎麼回事?」左少陽便把事情說了。

    左貴皺眉聽完,道︰「這件事若他們不鬧到衙門去,我們也不要多管,畢竟是人家家事,也別到外面說去。」

    左少陽答應了,想到黃芹告訴自己桑小妹的打算,心中有些好笑,估計桑小妹的辦法能行得通,這門親事那朱掌櫃只怕鬧個灰頭土臉沒便宜占,所以也不擔心,又道︰「對了,惠民堂的倪二因為把瓷器行的隋掌櫃的老母給治死了,被隋掌櫃告到了衙門,說他在藥裡下毒。倪二已經被衙門的人鎖了去了。」

    左貴對這倪二也沒好感,但畢竟都是同道,耳聽人家行醫出事,還是多少有些關切的,忙問了究竟。

    左少陽便把自己聽到的說了。

    左貴聽罷,沉吟道︰「大烏頭煎的藥性不好把握,烏頭用量又很大,出事是經常的。若是遇到庸醫,就更容易出事。唉!庸醫猛於虎啊!」

    石鏡縣衙。

    倪大夫在花廳裡背著手急得團團轉。

    倪二是倪大夫的親弟弟,出事的時候,倪大夫正好出診去了,回來才知道倪二被衙門鎖走了。

    倪大夫忙把當時跟隨倪二到隋家診病的店夥計叫來詢問,得知了事情經過,雖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卻不如何慌張,以為隋家這樣大張旗鼓不過是想訛一點錢財罷了,便帶了重禮來到隋家登門賠罪,想賠償一筆錢了事,可到了隋家院門口,人家連通報都不給通報,只說了有什麼話公堂上說。

    倪大夫好話說了一籮筐,人家還是不搭理,眼見隋家如此強硬,倪大夫這才知道事情不妙,回來之後琢磨再三,便帶了重禮來見縣令。

    他與錢縣令也是老交情了,錢縣令生病,也沒少叫他去看病。

    以前他有事來拜訪,錢縣令都是直接將他迎到內衙說話,而這一次,門房卻把他領到這普通會客的花廳來候著,那一大捧盒的禮物也沒像以前那樣收進去,就擱在花廳裡,錢縣令也借口有公務,一直沒有露面。

    這讓倪大夫更是惶恐,暗覺情況不妙。

    正在他等得心如火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時候,門口侍從終於拖長聲音道︰「縣太爺到!」倪大夫慌忙迎上前幾步,垂拱腰作揖。

    錢縣令身形乾瘦,瞅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一步三搖,慢騰騰走到當中交椅上,撣了撣衣襟,拖長了腔調道︰「坐吧!」

    「謝大老爺賜座!」倪大夫從來沒見錢縣令如此冷淡過,不僅更是惶恐,撩衣袍在下客座交椅上坐了下來。

    卻不敢大刺刺坐著,仍舊欠著身,只坐了半拉屁股。

    旁邊侍從端上一杯茶,錢縣令捧起來,慢慢品著,卻不說話。

    倪大夫耐著性子,等他把茶杯放下了,這才滿臉堆笑道︰「大老爺,今日老朽……,這個,在下……,嗯,小人……,咳咳,」

    他琢磨了好幾個稱呼,原先都用的老朽,現在有事相求,用老朽覺得有些倚老賣老的意思,不夠禮貌,又換成在下,又覺得這江湖口吻不夠正規,索性換成了卑賤的小人了,輕咳兩聲,續道︰「小人今日冒昧拜訪,打擾大人公務,實在汗顏,只是,舍弟被抓,心急如焚,故厚顏登門,想探聽事情原委,若有誤會,也好向大人稟明。」

    倪大夫起身走到牆邊,將那大捧盒提了過來,放在錢縣令的腳邊,輕輕揭開蓋子,裡面是幾匹綾羅,還有個黑底描金,四角瓖銀邊的小匣子,取出,小心翼翼放在錢縣令身邊茶几上,一按鎖扣,吧嗒一聲打開了,裡面是滿滿一匣子的銀錠。

    倪大夫欠身陪笑道︰「舍弟雖少不經事,但醫術還是過得去的,斷不會失誤治死人,所以,其中恐有……」

    「本縣沒有說他失誤治死人呀!」錢縣令終於說話了,仍舊是拿腔拿調的,伸出兩隻枯瘦的老手,比劃著瞅自己手指甲,眼楮都沒瞟那小匣子和大捧盒一眼,似乎自己這手指甲比那些綢緞白銀更有意思。

    倪大夫到底是老於世故,聽出錢縣令話中有話,更是一驚,忙斟字酌句道︰「這個……,舍弟醫術並不在小人之下,大烏頭煎雖然有毒,卻也是尋常方劑,平時用得多了,斷不會出錯的,至於隋掌櫃老母為何中毒,其中必有蹊蹺,或有人從中下毒也未可知啊。」

