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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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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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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4 07:48:02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分田分地真忙

桑小妹按照左少陽的設計,請木匠李大壯修建了後院暖閣,牆壁門窗都是可以很方便地拆卸的,既不影響納涼,將來冬天裝上又可以保暖。

    祝藥櫃和幾個老茶客依舊是天天來,桑小妹大著膽子悄悄跟祝藥櫃打听左少陽的事。祝藥櫃告訴她,說藥行分號一直把左少陽的消息傳回來,得知左少陽給那個老財主的公子剖開手臂重新接骨,還把經絡給接上了,說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做,兩個月之後,保證能恢復如初,提筆寫字絕對沒問題。那老財主很高興,把他和白芷寒待如上賓。

    另外,隆州的幾個中風病人正在吃左少陽開的藥,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轉,口口相傳,加上恆昌藥行分號和那老財主的推薦,現在整天都有人找左少陽看病,一天到晚忙著呢。

    桑小妹听了,得知心上人事業蒸蒸日上,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這一個多月,桑母、桑老爹和桑娃子都是幫忙忙的團團轉,唯獨黃芹,身子骨覺得越來越懶,總提不起勁來,而且總喜歡一個人發呆,叫她總是被嚇一跳。



    黃芹這邊心神不寧,左少陽那邊也不得安生。

    從左少陽答應替考之後,白芷寒對他就一直不冷不熱的。若左少陽不主動說話,白芷寒絕對不主動說一句,左少陽跟他親熱,她也跟木頭一樣任由他自己折騰,把個左少陽氣得鼻子歪。

    到底左少陽忍耐不住了,這天,把她按在床上,揪著她粉嫩嫩滑的臉蛋問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這麼對我?”

    白芷寒淡淡道︰“我只是奴婢,我只做奴婢該做的事情,我一個奴婢,不敢對少爺怎麼樣。”

    “你,你別張口閉口奴婢的好不好?以後你要當我的妻子的,就不是奴婢了。”

    白芷寒寂寥地淡淡一笑,沒說話。

    左少陽親了她一下︰“怎麼?不樂意當我的妻子?”

    “想听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白芷寒美麗的丹鳳眼定定地瞧著他︰“以前我不了解你,曾經因為誤會而討厭你,後來我了解你了,知道你博學多才,醫術高明,待人寬厚,特別是很有詩才,我就很仰慕你,嫁給一個有才情而又心地善良仁厚,對我很好的人,是我的夢想,那時候我真的很渴望能成為你的妻子,可是現在,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不願成為你的妻子”

    左少陽愣了,慢慢放開了她,坐在床沿邊,悶聲問︰“為什麼?因為我不想參加科舉?”

    白芷寒翻身跪趴起來,側著身坐在他身邊︰“不是,人各有志,少爺不願走上勾心斗角的仕途,奴婢雖覺可惜了少爺的才情,但也很佩服少爺淡漠名利的心志。不會為此有什麼別的想法。”

    “那你是為了什麼?”

    “因為少爺見利忘義,你在痛恨庸醫的同時卻在塑造一個庸醫”

    白芷寒聲音很平淡,听在左少陽耳中,卻如滾雷轟頂,他漲紅著臉扭頭瞪眼瞧著她。

    白芷寒絲毫沒有退避,迎著他的目光道︰“少爺,你心地善良,樂于助人,這是非常難得的優秀品質,特別是對一個醫者,更是如此,但是,這種樂于助人,不該用在旁門左道上,樂于助人是仁義,而不是用來換取錢財的工具庸醫殺人,這是你經常感嘆的,可是現在,你卻為了錢,而幫著塑造一個庸醫”

    “你是說我替伍舒進京參加貢舉的事情?——他已經發誓了不當醫官,只是想要一個功名。”

    “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沒通過州試當舉人的時候,只想成為舉人,而現在你幫他成為舉人了,他又想會試及第當狀元,等到你幫他及第當上狀元,他便會想當醫官了。”

    “不見得人人都想當官”

    “少爺,你淡泊名利,對仕途不感興趣,不等于別人也有這份心態很多人痴迷官途的,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左少陽心頭一震,想起酒桌上最初商談替考之事的時候,伍舒听說自己不想當官,無意仕途之後,他一臉興奮,還說了他痴迷仕途,令人汗顏,莫非真象白芷寒說的那樣,伍舒有心將來當醫官,說假話欺騙了自己?

    唐朝的醫官不僅可以直接診病,而且還有職責帶醫療隊到各處巡醫,一部分醫官要參與醫學典籍的編撰修訂,一些醫官要在太醫署教授醫學,都是與百姓生命健康息息相關的事情,可是開不得玩笑的。

    想到這,左少陽兩手撐膝,呆呆地望著地板不吭氣。

    白芷寒見左少陽這樣子,知道說進他心里了,便從後面摟住他,貼在他後背上,輕聲道︰“少爺,咱們家現在有房有地,也算小康之家了,不缺這筆錢用,這筆錢雖說數額巨大,但換取的,是你的良心,一旦伍舒當了醫官,而又有病患因此而病情耽誤甚至不治身亡。咱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左少陽勉強一笑,兀自無力地強辯道︰“他醫術很爛,就算他痴迷仕途,改變主意當了醫官,也不會冒險給人看病的吧?”

    白芷寒將他扳了過來,望著他,柔聲道︰“少爺,就算這只是一種可能,就算這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可是,一旦他當上醫官,咱們就得用一輩子去為這一點可能而揪心,你不是說過嗎‘安能摧眉折腰,使我不得開心顏’,你為了能‘開心顏’,連考科舉當官去摧眉折腰事權貴這種事都不屑做,又為何會為了區區幾百貫錢而摧眉折腰呢?將來伍舒當了醫官,你還能‘開心顏’嗎?”

    左少陽怔住了,良久,緩緩點頭︰“你說的有理,是我考慮不周,我只想著反正我不參加科舉,替他考試于我沒有什麼大的干系,幫了他考試又能賺一筆大錢,所以才答應了,沒有過多考慮他一旦不守信用,及第之後想當官而又當上醫官的後果。——謝謝你提醒我,芷兒。”

    白芷寒俊俏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現在改還來得及。”

    “嗯我這就去把錢退給他們,不替他考試了。”

    白芷寒大喜,摟住他的脖頸吻了他一下︰“少爺真好”

    左少爺笑了笑︰“我這樣做了,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當然願意”白芷寒甜甜地笑著,摟著他深深一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能嫁給少爺這個大才子大神醫大善人,是我一生最幸福事”

    左少陽輕輕刮了她高挺的鼻子一下︰“調皮”

    左少陽當即帶著白芷寒,拿著那預先收取的五十貫錢,來到伍家。放下錢,告訴伍氏父子,自己不願意替伍舒進京參加醫舉考試了。

    伍家非常失望,以為左少陽嫌錢少,又往上漲價,左少陽直截了當說了不願意幫他成為庸醫。如果他真想當醫官,那就踏踏實實學醫,這一點他倒可以幫忙。

    伍舒自然是不願意埋下頭來學醫的,見左少陽意志堅決,只好作罷,想法另外找槍手替考了。

    辦成了這件事,左少陽心情大好,白芷寒見左少陽能听得進自己的逆耳忠言,也很欣慰,對他也加倍柔情。


    合州。

    桑小妹一家人這些天遇到了高興的事。只是,這件事並不是桑家所有的人都高興。

    這天一大早,城里就進來了很多人,拖兒帶女的,推著車拉著牛的,扛著包裹挑著擔子的,大街小巷的都是人。

    桑小妹和黃芹去挑水,見此情景很是驚詫,攔住一個問了,才知道是外省來的,也不是逃難的,而是朝廷讓他搬遷到這邊來的,說是這邊田多人少,來這邊種田的。現在去衙門登記分田呢。

    二女驚喜交加,回到茶肆說了這件事,一家人都是又驚又喜,關了茶肆往衙門跑。一路上,看見街上很多人,都興奮地往衙門跑,看看自己能不能分田。

    衙門前已經人山人海,大多是拖兒帶女的外鄉人人,一個個臉上又是高興又是緊張,手里拿著路卡匯集在衙門口。左少陽的姐夫侯普等書吏長桌子擺了一長溜,負責登記。

    她們問了幾個登記好出來的人,竟然是原先在合州打仗的官軍。問了之後也說不太清楚,說衙門前的照壁上有告示。桑娃子認識字,便擠進去看了,回來興奮地告訴了他們告示的內容。

    原來,朝廷已經在全國實施一種叫“均田制”的分田制度,按男丁分,有兩種田地,一種叫口分田,原則上不能買賣,死後要歸還朝廷;另一種叫永業田,可以傳給子孫。合州是山區,田地並不多,但是由于戰亂饑荒死了上萬人,田多地少矛盾突出,所以朝廷組織地少人多的州縣的百姓五萬余人,舉家遷徙到合州分田。同時,將原先在合州作戰的一萬余名官軍也安排到合州屯田。使得合州人口比戰前翻了一倍多

    根據遷徙人口和固有人口,合州均田按每丁六十畝授田,其中四十畝是口分田,只能種,沒有所有權,不能買賣,也不能繼承,授田男丁死後,由朝廷收回。二十畝是永業田,可以傳給子孫,但不能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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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發表於 2011-12-4 07:49:16 |只看該作者
第342章 讓人發愁的田

    朝廷又頒布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政令,那就是與均田制同步實行。租庸調制”就是從朝廷獲得授田的人家,要按丁繳納定額稅賦並服徭役。這個稅收非常的低,特別是對田地多的人家,因為不再按照田地來收田稅了。

    桑母听了桑娃子的話,激動的手亂抖︰“那……”那我們家能分多少地?”

    桑娃子道︰“我們家是經商的,只能減半分…………”

    “胡說!”桑母眼楮瞪得跟銅鈴似的,厲聲吼道︰“減半分?憑什麼?”

    桑娃子嚇子一跳︰“我也不知道…………,反正告示上是這麼說的。”

    “那到底能分多少?”

    “告示上說,我這樣的丁男能分得六十畝,爹那樣的只能分二十畝……”

    “你說什麼?”桑老爹也漲紅著臉道,“為啥子我才能分二十畝?”

    “告示上說的,六十歲以上的老丁只能分這麼多。這又不是我說得,我還想把田都分給咱們家呢!”

    桑小妹忙問道︰“我們呢?”

    “女的不能分。”

    “憑什麼?”這一次桑母和桑小妹、黃芹異口同聲喝問道。

    “不是我說的……”

    “是告示上說的!”黃芹哼了一聲,“我們知道,算一算,咱們家能分多少地?”

