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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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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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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25:42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別視錢財如糞土

    倪大夫大喜,拱手道:「多謝左郎中大恩,多謝左公子仗義感激涕零!」

    倪母等一眾婦人也喜極而泣,忙不迭福禮稱謝。

    倪大夫把先前的兩匣子首飾和老山參捧著送到左少陽面前:「這是聊表謝意,還請收下。」

    左少陽不接,背著手望著天,淡淡道:「家父有令,不敢不從,至於這些酬勞是否收下,由家父定奪。」

    倪大夫忙又把兩匣子多謝動刀左貴面前。

    左貴連眼皮都沒有抬,籠著袖子道:「東西不能收,只是到堂作證而已,誰也不願意惹官司,但既然惹了官司,能幫的就幫幫,也就是說句話的事。不值得那麼多錢,要給,最多給幾文錢車馬費就行了,用不著如此重禮。」

    倪大人以為他說的反話,忙欠身道:「左郎中,你們不計前嫌,出堂為舍弟作證,老朽感激不盡,這只是聊表心意而已,若還不夠,老朽回去再送車馬費過來……」

    「你誤會了,倪大夫,我不是這意思……」

    「那左郎中的意思是……?」

    左貴道:「我們家窮,這沒錯,但也不會因為窮就沒了志氣。幫忙出堂作證,這點事情就收如此重禮,別人知道了,會說我們太貪財。這名我可背不起。」

    「不不,不會的,」倪大夫訕訕道,「我們絕對會保密,絕對不會說出去半個字!左郎中放心。這件事就你知我知,我們兩家知道,外人不會知道的。」

    「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不說就完了?老天爺都看得見的,就幹了這麼點事,就要了這麼重的禮,你們別說是別人不知,我一輩子也於心不安!」

    左少陽以為老爹會收下,至少把那盒老山參收下,沒成想老爹迂腐之極,一個勁說些道貌岸然的話,全然不顧家裡已經拿野菜當乾糧了!簡直哭笑不得。

    左貴這麼迂腐,反倒讓倪大夫傻眼了。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這筆禮必須送到,人家才會盡心幫忙,這是他處事的原則。現在左貴不肯要錢,倪大夫心中就沒底,可是要說服對方,卻又不知道怎麼勸說。

    倪母、倪夫人等也知道倪大夫的良苦用心,便也上前勸說左貴收下,左貴卻死活不要。急的他們團團轉。

    倪夫人見丈夫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忙賠笑對梁氏說道:「左夫人,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我們也是知道你們眼下手邊不太方便,所以多準備了一些,你就跟左郎中說說,留下吧。將來也好給小郎中娶一房好媳婦啊。」

    這話很得梁氏的心,也是梁氏的一塊心病,陪著笑正想跟左貴說,多少收一點,娶媳婦的大問題就解決了,可是件左貴陰沉著臉,梁氏心裡打了個突,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倪大夫知道這件事關鍵在左少陽,便把左少陽拉到一邊,低聲道:「左公子,這錢你自己個收下好了,算是我們給你個人的一點謝意,反正這件事是你幫忙,你自己個收下,也就與令尊無關,令尊也就不會為難了。」

    左少陽回頭看了看老爹左貴,見他一臉陰沉瞧著自己,忙訕訕笑了笑,道:「倪大夫,這些東西,我爹說了,真不能收,也就是幫忙出庭作證而已,出庭作證本來就是知情人的一種義務。收了這麼重的禮物,傳出去衙門知道了,還以為我們是被收買了做假證呢。那就弄巧成拙了。」來自百度貼吧

    左貴聽左少陽這麼說,捋著鬍鬚微微點頭,臉色緩和了許多。倪大夫等人卻更是為難,卻更不知道該如何說服對方了。

    事到如今,既然老爹左貴不願意趁人之危收一文錢的謝禮,左少陽也很無奈,只能冠冕堂皇說些漂亮話了:「你們堅持要送這麼厚的禮,無非是擔心我到時候說話不到位,作證不用心。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既然我答應了,就不會變卦,也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一定會把我知道的入市說出來的。」

    倪母賠笑道:「小郎中既然答應了,我們自然相信,不過你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卻什麼都不要,我們心裡有愧啊,要是也能幫你一個忙才好呢……」

    左少陽心中一動,忙道:「如果你們不相信,要不這樣吧,我幫倪大夫這個忙,也請倪大夫幫我一個忙,咱們這樣兩不相欠,如何?」

    倪大夫一聽,用人情換人情,這感情好,能節約一比開支,集中力量用在賠償隋家上面,更有把握搞定這件事情,不過,如此重禮對方不要,而只要自己幫一個忙,這個忙只怕不會輕鬆。忙拱手小心翼翼問道:「但不知左公子需要老朽幫什麼忙?」

    左少陽道:「清香茶肆你知道吧?」

    「知道。」說起這件事,倪大夫就是一肚子氣,「這茶肆的桑掌櫃曾找我看過病,他有個閨女得了羊癲瘋,哪天我路過他們茶肆,正好遇到這閨女想用磚頭砍我,得虧的躲得快,不然就死她手裡了,這些天我沒空,所以沒跟他理論。」

    左少陽道:「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桑小妹沒有得羊癲瘋!」

    倪大夫道:「左公子,桑家那姑娘的確得的是羊癲瘋,當時我在場,親眼目睹的。」

    「那是她裝的。」

    「裝的?裝瘋?為什麼?」

    「因為她父母要把她賣給金玉酒樓的朱掌櫃做小老婆,八十貫錢。她不願意,所以相處這個辦法來逃婚。那天她見你經過,故意衝你來,目的就是想讓你說一句她是瘋子,才能讓朱掌櫃死心不要她。所以,那一磚就算你不躲,也不會砸到你頭上的。」

    「這樣啊。」倪大夫間左少陽幫著桑小妹說話,便也順著他說道:「金玉酒樓這朱掌櫃,六十多了,討人家黃花閨女做妾,也太沒天良了。——左公子讓我幫什麼?」

    「我聽說連著兩日,清香茶肆裡除了恆昌藥行的老掌櫃等幾個老茶客,別無他人,茶客們度不來喝茶了,原因很簡單,怕桑小妹發癲傷人。」來自百度貼吧

    「那告訴他們,桑小妹沒有羊癲瘋不就行了嗎?」

    「解鈴還須繫鈴人,認定她是羊癲瘋的,是倪大夫你,所以,我想請你幫的忙,就是讓你想法證明這一點,讓大家都知道,她不是羊癲瘋。再說了,你堂堂名醫斷定人家得了羊癲瘋,那將來人家終身大事怎麼辦?誰家還敢娶這麼一個瘋子啊?豈不是把人家一輩子都給毀了嗎?」

    「那是那是,這件事容易」倪大夫訕訕笑道,不禁心中大定,只要左少陽答應出堂作證盡心盡力,這心至少可以放一放了。不過有些想不通,瞧了一眼桌上那兩匣子的首飾、銀錠和老山參,疑惑道:「左公子放著這些不要,只讓老朽幫著說說桑家小妹不是羊癲瘋這病?那也太不合適了。」

    左少陽苦笑:「是啊……」

    茴香盯著那兩匣子寶貝,使勁嚥了一身口水,低聲對左少陽道:「幹嘛不要啊?欠桑小妹的人情,大不了,你收了這些東西,拿一錠銀子還她,他們茶肆一年也掙不到這一錠銀子的!」

    左少陽瞧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這話你跟爹說去。」

    「爹不肯要,人家倪大夫剛才說了,你可以自己收啊,與爹無關嘛。」

    左少陽見老爹左貴正瞪眼瞧著他們,忙大聲道:「怎麼無關?都是貴芝堂收的,人家才不看是老爹收的還是兒子收的。都是一樣的貪財。再說了你沒看見那一匣子首飾,都是用過的,說明他們為了就倪二已經傾盡家產!且不說別的,單單是這種兄弟手足青衣,就令人敬佩的,若這是我們還趁人之危,做個證就要收受如此重金,於心何忍!來自百度貼吧」

    左貴聽罷,面露滿意的微笑,捋著鬍鬚頻頻點頭。

    茴香俏臉一紅,白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

    他們姐弟倆說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屋裡靜悄悄的,倪大夫自然還是聽了個大概,心中感激,上前一躬到地:「多謝左公子如此仗義。老謝沒齒難忘。請左公子放心,為桑家小妹洗清冤屈的事情,包在老朽身上!」

    「如此多謝了。」

    倪大夫略一沉吟,走過去把那首飾、金銀和一匣子老山參捧著送到左少陽面前,:「左公子大義,體貼老朽一家老小,心中很是感激,只是,公子幫老朽的忙,與老朽幫桑家小妹的忙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再說了,桑家小妹的事,說到底也是因老朽誤會之下,一語引起。老朽理應把此事解釋清楚的。算不得幫了公子的忙。更何況公子還幫著搶救小兒,屋裡小兒能否救活,老朽都是一樣的感激。適才你姐姐說的沒錯,公子還請無比收下。」

    話剛說到這裡,便聽遠處傳來棒子聲響,左少陽細細一聽,忙道:「馬上就要二更天,要開始宵禁了,但孩子這藥,必須連夜頻服,你們看,是把藥拿回去自己給孩子喂呢還是把孩子留在惡魔這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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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26:56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流鼻血好

    倪大夫轉頭瞧了床上依舊一動不動的兒子,知道已經沒救了,心中十分酸楚,如果把孩子留在貴芝堂,夜晚死了,傳出去對貴芝堂名聲也不太好,小郎中這麼問,估計也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拱手道:「還是接回去吧。唉,生死有命……」

    「不行」倪母怒道,「智兒留在這,請左郎中繼續醫治,老身留下,陪在智兒身邊,你們都回去!」

    倪夫人噙著眼淚道:「我也留下,我不放心智兒……」

    倪二夫人也道:「我……,我也留下來陪老太太。」

    倪母點點頭,對梁氏道:「我們娘三個留下照顧小孫子在貴堂醫治,不知方便否?」

    梁氏忙道:「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呢。只是我們這太寒酸簡陋了,連個火爐都沒有,晚上冷,就怕老太太凍著。」來自百度貼吧

    「不妨事,老身叫人馬上回去取火爐過來就是!」

    茴香在一旁淡淡道:「只怕有去無回!」

    眾人一愣,梁氏到:「茴香,你說的啥啊?」

    「最多一盞茶的時間久二更宵禁了,如果現在立即回去,還趕得及,但是要想去而復返,時間肯定不夠。這就叫有去無回!」

    左貴呵斥道:「亂說什麼你。都馬上二更宵禁了,你自己還不趕緊回去?」

    今晚這麼大事情,很可能關係到貴芝堂的「錢途」,茴香知道爹娘都太仁厚,這弟弟又是個認死理的,自己必須留下,免得該吃到的肥肉吃不到,所以她才一直沒提回去的事情。聽老爹催促,這才笑道:「剛才只顧說話,我也忘了,算了,我那只怕也不夠時間回去的,就留在這將就一晚吧。」來自百度貼吧

    左貴嘟囔道:「這可沒你睡的地方。」

    「不礙事,我在大堂打地鋪就成。」

    「沒墊褥被子!」

    「我可以生火啊,哎呀大不了一挑柴,八文錢的事,上次弟弟買回來佩蘭姑娘的那一大捆柴火,足夠燒到天亮的了。明兒我再去買一挑補上!」

    倪母一聽忙道:「有柴火烤啊,那就成了。明兒我也拿炭火來補上。行不行啊,左夫人?」

    梁氏忙道:「那到不用,柴火倒是有,只是燒柴火太煙了,怕你們受不了。」

    倪母回頭望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小孫子,黯然神傷:「無妨……」轉頭對倪大夫道:「你趕緊回去吧!」