    錢縣令冷哼一聲,拍了拍手,門外進來一個侍從,錢縣令道︰「請湯博士來一趟。」

    「是!」

    「等等,嗯……,把安醫官也叫來吧。」

    「是,老爺。」

    唐朝在州縣衙門都設有醫署,像合州這樣的中等州的衙門醫署,設醫博士一人,是從九品下。

    也就是最末一等。

    另設助教一人,學生十二人。

    主要職責是管理轄區內醫藥行業,相當於現在的藥監局,另外,又有地方醫學院的功能,平時教授學生,遇地方有疫情的時候,還具有帶領學生巡迴醫療的責任。

    剛才錢縣令所說的湯博士,就是州衙門醫署的一把手,雖然只是從九品下最末一等官,而錢縣令是正七品上,相差甚遠,但人家是上級部門派下來協助查案的,就算沒有刺史大人這層關係在裡面,也是要給他三分面子的,更何況這湯博士是州府刺史大人親自指派下來,協助調查案件的,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刺史大人,錢縣令當然更要畢恭畢敬,說了一聲「請」字,至於本縣醫署的醫官,那就直接通知過來了。

    倪大夫對這兩位醫官都認識,但並不熟絡,此刻聽說州衙門竟然派了醫博士親自下來,又見錢縣令壓根不瞧那一箱子禮物,心中更加感到不妙,只怕這件事凶多吉少。

    知道這兩位很快便會來,不敢耽誤,待侍從出去之後,忙弓著身子帶著哭腔道︰「大老爺,能否看在小人望日的薄面上,指點迷津,救舍弟一救啊。」

    錢縣令聽他說得可憐,終於歎了一聲,低聲道︰「倪大夫,不是本縣不幫你,這件事……,唉,的確十分棘手。」

    「啊?這隋掌櫃不就是開瓷器店的嗎,莫非真有什麼來頭?」

    錢縣令瞅了一眼門口,聲音更低了︰「這隋掌櫃本人是沒什麼了,架不住他背後有人啊!你知道這位隋母,也就是你弟弟治死的這位老太太是誰嗎?」

    「誰啊?」

    「歐陽刺史的奶娘!」

    唐初州一級衙門的長官名叫「刺史」,正四品上,由於唐初地方常設行政機構是州縣,在唐太宗貞觀元年全國設「道」,從表面上看類似現代的「省」,但是,唐朝的道不是常設行政機構,也沒有常設的行政官員,只是根據需要設置監察官吏協助中央監察地方州縣,帶有巡視性質,沒有直接管理權。

    所以,州刺史實際上是地方的最高行政長官,級別要比地級市市長要高。

    由於唐朝州的數量很大達到了三百以上,因此,管轄範圍遠小於現在的省級,同時,權力還受到道監察官員的一定牽制,因此,可以把刺史理解為介乎於地級市市長或者地區行署專員強,但比省長稍弱的級別。

    倪大夫頓時心頭涼了半截,自己弟弟治死的這隋掌櫃的老母,竟然是州刺史的奶娘!州刺史小時候吃過人家的奶,一般看來奶娘不算什麼,但如果這位官員很孝順,有羊羔跪乳之德的話,那就麻煩了,偏巧聽說這州刺史又是特別崇尚孝悌之道的一位儒官,這件事只怕不好善終了!

    錢縣令見他這模樣,也頗同情,搖頭道︰「這隋母早年間在歐陽大人家當乳母,盡心盡責,頗得歐陽大人父母的賞識,所以後來賞了她不少錢財,還扶助她兒子也就是隋掌櫃開了這瓷器店,平素兩家多有往來,得知隋母服了你們惠民堂的湯藥後當即死亡,刺史大人痛哭流涕,幾次昏厥在地!先後三道批文,責成本縣徹查此事,務必將兇手嚴懲不貸,以祭乳母在天之靈。唉!倪大夫,請恕本縣無能為力了。」

    這幾句話猶如當空電掣雷鳴,把倪大夫震在當場,呆呆做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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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房漏偏逢連夜雨

    錢縣令又歎了口氣︰「你去隋家告罪和解了嗎?」

    倪大夫一臉沮喪︰「去了……,隋家不讓小人進門。」

    「唉,那就麻煩了。」

    錢縣令指了指桌上和地上的禮物,低聲道︰「你這次的東西,本縣是斷不敢收的!實話告訴你,先前本縣是想將這些東西當面上繳,給州醫署湯博士處理,以明本縣秉公執法之志,聽你說得可憐,又念你我相交多年,你在本縣行醫,救治過不少百姓,也算勞苦功高。所以好意提醒你一句,趁他還沒來,趕緊把這些東西都收了起來,別讓湯博士知道,你我都不好交代。」