    “總共八十畝,其中二十五畝永業田,可以傳下去的,五十五畝。分田,死後要還給朝廷的。”

    “八十畝?”桑母樂的有些接不上氣,手腳亂抖︰“憑空掉下的錢啊,八十畝賣了,可以換四十貫呢!四十貫!發財了!”

    “娘!”桑娃子見母親瘋瘋癲癲的高興樣,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看,低聲道︰“我都說了,這些田是不能賣的!”

    “什麼?”桑母瞪眼怒道︰“分給我的田,憑啥不讓賣?”

    “人家就是這麼規定的!而且”听侯錢谷說,這只是朝廷定的分田數,真正能分多少,還得看咱們合州到底有多少撂荒的閑田。說先登記著,到時候才知道。”

    “你說什麼?”桑母感覺心口發緊,咚咚亂跳”她知道這是水腫病又要發作的前兆,不敢再問這件事,強忍著道︰“那……,趕緊去登記吧……”

    “侯錢谷說了,外來遷徙戶才需要登記,本地本鄉的不用,衙門都有戶口,要逐一核實男丁情況,是否活著之後,再分田。咱們經商的,最後才分,有多少分多少。還不一定能分到那麼多……,…”

    “憑什麼咱們最後才……””桑母感覺無力把話說完,腿發軟,身子直往下垮,桑小妹和黃芹急忙攙扶著她,桑老爹埋怨道︰“人家左公子早就提醒你了” 不讓你想錢的事情,你現在又去想,要是犯病了,那可不得了,“”

    桑母顧不得這些,急聲道︰“有多少分多少啊?那咱們到底能分多少?”

    桑娃子畏畏縮縮瞧了一眼桑母︰“我問了侯錢谷了”他說…………,他說……………”

    “說什麼!快說啊!”

    “說咱們家可能總共只能分到三十畝。”

    “什麼?不是八十畝嗎?”

    “那是布告上這麼寫的來著,上面也寫了,授田分四批,第一批是官吏和有軍功的人授田,然後是解甲歸田的軍戶授田”再然後是一般百姓授田,最後才是我們這些經商的和出家人授田。要先給前面的人授田,剩下多少分多少”所以後面的就不一定能按標準了。”

    “這……”這簡直是欺負人!”桑母氣得跟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指天指地地亂罵起來,她也不敢直接針對衙門辱罵,心中又氣不過,便是一通亂罵,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瞧熱鬧。

    罵到後面,桑母感到身子發軟,心跳加快,頭暈目眩,全身跟火燒一樣難受,立即知道水腫病又要犯了,哆嗦著道︰“快……”快扶我回去…””

    一家人攙扶著桑母回到茶肆,桑母當即就躺下了,一躺躺了三天,腦袋又開始發腫,跟吹了氣似的,手腳也開始腫了,桑母嚇得只念阿彌陀佛,不敢再問田地的事情。

    當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桑家氣不過的時候,左家卻興高采烈地為天上掉下來的這塊大餡餅如何吃而發愁。

    左貴老爹一家人是遷徙令和均田令下來之前兩天便知道了,自然是女婿侯普提前告訴他們的。

    均田令下達之前兩天的傍晚,侯普和茴香來到貴芝堂,告訴二老朝廷已經決定向*州移民數萬人,同時,上萬軍戶在合州解甲歸田。這個合州人數比戰前翻了一倍有余,地多人少的矛盾自然也就緩解了。自己家的一百多畝地將來的佃租也不同太擔心了。

    然後,侯普又說了均田令的事情。左貴和粱氏對均田令很茫然,坐在貴芝堂大堂里听侯普和茴香激動地指手畫腳說了半天,才明白朝廷要把戰亂撂荒的公田分給大家種。左貴老爹對種田興趣索然,即使能多分一些田地,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特別值得高興的。

    粱氏卻十分心熱,問道︰“那……,咱們家能分多少田?”

    侯普道︰“岳丈和大郎都是丁男,按朝廷規定每人可以分一百畝,共兩百畝。按規定,授田分四個階段進行。先分官吏的職舁田、公廨田和有軍功的人的永業田,然後解甲歸田的軍戶分,再然後才是一般百姓的,最後才分經商好和出家人等。但是咱們大郎有軍功,所以歸于第一類分,能全部分到,總共兩百畝,其中一百六十畝是口分田,將來死後要歸還朝廷,四十畝是永業田,可以傳給子孫。這次分田,女人、奴婢都不分田的,所以岳母、白姑娘和草兒都不能分田。”

    粱氏樂得合不攏嘴了︰“行了,能分這麼多已經很好了,加上咱們家原先的一百七十畝,總共三百七十畝地了!到哪里找人種啊!”

    侯普和茴香相視一笑,茴香喜滋滋道︰“娘,再告訴你一件事,那你只怕更擔心沒人種地了!”

    “什麼事?”梁氏驚喜道。

    “除了這兩百畝,弟弟還能分六百畝上等良田!”

    梁氏身子晃了一下,急忙扶住桌子。

    坐在長條幾案後面的左貴老爹本來漠然地拿著左少陽寫的醫術在攻讀,一听這話,書都差點掉了。畢竟是六百畝田,按照現在的市價,價值三百貫呢。驚喜地瞪大了眼,下巴的p;   “因為大郎是大將軍親封的,擁軍楷模,!”侯普咧著嘴呵呵直樂,“大將軍是誰啊?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堂堂的趙王爺!這次平叛的統帥!按照咱們大唐定制,領軍統帥有權根據軍功直接任命五品以下的武將!因為大郎是大將軍冊封的,擁軍楷模”大將軍已經指示兵部和戶部,他這次出征中親自冊封的將士和百姓的相關榮譽,都比照他能直接任命的最高等級的勛官受獎分田。大將軍能任命的勛官是正五品上的上騎都尉,所以,大郎就能比照這個級別授田了。按照這次均田令,這個等級可以分六百畝上等良田!這六百畝全部都是永業田,可以轉給子孫的!二老就樂吧!嘿嘿。”

    粱氏對大唐的勛官之類的不了解,听得一頭霧水,結結巴巴問︰“大郎……,大郎要當官了?”

    侯普哭笑不得,道︰“不是的,岳母,不是要當官,咱們大郎的“擁軍楷模,稱號可以按照正五品上的上騎都尉的均田令授田標準授田。”見粱氏還是驚喜而又一臉茫然的樣子,侯普又道︰“這麼跟你說吧,大郎因為有大將軍封的“擁軍楷模,這個稱號,所以這一次可以分到六百畝上等良田,其他的就沒有了,也沒官當的,仍然當小郎中。明白了嗎?”

    這下粱氏明白了,可是一下子得了這麼多田,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那……””這個“…………,六百畝,“”這麼多田啊……?人家衙門能給嗎?”

    茴香撲哧一聲笑了︰“娘,這是朝廷下的法令,哪能不給的啊,侯普他們都已經登記造冊了,明天就分。”左貴老爹樂呵呵道︰“真能分到六百畝田?不是說田不夠分的嗎?”

    “當然能,因為咱們家是第一批授田的,這一批都是全額授田。剩下的後面三批就不能全額分到了。咱們合州原先地多人少,遷徙來了數萬人,加上解甲歸田的軍戶,本來田應該能按照朝廷下發的標準分的,但是,州縣兩級官吏的職分田、公廨田和大郎這樣的有軍功的人的永業田是要先分的,這些是按朝廷標準授田。

    大郎就屬于第一批授田的人,所以可以全額分到永業田。這些田佔去了一大半。剩下的田,因為已經不夠均田令標準分配了,也就沒辦法按朝廷標準分。算下來,解甲歸田的軍戶只能分到六十畝左右,而普通百姓一個丁男只能分到三十畝,至于最後一批的經商的、出家人等,只能分到十畝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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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發表於 2011-12-4 07:50:47 |只看該作者
第343章 不愁沒有白米飯

    梁氏高興地阪著指頭算︰「咱們家原先有一百三十畝地。這些是自己家的,可以買賣的,老爺和大郎分了兩百畝永業田,其中一百六十畝是死後要歸還朝廷的口分田,四十畝是可以傳子孫但不能賣的永業田,大郎軍功又分了六百畝永業田。這樣算下來,咱們家有一百七十畝自己的田,六百四十畝永業田,一百六十畝口分田。總共有九百七十畝地了!」

    左貴瞪眼道︰「樂什麼樂?這差不多一千畝地,一個人最多種五畝,就要兩百名佃戶,現在家家戶戶都分了田,自己都有自己的地種,到哪裡找這麼多人來佃租?現在是五畝地一畝稅,咱們差不多一千畝地就要兩百畝稅,現在只有一百三十畝地有人耕種,還差七十畝沒人租佃,算下來可是一大筆錢,到哪裡找錢來交田稅?」

    粱氏一聽也傻眼了︰「是啊,這可怎麼辦?」

    侯普和茴香互視一眼,都樂了,侯普道︰「二老不用擔心稅的問題了,這次跟均田令同時下發的還有一道法令叫租庸調令,就是凡是分了田的人,按丁男人頭算稅,不再看到底有多少畝田了。」

    「不按田收稅了?」左貴老爹和粱氏都驚喜交加問道。

    「是啊。」侯普眉飛色舞說著,「租是每個丁男每年交納稻三石︰調是丁男每年交兩丈左右的絹布;庸是丁男每年應服勞役二十天,如不去服徭役,則可以折成絹布六丈左右代替。絹布四丈為一匹,這樣算下來,要交的庸和調也就兩匹,值兩斗米所以每男丁每年要交的稅總共是三十二斗左右。咱們只用交兩個男丁的稅,也就是六十四斗。現在一畝地產糧打成稻米是十二鬥,所以,咱們家所有的將近一千畝地只用交不到六畝的收成就行了。」

    左貴老爹驚訝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此話當真?」

    茴香樂道︰「爹,侯普沒事拿這個哄你做什麼?當然是真的,朝廷的租庸調令都下來了,侯普他們看到了,所以才來告訴二老的。」

    左貴老爹抖著花白鬍鬚,掐指算著︰「單算我們私有的一百七十畝地只交六畝稅,剩下的田地如果全部租出去收租,打成稻米,差不多有一千斗!扣去咱們一家五口和李大娘的口糧,還有八百四十斗左右。就算按饑荒前的糧價,每畝三百六十文,能淨賺三百來貫?」