    倪大夫躬身道:「母親都留下來照顧智兒,兒子哪敢回去呢,也留下一起照應吧,明早跟左公子一起去縣衙升堂,也方便。」來自百度貼吧

    左少陽乾笑兩聲:「你怕我變卦?守在這裡?」

    倪大夫忙躬身道:「不敢,老朽絕無此意。」

    梁氏對左貴道:「老爺,你看著怎麼辦?」

    左貴捋著鬍鬚,對倪母等人道:「你們都留下,也行,不過只能在大堂烤火守夜了,沒多餘的房間和床位給諸位。實在抱歉。」

    倪母等你忙拱手感謝。

    梁氏和茴香把柴火從廚房抱到客廳,又從床底下找出一個滿是灰塵的火盆,生了火,屋裡果然滿是嗆鼻的濃煙,忙開了一扇小窗,透氣,這才略微好些。

    梁氏在廚房的空地鋪了稻草,把他們的一床被子拿給她當墊褥,左少陽也把自己的一床葛麻被抱給姐姐蓋,屋裡生了火,也就暖和了,蓋一床被子也不冷,所以茴香也就收下了。這樣,一家人各自睡一個房間,把大堂留給了倪大夫一家人。

    那火爐就在小床邊,倪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守著,倪大夫和倪二夫人圍著火爐坐在長條凳子上。倪大夫知道兒子已經無幸,看不看守都沒什麼幫助了,所以遠遠地拿了把破椅子坐著。隨身伺候的貼身丫鬟老媽子十幾個人,散散地圍著火爐,或者坐在長條板凳上,或者索性席地而坐。來自百度貼吧

    左少陽把湯藥熬好後,交代倪母等人,每隔一頓飯功夫便給孩子服一次藥。左少陽自己則不時起床出來瞧瞧孩子的情況。

    到五更天的時候,倪大夫守了一夜,著實困了,正斜靠在椅子上打盹,忽然,倪夫人驚慌失措叫道:「老爺!不得了了老爺!」

    這句話把場中所有人都驚醒了,倪大夫一激靈,忙問:「怎麼了?」

    「智兒……智兒出鼻血了!」

    倪母是坐在小床邊床頭的位置,因為是反著的,有背光,所以看不見小孫子鼻子流鼻血,一聽這話,頓時也慌了,忙顫巍巍附身過去,捧著小孫子的臉,果然看見孩子鼻孔處有筷子頭大小的兩滴紫黑色的凝血!

    「智兒!我的智兒!你這是怎麼了?」倪母摟著小孫子哭了起來。

    倪大夫卻是驚喜交加,呼的一聲站了起了,連帶那把破交椅都翻倒在了地上,快步過來:「讓我看看!」愚者手打,貼吧與你在一起,,,

    倪夫人急忙閃開,倪大夫在床邊坐下,先查看了孩子鼻血的顏色和流量,更是驚喜不已,連聲音都發顫了:「好!好啊!」

    小孫子成了這個樣子,兒子還說好,莫不是失心瘋了?倪母正要怒斥,又看見兒子抓過孩子的手腕診脈,神色驚喜,這才打住,也緊張地瞧著。

    倪大夫突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智兒有救了!哈哈,哈哈哈哈」仰天狂笑,喜極而泣,眼中老淚簌簌滾落。

    「真的?智兒真的有救了嗎?」倪母和倪夫人都是狂喜。

    倪二夫人驚喜之餘又有些迷惑:「智兒還是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啊?」

    「外表沒變化,但脈象已有回生之兆!呼吸也較以往均勻連綿了!這便是有救了!快,快請左郎中來!快啊!」

    他們外面這一鬧,左貴一家哪裡還能安睡,左貴披衣出來:「怎麼了?」

    倪母到底擔心,忙道:「孩子出鼻血了,紫黑紫黑的,不會有危險吧?」

    「我看看。」左貴坐下察看。

    倪大夫卻沒顧著在旁照應,只顧站在炮製房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左少陽出來。因為他知道,這方子其實是左少陽定的,也就是說,能否治好兒子的病,救下兒子的命,左少陽才是關鍵。

    終於,門吱呀一聲開了,左少陽跨步出來,衣袍都沒穿好:「孩子怎麼了?」

    「出鼻血了!」

    左少陽一喜:「好!」

    快步過去。左貴診脈之後,也是面露喜色,見兒子過來,忙起身讓在一邊,捋著鬍鬚樂呵呵道:「脈象是有回生之相了!忠兒,你這方子還真管用。呵呵,趕緊再給孩子瞧瞧吧!」

    「是。」左少陽答應了,坐下察看,診脈之後,喜上眉梢,道:「我再開一劑藥,給孩子服用,再看看效果。」

    「好好!」倪母見三個郎中都說有好轉的跡象,頓時喜笑顏開,瞧了一眼左少陽,又看看左貴,遲疑片刻,低聲對倪大夫道:「是不是讓左郎中親自開方啊?」

    倪母不知道這藥方其實是左少陽的主意,她只用一般人的眼光,覺得老郎中讓人放心,自己的心肝寶貝孫子,自然要最穩妥的。

    倪大夫卻是知道的,一聽母親這話,生怕得罪了小郎中,忙朝母親眨眼,陪笑道:「還是請小郎中診治吧,左公子已經深得左郎中的真傳,醫術已經相當精湛,足以治好智兒的病了。母親就放心吧。」

    倪母見兒子一個勁朝自己使眼色,雖然不明其中緣由,但以兒子的醫術,如此推崇一個小郎中,必有緣由,便順著說道:「是啊,那就請小郎中費心了。」

    左少陽微笑點頭,走到藥櫃後揀藥。

    雖然藥櫃處光線昏暗,壓根看不清拿的什麼藥,可倪大夫還是轉過身去,背對著藥櫃,還往外走了幾步,以避嫌疑。

    左少陽很快把藥抓好了,說道:「這藥需要母雞湯作藥引,只是現在才四更,卻上哪裡找雞湯去?」

    「雞湯?」倪母等人面面相覷,倪夫人道:「貴堂有沒有雞湯?或者老母雞也行?」

    茴香和梁氏都已經出來了,一聽這話,茴香笑道:「老母雞?連雞毛什麼樣,我都好久沒看見了,還老母雞呢!」

    倪夫人訕訕笑了笑,望向倪母。

    倪母也沒主意,家裡沒養雞鴨,而現在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上哪找去。

    梁氏道:「前面街有家餐館,或許有雞湯。不過,現在宵禁了,人家不一定敢開門接待。」

    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倪大夫道:「我去敲門。」

    倪母道:「不行,你不能去!萬一你被抓了,天亮就要升堂了,你弟弟的案子怎麼辦?」

    一個貼身老嬤嬤道:「還是我去吧,大不了打發一點銀子就是了。」

    倪母點點頭,讓管家給了老嬤嬤幾塊碎銀子,叫兩個丫環跟著一起去。茴香開了門,指了方向。老嬤嬤帶著丫環走了,倪母等人就在門縫裡往外看。

    果然,敲了半天門,飯館的門沒敲開,倒把巡夜的捕快招來了。大家都很緊張,又聽見呱啦呱啦說了一通,那捕快竟然上去敲門,高聲叫著。

    有捕快幫著敲門,自然門很快就被敲開了。老嬤嬤和丫環進去之後,不一會兒,提著一個竹籃子回來,巡夜的捕快們也走了。眾人這才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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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28:09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愛與感激

    老嬤嬤和小丫鬟回到屋,倪母忙問怎麼樣。老嬤嬤笑道:「我們敲不開,巡夜的巡捕來了,我們說了原委。聽說我們是惠民堂的,要買雞湯藥用。老身又拿了幾弔錢散他們吃酒驅寒,這些捕快便都很客氣,還幫著叫門,幸虧今兒個有客人點了燉老母雞,沒吃完,他們也捨不得倒掉,所以還留著。我便買了回來了。諾,在籃子裡呢。」

    倪母忙接過籃子,親手送到左少陽手裡:「雞湯買回來了,有勞小郎中了!」

    左少陽接過雞湯,進了廚房,不一會,滿屋都是雞湯和煎藥的香味。

    這一次煎藥時間很長,一直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才煎熬好送出來。

    患兒雖然脈象有好轉跡象,但還是昏迷不醒,沒辦法自主服藥,只能用鶴嘴壺硬灌。

    服完藥,已經五更過了,離天亮也沒多久了,左少陽也懶得回去睡了,只讓父母和姐姐各自回房休息,自己在一旁守候。倪家感激不已。

    天亮的時候,左少陽擔著水桶去挑水,他想見見桑小妹。

    那天桑母自食其言,要左少陽拿出七十貫才能娶桑小妹,左少陽也知道古代娶媳婦六禮中有聘禮的內容,但是那跟桑母這種明碼標價不一樣,那種聘禮是定親的儀式,可多可少,只是一種儀式而已,這個左少陽是能接受的,可是桑母這種賣姑娘一般標價,誰能出這個價誰就能把女兒娶走,還且是超高價,對這種把女兒當商品賣高價的行為,左少陽很是厭惡,加之拿不出那麼多錢,只能當場拒絕。

    回到家之後,心裡老想著桑小妹那絕望的眼神,心中很是難過,所以這幾天他每天早上都按時去挑水,就想見見桑小妹。

    桑小妹和黃芹照例每天早上來挑水,只是見到他在,就故意躲開,等他把水挑走了,才下來挑水。

    左少陽心中更是不安,所以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跟她好好說說。

    左少陽來到水井旁,沒見到人,想必是錯開了,就把水桶舀滿了,把水桶放在水井旁,自己坐在扁擔上等。

    這口水井其實是個不大的小水池,清幽幽的泉水冒出來,積水成池,為了防止掉髒土進去弄髒水,有人在兩邊用磚頭砌了半人高的圍牆,上面用一整塊青石板蓋著。所以人坐在水井邊,從石階上面看,身形被擋住了,是看不見的。

    左少陽等了一會,來了幾個姑娘媳婦挑水,見他傻呆呆坐在這,吃吃笑著拿話撩撥他,他都傻笑不語。

    終於,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下來了,到了井邊,站住了。

    左少陽一扭頭,便看見了桑小妹那清秀的臉龐,只是,幾天不見,比以前消瘦了許多,本來是圓潤的鵝蛋臉,變成了尖下巴額。眼睛顯得更大了,紅紅的,眼睫毛濕濕的,還沾有淚水,顯然剛哭過。身穿右衽交領的藕色小袖短襦,下面是藕絲衫子柳花裙。黑緞子一般的秀髮攏在腦後,用一條同樣藕色的絲帶繫著。

    桑小妹瞧見她,臉一寒,把臉扭了過去,挑著水桶轉身要走。

    「小妹!」左少陽叫了,起身追過去,「你為什麼躲著我?」

    黃芹在一旁沒好氣道:「不躲著你還能怎麼樣?誰叫你那天能娶小妹不願意娶?」

    「我沒不願意!她娘要騎士貫彩禮,我上哪裡去找這麼多錢啊?」

    「那時候你手裡有一百貫!」

    「那是你們家的錢,不是我的!」

    「可是婆婆不知道!你不會不告訴她,先把小妹娶過門再說啊?」

    左少陽苦笑:「紙能包住火嗎?」

    「什麼意思?」

    左少陽心中憋屈,連珠炮一般道:「這筆錢是你拿著借條從曲掌櫃那退回來的,衙門現在在登記曲家的債主,你婆婆肯定會去登記,到時候曲掌櫃肯定會拿出收回的借條告訴她,說這筆錢已經退給她兒媳婦也就是你了。以你婆婆的性格,不回來把你生吞活剝了才怪!就算我不告訴她這件事,先偷著把小妹娶過門,你以為你婆婆會善罷甘休嗎?——她會到我家鬧個天翻地覆,盡人皆知的!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這小郎中是個大騙子,拿了她的錢騙娶了她閨女,那時候,我拿什麼話來說?不被鬧個灰頭土臉才怪了!」

    旁邊扭著臉的桑小妹聽得嬌軀一震,那天她是一心想著左少陽會借此機會娶自己過門,沒想到母親自毀諾言,非要七十貫的彩禮,更想不到左少陽會斷然拒絕,拂袖而去。這幾天他只想著左少陽的無情無義,沒想到騙了母親的後果,所以整日以淚洗面,此刻聽到左少陽這番話,細細想來,果真如此,一顆芳心又燃起了希望。