    「是是!」

    倪大夫失魂落魄一般,兀自不死心,勉強擠出一分笑容,低聲道︰「大老爺,這個……,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哪個醫者也不敢說包治百病,縱然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不敢拍胸脯說一輩子沒失手過啊。隋掌櫃老母病危如此,病重不治,那只能怪她的病自身太重了,所謂『治得了病,救不了命』,『閻王要他三更死,誰能留他到五更』?總不能因為病人死了,就要醫者無辜殉葬啊?!」

    「無辜?」錢縣令冷笑道,「是不是無辜,待會兩位醫官來了,你就知道了。」

    說到這,錢縣令又恢復了淡漠的表情,瞧著兩手指甲,道︰「倪大夫,湯博士可馬上就到了,要是看見你這些個東西,只怕你就更難說清楚了!」

    倪大夫頓時慌了神,趕緊忙手忙腳將禮物裝好,跑到門口,左右看看,見湯博士他們果然還沒過來,趕緊招手將門外遠處候著的店夥計叫了來,將大捧盒抬走了。

    過得這片刻,倪大夫終於稍稍穩住了心神,喘了一口氣,低聲道︰「大老爺,舍弟可能會被如何處置呢?」

    錢縣令瞧了他一眼,冷冷道︰「這個……,本官不便奉告!」

    「是是……」倪大夫諾諾連聲,不敢再問。

    他知道,既然這件事涉及到了縣令的頂頭上司,又是三道指令這麼下來的,他心中已經很清楚這裡面孰輕孰重。

    若不出足夠重的大禮,只怕難以打動他的心。

    眼下情況未明,不宜冒然出手,先摸摸情況再說。

    不過,從錢縣令這態度和剛才的話,倪大夫已經知道,自己弟弟有可能用藥上也多少有些問題,要真是這樣,那只怕更沒得希望了。

    又過得片刻,門外終於響起腳步聲,門口侍從高聲道︰「湯博士、安醫官到--!」

    錢縣令忙站起身,等湯博士進來,上前一步拱手道︰「湯大人!」

    湯博士忙躬身一禮︰「錢大人!」

    禮畢,瞧了一眼旁邊的倪大夫,淡淡一笑︰「原來倪大夫也在此啊?」

    錢縣令忙陪笑道︰「倪大夫是來詢問他惠民堂倪二的案子的。--請坐!」

    等湯博士和安大人坐下之後,倪大夫忙上前一步,一拱到地︰「小人拜見兩位大老爺。」

    湯博士掃了他一眼,卻不理睬,轉頭對錢縣令道︰「但不知錢大人召喚卑職,所為何事?」

    「適才倪大夫來詢問倪二的事,提到他弟弟醫術不差,應該不會用錯藥的,故覺得這件案子很冤枉,因這件案子是刺史大人交辦的,本官不敢冒失,故請大人過來解釋一二……」

    「解釋?」湯博士嗤的一聲冷笑,「什麼好解釋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案犯下方用藥,『故不如本方』,依律當以故殺罪論!事實已經昭然若揭,證據確鑿,就等著大人升堂斷案,查清這廝為何要謀害老夫人,判他死罪上奏朝廷,卑職也好回去稟報刺史大人了。」

    一聽這話,倪大夫身子一晃,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作為多年行醫的老大夫,對醫療事故的處罰是很清楚的。

    在唐朝,根據《唐律》的規定,一般的過失導致的醫療事故,叫做「誤不如本方」,最高是徒二年半,比現代醫療事故罪要輕得多。

    但是,如果是故意用錯方藥,則叫「故不如本方」,那就要按故意殺人罪或者故意傷害罪論處了。

    最高可以判處死刑。

    至於什麼是「不如本方」,根據《唐律疏義》的規定,是指「醫師為人合和湯藥,其藥有君臣、分兩,題疏藥名,或注冷熱遲駛,並針刺等,錯誤不如本方者」也就是說,根據官府認可的醫書典籍,對方藥的配伍、劑量、冷服熱服,先煎後煎,以及針刺部位等等有明確規定,你沒有按照規定下方用藥,或者不按規定亂使用藥物的名稱導致藥鋪出藥錯誤等等,就叫不如本方。

    簡單一句話,就是使用方藥違反規定。

    倪大夫原以為這件事花錢能搞定的,沒想到送錢人家不收,原來是想要自己弟弟的一條性命!來衙門之初,他就算打死也不會相信弟弟是砍頭的罪名。

    一時慌了神,也顧不得禮貌了,衝口道︰「舍弟斷不會故意故意謀害老夫人!舍弟一定是冤枉的!幾位大人,能否告訴小人,憑什麼要定我弟弟『故不如本方』的故殺之罪?」

    「是否冤枉,升堂之日查案之時,你到堂下聽審,自然便明白了。--錢大人,卑職還要回州府將此事稟報刺史大人,就不奉陪了,幾時升堂問案,還請大人盡早定奪。大人能等,只怕刺史大人那等不得!」