    茴香激動地點點點頭︰「是啊,這還沒算八百畝新分的土地呢!如果全部租出去,每年隨便能賺上千貫!」

    侯普卻冒了一句︰「只怕賺不到這麼多!」

    「為什麼?」

    「家家都有地種,到哪裡找人種新分的地?這是其一就算找到人種了,如果咱們家差不多一千畝地都能產糧,別人的田地也能產,糧食多了,糧價肯定會降下來,就值不了這麼多錢了。」

    左貴老爹有些沮喪︰「這話沒錯我小時候,那時候還是隋朝,糧價也就二三十文一鬥。如果降到這個價格,那一千多畝地最多也就能賺個一百貫,也許還賺不到這麼多。如果一半以上田地沒人租佃一年下來,最多能賺個二三十貫就不錯了。」

    茴香胳膊肘拐了丈夫侯普一下,低聲道︰「你亂說什麼!非要掃興才好啊?」

    「不是」侯普訕訕道,「我只不過這麼一說,嘿嘿糧價不會一下子降到這麼低的,多少都能賺。」

    粱氏已經很滿足了,笑道︰「姑爺說得對咱至少不用吃夾野菜的米飯了,賺多賺少的也沒啥。再說了現在兵荒馬亂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打仗啊?所以糧食先儲存著。還是不要賣的好,咱們家也不是急著錢用。」

    左貴瞪眼道︰「關鍵不是這個,現在關鍵走到哪裡找這麼多人來種地?」

    茴香道︰「咱們家饑荒的時候施粥,救活了那麼多人的命,那些人如果知恩圖報,應該會來幫咱們的。」

    「幫井麼啊?」左貴老爹歎了口氣,「過河拆橋的事情太平常不過了,種了別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這種事誰願意幹?」

    侯普先前說錯話影響了岳丈的情緒,想找補回來,便道︰「岳丈不必太過擔心,現在合州所有的撂荒土地都已經播種,現在都已經出苗,只需要找人鋤草、灌溉,到了秋收收割就行了。農活少去了至少三成。再說了,這次分田,相當一部分農戶勞力有剩餘的,有多出來的人力租佃人家的田地種的。」

    「是嗎?」這個消息立即讓左貴老爹高興起來了,「能找到人佃租咱們的地嗎?」

    「肯定能!」侯普一拍胸脯,「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過兩天就要開始普通百姓的授田,我會留心那些人口多地不夠的人家的,實在不行,我找人上門說去。」

    梁氏道︰「既然田稅臧了這麼多,要不,咱們的租子也少一些吧,這樣或許能讓更多人來租地。」

    左貴點點頭,捻著花白鬍鬚沉吟道︰「這倒是可以的,咱們以前五畝地一畝稅的時候,租子是對半分,我們再一交稅,到手的糧食只有三成。現在差不多一千畝地,只交六畝稅,這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對半分的糧食都能到手,無形中比原先多收了兩成糧食,如果改成四六分,佃戶六咱們四,也就是相當於把多收的兩成糧食來對半分,咱們也還能多收一成的糧食。佃戶咱們兩邊都得利!」

    侯普喜道︰「要是這樣,那就更好辦了,咱們得搶先一步把這個消息公佈出去,這樣好了,明天登記的時候,我就在衙門外面牆壁上貼一張公告,就以貴芝堂的名義貼,招租田地佃戶,四成收租。估計那些饑荒時得過貴芝堂恩惠的又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家,還有遷徙來的分田少但人丁充足甚至富餘的人家會來佃租咱們田地的。」

    左貴老爹和粱氏都頻頻點頭,左貴老爹道︰「不求多了,能有一半田地佃租出去,咱們就高興了。」

    「是啊是啊」粱氏也喜滋滋道,「以後就不愁沒白米飯吃了!」

    第二天,便有衙門書吏來通知左貴老爹去衙門登記授田,左貴十分高興,帶著妻子粱氏一起來到衙門戶部。侯普已經等在那裡,幫著一起辦理了授田登記手續,果然如侯普所說,左家總共分到了八百畝田,而且全是成片的上等良田。有書吏領著出城實地勘察交割確認。這些田都劃的是緊挨著左家原先的自有良田的。

    登記回來,隨後,瞿老太爺、祝藥櫃、倪大夫、余掌櫃等人都陸續得到了消息,先後登門慶賀。但桑家卻始終沒有來。

    桑家人沒辦法來慶賀了,桑母那天在衙門口得知他們經商的最後分,而且一個丁男只能分到二十畝下等田,當場水腫病再次發作,回到家就躺倒了。一躺躺了三天。好在左少陽的藥管用,吃了幾天之後,這才開始慢慢消腫。

    桑母眼見病好一些了,到底忍受不了對田地的牽掛,把桑娃子他們叫到床前,盡量用平緩的語氣問道︰「咱們家分了多少田?」

    「十五畝,還是靠天吃飯的下等望天田…………」桑娃子苦著臉道。

    「什麼?」桑母又瞪圓了眼楮,她臉上浮腫還沒有徹底消退,眼楮小小的,瞪同了之後,跟綠豆似的,「你不是說,侯錢谷說了能分三十畝嗎?怎麼說話跟放屁似的?!」

    「人家侯錢谷當時也說了,這只是預計的,到底能分多少,要看最後分田剩下的情況,反正咱們最後一波是有多少分多少。前面的分完了,只剩這麼多給咱們。」

    「前面的都分滿了的嗎?隔壁王婆他們一個男丁也分了一百畝?」桑母氣得呼呼直喘氣。

    「不是。我打聽了,因為官吏和有軍功的人授田的份量特別大,佔去了一大半的田地,而他們是第一批授田,按朝廷頒布的標準全額授田了的,這一來,便只剩下少部分田了。第二批軍戶授田每丁都只分了六十畝,只有朝廷頒布標準的六成。第三批一般老百姓每丁便只有三十畝,而最後的我們這些經商的,每個男丁只有十畝。爹那樣的老丁只有五畝。」

    桑母捂著心口跟拉風箱似的喘著,小綠豆眼滴流轉。

    桑小妹著急地低聲道︰「娘,你別管這些了,再怎麼著也有十五畝地了,加上茶肆的收入,夠咱們一家……」

    「滾一邊去!」桑母呵斥道,呼呼喘了幾口氣,問桑娃子︰「左家呢?他們分了多少地?」

    桑娃子諾諾道︰「聽說挺多的……」

    「分了多少?」

    「好像是有八百畝吧。」

    「什麼?」桑母嘶聲道,「他們是開藥鋪的,也是經商的,憑什麼就分那麼多?」

    「我也不知道,不過左公子有軍功,是大將軍冊封的,擁軍楷模,。佈告上說了,按照朝廷的法令,有軍功的跟官吏都是第一批授田,按照朝廷的每丁男一百畝分。而且,大將軍冊封的人還可以單獨分田,所以才這麼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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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4 07:51:41 |只看該作者
第344章 見利忘義

    桑母冷笑道︰「那麼多田,嘿嘿,五畝地交一畝的稅,一兩百畝的稅,我看他們家怎麼交,哭天去吧!」

    芹嫂子實在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道︰「氣人有笑人無,哼!」

    「你這不下蛋的花母雞,你說什麼?」桑母怒瞪著小圓眼盯著黃芹道。

    桑娃子急忙打掩護︰「娘,媳婦兒她說朝廷減稅了,不收那麼多稅了。」

    「啊?真的?」桑母肥腫浮胖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再減也見不了多少吧?」

    「是,是沒減多少。」

    「什麼沒減多少!」黃芹似乎存心在慪她婆婆,「朝廷告示說了,以後的稅都是按丁男人頭交,算下來,每個人交納的稅折算成稻米要六十斗,也就是三畝地的收成。人家左家加上本來的地有上千畝了,兩個丁男一共只交六畝地,怎麼都交得上的,咱們家呢,總共十五畝地,拿給別人種分一半,也就七畝五分,現在要交六畝的稅,也就不剩什麼了,那才是賠本賺吆喝呢!」

    「你!你個只會拉屎不會下崽的母豬!你說什麼!」桑母極其敗壞歇斯底里吼著。

    黃芹終於爆發了,杏眼圓瞪,指著桑母厲聲道︰「你看不慣我,儘管叫你兒子一張休書休了我好了!我才不稀罕!攤上你這麼個不講理忘恩負義的婆婆,我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黃芹嫁到桑家這麼些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跟桑母頂嘴,而且出口也不容情,反倒把桑母給鎮住了,聽黃芹說不怕被休,頓時不敢再亂罵了,她是最懂得輕重的,自己家原先還有個茶肆,現在茶肆都沒有了,再想討這麼標緻這麼賢惠的媳婦,找不到不說,還得花上一大筆錢做聘禮,那可是剜她心頭肉。

    桑娃子急忙打圓場,先陪笑對黃芹道︰「媳婦兒,娘正病著呢,你少說兩句不成嗎?娘,媳婦兒說的也是實情,衙門告示就是這麼說的來著……」

    桑母立即找到了撒氣的對象,一彎腰,撿起床邊的布鞋,兜頭朝桑娃子砸了過去,猝不及防,臭烘烘的布鞋正砸在他臉上,把個桑娃子差點熏倒。

    桑母指著桑娃子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老娘十月懷胎生出來你這麼個軟腳蝦,你有什麼出息?老娘早知道,把你拉在茅坑裡得了,養你這麼大做什麼?我滴個天吶!我咋就這麼命苦啊……」

    桑母搶天搶地哭罵了起來。

    一家人都苦著臉等著,知道她這一哭罵少說也得一頓飯工夫,不料桑母這一次卻只嚎罵了幾句就戛然而止,小綠豆眼滴流轉盯著天花板想了片刻,然後掙扎著爬起身,要穿鞋子,可是她的腿還沒有完全消腫,跟個棒槌似的塞不進鞋子裡,只好趿拉著,起身搖搖晃晃往外走。桑老爹跺腳道︰「你病還沒好,這又是要去哪裡?」

    「我去左家!」

    「你現在去左家做什麼?是不是熬不住了要去看病?」

    桑母站住了,扭過頭來,陰著一張肥臉道︰「他們家分了那麼多地,稅也減了,現在有錢了,這納小妹作妾的彩禮就不能是七十貫了,得往上漲!」

    桑老爹苦笑︰「你這簡直是……,還是商量商量吧。人家到底救了我們一家的命呢!」

    「你就是心軟!照你這樣,還活個屁,一根繩子吊死算了!你不去我去!」

    桑老爹忙攆上幾步︰「那,那要漲到多少?」

    「先說兩百貫!再慢慢往下落。最低最低,不能少於一百五十貫,而且,還得把茶肆還給我們!沒錢就拿地來抵。八十畝!嘿嘿,他們現在有錢了,差不多有一千畝地呢!八十畝算什麼?他們會答應的!看我的好了!」