    微微側過身,細聽他二人說話。

    黃芹聽了左少陽的解釋,也是一愣,高高的胸脯一挺,哼了一聲道:「怕什麼?只要娶了小妹,生米先煮成了熟飯,她愛鬧酒讓她鬧唄,又能如何?為了小妹,受點委屈也值嘛!」

    「這不是受點委屈的問題!這是騙婚!你婆婆會鬧到衙門去的!縣太爺會打我板子的!——再說了,我要娶妻,就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娶,哪有拿了人家的錢給人家當聘禮,空手套白狼騙人閨女做媳婦的道理!這種事我可做不出!」

    黃芹給了他一個白眼:「是!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屑做這些丟人現眼的事,那你現在怎麼辦?你到哪裡去籌這麼一大筆錢?」

    左少陽搖頭道:「那天我已經說得很明白,我不會用錢去買妻子的,所以,就算有七十貫,我也不會拿去交給你婆婆,把小妹買回去當媳婦!」

    「為什麼?誰家娶媳婦不花聘禮?」

    「可是誰家又會明碼標價必須這麼多聘禮才能把媳婦娶過門?除了你婆婆!」

    「怎麼沒有?多了去了,」黃芹回頭對桑小妹道,「對吧?小妹。」

    「嗯……」桑小妹低著頭,濕漉漉的長睫毛抖了抖,飛快地瞥了左少陽一眼,輕聲道,「不過誰家也沒我娘要得這麼多。」

    「還是的呀!」左少陽抓住了理,「我知道聘禮是成親的六禮之一,那只是個儀式,男家給聘禮,女家陪嫁妝,有來有往,給多給少應該都不影響婚配才對,如果借婚姻索取高額聘禮,有錢就娶,沒錢走開,那不成了明碼標價賣閨女了嗎?只怕與聘禮不符吧!」

    黃芹跺腳道:「你這呆子!就算是王法,也沒有不准索要高價聘禮啊!婆婆就要這麼多聘禮,就算告到衙門去,縣太老爺也管不著!」

    「他管得著管不著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妻子不是買來的,要我拿出七十貫換一個妻子回來,我就不幹!」

    桑小妹輕輕歎了口氣,道:「是啊,七十貫,這可不是小數,能買好幾十畝地呢!換成是誰也不會接受。你也找不到這麼多錢……」

    「找得到我也不會拿去換媳婦!」

    桑小妹抬淚眼瞧向他,半晌,幽幽道:「那你待如何?」

    左少陽愣了,他竟然不知該怎麼回答。細細想來,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沒有迎娶桑小妹過門的迫切渴望,否則,一定會充分利用上次的機會,坑蒙拐騙也會把桑小妹娶到手,再想辦法讓桑母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種事自己不是做不出來。

    平心而論,自己並不是什麼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不願意花錢買媳婦云云,只是潛意識的一種借口,說到底,自己穿越來到唐朝,前後也才一個月時間,自己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信奉一見鍾情閃電般墜入愛河,愛的死去活來的博愛的浪漫主義者。與桑小妹認識的時間不長,見面也沒幾次,這麼短時間不可能培養出太深厚的感情,遠沒有到深愛對方,非卿不娶的程度。所以,才沒有動力想方設法娶桑小妹。

    而影響自己與桑小妹感情發展的因素,除了對極其貪財的桑母那超高價的聘禮著實厭惡之外,更多的,是對打柴姑娘苗佩蘭的情思。

    苗佩蘭心地善良,溫柔可愛,是自己穿越過來結識的第一個女性,她甜甜的永遠燦爛的笑容,身上那春天才有的嫩嫩的青草香、那優美的山歌,窮得有骨氣的剛毅性格,都深深打動了自己。相比而言,對苗佩蘭的感情,比對桑小妹要深厚很多。對桑小妹更多的是一種感激,而對苗佩蘭,則是一種愛戀。雖然對苗佩蘭也還沒有到愛的死去活來非卿不娶的程度,但正因為有了這段情絲,才影響了對桑小妹的選擇。

    但是,上次在清香茶肆,自己說出如果桑母不要聘禮,不明碼標價賣閨女的話,自己願意迎娶桑小妹。那是受到桑小妹對自己深情感染,心情激盪之下說的,冷靜回想,的確有些輕率。

    可是,話已經出口,如同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來?現在桑小妹問左少陽準備怎麼辦,他竟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總不能像現代社會男女戀愛那樣,直截了當告訴她:「我覺得我們相互還不夠瞭解,我們的感情還需要一些考驗,目前我還沒想好是否選擇你作為我終身伴侶,所以,請給我們的感情更多一點時間,等我們發現我們都已經深深愛上對方,非你不娶,非我不嫁,那就是我迎娶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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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30:07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醫乃仁術

    既然不能這麼回答,也不能找借口拖延時間,搪塞人家姑娘,那也是不負責任的。所以,左少陽決定把心中的想法,用一種朦朧的表達方式說出來。

    他望著桑小妹淒然的眼神,很溫柔地笑了笑,道:「千里姻緣一線牽,月下老人會把命中注定有緣分的一對男女,用紅線牽到一起,縱然相隔千山萬水,縱然有千難萬阻,都最終會在一起的!而緣由願而生,有願望就會有緣分!我想,月下老人定姻緣,也會看兩人的願望的。」

    桑小妹怔怔地望著他,大大的眼睛慢慢噙滿了淚水,急忙扭過頭去,使勁眨了眨眼睛,把眼淚生生逼了回去,再回頭,笑容已經燦爛若春花:「我明白了,——緣有願而生……。我想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黃芹瞧了他們倆一眼,嗔道:「你們這話好沒意思,既然姻緣天定,只要有緣分,只要有緣分,千難萬險也終究會在一起的。倒是我白替你們操心了?」

    桑小妹莞爾一笑,道:「嫂子,誰叫你是我嫂子,長嫂為娘,你不替我操心,誰替我操心?」

    黃芹笑道:「這話我愛聽,好了,看你現在心情也好了,那咱們趕緊挑水回去吧。」

    桑小妹把水擔了,朝左少陽甜甜一笑,挑著水上了台階,也不等嫂子黃芹,扭著腰肢一路走去,拐過巷口,這才站住了,哇的一聲苦了出來,又急忙憋住,低著頭,拚命憋著住,哽咽著,挑著水急急地走。

    桑小妹的表情讓左少陽有些琢磨不透,總覺得心中愧疚,望著她的背影遠去,除了一會神,這才無精打采地挑著水回到了藥鋪。

    他剛把水倒進水缸,就聽到倪夫人道:「哎呀,孩子又流鼻血了!」有了前次的經驗,倪夫人已經不如何驚慌了,知道孩鼻子流紫黑色的鼻血,反倒是好跡象,所以這一次到沒有如何驚慌。

    眾人都圍攏過來觀看,天已經亮了,看的真切,只見孩子兩個鼻孔裡緩緩流出兩條紫黑色的凝血。血量比上一次多很多。

    倪母到底有些害怕,望向左少陽和兒子倪大夫,只見左少陽面露微笑,申請頗有幾分得意,而倪大夫則是一臉的欽佩。倪母搞不懂,見流了這麼多鼻血,到底有些緊張,忙道:「快拿帕子給孩子擦擦啊。」

    倪夫人答應了,從貼身丫鬟處取過手絹,小心地給孩子擦拭鼻血。

    剛擦了兩下,這孩子突然身子一動,腦袋一歪,從嘴角湧出幾大塊紫黑的血塊!

    倪母等人大驚失色,都叫出聲來了,左少陽和倪大夫卻仰天大笑,左少陽道:「好了!一條命算是救回來了!」

    倪大夫笑著,眼中卻滿是淚水,抱拳拱手,一躬到地:「多謝左公子救了小兒性命!左公子醫術如神,老朽佩服之至!」左少陽忙拱手還禮:「哪裡哪裡。倪大夫過獎了。」

    倪母忙親自拿了手絹給小孩擦掉嘴角的血塊,剛擦掉,孩子又把腦袋一歪,嘴裡再次湧出幾塊紫黑的血塊。眾人又是一陣驚慌。唯獨左少陽和倪大夫臉上喜色更濃。

    左貴聞得外面嘈雜聲亂,又哭又笑,急忙穿衣出來,問了之後,也是又驚又喜,拿了根凳子坐在床邊,正要伸手去拿孩子的胳膊診脈,忽然,孩子的胳膊往回一收,他這一下抓了個空,抬頭一看,便看見小孩睜著個大眼睛瞧著他,眼中滿是驚慌。

    左貴喜道:「哈,醒了!小傢伙醒過來了!」

    倪母等人急忙俯身查看,便看見那小孩子側過臉瞧向倪母。弱弱的說了聲:「奶奶,我要堆雪人……!」

    一屋子人頓時歡呼雀躍,倪母更是喜極而泣,撫摸著孩子的頭髮,熱淚眼眶:等我智兒病好了,奶奶陪你堆!一定要堆個大大的雪人!」

    倪夫人流著淚感激地連聲對左少陽道:「左公子,多謝!多謝你救了我兒子。嗚嗚嗚……」

    左少陽忙客氣了幾句:「給他再喂小半碗雞湯,中午和晚上再各服一劑。」

    倪大夫忙答應了。

    倪母到底還是有些不明白,生怕出了什麼岔子,問道:「我智兒這流鼻血,又連吐了好幾口黑血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左少陽微笑,瞧了倪大夫一眼。

    倪大夫噙著淚水歡欣地對倪母道:「智兒這病是陰寒凝滯,左公子用方回陽返本,峻逐陰寒,冰伏凝聚的血脈得以溫通,凝血從上翹而出,正是經脈已經溫通的證象。也就是說,這病只要看見鼻口黑血湧流,便可知道,你小孫子這條小命已經被左公子給救回來了!(專業術語神馬的好討厭,好難打)」

    他這麼一解釋,儘管倪母等人不怎麼聽得懂,卻也知道,孩子是真的沒事了,又眼見他甦醒過來了,也能認人了。還說要堆雪人,便知道小命是真的給救回來了,所以,一時間,屋子裡人又都歡呼雀躍。

    倪夫人激動的抱著兒子,對倪母道:「多虧母親了,要不是母親堅持來貴芝堂請小郎中醫治,智兒恐怕就沒命了。」

    倪母樂呵呵笑道:「我可沒什麼功勞,是老二媳婦提醒的,說道底,還得好生多謝人家左郎中父子,若不是他們辛苦醫治,哪能有智兒的今天,」

    倪大夫忙道:「是,母親。」

    他走到桌前,把那三小匣子的首飾,銀錢和老山參捧著送到左貴面前,道:「左郎中,先前請令郎出堂作證,你不肯收下這些禮物,說幫得忙只是小事,我們送的禮太重,生怕人家說閒話。現在,你們救了犬子一命這份恩情,遠超這些濁物。用來酬謝救命之恩,已嫌菲薄,萬望笑納才好。」

    左貴瞧了他一眼,把三個匣子接過,放在桌子上,捋著鬍鬚想了想,抬頭問道:「倪夫人,我有個疑問想請教。」

    「左郎中請說、」倪夫人見左貴收下重禮,這才長舒一口氣,在一旁圓凳上坐下。

    左貴緩緩道:「你們惠民堂給人看病,是如何計算診金、藥資的?」

    這個儘管涉及到商業秘密,特別是藥費的計算問題,但倪大夫還是據實說了:「鄙堂替人診病下方,不管病輕病重,診金都是每次十五文,出診雙倍計算。呵呵,藥資是貴了一點,但只能這樣,就是如此,一天忙到晚也沒得空閒的。」

    「輕症,重症和危症都是如此算錢?」

    「都是如此。不分病情輕重危殆」

    「令郎這病,聽說你用的藥是四逆湯,一劑四逆湯,若在貴堂,收費幾何?」

    「七十文。」

    旁邊的左少陽和茴香聽了暗自咂舌,四逆湯就甘草、乾薑和附子三味藥,都是些常用的普通藥,在貴芝堂,這付藥也就十文錢左右。惠民堂收費竟然高出七倍。七十文相當於人民幣三百五十元,一劑普通的中藥就如此昂貴,只怕在現代社會也是很罕見的了。