    錢縣令諾諾道︰「已經定了,後天上午升堂審案。正準備報請刺史大人呢。」

    「那就好。告辭!」湯博士袍袖一拂,也不看倪大夫,揚長而去。

    錢縣令忙把湯代夫送到門外,這才輕歎一聲,慢慢轉身回來,瞧了倪大夫一眼,拱了拱手,連話都不說,轉身走了。

    安醫官也一言不,拱手跟著出了花廳,只剩下倪大夫神情恍惚站在那裡。

    倪大夫呆了半晌,一身疲憊地拖著腳步慢慢出了衙門,回到惠民堂。

    惠民堂已經關門歇業了,大宅內悲悲切切都是人,白蒼蒼的老母,倪二的妻妾,媳婦、女婿還有蹣跚學步的孫兒,一屋子人都眼巴巴望著他回來。

    先是看見店夥計把禮物挑子挑了回來,接著又見倪大夫哭喪著臉的回來,便都知道事情不妙,只是顧及老娘在旁,不敢放聲大哭。

    可抽噎聲已經讓老母警覺,她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倪大夫的神色,顫巍巍拉著他的手,道︰「兒啊,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你跟娘說實話!」倪大夫不敢把剛才聽到的事情告訴老人家,生怕急出個好歹來,只能勉強擠出一點微笑,說不妨事,自己正在走門路,弟弟很快就能出來。

    安撫下老母回屋休息之後,倪大夫這才把自己的妻子、倪二妻妾、兒女叫到屋裡,關上門,把事情經過說了。

    倪二的妻妾兒女聽說倪二可能會被定死罪,頓時慌了,哭成一團,哀求倪大夫務必想法相救。

    一番商議,都覺得要先瞭解事情真相再說,湯博士和錢知縣都沒辦法,只能找安醫官,他或許能說出事情真相,得知真相之後,才好想法子。

    這安醫官倒與倪大夫平素關係不錯。

    正商議,一個小丫鬟急匆匆跑進來,福禮道︰「老爺、太太,小少爺有些不對頭,好像是病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倪大夫皺了皺眉,當真是房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沉聲道︰「怎麼了?」

    「小少爺額頭好燙的,還拉肚子。」

    「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今天上午。」

    「為什麼不早說?」

    「小少爺說沒事,不准我們說,怕吃藥,說藥太苦了。說他還要堆雪人打雪仗……」

    倪大夫的老婆急聲道︰「不是說了不准他到雪地裡玩嗎?」

    「我們勸不住……」

    「為什麼不來告訴我們?」

    「小少爺說了,誰告訴了就用刀子割誰的臉……」這個小少爺是倪大夫夫妻的小兒子,小名「智兒」,今年七歲,夫妻兩十分溺愛,把個脾氣慣得不成樣,而且很驕橫,平素沒把丫鬟僕從當人看,他說用刀子割丫鬟的臉,那就肯定會割的。

    難怪丫鬟害怕不敢來告訴。

    倪大夫知道兒子這秉性,現在也沒空責怪丫鬟,治病要緊,沉聲問︰「小少爺呢?」

    「在屋裡躺著呢。」

    倪大夫急匆匆來到臥室,只見兒子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一個小丫鬟在旁邊服侍著。

    見他進來,忙起身道福,退到一邊。

    倪大夫附身瞧了瞧兒子,見他面色灰白,眼神迷濛,臉頰潮紅,忙伸手一探,覺額頭滾燙,柔聲問道︰「智兒,覺得怎麼樣?」

    「冷……」

    「還有呢?」

    「肚肚痛……,拉肚肚了」

    「拉什麼樣的?稀的還是水的?」

    「水稀水稀的。」

    倪大夫幫兒子診脈望舌之後,微笑道︰「沒關係,你這是受涼了才會熱拉肚肚的,跟你說了不要去雪地裡玩,你就是不聽。所以受寒了。爹開副藥給你吃了,就會好的。」

    「我不吃藥!好苦的!」

    「不吃可不行,良藥苦口。」

    「聽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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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13:43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供認不諱

    倪大夫勸慰了幾句,這才離開,回到前堂開了白虎湯,叮囑妻子煎好後親自給孩子餵服,免得這小子又讓丫鬟騙說喝了,病不得好。

    當晚,倪大夫又備了重重一份厚禮,不敢帶大件的,免得人見了起疑。

    只帶了一小匣子的金銀珠寶,也不帶旁人,獨自一人趁入夜未宵禁之前,坐著馬車來到安醫官家中拜訪。

    安醫官開始也打官腔,待到見到倪大夫打開小匣子,露出滿滿一小匣子的銀錠時,兩眼放出的光芒比那銀錠的白光還要強烈。

    嘴裡還使勁嚥了一聲口水。

    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歎了一聲,道︰「倪大夫,不是小弟不幫你,實在是,這案子是刺史大人親批的,到時候要回稟他老人家知道的,誰也不敢作假,再說了,連縣令大人都幫不了,我位卑言輕,更是無從幫起啊!」