    桑老爹道︰「不是我存心作對,我就怕你為這些事又發病,左公子都說了……」

    「得了!」桑母手一揮,「小郎中那是純粹唬我的!我是犯病了,不是又治好了嗎?什麼下次犯病,必死無疑,我怎麼沒死?嘿嘿,我早就看出來,他是沒安好心!想借口不讓我管錢,不讓我問錢的事情,他好一文不花接小妹過門,哼,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桑小妹哭了︰「娘!這你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這一次桑母沒有發火,哼了一聲道︰「忘恩負義?他左家對我有什麼恩?他給的糧食那是他應該的,我這一棟茶肆,算下來可以換一百斗糧食!怎麼都夠我們一家五口度過饑荒的,他憑什麼五斗米就換走了?還要我倒寫欠他三十貫錢?這叫恩嗎?呸!這叫吸血!」

    黃芹沒好氣道︰「婆婆,你那是饑荒前的糧價,饑荒那陣子,別說三百六十文一鬥,你拿著錢都沒地方買糧食!」

    桑母道︰「哼!懶得跟你們兩個死丫頭磨牙。」說著,蹣跚地往茶肆外走。一家人沒辦法,只好跟著。

    一家人來到貴芝堂,遠遠便看見門口有不少人圍著,很多莊稼漢,還有一些竟然穿著軍服,只是沒有戴鎧甲。

    桑母一喜︰「哈哈,我說嘛,小郎中哪有那狗屎運,肯定是偷雞摸狗騙人田地,怎麼樣,兵士都找上門了!」

    黃芹厭惡地瞅了婆婆一眼,心中悲苦,怎麼找了這麼一個只會幸災樂禍氣人有笑人無,忘恩負義的婆婆。

    桑母來到人群後,找了一個身穿軍服的問道︰「軍爺,你們是來抓人的嗎?左家犯了案了吧?我就說嘛……」

    那兵士橫了她一眼︰「放什麼臭屁!你才犯案了呢!」

    桑母嚇了一跳,忙改口陪笑︰「是是,我這臭嘴亂說說錯了,我該死,請軍爺原諒!」

    桑母作勢輕輕打了自己兩耳光,乾笑道,「那軍爺你們這是……?」

    「哼!我們是解甲歸田的軍戶,兩個月前在這裡駐守,那時候鬧饑荒,快餓死了,得虧貴芝堂施捨藥粥,這才活了下來,現在貴芝堂分了八百畝地,缺人耕種,所以我們來佃租土地幫忙,也算是小小的報恩。」

    桑母大失所望,悻悻地走開,小綠豆眼轉了幾轉,舉起手大聲嚷嚷道︰「借過借過!給老婆子讓條道,我是貴芝堂左家的親家!要進去!」

    桑小妹又羞又窘︰「娘!你說的什麼啊!」

    桑母充耳不聞,依舊大聲嚷嚷著往裡擠。別人一聽她是左家的親家,急忙都讓出一條道來。桑老爹他們之後跟在後面擠進去,來到貴芝堂藥鋪門口。

    桑母站住了,她看見裡面有人在說話,而且說話的內容立即引起了她的興趣,說話的正是瘸了腿的倪二跟左貴老爹。

    倪二躺在一張軟椅上,四個夥計模樣的在一旁站著。這兩個月過去了,惠民堂恢復了一些元氣,有了一些錢,又重新僱傭了夥計和僕從。倪二便是僕從抬來的。

    倪二歪著身子道︰「左郎中,我知道你不想把那五十畝地還給我們家,是因為現在田價漲了三倍了!你就是見錢眼開!」

    桑母一聽,心裡咯噔一下,她這幾天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敢問外面的事情,卻不知這才幾天工夫,田價竟然漲了三倍!卻不知道為什麼會漲這麼快。不過見周圍的人都沒有什麼特別反映,想必這個消息在場的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不知道。

    田價怎麼長得這麼快呢?她轉念一想又明白了,現在稅收按照丁男人頭徵收,而不再按田地的數量徵收,這樣一來,自然是土地越多越划算,就算沒人種撂荒著也不怕,更何況現在遷徙來了數萬人,一半以上的田地應該都能佃租出去。大家都看準了這一點,都搶著買。自然田價就上去了。

    左貴老爹鐵青著臉坐在長條几案後面,鬍鬚隨著激動急促的呼吸而輕輕抖動,那放在桌上的滿是青筋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卻一句話都不說。

    倪二換了一副笑臉,道︰「左郎中,左老爺!就算我求你了!你們家現在都分了八百畝地,還在乎這點地嗎?沒錯,你們家對我們家是有恩,也可以說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可是,我知道,我娘當時送了你們一根極品老山參,那可是價值千金的!已經夠還你們家所有的恩情了吧?你們何苦還霸著我家這五十畝地不還呢?你們也不缺這一點對不?我們家可指望著這點田吃飯呢!你就當做善事吧……」

    左貴攤開的手呼地握緊了,在桌上重重一錘,怒道︰「夠了!我再說一遍︰這五十畝地是你哥倪大夫送給我家忠兒的,退不退,老朽說了不算,只有我忠兒說了算!另外,這地是倪大夫送的,不是你!想退也得叫你哥倪大夫來,只要他當著我的面說一個退字,老朽二話不說,讓我忠兒將五十畝地全部退給你們!從此兩家恩斷義絕!就這話!你們走吧!」

    「左貴!」倪二原形畢露,厲聲道︰「你明明知道我哥生性懦弱不會主動找你們說,卻讓他來,你這分明是故意為難我們,想吞了我家這五十畝地,我可告訴你!沒門!你要不把強搶豪奪還,咱們衙門上見!告到京城我也要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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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發表於 2011-12-4 07:52:29 |只看該作者
第345章 滾地葫蘆

   「強搶豪奪?」左貴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倪二︰「這田是你們家死皮賴臉送我們忠兒的,現在你卻顛倒黑白,你……你……」

    「爹,別跟他廢話」旁邊茴香跨步出來,一把揪住倪二的脖領,「你要不滾,信不信我把你這瘸子扔出去」

    倪二最怕的就是這潑辣的茴香,緊張地叫道︰「你,你敢--你們幾個傻站著做什麼?」

    那四個僕從面面相覷,他們是惠民堂的僕從,可不是打手護院保鏢,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個僕從大著膽子說道︰「你,你快放開我們二老爺……」

    茴香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外面的兵士和莊稼漢們早已經看不慣,聽這話,幾個大漢早已經邁步進來,揪住他們衣領,幾個大耳刮子抽了上去︰「你們幾個奴才,還想在貴芝堂撒野?滾」將幾個僕從連推帶踢扔出了藥鋪外。

    倪二慌了,扯著嗓子喊︰「來人啊,貴芝堂欺負殘廢了……」

    若倪二好端端的,茴香是不會客氣的,可是他現在兩腿殘了,這時候對他動武,又覺得有些下不去手。可是任由他在這耍潑又氣不過。

    正不知怎麼辦好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人群中一大漢吼道︰「**讓我來」

    那大漢身穿軍服,只是沒戴鎧甲,高出旁人一個頭,黑燦燦的臉龐,一臉絡腮鬍跟亂草似的,跨步過來,走到那軟榻旁,蹲下身,兩手托住軟榻底部,叫了一聲「起」一人便將倪二連著身下軟榻托了起來,邁步走出藥鋪。圍觀的眾人紛紛哄笑著閃開。

    倪二嚇得亂叫︰「喂喂軍爺你要做什麼?我是殘廢天啦來人啊軍爺欺負殘廢人啊……哎喲媽呀」

    黑臉絡腮鬍軍官奮力一拋,將倪二連著軟榻 噹一聲扔到了街心,摔成了個滾地葫蘆,趴在青石板街上哎喲哎喲不停慘叫。

    那黑臉大漢指著倪二呵斥道︰「老子是豹騎軍第一團第三隊隊正。人稱『樊黑臉』的就是老子現在解甲歸田,老子認得你叫倪二,兩個月前跟老子一起在貴芝堂領粥活命,你個死瘸子不感恩戴德,還跑來貴芝堂鬼叫要田,當真是人不要臉百事可為老子看不慣,這只是小小教訓你一下,你要敢再來囉嗦,老子不把你兩隻手也掰斷就不姓樊」

    倪二哭喪著臉嘶聲道︰「你是軍爺,也該講道理啊,我娘送了他家……」

    「你那些屁話我都聽見了你不是要說哩嗎?好,老子,不,本官就跟你說理--你們家自願送人家的地,現在看著田價漲起來了,就反悔要退,且不說人家對你們家的恩情,就按這送了退來說,就是你們的不對。你還想告到衙門,行啊,告來告本官這來就算你是殘廢,本官也要打你五十大板再說」

    倪二聽他說本官,頓時驚呆了︰「你……?你是……?」

    人群中擠出兩個帶刀捕快,冷聲道︰「倪二,不得撒野,這位是咱們石鏡縣新任縣尉樊老爺」

    樊黑臉得意洋洋腆著肚子背著手,鼻孔朝天道︰「如何啊?可打得你的板子嗎?」

    唐朝京外中等縣的縣尉是從九品上,品秩雖不高,但卻掌握著實權,是專職司法的官員,其職責除了「緝捕盜賊,維護治安」之外,還有「親理庶務,分判眾曹,割斷追催,收率課調」。也就是說,縣尉負責地方縣裡的債務糾紛等民事訴訟和盜賊等一般刑事案件的審理工作,縣尉分管工作下面設有司戶佐和司法佐等下屬官吏。

    倪二要告貴芝堂要求歸還贈與田產,就屬於民事訴訟,是歸樊黑臉這個縣尉直接管轄的。所以樊黑臉才得意洋洋告訴倪二,他要去衙門告,就直接下令先打他這個忘恩負義的刁民五十大板。

    古代是不提倡訴訟的,特別不提倡民事訴訟。把原告和被告稱為「兩造」,也就是搗亂分子,所以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原告起訴,一些官員看著原告不舒服,可以先打一頓板子,然後才受理案件。樊黑臉這麼說,絕不是危言聳聽。

    倪二一聽,這軍爺現在是石鏡縣專管民事和刑事案件的縣尉,他都這麼說了,加上本來就理虧,哪裡還敢撒野,急忙一個勁告罪,同時朝那幾個僕從使眼色,僕從忙跑過來將他抬到軟榻上,抬著灰溜溜走了。