    左貴並不驚訝,只是神情淡淡地點點頭:「嗯,那貴堂收取診金、藥資之外,是否收取格外酬謝?」

    「當然不收!」倪大夫面有得色,捋著鬍鬚道:「老朽行醫,除了當年在京城給王爺看病,王爺賞賜,不敢不收,這另當別論,也僅僅一次。除此之外,。老朽替人診病,從來不收取格外酬謝。」

    「人家心甘情願給的,為何不收?」

    倪大夫很是驚詫,嘴角甚至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譏笑:「左郎中,醫乃仁術,仁者,天之理,生之源,醫乃活人之術,故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我輩行醫,懸壺濟世,當以活人之心,識人之病,猶己之病,無論患者富貴貧賤,都應當同仁博愛。如果醫者眼中只有黃白之物,對重金求醫者笑逐顏開,精心治療,對衣衫襤褸者漠然視之,推諉懈怠,還談什麼仁心、仁術、仁醫?」

    「如果已經治好了病,病患感激之下,於診金、藥資之外額外贈送的重禮呢?」

    「那也不能收!左郎中怎麼這糊塗呢!醫者救死扶傷為己任,已經收取診金藥資,再要收取額外饋贈,豈不是違背我等天職?這就跟當官為民辦事一樣,難不成父母官為民辦了事,就要民眾奉上重金厚禮酬謝?病患額外酬謝也是如此,之前收之後收,結果都一樣,都是有損醫德的,這是我等醫者不恥之事,只有那等貪財無德的江湖游醫郎中才會如此!」

    左貴捋著鬍鬚微笑點頭:「倪大夫高論,左某受教了。」伸手把長條几案上的幾匣子寶貝往外一推,「那這些東西,請恕左某不能收下。左某雖然醫術平平,對仁醫仁術之解也不過爾爾,但這仁心,左某自問還是有的。」

    倪大夫頓時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茴香在一旁也冷笑道:「是啊,我們不像有些人,自詡仁醫,可見到衣衫襤褸無錢求醫者,明明可以醫治卻推說治不了。」

    倪大夫聽出茴香在譏諷他當初給貧困的患了中風的老槐村的那位李大娘治病時的事情,當時自己曾因為用藥需要人參,太貴重,怕病人負擔不起,自己雖有人參,但又不願意貼錢治病,而推說這病治不了,此刻聽茴香提起,特別是自己自吹自擂侃侃而談說了一堆仁心、仁醫之後,更是一種莫大的諷刺,頓時老臉漲紅,訕訕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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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32:00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變著法送禮

    左貴回頭對左少陽道:「忠兒,給倪大夫算一下診金資。」說到這,又斜了倪大夫一眼,拖長了聲音道:「記住,實打實的算,切不可多收!免得成了傀大夫口中無良遊醫,多收幾文事小,說出去咱們貴芝堂招牌有損事大!」

    倪大夫在合州是飽獲讚譽的名醫,一向以仁醫自居,骨子裡是看不起別的醫者的,特別是左貴這樣醫術平平的郎中,剛才談到這件事,他內心深處的驕傲自大不知不覺表露了出來,沒想到被左貴抓住了痛腳,著實被譏諷了幾句,不禁又羞又窘,但人家剛剛救了自己的兒子,又答應出堂幫弟弟作證,得罪不起,所以訕訕地自嘲道:「左郎中醫德高尚,在咱們合州杏林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老朽歷來十分佩服,只是,這些酬金,嘿嘿,其實不艙算是診金之外的謝禮了。而是給令郎幫忙出庭作證和救治犬子兩項一併的酬謝。還望左郎中通融一二,予以笑納。」

    倪大夫一再懇求左貴收下這三匣子重禮,自然是擔心左少陽出堂作證不力,雖然對方已經答應幫忙,但在他看來,不收禮的幫忙,總讓人不放心,而這件事已經花了巨資,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弟弟的腦袋就可能搬家,所以,他是想盡辦法要讓對方把東西收下。

    倪母等人也深知其中厲害,前面已經花去巨資打點關係鋪路,最擔心的就是最後這步棋功虧一簣,所以也陪著笑勸說著。可左貴索性不予理睬,坐在長條几案後面,悠閒地品著茶望著門外街景。

    倪母等人還從來沒遇到過捧著錢送不出去的,都沒了主意,望著倪大夫。畢竟,倪大夫開醫館藥鋪行醫三十幾年,見多識廣,這種場面也遇到過,或許能想出辦法來。

    倪大夫眼珠轉了幾轉,終於想出一個主意,拱手道:「左郎中,老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否。

    「倪大夫請講。」

    「犬子這病,雖然轉危為安了,但只怕一時還好不了,需要比較長時間服藥,另外,老朽對貴堂醫治少陽證下利虛脫的這個方子很是仰慕,另外,貴堂炮製烏頭的方子,老朽也是十分欣賞,所以想重金求購,還有,上次老朽曾讓舍弟來商議購買治療中風的方子,舍弟不懂禮節,說話不中聽,得罪了貴堂,老朽替他賠罪。同時,老朽還想購買這治療中風的方子,一共三個方子,就不分哪個方子多少讖了,三個方子總共這三匣子的東西。呵呵,希望左郎中能割愛想讓。」

    左貴拎著鬍鬚道:「我這當然沒有問題,方劑嘛,治病救人用的,多一個人知道病患就多一份希望。自然是好事。不過,這件事你得問犬子,方子是他學來的,他說了才算。」

    倪大夫忙對左少陽拱手道:「左公子,你意下如何?」

    左少陽乾笑兩聲:「倪大夫一代名醫,對我們貴芝堂的方子也稱仰慕,嘿嘿,原來我的方子還是有些用處的嘛。」

    倪大夫老臉又是一紅,當初左少陽來惠民堂推銷方劑,倪大夫曾嘲諷他是騙子,賣的方劑肯定無用,否則貴芝堂也不會窮困如此。左少陽當時對倪大夫就說過,要證明給他瞧,倪大夫當時還冷冷回了一句,他瞧著呢,想不到一個月時間沒到,自己就求上門要求購方了,心中當真有些不是淄味。

    左少陽也只是調侃兩句,並不得理不饒人,笑道:「炮製烏頭的方法,我不能賣,因為已經跟恆昌藥行說好了的,讓他獨家經營。至於治療中風的方子,只要價錢合適,好好談談,倒也可以考慮。而救治令郎的方子嘛,其實倪大夫不用買。我們既然接受給令郎治療,自然是要治好為止,該吃多少藥,我會開了煎好給令郎送來。直到痊癒為止。

    「不不,老朽實在是仰慕此方功效,所以真心求購此方,為將來治病所用。另外,那中風的方子,只要貴堂出個價,老朽決不還價。呵呵」

    「是嗎?」左少陽瞧了他一眼,緩緹道:「還是倪大夫出個價吧。現在是你們要買,不是我們要賣,所以自然應該買家出價。不過,話說在前面,如果只出個一兩百文的,就免開尊口好了。」

    倪大夫當初曾說左少陽那治療死胎不下的方子如果出一兩百文,出於好奇會買下,出到九百文,就是存心耒騙人的。此刻聽他那話,雖然不是嘲諷調侃,畢竟做賊心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現在這方子曾救過犬子性命,少陰證下利虛脫又是多發病,這方子價格絕對不菲。而那治療中風的方子更是價值連城,無奈老朽財力有限,就以這些老山參、首飾、和銀兩為價好了!」左少陽正色道:「說實話,那中風的方子,的確值些讖,但也值不到你這三匣子的東西這麼多的。至於我給令郎治病的方子,說穿了一文不值的,若我這麼高的價格賣給你,人家會說我是個貪圖暴利的大騙子。」

    這句話又讓倪大夫覺得左少陽在報復他上次說左少陽賣假方是騙子的事,惶恐道:「不會的,正所謂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說這話的人,是不識貨不知道好壞的。老朽自耬如道這兩個方子的金貴,所以才重金索購啊。」

    「我說的是實話,給你兒子治病的這方子,的確不值錢,你買了就會後悔。中風的方子也值不了這麼多錢。」

    「不不,買東西就是這樣,買家認為它值,它就一定值!呵呵,

    就用這三匣子東西交換好了,剛好值這麼多,兩不虧欠,呵呵呵」

    自古買家只有壓價的,哪有嫌人家賣價太低,主動抬價的,既然執意抬價高價收購,自然還是別有目的。

    一旁的左貴老爹聽了這話,這才明白,倪大夫還是在借買方子來送禮,心中不悅,朗聲道:「倪大夫如果執意重金收購這個方子,卻也無妨,只是現在已經晨時了,天已經大亮,咱們該去衙門了,我也陪你們一起去。

    這等升堂可得先去,不能讓縣太爺等。至於購買方劑之事,還是等忙完正事之後再商議吧。現在商議,給人以乘人之危之嫌,我貴芝堂雖窮,卻也不會做這等無良之事的。」

    倪大夫聽他這話,當真是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的是聽左郎中說他也要去,這樣看來,想必是真心幫忙了,擔憂的,卻是對方識破自己的想法,執意不收重禮,手打更新!在以往的經歷中,還沒有誰幫忙不收禮的。特別是以前與自己藥鋪又有些仇怨的人,更讓他不安了,可再要想別的辦法卻又想不出來,時間也來不及了,只能相信他是真心幫忙不收禮了。

    倪母、倪夫人等人也是這心思,但要勸說,該說的話先前都說與好幾遍了,再說也說不出新名堂來,主要是時間來不及了,也只能如此。

    在古代,大戶人家的婦人是不上衙門大堂的,即使牽連到案件,只要不是人命官司,或者風化案件,都是請父兄代替到堂,而在大堂旁觀更是不去的。當然,平常百姓家的婦人就不這麼講究了。

    倪母等人本是不願去大堂的,只是,這件事關係倪二的性命,心中牽掛之下,也顧不得這麼多講究了,當下幾位夫人女眷都乘了轎,只留下兩個丫鬟婆子在貴芝堂陪生病的小孫子智兒,一家上下忐忑不安跟左貴父子一起來到衙門。

    衙門大堂外已經有不少人來聽審了,這個案子全城的人都差不多聽說了,都很好奇,畢竟,這涉及到合州最厲害的名醫的弟弟,涉及到惠民堂的事情,而且,還涉及刺史大人的乳母,弄不好就是死罪。所以都很有興趣來看看結果。

    這些人見到倪大夫等人過來,紛紛讓開道路,用一種憐愉或者幸災樂禍的眼神望著他。

    倪母等人的轎子來到大堂右側空地上停下,轎簾緊閉,丫鬟僕從環繞守候。倪大夫則邁步上了大堂前的右側月台。

    按照規定,作為原與支告的親屬,以及可能需要作證的證人,都可以在月台上聽審,隨傳隨到。當然,在現代法院開庭審理案件,證人是不允許旁聽庭審的。古代糾問式的審訊卻沒有這種嚴格的限制。

    月台左邊,是原告及其家屬的位置,右邊是被告及家屬的。當然,被告在押的話,就只有家屬了。

    原告隋掌櫃一家人已經到了,人數不少,老老手打更新!也有幾頂轎子停在月台下,掛著長條白幔,想必是隋家女眷來聽審的。隋家人瞧見倪大夫上來,或者怒目而視,或者往地上啐唾沫,還有低聲罵罵咧咧的。

    大堂兩側,皂隸們已經等候在那裡了,縣太老爺還沒蹤影。大堂之下旁聽的人都靜悄悄等著,間或議論,聲音也很輕,衙門裡大聲喧嘩是要挨板子的。

    這時,恆昌藥行的祝藥櫃帶著兒子和幾個老茶客也來了,倪大夫不好上前施禮,因為祝藥櫃是為自己弟弟作證來的,這時候打招呼,生怕隋家說閒話,只是衝著他笑了笑。

    左少陽的姐姐茴香和姐夫侯普也來了,站在堂下人群前面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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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35:04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大烏頭煎證的病豬