    倪大夫悲聲道︰「這我也知道,不敢求你冒死相幫,只求你把事情真相相告,我等也好想辦法。」

    一聽這話,安醫官立刻舒了口氣︰「這到容易,反正過兩天升堂,這些都是要當堂陳述對質的。--根據令弟所說,隋母當時得的是寒疝,令弟用的方劑是大烏頭煎。老太太吃了藥,沒一頓飯工夫便死了。隋家便懷疑藥裡有毒,當時也沒懷疑是令弟下毒的,當即就報官了。

    錢縣令知道隋家跟刺史歐陽大人的關係,不敢怠慢,親自帶我及仵作、捕快等人去往勘查。經過本官和仵作聯合驗屍,確定的確是中毒身亡……」

    倪大夫心頭一動,忙問道︰「中毒症狀是什麼?是否是烏頭中毒?」

    大烏頭煎只有烏頭一味藥,若不是烏頭中毒,那就可以斷定是別人下毒,從而排除自己弟弟用藥錯誤的嫌疑了。

    安醫官冷冷一笑︰「倪大夫,要不是烏頭中毒,誰又會平白無故找令弟的麻煩?--老太太吃藥下去,片刻功夫,便叫喊四肢彷彿螞蟻在爬,接著肢體麻木,口不能言,頭昏眼花,嘔吐流涎,口唇紫紺,呼吸困難,四肢抽搐而死。

    老太太服藥前後,有兒子、媳婦、丫鬟僕從等多人在場,都目睹了整個經過,沒人誣陷令弟的!」「可是,這也不能說是舍弟用藥不妥啊。或許是老太太病重垂危,命在那刻,怪不得旁人啊。」

    「說句實話,刺史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包括隋掌櫃一家,也不是隨意誣陷別人的人,若不是有真憑實據可以斷定令弟『故不如本方』,斷不會如此的。」

    「真憑實據?什麼憑據?」

    「藥渣!」

    「藥渣怎麼了?」

    「怎麼了?嘿嘿」安醫官幾聲冷笑,道︰「我問你,『大烏頭煎』用烏頭幾枚?」

    大烏頭煎最早記載於《金匱要略》,儘管該書成書於宋朝,但由於是對漢朝張仲景《傷寒雜病論》的雜病部分的現整理,而《傷寒雜病論》是當時醫學成就的一次總結,其中很多方劑在當時已經流傳,所以大烏頭煎其實早在漢朝就已經流傳於民間,在唐朝已經是一個眾所周知的方劑。

    倪大夫自然知道,脫口而出︰「大烏頭煎用大者烏頭五枚。」

    「嘿嘿,這就對了,你知道你弟弟用了幾枚嗎?」

    「幾枚?」

    「整整八枚!」安醫官兩手一比劃,冷笑道︰「全是這麼大個的!」

    「啊?」倪大夫一驚之下,差點從椅子上跌坐在地上。

    大烏頭每枚高達五十六克。

    按五十克算,五枚烏頭就是二百五十克!這已經是驚人的大劑量,而八枚,更高達四百克!也就是將近一斤重!(注︰關於烏頭的重量,說法不一,相差很大,上述重量是採用的專門研究《傷寒論》的郝萬山教授的觀點,而很多書友喜歡用「百度百科」中的說法,那烏頭的重量就差太遠了,百度百克烏頭一詞的解釋中認為,大烏頭每枚只重十克,而大烏頭煎的五枚重五十克,只有郝萬山教授的觀點的五分之一。

    本書之所以採用的是郝萬山教授的觀點,因為他畢竟是研究《傷寒論》的權威學者,他的觀點應該是有足夠的依據的。)

    烏頭有劇毒,其毒性比附子還高,而大烏頭煎中烏頭的用量卻比附子更大,這不是不合理,主要是張仲景方中對大烏頭煎的煎法特別,先要把烏頭用煨烤的方法進行炮製,高溫可以去掉相當一部分的毒性,不要把烏頭破碎,整個的放進鍋裡用水煮,三升水煮成一升,把烏頭撈出來,加蜂蜜兩升接著煎,經過這幾道手續,烏頭的毒性大為減弱,用起來相對就比較安全了。

    但是,烏頭畢竟是劇毒藥物,一旦炮製達不到要求,去毒不徹底,就容易出現中毒。

    所以醫者都不敢用張仲景方中如此大的劑量,更不要說加大劑量了。

    倪大夫心想,自己也算小有名氣的一方名醫了,每次用烏頭也都十分謹慎,當初給恆昌藥行的老掌櫃祝藥櫃治風濕,因他風寒濕邪留滯經絡,經久不愈,為了驅除經絡痼寒,不得已用到了烏頭五枚,劑量已經達到方書極限,那已經算是十分冒險的了,想不到弟弟竟然用了八枚烏頭,遠遠過張仲景方劑用量。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倪大夫怎麼也不相信弟弟會如此用藥,張口結舌道︰「不會的,我弟弟不可能這麼用藥的……!」