    左貴老爹驚喜交加,迎出門來,拱手道︰「恭喜樊老爺高昇」

    樊黑臉哈哈大笑,一捋黑扎扎的絡腮鬍︰「若不是饑荒時你們救濟我和我的一幫兄弟,我們早就餓死在這合州城裡了,還能當個屁的縣尉。我前幾天就來了,一直忙著上任交接,所以沒空來登門拜訪,聽手下兄弟們說,你們貴芝堂找人種地,所以便帶著兄弟們來了。沒想正碰上這蒼蠅在這嗡嗡亂叫,氣死老子了。」

    左貴老爹忙把他往屋裡讓,樊黑臉道︰「不坐了,我看你們這來租佃土地的人不少,別的人家也招租,可沒見這景象,想必這些都是先前受了你們家恩惠的人來報恩來了,嘿嘿,先忙正事,我就跟你說一聲,外面這些個軍戶,一些是我原先手下的兄弟,一些不是,但都是在你們家領粥活命過來的,還有幾個是受了傷,在你們家治傷,給小郎中治好了的,都來佃租田地來了。--對了,怎麼不見小郎中?」

    左貴老爹道︰「前些日子合州人少,病患不多,隆州有幾件棘手的病案,恆昌藥行祝老掌櫃來推薦忠兒去治病,已經去了兩個月了。捎信來說那邊治病的挺多,一時半會還回不來。我已經又捎信過去告訴他,這邊分田了,遷徙來很多人,只怕藥鋪要忙起來了,讓他回來。」

    「這就好。那我就不耽誤你們忙了,我衙門也一大堆雜事,我先走了。這些個兄弟都是好樣的,他們雖然分了地,但聽說你們家缺人種地,都寧可自家地荒著,也要來種你們家的地。反正有糧食收就行,種誰的不是種。再說你們家佃租比人家少一成呢,很划算,嘿嘿,挺仗義的,你看著挑吧--以後有啥事就招呼一聲,我的命是你們家救的,這恩情一輩子都報不完」

    「哪裡,樊老爺言重了,當初若不是你把忠兒的事情推薦上去,大將軍又哪裡會施恩惠於我們貴芝堂,又如何能對貴芝堂饑荒時施捨藥粥睜一眼閉一眼?現在又如何能分到那麼多的良田呢?」

    樊黑臉得意地笑了︰「我那只是例行公事往上報一下罷了,誰料想大將軍如此呢?說到底是你們家小郎中本事,若不是他捨命救治傷員,奮勇殺敵,我也沒東西可報不是。呵呵。--好了,我不耽擱你們佃租田地了,衙門裡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等著我處理,我走了改天小郎中回來了我再來。」

    說罷,樊黑臉拱拱手,帶著兩個捕快告辭走了。

    梁氏已經看見了人群前面的桑母等人,那天晚上桑母一直纏著兒子左少陽說茶肆的事情,說他們早年如何賺錢辛苦掙下這份家業,一夜之間就歸了左家,只換了幾斗米等等,聽著讓人憋氣得很,目的也很明確,便是想要回茶肆。

    怎麼老是碰到這樣的人,梁氏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狠心不理,任由他們餓死。

    可是梁氏生性善良,不是那狠心的人,雖然對桑家很不舒服,卻還是陪著笑迎了上去︰「桑家嫂子來了有事嗎?」

    桑母也是一臉假笑︰「沒別的事,本來想來複診一下的,見你們正忙,嘎嘎,就不打擾了,我的水腫病好多差不多了,回去接著吃藥就行了。」

    「哦」梁氏巴不得她早點走,連客氣留下一都不說,「那趕明兒再來吧,今兒個是有些忙,好多人來佃租地呢。」

    「是啊?對了,聽說你們忠兒這次分了七八百畝地,當真是本事啊恭喜恭喜了」

    梁氏一提到這件事,便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也真了幾分︰「多謝了,就是上次大將軍冊封了忠兒『擁軍楷模』,忠兒有軍功,所以才分了這麼多地的。」

    「這麼多地,可怎麼種啊。」

    「是啊是啊,所以才心急,貼出告示去,想不到那麼多好心的來佃租,這下就不用愁了。」

    「若不是這麼多人來佃租你們的地,光是這田稅就交不起的,還不得愁死這也得虧你們家饑荒的時候施捨藥粥的功德啊」

    說起這事,梁氏更覺得苦盡甘來的愜意,笑呵呵道︰「是啊,唉,苦日子到頭了,現如今朝廷減稅,不按田地多少收稅,只看丁男,咱們家一年只交六畝地的稅就行了,剩下的都是自己家的,這好日子就在後頭了」

    桑母肚子裡滿是酸水,浮腫的臉上卻不表露出來︰「忠兒這孩子心眼好,醫術高明,現在又分了這麼多田,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咱們小妹以後過了門做了姨娘,這日子也好過了,我和她爹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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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私奔去吧

    茴香看不慣桑母那德性,在大堂裡冷冷道:「我弟還沒要娶,要先有妻才有妾,這納妾的事,八字還沒一撇了,別在外人面前張口閉口過門作姨娘的,好人家的姑娘可忌諱這,誤了我弟的婚事,你可賠不起!」

    桑小妹俏臉羞得通紅,扭頭擠出人群跑回家了。黃芹生怕桑小妹出事,也急忙跟著擠出人群追了上去。

    桑母很怕茴香,更何況是現在這求人的時候,訕訕的只當沒聽見,福了一禮:「沒啥事,你們忙,我先回了!」說著,扭著浮腫的肥屁股,跟母鴨擺蛋似的擠出人群往家走。

    桑老爹他們想不到桑母竟然沒有提漲納妾彩禮的事情,有些奇怪,跟上來低聲道:「怎麼了?怎麼不說了?」

    桑母道:「倪二剛剛碰了一鼻子灰,我們一開口,下場一樣。再說了,你沒聽見先前左貴跟倪二說的話嗎?左貴說了,這地是小郎中說了算,找他左貴沒用!得找小郎中去說!」

    「小郎中可是在隆州呢!」

    「找他去啊。」

    「你這身子骨……?」

    「顧不上了!」桑母左右看看,低聲道,「合州田價暴漲三倍,這件事興許那小郎中還不知道,所以得立馬趕去隆州,求爺爺告奶媽也得讓小郎中拿地抵彩禮,咱們仍不漲價,只要他拿三十五畝地來沖抵彩禮就行了!三十五畝地以前也就值七十貫,現在,嘿嘿,值二百一十貫呢!七十貫的彩禮,加三十五貫的茶肆,一共也才一百零五貫,他要是肯那地沖抵彩禮,咱們也不要他退茶肆,也能把茶肆的錢賺回來,不漲彩禮的價,也能多賺一百多貫,有了錢,還愁開不了茶肆嗎?」

    桑老爹一拍腦門,也低低笑道:「得虧娘子想得周全,這主意好!咱們立馬趕去隆州!」

    「不著急,得說服小妹跟著一起去。」

    「為啥?」

    「你傻啊?」桑母低聲笑罵「靠咱們兩個老東西,能說服得了小郎中嗎?得靠小妹,小妹只要肯出面這麼一說,小郎中沒有不答應的,他們家現在都有上千畝地了,七十畝地算個屁啊?一准答應!那時候咱們就發了!」

    桑老爹道:「就怕小妹不肯答應啊。」

    「所以才要想辦法啊!小妹吃軟不吃硬,而且心腸軟,回去只能哭著哀求她,為了錢,沒法子。」

    「好嘛……」」

    清香茶肆二樓桑小妹的閨房裡。

    桑小妹撲在床上嗚嗚哭蒂桑母和桑老爹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傷心,他們老兩口已經哭了大半個時辰了,邊哭邊說兩口子以前的苦,說小妹小時候如何搗蛋不聽話,他們倆如何費心費力拉扯她長的,想用憶苦思甜來打動桑小妹的心,讓她答應去隆州說服左少陽答應拿三十五畝良田當彩禮。可是桑小妹一直哭,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桑母兩人這一次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乾脆跪在地上哀求,讓她想想爹娘以後的日子,給他們倆一口飯吃,好像桑小妹不答應,他們老兩口就要當場餓死似的。

    桑小妹還是趴在床上哭著不說話。

    黃芹本來陪著的,中間捂著嘴跑出去好幾次,最後,對桑母兩人道:「你們先別說了,讓我來勸勸小妹吧。看她能不能答應。」

    桑母想不到黃芹會在這關鍵時候當自己的說客,喜出望外,剛才黃芹頂撞的惱怒也蕩然無存了,忙不迭點頭答應,她們姑嫂兩感情一直很好,跟親姐妹似的,黃芹要是肯勸說,興許就能說服小妹答應。

    謝過之後,桑母等人退出了房間。黃芹出門目送他們都下了樓梯,這才把房門關上閂好。隨即蹲在牆角,哇哇地乾嘔起來。

    桑小妹不哭了,翻身坐了起來,瞧著黃芹:「嫂子,你,你怎麼了?」

    黃芹無力地坐在地上,捂著臉,聲音細若蚊囈:「我……,我只怕是……,懷上了……」

    「你說什麼?懷了?」

    「嗯……」

    「誰的?」

    「是……,白大哥的……」

    「什麼?」桑小妹差點從床上掉到地下去,撐著床沿問:「究竟怎麼回事?」

    黃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吸了吸鼻子:「兩個月前那天,就是左公子的爹辦壽的那天,我喝醉了,白大哥扶我回後花園閣樓上睡,我們倆都喝醉了,說……」

    桑小妹無力地坐在床上,呆呆地望著黃芹,不知道該罵她打她,還是該同情她。眼淚又滾落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地板上,各自默默地流著淚。

    不知過了多天,傳來桑母的敲門聲:「娃子媳婦,怎麼樣了?」

    桑小妹跳下床,逕直走到門後,取下門閂,把門拉開,吸了一下鼻子,道:「娘,我跟你們去!不過,讓嫂子也陪我去!」

    桑母笑得嘴巴都掛到耳朵後面了。現在的事情最大莫過於此,桑母哪有不答應的,忙不迭點頭:「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就走!我去雇一輛馬車!」

    饑荒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加上數萬人長途跋涉趕車騎驢舉家遷徙來到合州,牲口一下子多了起來,所以雇一輛馬車還是比較容易的。不比當初左少陽他們,離開的時候沒馬車,只能坐牛車。

    桑母說罷,扭著****下樓準備去了。

    桑小妹關上門,開始收拾行囊。

    黃芹已經站起來了,走過去道:「小妹,你這是……?」

    桑小妹轉過身瞧著她:「我去跟左公子說,讓他給白大哥自由,你們私奔去吧!」

    黃芹驚喜交加,一把抓住桑小妹的手,哽咽著低聲道:「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哥……」