    等了一會,便聽見鐵鏈子嘩啷啷響,幾個獄卒吆喝著押著一個囚犯從囚牢方向過來了,這囚犯戴著五十多斤重的厚厚的大木枷,兩手鋪在木枷上,拇指粗的鐵鏈連著手腳,還有一節拖在地上,走在青石板路上自然噹啷響。

    囚犯走近,看清楚便是惠民堂的倪二,這才幾天工夫,已經是很憔悴不堪了。

    隋家一見到他來,頓時嘩然,隋掌櫃倒還沉得住氣,只是怒日而視,其餘的卻不管,衝過去吐口水謾罵,從地上抓起雪團捏雪球砸。更有兩個老婆子,哭喊著衝上去要抓他打。那些個獄卒已經得了倪大夫的好處,自然不能讓倪二吃了眼前虧,特別是當著倪大夫的面,趕緊擋在面前,手按腰刀怒道:「做什麼?」

    那兩個老婆子被嚇住了,這才看不敢亂來,被其他人拉了回去,嘴裡破口大罵污言穢語自然是少不了的了。剛開始還只是罵那倪二,待倪二被送入大堂旁邊候審的黑屋子關押起來看不見之後,這些人便把矛頭指向倪家人了,指著倪家人一通亂罵。倪家人都是面有愧色,低著頭一聲不吭。顯然是想讓對方出出氣,好為後面的和解做鋪墊。

    對於原告及其家屬的這種義憤行為,皂隸們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只要不鬧過分,也懶得管。

    在亂哄哄的謾罵聲中,刑房書吏終於出現在大堂裡,朗聲道;「肅靜!升堂嘍一一!」

    隋家人這才停住叫罵。

    兩廂皂隸齊聲吆喝:「威武一一!」手中水火棍杵著地咚咚直響。

    片刻,大堂屏風後面,鈽縣令踱步而出,後面跟隨的是刺史下派監察此案的州衙門醫官湯博士,在後面則是本縣的安醫官。

    鈽縣令走上暖閣,在楠木長條几案後撩衣袍端坐,右手一抬,示意湯博士在左側交椅上就座。湯博士拱拱手,踱步過去,撩衣袍在交椅上坐下。安醫官在大堂上卻是沒有座位的,只能在湯博士身後側身而立。

    大堂右側,坐的是刑房吏,專門負責記錄的。錢縣令驚堂木一拍:「傳原告!」負責傳人的值庭皂秦在大堂蕭高聲道:「傳原告一一!」

    隋掌櫃急忙從月台左側轉了出來,低著頭快步走到大堂上,在左側撩衣袍跪倒。

    錢縣令又下令帶人犯倪二。這次倪二押上來,隋家的人不敢再亂罵,只是悲聲痛哭。

    「原告,你有何冤屈,照實說來。」錢縣令拖長聲音。

    隋掌櫃聲淚俱下,哽咽著把經過說了一遍,反覆強調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倪二明明知道大烏頭煎醫書上最高用量只能用到五枚,卻故意用了八枚,旁人提醒了他他還堅持超量用藥,以至於老母親服藥之後,片刻便淒慘死去。這倪二分明是故意不如藥方,謀害老母,要求嚴懲,替老母報仇雪恨。他訴說之中,月台上隋家哭罵聲響成一片。錢縣令不得不幾次拍驚堂木讓他們肅靜。

    隋掌櫃說完。哉縣令問倪二道:「方方原告所說,是否屬實?」

    「小人用烏頭八枚替隋母醫治,這是屬實。只是,事出有因,小的真的不是故意謀害,還請大老爺明察。」

    「有何緣由,照實說來。」

    「是。」倪二已經跟倪大夫進行了串供,按照倪大夫的指示,悲聲道,「隋家請小人出診,小人替隋母診治,發現隋母寒疝已經十分嚴重,病情危重,必須用重劑才能救逆,小人以為,縱然用到醫書上的最高五枚,只怕也不能救逆。小人聽說貴芝堂小郎中左少陽,曾用八枚烏頭治好了恆昌藥行祝藥櫃的陳年濕痺,所以也冒昧一試,不成想倪母卻病故了,對這個意外,小人很是悲痛,只是,小人以為,這不是小人用藥的緣故。」

    「胡說!」隋掌櫃怒斥道,「我母親服用你的藥之後,一盞茶工夫便死了,不是你的藥又是什麼?」

    本來,沒有縣太爺的許可,大堂上擅自發言,會被以咆哮公堂而處罰的,但隋掌櫃有刺史大人的背景,錢縣令對他自然不敢責罰,只是和顏悅色道:「原告,大堂之上,不要隨意說話!」

    隋掌櫃氣呼呼拱拱手:「是,大老爺。不過,他剛才的狡辯純粹是一派胡言,請大老爺明察!」

    錢縣令已經得到了歐陽刺史的指示,這件案子關鍵就是查清這個問題,更何況又得了倪家重禮,所以微笑點頭,問倪二道:「隋掌櫃說的沒獵,他母親吃了你的藥,立馬死了,不是你的藥又是什麼原因?」

    「這個小人不知,或許是病重不治也未可知。但是,小人用藥絕對沒問題,而且是有依據的。」

    「什麼依據?」

    「隋母跟祝藥櫃都是年邁之人,身體都一樣的虛弱,而貴芝堂小郎中用八枚烏頭治病,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小人也用八枚,就算老太太是女流,比祝藥櫃
身子稍差,也斷不會服藥之後立即死亡。所以,倪母病死,只能是本身病重不治,但絕對不是小人用藥的緣故。大老爺若不相信,可以傳恆昌藥行祝藥櫃和貴芝堂的小郎中左少陽到堂查問。」

    「嗯,傳恆昌藥行祝藥櫃。」

    祝藥櫃上堂之後,拱手施禮。按照規定,證人作證可以不用下跪。祝藥櫃說了事情經過。

    錢縣令聽得接著鬍鬚連連點頭,旁邊的湯博士很是不悅,拱手朗聲道:「縣令大人,下官有話想問被告和祝老掌櫃,不知可否?」

    湯博士代表刺史大人來監察此案,釕縣令哪敢不讓他發問,忙陪笑拱手道:「湯大人有話儘管垂問好了。」

    「哼。」湯博士先是鄙夷地瞧了一眼倪二,冷聲道:「你給隋母治病,用的烏頭是你們自己炮製嗎?」

    「不是,是,恆昌藥行免費贈送的,所有合州藥鋪都獲贈一包藥材,共六味藥,分別是烏頭、附片、膽南星、沒藥、乳香和地龍。都是炮製好了的。」

    「誰炮製的?」

    「聽說是貴芝堂的小郎中用新法炮製的,小郎中就是用這種新法炮製的烏頭治好了祝藥櫃的病。所以,小人也用了這種烏頭……」

    「行了,本官沒問你這個。」湯博士轉頭望向祝藥櫃,道:「本官問你,貴芝堂的小郎中左少陽給你治病時,用了八枚烏頭,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郎中開了藥方,小人按照藥方從鄙行取藥,送到貴芝堂炮製,炮製好之後送回鄙行煎熬服用,送去的和拿回來的都是八枚烏頭,所以小人知道。」

    「你能確定這些鳥頭沒有掉包?」

    「能確定,小人賣藥三十多年了,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湯博士捋著鬍鬚沉吟片刻,又問道:「你是什麼病,小郎中給你用的什麼方?」

    「惠民堂倪大夫和小郎中都辯證為風寒濕痺,開的方劑都是小活絡湯,只是,傀大夫用烏頭只有五雀上,我吃了頭暈眼花,想吐,肢體發麻,想是中毒了,不敢再吃。後來小郎中給我開了方,也是這個,只是烏頭用量用到了八枚。」

    「八枚烏頭全部用了?」

    「是的。」

    「全部入湯煎熬?」

    「是。」

    「怎麼煎的?」

    「烏頭先煎一頓飯工夫,然後放其餘的藥。」

    「你吃了沒事?」

    祝藥櫃跟這湯博士很熟患,平素經常來往,當下呵呵笑道:「湯老爺,你看我這樣像有事的樣子嗎?」

    湯博士眉頭微蹙,轉身對錢縣令道:「大人,歷代醫書上記載病案方藥,從無用烏頭八枚之多者,一般用一二枚足矣,用到五枚者,已經十分鮮見,手打更新!更何況八枚,從沒聽說過。不過,下官也不好說他們幾個都是說謊,但下官著實不相信八枚烏頭入藥,病人卻不會中毒死,能否傳貴芝堂小郎中到堂查問清楚。」

    「嗯,本縣也有此意。一一傳貴芝堂小郎中左少陽!」

    左少陽邁步進了大堂,學著祝藥櫃的樣子拱手躬身一禮:「小人左少陽,見過兩位大老爺。」

    鈽縣令道:「你先把經過敘說一遍,要如實說來。」

    「是。」左少陽簡略把經過說了。

    湯俗士道:「本官問你,你這烏頭是如何炮製的?」

    左少陽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是鄙堂的秘密,不便相告。」

    湯博士老臉一紅,道:「本官不是要探問你們的秘密,是要查清案情。」

    「那我只能告訴大老爺,我們貴芝堂炮製的烏頭,用八枚是不會死人的。別說八枚,更多的劑量我也曾用過,都沒死過人。」

    「本官不信!」

    「可以當堂驗證啊!」

    「如何驗證?」

    「找頭豬,餵他吃八枚我們炮製的鳥頭,看看死不死不就行了!不過,必須得找生病的豬,而且是患了大烏頭煎證,需要大劑量烏頭醫治的豬,要不然,正常人亂用這麼重劑量的藥,又沒有需要治療的病,這藥力就沒地方用,自然會傷害人的肌體,反而會中毒的。」

    湯博士冷哼一聲,道:「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就算能找到病豬,誰又能知道它是不是患了大烏頭煎證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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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縣太爺光臨

    左少陽眼珠一轉,笑道:「我到有個辦法,可以讓大人知道,用我們貴芝堂炮製的八枚烏頭,能治病而不會治死人。」

    「什麼辦法?」

    「這涉及鄙堂醫術秘密……」左少陽回頭瞧了一眼月台外站著的倪大夫,上前兩步,湊到長條几案前,朝湯博士和安醫官招招手。兩人聽說涉及醫術秘密,自然艮是好奇,便起身走了過去,聽他說什麼。

    左少陽低低的聲音對錢縣令和兩位醫官道:「倪大夫的兒子患重病,在鄙堂救治,實不相瞞,他也需要用烏頭附子之類的方劑醫治,正好可以用來驗證我的說法。只是,這涉及到鄙堂醫術秘密,不能外傳,所以,不方便在大堂上或者衙門裡展示。如果三位大人願意,便請勞駕到鄙堂,我當場展示給三位老爺看。不過,還請三位大老爺保證不把鄙堂這個秘密外傳,我才敢演示。」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安醫官瞧見湯博士板著臉,料想他不肯去,便對左少陽冷笑道:「小郎中,你的架子未免太大了點吧?請縣令大人和湯大人到你們藥鋪去。你貴芝堂那破廟,能裝得下兩位大人這樣的大菩薩嗎?」

    左少陽兩手一攤:「那算了,反正這案子我已經作證了,說了我的確用八枚烏頭給祝藥櫃治病,是你們不信,我才說找頭患大烏頭煎證的病豬來證明,你們又說不好找,那我才說可以另外證明給你們看,你們既然不願意去,我也樂得省事。我的作證已經完了,三位大老爺,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安醫官瞪眼道:「你不走,難不成還想讓縣令大人請你吃飯?當真是……」

    錢縣令沖安醫官一擺手,安醫官急忙打住,拱手退開。錢縣令時左少陽道:「小郎中,你在堂外稍等,本縣踉湯大人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是。」左少陽拱手退到堂外。

    錢縣令和湯博士轉過身去,把腦袋湊到一起,錢縣令道:「湯大人,你意下如何?」

    湯博士擼著花白鬍鬚沉吟片刻,反問道:「錢大人以為呢?」

    錢縣令一險為難,道:「同昌藥行祝老掌櫃和這小郎中的證詞,與人犯口供一致,若是平常案件,也就可以據此定案了,但此案刺史大人非常的關注,最好找到鐵板釘釘的證據,據此定案,才有說服力,在刺史大人面前也才好交代啊。」

    湯博士聽他說的很委婉,言下之意倒是贊同前往貴芝堂查看。湯博士倒不是一定要跟惠民堂為難,他也想把這案子查個水落石出,好跟刺史大人有個交代,當然,刺史大人也不是故意要整死倪二,他要的也是一個明白的答案,如果有喜凶,那就一定要懲處,如果沒有,卻也不能冤枉了好人。現在這案子查到這個地步,小郎中新法炮製的藥材是否真能用到八枚而不中毒,成了整個案件最關鍵的所在,必殂查清,而左少陽要求為商業秘密保密,這也不過分,畢竟人家是證人,又不是人犯,沒有理由強迫人家作證。

    想到這裡,湯博士緩緩點頭:「那好,咱們就去看看吧。」

    「好!」錢縣令轉身過來,向大堂外的小郎中招手讓他過來,說道:「本縣與湯大人商議了,一同去你們貴芝堂查看。」

    「是。」

    左少陽急忙拱手答應,禁不住心中暗喜,縣太爺現在大駕光臨他們貴芝堂,大堂上的人當然知道縣太爺是去查案去了,可是滿城的百姓可不知道,只知道縣太爺光臨貴芝堂,或許是求醫,或許是問藥,在消息不靈通的古代,這重重擼測想像肯定會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那時候,貴芝堂想不出名都難!