    「不會?嘿嘿,當時令弟開了方子抓藥,隋母這病有些日子了,以前也是吃過大烏頭煎,見方上竟然開的是八枚烏頭,以為寫錯了,問了令弟,令弟說沒錯,就是八枚,還拍胸脯說隋母的病必須如此重劑才能治病,絕對沒事,他可以用腦袋打包票。

    所以隋母就吃了,結果就死了。得報之後,錢縣令帶我等到了隋家勘查,現隋母確實系中毒死亡,當即下令將煎藥的藥罐,連同藥渣和剩下的湯藥,以及服藥的湯碗,全部封存待查。
詢問當時在場的眾人,說的都是這樣。拘捕了令弟之後,甚至都沒用刑,只是這麼一問,以上事實令弟便都承認了!」

    「不可能!」倪大夫覺得自己說出這話都沒有什麼底氣了,卻下意識兀自強辯︰「舍弟行醫三十多年,大烏頭煎方也屢次用過,從來沒有用過八枚之多的!其中必有緣故!」

    「可不是嘛,這緣故只怕只有令弟知道。也正是因為他故意亂用方劑,人家提醒了劑量太大,他還堅持,所以湯大人才會認定他『故意不如本方』,謀害隋老太太啊!」

    倪大夫呆了,片刻,垂頭喪氣道︰「我能見見舍弟嗎?」

    「這個我就幫不上忙了,我不管牢獄啊,您得找牢頭說去,不過,聽說他已經被打入死牢。外人一律不許會見。您想想這麼大的案子,只怕牢頭也不敢放您進去見他的。」

    「可是,個中緣由,我得弄明白啊,他為何平白無故用了八枚烏頭?總有個道理吧?」「那你再想想辦法吧,我只能幫這麼多了。」

    倪大夫只能起身告辭,回到家把事情一說,倪二的妻兒們聽說倪二果真量用藥,治死病患,自己也供認不諱,知道這事恐怕完了,頓時哭成一片。

    央求倪大夫想辦法務必見倪二一面,搞清楚事情原委。

    由於馬上要宵禁了,來不及去探望,只好作罷。

    一家人在哭哭啼啼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倪大夫又準備了一包金銀用於打點,坐著馬車來到衙門大牢。

    那牢頭果然不肯通融,死活不願讓他見面。

    倪大夫送上那包金銀,又承諾回去再送一盒人參來,牢頭這才勉強答應他晚上來探監,但叮囑必須見到人參才行。

    倪大夫垂頭喪氣坐著車回藥鋪,路上卻被人堵住了。

    準確地說,是人群把街道給堵住了,過不去。

    倪大夫撩開車簾探頭看了看,聽見前面人群不時出哄笑,還東躲西藏的,正要問旁邊的,前面的人轟得一下四散而逃,便看見一個女子披紅帶彩,好像是個新娘,卻披頭散,口吐白沫,喉嚨裡連聲,兩眼赤紅,手裡拿著兩塊紅磚,朝著他馬車衝了過來。

    卻原來是個女瘋子。

    只見她手一揚,手裡那磚頭咚的一聲,正砸在倪大夫車樑上,拉車的馬受驚,人立而起,馬車一歪,把倪大夫掀了下來。

    倪大夫帽子也掉了,鞋子也脫了,摔在地上只哼哼,抬頭看見那女子赤紅雙眼圓瞪著,嘴角吐涎,臉蛋扭曲變形,嘴裡狂叫著,手裡板磚高高舉起,朝著倪大夫腦袋拍了下來!

    「媽呀完了!」倪大夫嚇得魂飛天外,抱著腦袋叫了一聲,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個女瘋子手裡。

    不成想那女瘋子腳底一滑,那一磚頭就拍歪了,斜斜地從他腦門前劃過,脫手飛出,啪的一聲砸在他身邊的地上,碎成幾塊,這女瘋子隨即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兩眼上翻,口吐白沫,手腳不停亂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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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發表於 2011-9-3 18:14:33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倪大夫驚魂未定,摸摸腦袋,腦袋沒破,只是頭髮散了,扭頭看見那女瘋子躺在地上抽抽,驚恐之下,坐在地上倒爬了幾步,不停喘著粗氣。

    那邊追過來幾個人,其中一個披紅掛綠,穿得跟新郎官一般,倪大夫卻是認識,是金玉酒樓的朱掌櫃,後面跟著一個老頭,是這條街開茶肆的桑老爹,女的是他老婆。還有幾個男女卻不認識。愚者手打,貼吧速遞,,,

    那幾個女的上前按住那女瘋子,其中一個拿了把長柄木勺橫塞進她嘴裡。那女瘋子死死咬著木勺,不停晃動著腦袋,喉嚨裡連聲。翻著白眼,白沫糊滿了她的下巴、脖頸。手腳不停抽搐,樣子十分恐怖。