    「不!」桑小妹淒然道:「是我哥先對不起你,讓你受這麼多年活寡,你現在碰到了心愛的男人,就跟著他走吧。沒事的,不用管我哥,他娶媳婦只能是拖累人家姑娘一輩子!」

    黃芹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有件事還是告訴你,你答應我,先別跟公公婆婆說!」

    「嗯,我不說。」

    「你哥他…………」黃芹輕輕咬咬牙,「你哥他已經能房事了!」

    桑小妹忍不住啊了一聲:「那你如…………?」

    「聽我說完!」黃芹瞅了一眼門口,側耳聽聽,婆婆在樓下嚷著讓桑娃子去僱車,自己和桑老爹準備行囊,黃芹這才低聲道,「你哥吃了左公子開的藥半個月,差不多就已經能起來了,那天他要跟我圓房,可是,我…………,我那一夜跟了白大哥之後,我的心裡就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所以,我就拿了錢給他去找窯姐。這些天,他隔三差五的都去,晚上偶爾也纏著要跟我……,我看見他那話兒起來了的,但是我就是不想跟他圓房,所以拿錢打發他找窯姐去了。後來我發現自己懷上白大哥的孩子之後,就更不願他碰我了。所以……,如果我有福氣跟白大哥私奔,你還可以給你哥找個新嫂子,能幫你們桑家傳宗接代的。」

    桑小妹又羞又窘聽完這話,也很為哥哥高興,同時,也沖淡了對黃芹的無奈的怨恨。

    馬車很快雇到了,各人也都準備好了行囊,只留下桑娃子看家。桑母他們四個坐著馬車趕奔隆州,跟車把式說好了,日夜不停兼程趕路,車錢加倍。為了賺大錢,這小錢桑母還是肯huā的。

    馬車要比牛車快得多,又是星夜兼程,所以只用了兩天一夜,便趕到了隆州。

    進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先前聽左貴跟樊黑臉說了,左少陽是恆昌藥行推薦去隆州診病的,那恆昌藥行肯定知道左少陽的住處。

    馬車進城之後,打聽著路到了恆昌藥行分號,下了車,確定沒錯之後,付了錢,讓馬車走了。然後桑母等人進了藥行。

    有應門的夥計迎上來:「幾位客官,買藥嗎?」

    「啊不,小哥,我找人,你們掌櫃的在嗎?」

    「很抱歉,掌櫃的不在。」

    「哦,我跟你打聽個人,合州貴芝堂小郎中左忠左少陽,小哥您知道他在哪裡嗎?是你們恆昌藥行合州總號的祝老掌櫃推薦來隆州給人看病的。」

    那夥計上下打量了一下桑母等人:「你們是……?」

    「哦,我們姓桑,在合州開了一家清香茶肆,當然……,後來賣給了左郎中了,因為我們兩家是親戚,嗯,我是他親家,我閨女跟他家定了親的……」

    桑母浮腫的臉堆滿了笑容,慢慢說道。這一路奔波,她的浮腫又厲害一些了。

    那夥計忙陪笑道:「原來是左少爺的親家人來了,我們掌櫃的就是陪左少爺去看病去了。」

    「哦!」探聽到了左少陽的消息,桑家人都鬆了一口氣,桑母道:「那小哥知道左公子去了哪裡瞧病嗎?」

    「這個可不好說。這段時間左少爺忙著呢,大清早就有人來請,一直到起更才回客棧。一對了,現在太陽下山了,差不多左少爺該回來了,不過他不住在我們這裡,這太簡陋了,他住在離這不遠的一家客棧。這樣吧,我帶你們去。」

    「哎呀,那可太感謝小哥了。」有求於人的時候,桑母的嘴是很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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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發表於 2011-12-4 07:54:29 |只看該作者
第347章 想通了

    那店夥計帶著他們過了兩條街,便到了左少陽和白芷寒住的那家客棧。

    這家客棧樓下是飯莊,樓上是住宿,桑家人正好沒吃飯,便找了一張靠近門的桌子,這樣左少陽他們一回來就能看見。

    桑母要了幾碗麵條,一家人慢慢吃著等。

    天黑下來了,飯館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在店小二不停拿眼瞄他們的時候,左少陽帶著白芷寒終於回來了,恆昌藥行的祝掌櫃陪著,一路議論著剛才的病案。

    「左公子!」桑母臉都要笑爛了,迎了上去。

    左少陽見到竟然是她,不禁皺了皺眉,抬頭一看,瞧見桑小妹,眼睛立即變得溫柔似水,對桑母點點頭,繞過她走到桌前:「小妹,芹嫂子,你們怎麼來了?」

    桑小妹柔柔地笑了笑,沒說話。

    黃芹卻衝著白芷寒欣喜地脆生生喚道:「白大哥!」

    白芷寒甚至都沒有看她,連哼一聲都沒有,站在門口,背著手,可謂冷若冰霜。

    黃芹頓時心頭一寒,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桑小妹感覺到了白芷寒的冷淡,心中歎息,怕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不禁有些替黃芹擔憂。

    桑母追了過來:「左公子,哎呀你是不知道,你一走兩個月,我們小妹想你想得天天以淚洗面,晚上都在被子裡哭,這人啊,一天天就這麼消瘦下去了,你瞧瞧,都瘦得跟紙糊的差不多了。

    左少陽好生看了看桑小妹,自己離開合州的時候,桑小妹還沒有從饑荒極度消瘦中恢復過來,那時候當真是瘦得皮包骨似的,兩個月不見,身子已經恢復不少,臉蛋也圓潤了,雖然比早先戰亂前清瘦了一些,卻已經不錯了。回頭瞧了一眼白芷寒,見她表情淡淡的,心中有些張惶。

    這兩個月來,他跟白芷寒早夕相處,耳鬢廝磨,好得跟蜜裡調油似的,除了最後一步沒有跨出之外,男女之情該做的都做了,現在自己另一個女人找來,如果白芷寒一點感覺都沒有,依舊笑吟吟的,那才是不正常的。只不過白芷寒是大家閨秀,雖然心裡發酸,卻沒怎麼表露出來。

    左少陽去看白芷寒,這並沒有讓桑小妹有什麼妒忌,因為她和黃芹都不知道一直男裝打扮的白芷寒其實是黃花大閨女,自然不會吃醋。

    左少陽在桑小妹身邊的凳子上坐下,白芷寒在一旁,他想說兩句親熱的話卻不好開口,只能說道:「沒出什麼事吧?怎麼一家人差不多都來了?」

    黃芹有些嗔怨地從白芷寒身上收回目光,插話道:「沒事,都沒事,我婆婆剛才說了,是小妹想你了,公公婆婆看著可憐,反正茶肆生意現在也不太忙,就留下娃子看店,我們也想順便來隆州逛逛,就一起來了。小妹,你不是有好多話要跟左公子說嘛,怎麼一來就不吭氣了!」

    黃芹這幾句話很得桑母的心,樂滋滋點頭道:「娃子媳婦說的沒錯,左公子,我家三丫頭想跟稱說說悄悄話,要不,到屋裡說罷。我們今晚上也住在這裡了,小二,小二過來,給我們登記幾間房!我們住下了!」

    店小二滿臉是笑,過來招呼,登記了兩間挨著的房間。

    左少陽遲疑片刻,又回頭望著白芷寒:「要不,到我屋裡說罷?」

    白芷寒輕輕將頭扭了過去,神情淡淡的。

    左少陽硬著頭皮帶著桑小妹到了二樓,進屋之後,左少陽把門關上,兩人都有些不自然。

    左少陽指了指窗下的兩把交椅:「坐吧。」

    桑小妹沒有動,幽怨的眼神望著她。

    左少陽便走到她面前,桑小妹勇敢地抬起頭望著他。輕輕喚了句:「哥……」

    左少陽附身吻住了她的的紅唇。

    桑小妹抬手摟住了她的脖頸,回吻著,彷彿要把這兩個月的分離的苦楚全都索取回來。

    左少陽感覺到了桑小妹眼角滾落的淚珠,伸手替她擦了,嘴唇劃開,貼著她的臉頰,低聲問:「想我了?」

    「嗯……」

    桑小妹摟得更緊,生怕一鬆手,左少陽就要飛了似的。

    「其實…………,我也挺想你的……」左少陽說這話之前,有些猶豫,兩個月跟白芷寒的濃情把他的心佔得滿滿的。可是說了這話之後,彷彿解開了塵封的記憶,把以往對桑小妹的愛憐又呼喚了出來,心中又被那股柔情佔據,低頭吻了吻她的唇。桑小妹眼淚更像小溪一樣流淌,幸福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嗚嗚地輕聲哭了起來。

    左少陽幫她擦著眼淚,擦了又流,彷彿有流動不幹的眼淚似的。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賈寶玉說女人是水做的。

    左少陽攙扶她在床沿上坐下,坐下的時候,左少陽感到心悸,望一眼這張楠木雕花大床,兩個月來,他跟白芷寒在上面翻雲覆雨,現在又摟著另一個女人坐在床邊親熱,心裡總有些彆扭。眼前浮現白芷寒那淡淡而無奈的神情。

    沒有不吃醋的女人,除非她根本不愛你。

    他開始有些擔憂,看來,三妻四妾的生活,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全都是愜意和舒坦。

    好在桑小妹很快引開了他的注意。桑小妹伏在他懷裡,低聲道:「這些天,朝廷在分田哩,叫做均田令,租稅也按丁男人頭收,不按田的數目收了。你知道了嗎?」

    「聽說了,隆州這邊也在分田,只是我不知道我們家分了多少。」

    「挺多的,有八百畝哩!加上你們家自己的田,差不多有上千畝了。」

    左少陽喜道:「是嗎怎麼會那麼多啊?」

    「聽說是因為你有軍功,第一批分的,都是按朝廷定的份額每個丁男一百畝分的,加上你有大將軍冊封的「擁軍楷模,稱號,又分了六百畝。」

    「呵呵,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那個封號沒什麼用,想不到還值這麼多錢呢。」

    「是啊,你們家貼了告示,找人佃租土地,好多以前在你們家領粥的人都來你們家佃租呢,對了,咱們合州遷徙來了好幾萬人,還有上萬人的軍戶,以前在你們藥鋪治病的也有。應該不用擔心這麼多田佃租不出去了。田稅按人頭徵收不按田的數目之後,田價一夜之間就漲了,比以前漲了三倍,現在上等良田都是六貫錢一畝了。」