    這是左少陽被老爹明確要求必須幫傀二作證之後,想到的一個順帶宣傳貴芝堂的法子,果然如願以償,也算是有所斬獲吧。

    安醫官聽錢縣令和湯博士竟然真的要去貴芝堂,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傳令下去,很快把兩頂轎子備好,人犯押回大牢繼續羈押。錢縣令、湯博士分別乘轎前往貴芝堂,安醫官官階太低,只能騎馬跟隨,沒資格坐轎。皂隸們鳴鑼開道,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貴芝堂。

    左貴老爹聽說縣令大人要去他們貴芝堂,又驚又喜又是惶恐,帶著左少陽前頭領路,倪大夫和隋掌櫃兩家人也分別乘轎、騎馬,或者步行,跟隨在後面。

    大堂外圍觀之人聽說縣太爺要去貴芝堂,站在前面聽得清的知道怎麼回事,後面大多數聽不清堂上說話,只是來瞧熱鬧,都很

    驚詫,也遠遠跟著。沿街走來,路兩邊的行人不知道做什麼,也都跟著走。

    於是乎,等到了貴芝堂,一條街都是人了,塞了個水洩不通。熱熱鬧鬧的比過大年趕廟會還熱鬧,口口相傳,傳到後面,便是擼測得多,實在的少,大多數人都如同親耳聽見似的肯定地告訴打聽的人說,縣太爺升堂問案,偶然得知貴芝堂醫術高明,正好身有隱疾,所以當即退堂前來求醫問藥。

    茴香和侯普最先飛奔回家,氣喘吁吁和梁氏說了縣太老爺要來藥鋪公幹,把個梁氏嚇得腿都軟了,她以往從來沒見過縣太爺,街上縣太爺的轎過去,都是鳴鑼開道,閒人遠遠迴避的,還垂著簾子,哪裡見得著。此刻聽說縣太爺竟然要到家裡來,慌得話也說不出來了,手也不知往哪裡擺了,站在那直打哆嗦。

    侯普到底是衙門的書吏,經常能見到縣太爺,倒也不覺如何驚慌,忙指揮著梁氏、茴香還有傀家留下來的幾個丫鬟婆子幫著把所有三扇大門全部打開,拿掃帚把地再掃掃,把東西都碼整齊,把茶杯都洗洗,準備好上次左少陽買回來的蒙頂萬春銀葉香茶,生火燒開水準備泡茶。

    正忙碌著,便聽見遠處開道的銅鑼敲得山響,吆喝迴避的聲音遠遠送了過來,梁氏更是慌亂,手不停地在胸前圍裙上擦拭,哆哆嗦嗦問女婿侯普道:「這個……,那個……,怎麼辦啊?」

    「岳母不用緊張,趕緊到門口迎接縣太爺!」

    唐朝比較開放,特別是百姓家的女眷講究比較少,一般家裡未男人多不迴避,更何況是開門做生意的人家。梁氏等人趕緊出來,在門口兩側垂首而立。

    開道皂隸在街兩邊站立,屏退行人,接著錢縣令和湯博士的轎子到了,下了轎,錢縣令整了整衣冠,抬頭瞧向貴芝堂大門兩邊新掛的聯句,接著山羊鬍搖頭晃腦念道:

    只願世上人莫病,

    哪怕架上藥生塵。

    「好句!好句啊!」錢縣令撫掌讚歎了一番,轉身對跟在後面的左郎中道:「這對子是你寫的?」

    左郎中弄不明白他問的是書法還是聯句本身,忙躬身道:「聯句是……,是犬子所想,學生塗鴉的。」

    唐朝官吏多是科舉出身的文人,任地方官的同時,也擔任地方教育之責,所以一方的文人,邳卻要尊其為師,自稱學生的。這裡自然不包括左少陽這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不懂規矩,所以才當面自稱為「我」

    「哦?小郎中還有如此文采?」錢縣令招手將左少陽叫了過來,上下好生打量了一下:「只願世上人莫病,哪怕架上藥生塵,嗯,一一你年紀輕輕,想必才入杏林,便已有如此高節?」

    這論事是不能謙虛的,所以左少陽躬身道:「這是我們醫者都應當具有的品質。」

    「好」錢縣令很滿意,微笑捋著鬍鬚,指著那對聯,對湯博士道:「湯大人,如果醫者都有這等風範,那就是百姓的福了。」

    湯博士也微笑道:「正是,只可惜世間像貴芝堂左郎中這樣品德高尚醫術如神的醫者大少了,而惠民堂倪二運等草菅人命的庸醫卻是大有人在,為了黎民百姓安康,需得好好整治啊!」

    「呵呵,是啊,惠民堂的大掌櫃倪大夫與其弟大相逕庭,卻是一代名醫,醫德高尚,懸壺濟世,連京城都有名氣的。」

    湯博士聽出來他提倪大夫,顯然是自誇之意,不想讓倪二這顆老鼠屎,把整個石鏡縣的醫界的臉都抹黑了。便打了個哈哈連聲稱是,不再提這個話題,捋著鬍鬚道:「咱們開始吧。——小郎中呢?」

    「我在這!」左少陽轉身過來,拱手道。

    「開始吧。」

    「是,麻煩其餘的人全部出去,只留下三位大人和倪家小兒即可。」

    「好,其他人都出去!」

    倪大夫在門口聽說,卻不知道把兒子留下所為何故。反正兒子留在貴芝堂醫治,自然聽從人家的安排,倪母等人坐在轎子裡,不知道外面的情景,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梁氏帶著茴香、侯普讓伺候的倪家丫鬟僕從都出去,把門帶上,屋裡就剩下錢縣令、湯博士、安醫官和左氏父子。

    左少陽走到小床邊,查看了一下倪家小少爺智兒,見他神志已經清楚,只是沒有親人在旁,有些害怕,蜷縮著瞧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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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超級重劑

    在左少陽介紹了這孩子的病情,然後說道:「兩位醫官大人,你們是行家裡手,如果是你們,給這孩子治病,最大敢用多少附片?」

    湯博士和安醫官都分別上前診查,完了之後,湯博士道:「孩子這病,若是本官下方,最多用一兩附片。」

    安醫官嘿嘿道:「卑職膽小,最多只敢用五六錢而已。」

    一兩就是五十克。一枚附子一般有十五克,湯博士用五十克,也就是三枚左右,算是偏大的劑量了。

    錢縣令捻著山羊鬍問左少陽:「小郎中,你呢?」

    左少陽徼做一笑:「孩子的病是少陰症下利虛脫,陰氣瀰漫,又被其父錯用苦寒退熱藥,雪上加霜,以至週身氣血趨於凝聚。必須使用大劑量的附片,回陽返本,峻逐陰寒,所以,我第一劑藥用了二兩四錢附片!」

    湯博士冷笑:「你撒謊也得有個底吧,二兩四錢,那可是八枚附子的劑量!已經超過醫書最高劑量三枚。試問醫史上有誰用過如此高的劑量?」

    左少陽也不搭話,邁步進了廚房取了一個煎藥的砂鍋出來,走到湯博士面前,把砂鍋往他面前地上一放:「大老爺,這是我先前給這孩子煎藥剩下的藥渣,還沒倒掉的,你自己個查查吧。」

    湯博士瞅了他一眼,蹲下身,先看了看,然後伸手進去翻弄,將附片一塊塊都撿了出來,果然一小堆,足有二兩多。

    安醫官在一旁冷笑道:「莫不是想著我等要來查看,事先把附片放入藥渣中,哄騙我們吧?」

    左少陽也是冷冷一笑:「我早猜到你會這麼懷疑,沒關係,反正現在需要給孩子吃藥了,我也要換新藥調整用方。你們看著我揀藥煎熬,給孩子服下,便知是不是我哄騙的了。」

    湯博士等人臉上頗有驚異之色,湯博士沉聲道:「這一次還是用二兩四錢?」

    「不,用一斤!」

    「你說什麼?」錢縣令不懂醫倒不覺得如何,湯博士和安醫官二人卻眼珠子瞪得溜圓,就差沒從眼眶裡掉下來了。

    安醫官厲聲道:「一斤附片?開什麼玩笑!那可是三十三枚附子!超出醫書最高劑量六倍多。你想謀殺啊?」

    左少陽淡淡一笑:「是謀殺還是治病,等一會你們就知道了。」轉身是到藥櫃前,拉開藥抽,也不揀藥,直接將那一抽藥端過來,放在錢縣令、湯博士和安醫官面前:「藥抽裡左邊一格就是我貴芝堂新法炮製的附片。請查驗是否是附片。」

    湯博士和安醫官蹲下身,細細翻看了一遍,還拿到嘴邊咬了一口嘗嘗味道,互視一眼,緩緩點頭。湯博士道:「沒錯,是附片。」

    「如果我用這麼多附片配藥,給這孩子吃了,孩子沒中毒,而病情卻進一步好轉,是否能證明使用我貴芝堂新法炮製的烏頭或者附子,即使超量到八枚,也不會中毒?」

    湯博士冷聲道:「那是自然,烏與與附子同根而生,一株二藥,烏頭雖然比附子毒性略大,但是你用量達到三十三枚,如此重劑,二者的些許差異早已不算什麼。若是如此,完全能夠說明拿貴堂新法炮製的烏頭八枚入藥,不會致使病患中毒。不過,如此重劑附片治病,肯定會死人的!人命關天,不可兒戲!」

    「湯博士,我先前就給孩子用了二兩四錢的附片入藥,這劑量也是遠遠超過醫書規定的劑量,孩子要死早死了。現在你們看,這孩子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湯博士瞧了那孩子一眼,捋著白鬍鬚轉頭望向錢縣令:「大人以為如何?」

    錢縣令微笑道:「湯大人,本官到覺得小郎中沒說謊,試問「他有什麼必要說謊呢?這案子於他沒有任何關係,如果用一斤附片會危及孩子生命,他為何要冒險?現在他敢於這麼做,就說明他是胸有成竹的。倒可以相信。」

    安醫官插話道:「大人,這小郎中之所以甘冒奇險,倒也不是全無目的,他設這圈套把縣令大人招來他貴芝堂,目的顯而易見,不過是想借大人的官威聲望,來增長他貴芝堂的名氣罷了!」