    跟上來的朱掌櫃已經嚇得臉都白了,見地上躺著的倪大夫模樣十分狼狽,也不知是否傷著,趕緊上前攙扶︰「哎呀,倪大夫,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倪大夫又急又氣,見自己這般狼狽,不禁又羞又窘,怒喝道︰「這瘋子是誰家的?怎麼能讓個瘋子滿街亂跑?差點把我腦袋給開了!」

    「是,是我新納的妾,她……,她這是怎麼了?瘋了嗎?」

    「她沒瘋難道是我瘋了?這等瘋子就要好好關著!跑出來想殺人啊?」

    「是是,真對不起,我事先不知道她有羊癲瘋啊,要知道,我也不要了的,--等等,我還沒要呢,還沒進我朱家門,就不是我朱家人!對了!」朱掌櫃猛地站了起來,綠著臉指著桑老爹道︰「桑老頭,你們太不仁義了!你女兒有羊癲瘋,瞞著不給老子說,得虧今天發作了,老子才知道。告訴你,這閨女老子不要了,他娘的,把個瘋子給我做妾,你存心看老子笑話不是?」

    桑老闆張皇道︰「朱老闆,我真沒騙你,我女兒好端端的,從來沒有得過羊癲瘋!」

    「沒得過羊癲瘋?那這不是羊癲瘋又是什麼?」朱掌櫃轉頭問倪大夫︰「倪大夫,你說說看,他閨女這是不是羊癲瘋?」

    倪大夫正為弟弟被抓可能判死刑而焦急萬分沮喪不已之極,卻無端被這女瘋子一板磚差點開了腦袋,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那口吐白沫的女子吼道︰「他娘的,她不是羊癲瘋,誰是羊癲瘋?難道老子是羊癲瘋不成?--讓開了!」

    倪大夫踉蹌著爬起來,眼見四周圍觀的人群看著他們笑,更是窘迫,甩開朱掌櫃的手,看見自己的馬車車伕已經把馬車穩住,趕緊爬上馬車鑽進車裡,馬車車伕駕著車得得走了。

    朱掌櫃指著桑老爹道︰「你聽見了?惠民堂的名醫倪大夫都說了,你閨女這是羊癲瘋。你還想賴?我可告訴你,你這瘋女兒我不要了,我的八十兩銀子立馬還給我!快占!馬上還給我!」

    桑老爹哭喪著臉瞧了一眼旁邊的桑母,桑母臉都白了,道︰「朱掌櫃,這件事再商量商量,我閨女以前真沒有羊癲瘋,這次不知道怎麼會發這病症……」

    「這我管不著!反正你家這瘋子老子是不要的,還沒過門,就不是我朱家的人。退婚!趕緊還我錢!快點!」

    桑母知道朱掌櫃說的也沒錯,按照規矩,女兒沒進門,就算不得他們家的人,而女兒又偏偏這時候發羊癲瘋,晚個一時半刻的都好,哪怕進了他們家的門再發都行啊。朱掌櫃給的彩禮錢八十兩銀子,她已經都貸給了米行的曲掌櫃。而曲掌櫃昨日就出發跑生意去了。家裡的積蓄都貼進去貸給了曲掌櫃,哪裡去找這八十兩還人家。只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求他好好商量。

    桑老爹漲紅著臉,也在一旁哀求︰「朱老闆,看在你我當年的交情上,你先消消氣,這大街上也不好說話,咱們回屋去……」

    「去?去你娘的!」朱掌櫃破口大罵,「你女兒有羊癲瘋,還商量個屁!」轉頭看看四周圍觀哄笑的人群,扯下頭上的紅冠,狠狠摔在桑老爹的臉上︰「告訴你,明天我來拿回彩禮,八十兩,給老子準備好!不然,幾十年的交情就講不成!」

    朱掌櫃罵罵咧咧走到自己僕從面前,拉過駿馬,爬上馬背,扭頭狠狠啐了一口,打馬而去。迎親的人也灰溜溜跟著走了。

    桑母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引得圍觀的人又是一陣哄笑。

    桑老爹衝著兒子桑娃子和兒媳婦吼道︰「你們還嫌丟人不夠嗎?還不趕緊把她弄回去關在屋裡!」

    這女瘋子自然便是桑小妹,旁邊給她塞長柄木勺的是她嫂子黃芹。黃芹忙把桑小妹攙扶起來,背在背上,桑娃子也把母親攙扶起來,一家人回到茶肆。由於這日桑家嫁閨女,所以茶肆沒開門。他們進門之後,圍觀的大人各自議論著散了,只有一群小孩還圍在茶肆門口唱著跳著罵瘋子,還有淘氣的往房頂扔砸石頭。

    黃芹一直把桑小妹背回她的閨房,放在床上,把門關上,耳聽見樓下桑母的哭號,桑老爹唉聲歎氣的叫罵和桑娃子的勸慰,確定他們都在樓下,黃芹這才撲哧一聲笑了︰「你這鬼丫頭,裝得還真像!連我都有些擔心你是不是真的有羊癲瘋呢!」