    得知這個消息,左少陽更是高興,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桑小妹揚起頭望著他,眼中滿是喜悅:「我們這次來,是我娘的意思,她想讓你拿三十五畝地充當我過門的彩禮,因為田價漲起來了,三十五畝可以賣二百一十貫了。我知道你不會同意的,我也不願意你這樣做。」

    左少陽柔聲道:「三十五畝地不算什麼,我現在也想通了,什麼用錢買媳婦不買媳婦的,只要我們兩是真心好,花錢掃出障礙,也可以接受,這跟直接花錢去買一個不認識的女人來當媳婦是兩回事。」

    桑小妹怔怔地望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答應了?」

    「有什麼辦法,你娘坐地起價,給她治病的時候,指天發誓不要一文錢彩禮,只是沖抵欠我的錢就行了,現在又要了,而且從七十貫翻成了二百一十貫,不知道以後又會漲到什麼地步,她是吃準了我捨不得你。」

    桑小妹羞紅了臉,如果這件事能解決,那自己就能成為心上人的妾室了。終生大事也就有了著落。心中感激,又是為母親的貪婪而愧,疚,主動湊過來親了他的嘴一下:「對不起,都怪我……」

    「傻話!」左少陽摟著她,「要怪應該怪我,不能讓你做妻子,只能做妾。」

    「我不在乎名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對我好,做妻做妾又有什麼區別?」

    「嗯,等我娶了原配正妻,就接你和蘭兒過門,咱們四個相親相愛快快樂樂一輩子!」

    「嗯,好的!」桑小妹緊緊依偎著他,感覺心中的幸福如同煮沸的蜂蜜一般往外溢。

    左少陽道:「不過,我不能接受你娘要求的三十五畝,因為我不會轉讓田地的,田地的價格還要往上漲,現在六貫還是太便宜了。給了她,她轉身就會賣掉,那就虧大了。」

    「那…………那你打算怎麼辦?」桑小妹的心又懸了起來。

    「按照她以前說的七十貫的彩禮給,一茶肆沖抵三十五貫,加上她欠我的三十五貫,總共七十貫。如果她要是願意就這個條件,要是不願意,我就翻臉,照樣接你過門,她要打官司就跟她打官司,我手裡可有她寫的一文彩禮都不要的字據,不僅一文錢都不給,茶肆也不退,還要跟她要三十五貫欠債。這官司打到哪裡我都能贏!」

    桑小妹點點頭:「我娘應該會答應的。等一會我去跟她說。」

    「不用,我直接去跟他說就行了。」左少陽便要起身。

    「先等等!」桑小妹摟著他的胳膊,瞧著他的臉色,輕聲道:,「等一會我去說好了,不行你再去,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想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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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發表於 2011-12-4 07:55:10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病入膏肓

    左少陽聽她說得鄭重,有此詫異,低頭輕輕親了親她還略顯消瘦的臉蛋,「什麼事?」

    「你能不能,給白大哥……」

    左少陽愕然道︰「給她為什麼?」

    「呃…………」桑小妹不知道如井開口,支支吾吾半天,才低聲道︰「實話跟你說吧,我嫂子…………,喜歡白大哥,想這個……,跟他私奔!」

    「這樣啊?」左少陽忍俊不禁笑了,「你嫂子跟人私奔,你不生氣反而幫她忙,你這小姑子也忒胳膊肘往外拐了吧?」

    桑小妹幽幽歎了口氣︰「出了一件事,已經到了沒辦法挽留的地步了!」

    「哦,什麼事?」

    「現在不方便跟你說,以後再說吧,你先說答應不答應?」

    左少陽本想直接告訴她說白芷寒其實是女人,可是又怕人家不相信,編出這話來騙她們開個玩笑,道︰「這個我不好說,得本主答應才行。如果芷兒自己願意,我不反對啊。嘿嘿嘿」

    「真的?」桑小妹原以為左少陽會比較為難,沒想到人家很痛快就答應了,條件只有一個,本人願意。這自然是肯定的,高興地摟住他親了一口,「我馬上去跟嫂子說!」

    桑小妹出了左少陽的房間,見白芷寒遠遠站在樓梯口,便衝她嫣然一笑︰「白大哥,我娘她們住哪裡你知道嗎?」

    白芷寒指了指斜對,沒說話。

    「謝了!」桑小妹跑到對面,敲開門,黃芹正焦急地在兩人住的房間裡等著,聽桑小妹這麼一說,頓時驚喜交加」邁步出來,瞧見白芷寒正往左少陽屋裡走,衝到欄杆邊,仰臉叫道︰「白大哥!」

    白芷寒站住了,望著她。

    「你能過來一下嗎,我有話跟你說。」

    白芷寒猶豫片刻,還是踱步走了過來。桑小妹從屋裡出來,瞧著她們,暗自歎了口氣,敲開隔壁爹娘住的房間。

    只敲了一下門就立即開了,桑母彷彿就躲在門後面偷聽似的︰「三丫頭,怎麼樣?左公子答應了嗎?」

    問這話的時候,桑母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桑老爹也探著脖子,耳朵跟兔子一樣支稜著。

    桑小妹沒說話,進屋之後,先把門關上,走到靠裡的窗戶邊,轉過身,對跟來的爹娘道︰「左公子答應了,不過……」

    桑母只聽見前面一句,便狂喜地嗷的一聲,喘不過氣,仰面就倒,後面桑老爹急忙攙扶住,扶她在上躺下,桑小妹忙端來一杯茶,桑母翻著白眼喝了,好半天,這才喘過氣來,憋得一張臉比以前腫了許多,白晃晃亮堂堂的。

    桑老爹焦急地道︰「怕是又發病了吧?你還是不要……」

    「走開!」桑母一把將桑老爹扯到一邊,問桑小妹︰「左公子還說什麼了?」

    便在這時,桑小妹聽見隔壁黃芹的房門吭噹一聲,接著聽見咚咚的腳步聲遠去,隨即聽見隔壁嫂子黃芹抑制不住的哭泣聲。

    看來,白大哥跟嫂子談崩了,桑小妹想過去問問,可是母親這邊又無法脫身。

    桑母見她不語,扭頭望向門外,便抓住她胳膊一扯,嘶聲吼道︰「問你話呢!說啊!他到底還說了什麼?」

    桑小妹道︰「左公子說,他的地一畝都不賣,也不給別人,所以地不能給你,但是他已經同意按照你以前要的價七十貫給彩禮。」

    桑母怒道︰「我要的是三十五畝田地,不是銀錢!你這廢物,害得我白高興一場!滾開,我去找他去!」

    「你不用去了,左公子說了,他把茶肆還給你,欠的三十五貫也不要了,兩下扯平。你要是願意,就這個價,不願意,就打官司!」

    「打官司就打官司!我還怕他?」桑母捂著心口,她感到全身沒勁,頭昏眼花,兩手開始抽搐。

    「娘!你打不贏的!」桑小妹豁出去了,為了自己後半身的幸福,「你們自己親筆寫下的字據清清楚楚的寫著一文彩禮都不要,沖抵三十五貫錢,簽字畫押了的。你現在反悔已經是不對,人家答應了按照你原先的七十貫彩禮的要求,把茶肆還給你,欠債都不要了,你還不滿足,打到衙門,咱們石鏡縣的縣尉大人可是以前靠貴芝堂施捨藥粥活命的樊隊正,他絕對站在人家貴芝堂一邊,絕對不會依著你的。說不定還說你刁蠻貪財,言而無信,打你一頓板子呢!」

    「放……,放你娘的……,放你娘的……」桑母最後那個「屁」字愣說不出口,眼前一陣發黑,喉嚨咕嚕連聲,鼻孔咕咕冒出暗紅色的血,張開嘴,嘴裡也是鮮血,並飄出一股屎尿味道。桑母隨即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桑老爹慌了。急聲道︰「小妹,快!快去叫左公子!」

    桑小妹跑出門,衝到左少陽房門口,顧不得拍門,猛地推開了房門︰「左公子,我娘她……」

    桑小妹猛地站住了,屋裡,白芷寒快速離開左少陽的懷抱,卻還是讓桑小妹看了個一清二楚,怔怔地瞧著白芷寒,又看了看左少陽︰「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左少陽笑了笑,道︰「小妹,剛才我本來要告訴你的,現在說也不晚,芷兒,就是你們的白大哥,其實,她是女人,是我回去就準備娶的原配正妻。」

    桑小妹更是驚詫︰「你說什麼?白大哥是……,是女人?」

    「是的,她是我家隔壁瞿老太爺的外孫女。只因為表面上她是我的藥童,為了方便診病,所以我讓她女扮男裝。將來你過門了,她就是你們的大奶奶。」

    桑小妹簡直目瞪口呆,心想她要是女人,那嫂子那算怎麼檔子事?不過現在顧不上這件事了,急聲道︰「左公子,你快去看看我娘吧,她昏死過去了。」

    左少陽和白芷寒都是一驚,急忙出門,來到桑母的房間。

    桑母兩眼緊閉躺在鼻孔和嘴角都有暗紅s 鮮血流出烏紫,兩眼翻白,手足不停抽搐,呼吸出氣如風箱一般。

    左少陽忙坐在叫道︰「伯母,聽得到我說話嗎?聽見的話張開嘴,我看看你的舌象。」

    桑母依舊兩眼翻白呼哧喘著粗氣,嘴也不張。

    左少陽提腕診脈,發現脈虛浮而數,心頭一沉,急忙起身,掐住她臉頰想查看舌象,桑母頭一歪,喉嚨裡咕咕連聲,湧出不少帶血的嘔吐物,同時,嘴裡飄出一股尿味!

    然後,又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兩眼閉緊了。只過的片刻,喉嚨裡又咕咕連聲,左少陽急忙將她頭側歪著,隨即桑母又是一陣嘔吐,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已經吐了好幾次!嘴裡尿味更濃了。

    左少陽慢慢直起腰,歎了口氣,搖搖頭,一言不發,背著手轉身出門。

    桑小妹急了,追出來道︰「左公子!」

    左少陽站住了,回身望著她,黯然道︰「我去拿藥。不過,伯母的病,吃藥也只怕是……,沒救了!」

    啊!