    左少陽肚子裡暗自讚歎,這安醫官倒也不是傻子。自己之所以如此大費周折,當然並不全都是為了幫倪二作證,順帶的主要的目的,是借這個機會提高貴芝堂的知名度。不過這種事當然不能承認,當下淡淡道:「我這樣只是為了能幫助縣令大老爺查清案情,如果三位大老爺覺得我別有用心,那這件事就此作罷好了。反正我的作證已經完了,該說的已經說了,是否採信,由大人自行決定。」

    左少陽這一招以退為進很是管用,鈽縣令果然狠狠瞪了安醫官一眼,對左少陽微笑道:「小郎中多心了,本官知道你是為了幫本官查清案情,別無他意。好了,小郎中,你儘管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就是。」

    左少陽笑了:「好。我現在開始煎藥了,為了防止有人說我作弊,我就在這大堂裡煎藥,這火盆中還有一些微火,是倪大夫他們昨夜送孩子過來讓我們醫治,因為宵禁走不了,便留守在這裡,一夜烤火留下的。現在正好用來煎藥。不過,這附片必須先煎差不多一個時辰,而且不用水煎,改用雞湯煎熬。我這還有昨夜從前面飯館買來的大半盆雞湯。可以用來熬藥。」

    左少陽從廚房把雞湯端了出來,又拿來一個臉盆大小的大砂鍋給兩人檢驗過之後,把雞湯全部倒入砂鍋。然後從櫃檯上拿了一桿秤藥的桿子,蹲在地上,開始秤量附片。

    左貴一直默不作聲在旁邊看著,他倒不擔心兒子用這麼重的劑量的附子,事到如今,擔心已經沒用了,先前兒子用那二兩四讖附片煎藥給病兒服用,他當時就在場,但並不知情,現在知道了,暗自有些後怕,不過,病兒服藥之後不僅沒有中毒,反而甦醒過來,還能說話認人,這使他堅信兒子這方劑應該是有效的,雖然現在用到了一斤的超級重劑,但他還是充滿了信心,因為二兩四錢跟一斤,都已經遠遠超過正常用量,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眼看兒子蹲在那秤藥,左貴忙拿椅子凳子過來給縣太爺和醫博士三人坐。

    家裡只有兩把椅子,左貴看病坐的那把還行,另一把已經鬆了,坐上去嘎吱嘎吱響,彷彿隨時要散架一般,所以把自己的那把交椅端過來給縣令大人坐,把那把嘎吱響的交椅給湯博士坐。又拿了根固凳給安醫官,從廚房拿了兩根矮板凳,一根給了左少陽,一根放在牆角,自己撩衣袍遠遠坐著瞧。

    錢縣令、湯博士和安醫官在旁邊觀瞧,見左少陽不停地秤了倒,又接著秤,台上藥箕裡的附片開始堆成小山似的。足足稱了整整一斤,然後將那些附片小心地倒入雞湯砂鍋裡。

    接著,左少陽拿來一些乾柴加到大堂那火盆裡,很快火焰便起來。又拿來一個專門燒水煮飯的鐵撐架放在火盆上,把大砂鍋放在上面。開始煎藥。

    這藥要先煎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時間還是有些漫長的,而錢縣令等人義不好走開,生怕藥被掉包了。只能在這裡等待。好在這錢縣令十分健談,難得有這一刻的空閒,便把左貴叫過來拉家常,問他家世。

    左貴隱有幾分得意地說了自己祖父曾經是八品官,又說了從醫的經歷。錢縣令聽得饒有趣味,不停問這問那,還問左少陽是否成親,是否托媒等等。湯博士和安醫官開始默不作聲,聽縣令興趣盎然,便也湊趣問些問題,說些自己行醫的事,幾個人聊得挺有勁,倒也不嫌時間慢。

    門裡的人閒聊,門外的人不知情,卻是等得十分焦急了,特別是倪大夫,有心上前偷窺,可幾個捕快已經站在門口把門,誰也不許靠近,近不了也就看不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

    轎子裡博倪母等人也是心急如焚,不時偷偷撩起轎簾一個小角,偷眼往貴芝堂緊閉的大門觀瞧,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隋家的一眾人也很是焦急,不時低聲議論,卻沒什麼別的主意。

    圍觀的人等了好半天,也沒見縣太爺他他們出來,一些人覺得沒趣,便走了但大多數人還是想看個究竟的,在貴芝堂那街兩邊層層圍住,踮著腳,仰著腦袋往裡看。城裡其他人得了消息,好奇的也都來瞧熱鬧,所以這人反倒比先前更多了。

    好不容易過了半個時辰了,左少陽起身到藥櫃處開始整理藥材。湯博士他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沒怎麼注意,繼續跟左貴聊著。

    左少陽背著身不停取藥放藥過程中,把方劑需要的藥已經暗自取了放在一邊。

    整理了一頓飯工夫,看看時間已經到了,這才把那包藥拿了過來,正要往藥罐裡放,湯博士道:「小郎中,你放的什麼藥,能看看嗎?」

    左少陽搖頭道:「抱歉,這是鄙堂的秘密,不能外傳。」

    「那我怎麼知道你放的這藥有沒有問題呢?」

    「你們現在要查看的,不是我這方劑本身是否有問題,而是方劑中的附子是否會讓人中毒。至於我加什麼藥沒什麼關係,因為不管我加了什麼藥,都不可能把一斤的附子整得沒毒的,對吧?」

    湯博士緩緩點頭:「這話倒也對,世間只怕還沒有什麼藥能和解一斤附子的毒。你加吧。」

    左少陽把藥倒入藥罐,接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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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麥芽糖

    藥終於熬好了,左少陽拿了一個大碗,倒了一碗藥涼了準備給孩子喝。

    湯博士盯著那藥碗,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拱手對錢縣令道:「大人,這高達一斤的附片入藥,附片乃劇毒之物,如此用藥,不管如何炮製,孩子都必死無疑!咱們不能眼見他如此草菅人命!」

    左少陽穿越過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以前閒聊,從姐夫侯普哪裡知道了州縣官吏的設置和官階,所以他知道,這什麼醫官博士,只是九品下,相當於現在的副科級,也就是官階中最低的一級。他之所以趾高氣昂的,主要是代表了歐陽刺史。但現在自己只是平頭百姓,是個官都能欺壓,而且湯博士這個官還是昝藥鋪的官,得罪不起。所以他將藥碗往桌上一放,也不分辯,望向錢縣令,等他示下。

    錢縣令剛才是說了相信左少陽,事到臨頭,又有一些猶豫了,若真出事,可不得了,便側臉瞧向左貴老爹:「左郎中,你們當真有把握嗎?」

    左貴老爹拱手道:「回大老爺,小人敢以性命擔保,如果有什麼閃失,小人願意承擔殺人之罪,一命償一命!」

    左少陽身子一震,感激地望向老爹左貴,想不到老爹竟然能用性命替自己用藥作擔保,他本來是打算如果對方不信任,就不治療了的,可現在老爹願意以性命擔保,那就是趕鴨子上架了,總不能讓父親替自己承擔責任,忙對錢縣令拱手道:「大老爺,是我用的藥,出什麼問題,自然由我自己承擔。如果用藥後孩子中毒,甚至死亡,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要殺要剮聽憑處置!」

    湯博士斜眼瞧著他,冷冷道:「你當真如此自信?」

    左少陽胸脯一挺:「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忽又想起,這句諺語說的是宋朝水泊梁山好漢的,唐朝如何知道?趕緊又換了一句:「沒有這金剛鑽,我就不敢攬這瓷器活!」說了這句,又擔心唐朝到底有沒有金剛鑽這一說。再想栽個諺語來說,卻又一時找不到。

    錢縣令雖然沒聽過這兩句諺語,但大致意思已經猜到了,捋著鬍鬚笑著對湯博士道:「既然小郎中有此自信,又以性命擔保不會出錯,那就讓他給孩子服藥吧,湯大人意下如何?」

    湯博士緩緩點頭。

    左少陽掃了三人一眼,道:「還有一點我必須說清楚,一一我作證的內容,只是我給,恆昌藥行的祝老掌櫃治療風寒痺症,用了八枚烏頭,以及我們貴芝堂炮製的烏頭,就算用了八枚,如果對症也不會中毒而死。至於倪二是否下毒殺了隋家老太太,是故不如本方還是誤不如本方,你們是判他有罪,砍他腦袋,還是流放三千里,還是無罪釋放,都一概與我無關!」

    錢縣令接著鬍鬚道:「這個自然,你是證人,又不是被告,本縣不會把你跟這件案子扯上關係,這案子一切與你無怪,你只管放心好了。」

    「好,有縣太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左少陽端起藥碗,慢慢給倪家小少爺服下。

    眼見一碗湯藥全部喝完,一屋子人都緊張起來。等了片刻,見孩子已經張著大眼睛望著他們,一點中毒痛苦的表情都沒有,錢縣令轉頭問湯博士:「要等多久,才知道結果如何?」

    「如此大劑量的附子,如果中毒,最多一頓飯工夫便可知道。還要看是否有療效,那就得等上幾天了。」

    錢縣令道:「刺史大人那裡還等著回話呢,如何能等上幾天的?咱們只需看是否中毒就行了,至於是否有療效,已經不是本案涉及的範圍,不用考慮了。」

    湯博士心想,如果不中毒也治不好病,那這藥炮製到底是有問題的,不過現在不是查藥材是否炮製合格的問題,而是查新法炮製的藥材,用量超過標準之後是否中毒的問題,所以只看中毒與否就行了,倒也暫時不用深究療效。便拱手道:「是,那就再等個兩盞茶的工夫便可知曉了。」

    幾個人又圍在床邊眼睜睜瞧著那孩子。孩子有些害怕,想縮進被子裡去,錢縣令滿是皺紋的臉擠出難看的微笑:「孩子,別怕,現在感覺怎麼樣?肚子痛不痛?」

    智兒搖搖頭,他到底是富家子弟,見多識廣,膽子也大,見幾個老頭慈眉善目的,也不像壞人,便道:「我想吃麥芽糖!」

    「哦,想吃糖啊,行啊。」

    錢縣令轉頭對安醫官道:「出去告訴他們,趕緊給孩子買塊麥芽糖來!」

    安醫官答應了,急忙跑到門口,拉開門,探頭對外面捕快道;「縣太爺有令,快去買塊麥芽糖來,孩子要吃糖。」

    捕快答應了,便聽見圍觀的人群中有貨郎笑道:「正好,我這賣麥芽糖。要多少?」

    「拿兩文錢的!」捕快跑過去,掏錢買糖。

    聽見安醫官這話,門口一直憂心忡忡的倪大夫忙搶步上前,陪笑問道:「是小兒要吃糖嗎?」

    「廢話,這屋裡除了你兒子,還有誰是孩子的?」

    「嘿嘿,小兒沒事吧?」

    「當然沒事,有事還能要糖吃?」安醫官冷笑道,左右瞧了瞧,人山人海的圍觀者,壓低了聲音道:「現在是沒事,就不知道等一會有沒有事。」

    「啊?」倪大夫大吃一驚,「什麼意思?」

    「剛才小郎中給令郎開了一劑藥,單單是附片就用了整整一斤!你說,吃了一斤附片,會不會有事?」

    倪大夫大驚失色,搶步上笛就要往裡闖。捕快上前攔住了他:「幹什麼你?」

    「我要進去看看我兒子!」

    「沒有縣太爺召喚,誰也不許進去!退開!」

    「可是我兒子……」

    安醫官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點,道:「你現在進去也沒用啊,藥已經服下了,這麼重劑量的附子,一旦中毒,就是神仙也沒辦法,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時,那捕快已經把麥芽糖買好拿過來給安醫官。安醫官接過,瞧著倪大夫,歎了口氣,把腦袋縮了回去,把門關上了。

    倪大夫又想上前,兩個捕快虎視眈眈瞪著他,只能停步,焦急地翹著腳伸著脖子望著。

    身後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福札道:「大老爺,老太太請您過去說話。」

    倪大夫忙轉身來到母親的轎子旁。倪母撩開一小角轎簾,低聲道:「兒啊,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別擔心,那小郎中不是個莽撞的人,他敢用藥,肯定是有把握的,智兒應該沒事。」