    桑小妹拿過手絹擦掉嘴角的白沫,低低的聲音笑道︰「裝不像,哪能騙得了他們?不過恰好倪大夫路過,我認得他的馬車,正好裝瘋,他果然認為我是瘋子,從旁作了證,倒也歪打正著幫了我了。」

    「還有人家小郎中呢?你咋不說了,若不是小郎中給你的這藥,你能兩眼發紅口吐白沫裝得這麼像?」

    「這倒是。他呢?剛才在嗎?我光顧裝瘋了,沒注意。」

    「在呢,一直在馬路對面瞅著,見你發瘋,樣子也好緊張的。看來人家還是挺在乎你的。」

    桑小妹幽幽歎了口氣︰「那又能怎麼樣?他雖然知道我這羊癲瘋病是假裝的,可他爹娘不知道啊,又如何會同意提親?」

    「這倒是。」黃芹也歎了口氣,「唉,你這一裝瘋,滿城的人都知道你有羊癲瘋病了,如果小郎中不娶你,你可就準備著當老姑娘吧!」

    「哼!當老姑娘也比當朱掌櫃的姨娘強!沒婆家怕什麼,大不了我削了頭髮當姑子去!」

    「你要當姑子,人家小郎中怎麼辦?莫非也追著當和尚去?兩個光頭私會,倒也有趣,嘻嘻……」

    「看我不撕你的嘴!」桑小妹起身要去抓她。

    黃芹忙笑著躲開︰「別鬧,當心他們聽見了。」

    桑小妹趕緊停住,側耳一聽,只聽樓下桑母兀自哭號,桑老爹在歎氣,桑娃子在勸,這才放心,吐了吐舌頭,相視一笑。

    樓下,桑老爹和桑母正在商議這件事怎麼辦。商量來商量去,都覺得那朱掌櫃這次說的只怕是真的,女兒出嫁上花轎之前,當街發癲,眾人都知道了,朱掌櫃退婚那是理所當然的。說不得只好把人家的錢退給人家了。

    可是這筆錢桑母已經把它貸給了米行的曲掌櫃。而曲掌櫃已經出門去跑買賣去了。只能去看看能不能跟他家人退錢了。

    桑母很不樂意退錢的,錢退了,五分利可就吃不成了,嘟噥著進房間去拿借據。

    桑老爹正坐在堂屋竹椅上長吁短歎,突然,桑母發瘋一般尖叫著奔了出來,臉都慌得變了形,兩手亂舞著,嘶聲道︰「借條呢?我的借條哪裡去了?」--

    倪大夫回到惠民堂,一屋人都在等著他。見他神情頗為狼狽,忙問怎麼了,倪大夫自然不好說路上遇到女瘋子,差點挨板磚的事,岔開話題,簡單說了去衙門大牢打點的經過。眼看著有了希望,倪二妻兒這才略鬆了口氣。

    倪大夫的老婆才抽空道︰「老爺,智兒的病更重了!」

    倪大夫吃了一驚︰「藥吃了嗎?」

    「吃了,我親自給智兒喂的。昨天吃了兩次,今早上吃了一次。」

    「一點沒好嗎?」

    倪夫人搖搖頭,垂淚道︰「燒是退了一些了,拉肚子也好一些了,只是剛才丫環說,智兒一直昏睡不醒,不時抽筋,有時候還說胡話!」

    倪大夫心頭一沉,快步來到後堂臥室,果然見兒子躺在床上正昏睡著,面色灰白烏暗,才一夜之間,臉頰便消瘦了許多。

    倪大夫坐在床沿,一摸額頭,著手處飛燙,心中一驚,柔聲道「智兒,覺得好些了嗎?」

    小孩閉著眼沒有回答。

    倪大夫湊近了,又說了一遍。

    小孩突然睜開眼,平視前方,大聲道︰「敢動我的雪人?我砍死你!」說著,又把眼楮閉上,鼻翼不停煸動。手腳不時抽動一下。

    倪大夫見兒子高熱之下,已經出現神昏譫語,心頭更是沉甸甸的,忙給兒子摸脈,發覺病情果然更加嚴重。捋著鬍鬚琢磨,兒子高熱不退、腹瀉,自己前方用的白虎湯便是清熱止瀉的,這高熱是略有消退,腹腔也有好轉,但卻為何一直昏睡?而且還抽筋譫語?

    想了一會兒,也不得解,只得對症下藥,繼續以白虎湯為基礎方,另加入羚羊角、犀角,以涼肝熄風。

    叮囑丫環好生服侍之後,倪大夫來到前堂,開了方,讓藥房煎藥給兒子服用。

    服藥之後,效果並不明顯,燒雖然進一步退了,也不拉肚子了,可這一整天,小孩都是昏睡不醒,還是不時抽搐,神昏譫語。急得一家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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