    「可是」

    「不用說了,耐心等著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著急也沒用的。」

    倪大夫忙躬身道:「是,母親。」轉身走到門口,也不探頭觀瞧了,索性凝神靜氣,靜等結果。

    等了兩盞茶的工夫,貴芝堂的門終於打開了。錢縣令、安醫官魚貫而出,面無表情,都不說話,各自上了轎馬,往衙門而去。左貴和左少陽跟著也去了。

    這一次梁氏心知道要出結果了,心中掛念,便也遠遠跟著去了衙門,躲在遠處觀瞧。

    隋家的不知情況如何,也不敢上前探問,自然也只能跟著往衙門而去。

    倪大夫擔心兒子,搶步進了貴芝堂,來到小床邊,便看見兒子大眼睛撲閃著瞧著他,嘴裡還在嚼著麥芽糖:「爹!這糖好吃。」

    「乖!」倪大夫輕輕撫摸了一下兒子的額頭,握住他的小手,診脈之後,發現脈象儘管還是十分虛弱,但已經比昨夜明顯增強了,顯然病情正在好轉,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歡喜之下,連眼眶都濕了,記掛著案子,叮囑了服侍的丫鬟婆子幾句之後,快步出來。告訴倪母智兒沒中毒,病情進一步好轉,倪母等人這才鬆了口氣,吩咐起轎,趕緊往縣衙來了。

    錢縣令回到衙門大堂,並不急著升堂,和湯博士、安醫官一起,在花廳裡嘀咕商量了好一會,達成共識之後,又乘轎前往州府衙門,向歐陽刺史匯報審理情況和擬判意見。

    此刻,州衙門外重兵重重把手,而且都是重甲騎兵,層層審驗身份之後,才能進入。

    歐陽刺史內宅外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加盤查了一番,才讓他們進入內宅匯報。

    匯報完畢,歐陽刺史單獨叫湯博士。進到裡間詢問好一會,這才出來,歎息點頭,同意他們的擬判意見,讓他們處理好賠償事宜。

    三人乘轎返回縣衙,立即把隋掌櫃一家人叫到花廳外等候,單獨將隋掌櫃叫進花廳裡,關上門商談。

    錢縣令擼著鬍鬚對隋掌櫃道:「剛才本縣與湯大人、安大人一同在貴芝堂查驗,小郎中使用了一斤的炮製附片入藥,給倪大夫的患病兒子醫治,並無中毒跡象,結合先前小郎中、祝藥櫃與人犯倪二的口供相互印證,故本縣確認,倪二給令慈用藥量,很可能不是致死令總的真正原因。」

    「什麼?不可能!」隋掌櫃臉都氣白了,衝著湯博士吼道:「你快跟縣太爺說啊,家母就是被倪二這廝下毒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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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3 18:39:18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另想新招

    湯博士歎了口氣,道:「隋掌櫃,那倪二一口咬定當時使用的是恆昌藥行免費贈送的烏頭,而這些烏頭又是貴芝堂用新法炮製的,貴芝堂小郎中和恆昌藥行的祝藥櫃兩人已經在大堂作證,證明此前小郎中的確使用了八枚烏頭給祝藥櫃治病,沒有中毒而把病給治好了。為了謹慎起見,錢大人、安大人與本官剛才又到貴芝堂進行查驗,結果剛才錢大人已經告訴你了,這小郎中用新法炮製的附片入藥,用量達一斤之多,患兒當面服下,不僅沒有中毒,而且病情進一步好轉。說明貴芝堂新法炮製的烏頭附片,即使超量,也的確不會中毒。所以,錢大人才說,令慈的死,很可能與倪二用藥無關。」

    安醫官也道:「是啊,這個結果是本官與兩位大人一併查驗的,不會有錯,整個經過都記錄在案了的。」

    湯博士又道:「倪二是否真的用了貴芝堂新法炮製的藥材,目前只有他一人的口供,調查之後旁人都不知道,藥渣也看不出是否新法炮製的藥,所以該情節無法查清。現在證據證明他不如本方是因為相信八枚新法炮製的烏頭不會讓人中毒而死,而令慈的病又真的需要大劑量的烏頭,事實也證明,八枚新法炮製的烏頭不會使人中毒,所以,現有證據證明倪二不是故意不如本方。不能判他故不如本方的死……」

    「怎麼是這樣……?」隋掌櫃知道湯博士深得歐陽刺史的信任,才會派他來監察此案,由於涉及醫術專業知識,他也搞不懂,想反駁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錢縣令上前道:「雖然如此,但貴芝堂新法炮製烏頭也只是近日的事情,還有很多人不認可,特別是朝廷沒有正式認可這種炮製法可以算做本方,也就是說,按照現行醫書本方的要求,大烏頭煎最多只能用五枚烏頭,倪二用到八枚,雖然事出有因,也有不會中毒的旁證,但畢竟是不如本方了。而且,鑒於倪二到底是否用了新藥入藥,由於無法查清,不能完全徹底地排除令慈之死與倪二用方的關係。所以,令慈的死他還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故本縣決定判他個誤不如本方之罪。你意下如何啊?」

    隋掌櫃嗚咽著說:「那我娘不是白死了!」

    錢縣令道:「案子到了現在這地步,的確無法料他死罪了,這也不是本官一人之見,是與湯博士,安醫官一併審查,又實地調查之後得出的結論,是板上釘釘,本官就算有心判他死,替你母親報仇,卻也是愛莫能助。」

    隋掌櫃哭道:「我想去見刺史大人,聽聽他老人家怎麼說。」

    錢縣令與湯博士、安醫官互視了一眼,錢縣令緩緩道:「這個結果,我們剛才已經去了州衙門,當面向歐陽刺史稟報了,歐陽刺史同意我等的判斷和擬處意見,讓我等處理好居償事宜。」

    隋掌櫃老淚縱橫望向湯博士,希望他能作出否認的表示,卻看見湯博士一臉同情,緩緩點頭:「是的,這個結果已經當面向歐陽刺史稟報,得到了他老人家的恩准的。」

    安醫官也在一旁點頭。

    陸掌櫃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失聲痛笑,對湯博士道:「當初,你說過,家母是中毒而死的啊!」

    湯博士表情有些尷尬:「這個……,本官也是根據調查,得知老太太服用八枚烏頭之後,片刻功夫便死於非命,這才判斷是中毒而死,至於是否真正中毒,又是否中了烏頭的毒,本官不是仵作,對死亡原因查驗並不擅長,所以,這個,實在不敢妄下結論。當然,如果你願意,可以讓仵作剖屍查驗。」

    唐朝對屍體解剖並不禁止,史料上也有醫者進行屍體解剖的記載。

    隋掌櫃一聽要剖屍查驗,臉上頓時很難看,問湯博士道:「剖屍之後,便能查清嗎?」

    湯博士捻著鬍鬚,搖頭道:「這可說不準,得看仵作的本事。」安醫官拿了倪大夫重禮,自然不願節外生枝,輕咳一聲,低聲對隋掌櫃道:「本縣仵作是個爛酒鬼,挖墳入殮啥的還湊合,查驗死因根本不靠譜!而且,此人喝醉酒就喜歡逛窯子,調戲大閨女小媳婦什麼的,這他很是在行,而且……,據說,這仵作還私下淫辱過幾個饑荒餓死無人收斂的女屍!縣太爺幾次想撤換他,無奈本縣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耽擱了,你想想,讓這樣的人替你母親剖屍查驗,實在讓人噁心啊,別到時候死因沒查清,則把令慈金貴身體給糟踐了,傳出去可不好聽!」

    隋掌櫃心頭一凜,他最擔心的也正是這個。

    安醫官見他心動,忙又湊到他耳邊低低的聲音道:「剛才已經告訴你了,這案子已經向州府衙門歐陽刺史大人稟報了,刺史大人也同意不是故殺,以誤殺定,所以,板上釘釘的事情,沒辦法,你還是從別處想招吧!」

    隋掌櫃瞧了他一眼,想了想,終於緩緩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獰笑,隨即躬身對錢縣令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全聽大老爺安排,不過大老爺能否延緩一炷香時間再升堂?」

    錢縣令見他終於服判,自然很高興,也不問他為什麼要往後拖延一炷香,點頭道:「行啊!本官一炷香之後升堂就是。——隋掌櫃,等一會升堂,本官先不說如何下判,由你們自行就賠償問題進行商議,你就盡可能多要些錢,把老人家的喪失風光大辦,也算對得起老人家撫育之恩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隋掌櫃哭喪著臉點頭答應。

    隋掌櫃出來給等候外面的家人說了此事,隋家以隋掌櫃為長,他點頭了,其他人自然不敢說什麼。只能哭著接受這個事實。

    接著,隋掌櫃又把管家叫到一邊,低聲嘀嘀咕咕說了一通,那管家不停低頭,連聲答應,然後悄悄蹩進了皂隸們歇息的班房。

    錢縣令和湯博士、安醫官在花廳裡又說了一會閒話,看看約莫一炷香過了,三人這才回到大堂,錢縣令吩咐繼續升堂審案,將案犯倪二押上大堂,原告隋掌櫃也垂著手站在大堂裡。

    錢縣令驚堂木一拍,道:「兩造聽清了,此案下判之前,本官要先審賠償之事,原告,你是否願意接受對方賠償損失?」

    隋掌櫃很是沮喪,嘟噥道:「那得看他能賠多少。」

    倪二跪在地上,一聽這話,大喜過望,原聽說隋家死活不肯接受賠償,鐵了心要自己賠命,現在居然鬆動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的,大喜之下,連聲道:「我賠!傾家蕩產也賠償!」跪爬著轉身,衝著大堂月台上的倪大夫道「大哥,隋掌櫃願意接受賠償了,你想辦法幫我賠啊!」

    倪大夫也是心中狂喜,手腳都哆嗦了,急急走了進去:「好,我們賠,隋掌櫃,你說要賠多少,我砸鍋賣鐵也賠你!」

    「行了,少說那些沒用的。」隋掌櫃冷冷道,「先把現錢拿來再說!讓我先看看你們的誠意!」

    「好好!」倪大夫下意識伸手在身上摸,管家捧著那三匣子的寶貝過來,「大老爺,老太太說,先拿這賠他們,看看夠不夠。」

    倪大夫道:「這是給左郎中的呀……」

    管家湊到倪大夫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先顧這一頭吧。左郎中那邊,老太太說了,回頭再想辦法回報。」

    「好!」現在火燒眉毛了,好不容易隋家答應賠償,按照規矩,苦主願意接受賠償,而又能重金賠償,取得對方諒解的,只要不是滔天大罪,一般也就可以免死了。所以必須用重金打動對方,獲得對方的諒解。瞧了一眼這三匣子東西,道:「這些東西只怕也不夠啊。」

    管家道:「我再去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好像老太太剛才已經差人回去,把田產、房產地契都帶來了。不行只有用這些東西了。」

    「好!快去」倪大夫焦急地回頭望了一眼大堂上,高聲道:「麻煩稍等片刻,取了東西就來。」

    隋掌櫃撇著嘴沒理睬。

    很快,倪家管家回來了,手裡拿著個錦盒,雙手遞給倪大夫:「這是田產、房產的地契。老太太說了,只要救得二老爺,田產、房產都賠給他們,只要還有惠民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好!」倪大夫哆哆嗦嗦接過那放著地契的匣子,跟先前三個匣子疊放在一起,捧著進了大堂,來到隋掌櫃面前,先鞠了一躬,然後蹲下身,把東西放在他面前的地上,一一打開:「隋掌櫃,這是幾顆極品老山參……」

    他一眼掃去,突然發現老山參的匣子裡少了一根老山參,而且是上面最粗最好的那根。

    身子不禁一哆嗦,好在剩下的老山參也很不錯,對方也不知道原先有多少根,是否少了一棵。這時候可不能亂,趕緊穩住心神看看情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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