    桑小妹身子打了個晃,扶住欄杆。

    隔壁屋裡黃芹衝了出來,臉上滿是眼淚,一眼瞧見左少陽身後的白芷寒,不禁眼圈又紅了,哽咽問道︰「婆婆怎麼了?」

    桑小妹顧不上回答,跑過去抓住左少陽的胳膊︰「你,你救救我娘吧!」

    桑老爹也哭喪著臉道︰「是啊,左公子,你就再救救小妹她娘吧,她好歹也是小妹的娘啊……」

    左少陽兩手一攤︰「上次我就已經提醒過了,她這病絕對不能再問錢的事情,凡事再不要斤斤計較,否則,肯定還會再次發作,雖然再次發作之後是否會肯定死不一定,但是,程度會一次比一次重,這是肯定的。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兩個月伯母的水腫病應該又發作了幾次,她還不吸取教訓,卻一再被情志所左右,水腫病也就無法根治,她正氣已經極度虛衰,只怕抵擋不住水腫病的再次侵襲。這些,我上次都說得一清二楚的了,對吧?」

    桑老爹哭喪著臉道︰「是,左公子,你是提醒過的,我們也想辦法不讓她管,可是我小妹她娘這脾氣…………,左公子,求你再想想辦法吧?我知道小妹她娘有些過分,說話出爾反爾,如果這一次你救活她,我拚死都不讓她再沾錢的事情。」

    「這一次,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伯母水腫之下口鼻出血,是水濁傷及血絡,手腳抽搐,肢體震顫神昏,是水濁上心包,肝風內動之證。她現在嘔吐不止,肯定小便已然不通,這是水濕蘊久成濁,濁邪阻閉三焦而成關格︰這些諸多惡變,提示伯母水腫病是脾腎敗絕,內閉外脫惡變的危症,命懸一線了!」

    桑小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流著淚道︰「左公子,你再想想辦法,救救我娘吧!」

    「真的沒辦法…,我去取點藥來,這藥也只能暫時抑制病情進一步惡化,卻是不能治好她這病的。」說罷,跑回屋裡,從急診箱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拿回來,遞給桑小妹︰「這藥名叫玉樞丹,能化痰開竅,避穢解毒。可以暫時應對水腫內閉外脫的危症。也好讓她留幾句遺言。每次兩顆,每天兩次。我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也不會拿病人的病痛當籌碼,伯母這病,已經病入膏肓,我是真的沒辦法了,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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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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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別死在半道

    母親縱有千般不好,但到底是生育自己的母親,聽說母親病危,命在頃刻,桑小妹哭成了個淚人,接過瓷瓶,謝過之後,轉身進屋,給母親和水餵下兩顆。

    桑老爹、桑小妹和黃芹都守在桑母床邊,等了好半天,桑母抽搐才稍稍減緩,呼吸也平穩一些了,微微睜開眼︰「我……,我死了嗎?」

    桑老爹哀聲道︰「你要是再不聽話,再關心錢的事情,只怕就真死了!」

    「錢……?對了,左公子呢?叫他來……,叫他…………,拿三十畝的田給我,…………,就…………,就可以娶,娶小妹過門。」

    桑小妹哽咽著道︰「娘!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惦記著錢!你這病就是錢招的!你還想不想活啊?!」

    桑母啊了一聲,眼楮又往上翻,喉嚨咕咕連聲,桑小妹急忙學著左少陽的動作,將母親的頭歪過來,又嘔吐起來,只是這一次沒有什麼更多的東西吐出來了。接著手腳又開始抽搐。左少陽帶著白芷寒回到屋裡,關上門。

    白芷寒低聲道︰「少爺,桑母的病,真的好不了了嗎?」

    「嗯,是真的,我沒說謊。她這病沒救了,怕熬不過兩天的!」

    「這人雖然可惡,可是現在要病死了,想想也可憐。」

    左少陽微笑︰「你還是可憐可憐你自己吧,人家芹嫂子要跟你私奔呢!」

    白芷寒羞澀一笑︰「我已經跟她說了我是女人,她不信,還說……………,還說……」

    「她說什麼了?」左少陽問,「剛才你正說到這裡,小妹就進來了,芹嫂子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她說她……,懷了我的孩子!」左少陽撲哧一聲笑了︰「她懷了你的孩子?」

    「她說的,說老爺五十大壽那天,她喝醉了,我攙扶她到我們閣樓上睡覺,說我那晚上摸上她的床,跟她…………,然後她就懷上了,簡直是荒唐!」

    「她只怕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才這麼說的。嘿嘿,只怕不會那麼輕易放手喲。」

    白芷寒紅著臉低聲道︰「她是不相信,我急了,就………,就關上門解開衣衫……給她看了胸部,她當時就哭了。」

    左少陽故意使勁吞了一聲口水,涎著臉道︰「我也不信,我也想看………」

    白芷寒漲紅著臉輕啐了一口,嬌嗔地低聲道︰「這兩個多月,你哪天沒看?哪天沒摸,還沒夠啊?」

    「不夠!一輩子都看不夠摸不夠!」左少陽摟住她,又伸出魔爪探進她衣擺。

    白芷寒抓住了他的手,嬌羞道︰「今天不要,好嗎?」

    「為啥?」

    白芷寒朝門外努努嘴,隱隱能聽見黃芹和桑小妹的哭泣︰「那邊人都快死了,我……,我實在沒心情。」

    左少陽放下手,歎了口氣︰「我真的不是不想幫,桑母的病已經沒救了,只是我是沒辦法了!、我警告過她的,她就是不聽。有什麼辦法?現在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我知道。」白芷寒黯然道,「上次你說我外祖父無藥可醫,我當時不怎麼信,那是因為誤解,後來我知道了,你說的是實話,我外祖父的病,當時如果沒有人參,的確沒辦法治。而那時候你根本不知道家裡有人參。唉!要是桑母的病,也是缺個什麼藥,我們找來了能救她一命就好了。她雖然貪財無德,總也是小妹的娘呀。」

    左少陽微笑道︰「怎麼,她還沒過門,你這少奶奶就先已經將她當姐妹了?」

    「遲早的事嘛!」

    「這倒是,我已經跟她說了,等回去了,娶了正妻之後,就接她過門。」

    白芷寒歎了口氣︰「但願她娘能熬過去,至少熬到她過門,要不然,得守孝三年呢。」

    「是啊,你還為她著想,先前我看你表情淡淡的,還以為你心有芥蒂,不太高興跟她共侍一夫呢。」

    白芷寒輕歎了一口氣,沒說話。那神情分明已經表明了一種無可奈何。左少陽忙摟住她親了親︰「是我不好,唉,以後…………」

    便在這時,聽見有人敲門,白芷寒有被桑小妹闖入看見的前車之鑒,立即跟安了彈簧一般跳開了,跑過去打開門。敲門的是桑老爹。

    桑老爹問左少陽能否用上次他開的那種藥接著給桑母吃,左少陽告訴他,現在桑母的病已經是危症,那個藥已經沒什麼用處。不過可以用,聊當安慰劑了。

    桑老爹不死心,拿著方子去藥鋪抓了藥,找店小二煎了,給桑母服下。

    他們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桑母果然沒有任何好轉。再服玉櫃丹,也絲毫不起作用,依舊神昏譫語,手腳抽搐,鼻孔流血,嘔吐不已,小便不通,整個人跟吹脹褪毛的豬一樣迅速浮腫起來。

    早晨,左少陽被一陣吵鬧聲驚醒,急忙起身出來,只見桑家住的房間門口,客棧掌櫃和幾個店小二正在跟黃芹他們爭吵。白芷寒也在旁邊忙著黃芹她們說話。左少陽疾步過去︰「怎麼了?」

    客棧掌櫃一見左少陽過來,急忙躬身陪笑道︰「左公子,吵著您了吧?抱歉抱歉。」

    「怎麼回事?」

    「嗯…………,這個…………」掌櫃的覺得很不好啟齒。

    黃芹啞著嗓子道︰「他們要趕我們走,生怕婆婆死在他們客棧!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良心?」

    一個店小二怒道︰「誰沒良心?我們開客棧做生意,住著四海來的客人,大家出門在外,誰不想圖個吉利,要是客棧裡停了個死人,誰還願意住?誰不覺得晦氣?你們只顧自己哭得痛快,也不想想別人,到底誰沒有良心?」

    黃芹嘶聲道︰「誰願意啊?你們家難道沒有三災六難,你們家個個都是老不死?」

    那店小二眼楮都瞪圓了,氣得咧嘴又要叫,客棧掌櫃的一擺手︰「行了,別說了!」轉過臉陪笑道︰「姑娘,不是我們不通人情,的確是,這個,客棧裡死人是很忌諱的,鄙人剛才已經說了,幾位的房錢一文不收,只求能將病人送醫館醫治,這也是人之常情啊,人病了不送醫館,光擺在客棧房間裡哭,只怕也不是孝順之道啊。」

    桑小妹哭道︰「沒用的,左公子都看不好,天底下就沒人能看好了。」

    左少陽搖頭道︰「那倒未必,送去隆州其他醫館看看也好,如果都不成,還是盡早運回合州的好,總不能讓老人家客死他鄉。」

    客棧掌櫃的大喜,想不到左少陽會幫自己說話,連聲感謝,又衝著桑老爹他們一個勁作揖賠罪。

   左少陽對桑小妹道︰「這樣吧,你們送伯母去醫館診病,我也要去給幾個病患複診,完了之後,若還是不行,我陪你們一起回合州。這邊的診病也差不多了。」

    桑小妹感激地點點頭。黃芹卻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滿是哀怨,搞得左少陽有些莫名其妙。

    整整一個上午,桑家人雇了馬車,運著桑母四處求醫,把整個隆州大大小小的醫館藥鋪都找光了,都是搖頭說沒救了,讓準備後世,連安慰劑都不願意開。

    這個結果左少陽早已經預料到,所以已經請祝掌櫃幫著雇了兩輛遠途馬車,商量好了價錢,準備把桑母運回合州。

    給田少爺等病患複診完之後,他帶著白芷寒又去了恆昌藥行,跟祝掌櫃辭別,然後回到客棧。

    等桑小妹他們的時候,他想來想去,還是開了一副藥,以附子、生大黃、黃連、吳茱萸和生薑煎湯,這是一種應急的方劑,不能治水腫,但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止病情繼續惡化。

    等桑小妹他們哭哭啼啼回到客棧,客棧自然不肯再讓他們進門。好在左少陽早有準備,直接讓他們將桑母放在馬車上,桑小妹他們回房取了行囊,桑老爹守著桑母坐一輛,桑小妹和黃芹坐另一輛。左少陽拿出熬好的湯藥,讓桑小妹給桑母服下。同時告訴他們,這個藥只能暫時保命。

    桑家人把整個隆州轉完了,得知桑母這病果然是不治之症,並非左少陽不願意治,也就死了心,現在只希望能盡快趕回合州,別死在半道上。左少陽他們來的時候坐的是牛車,速度太慢,生怕桑母死在路上,所以跟祝掌櫃一商量,把恆昌藥行的一輛馬車借給左少陽,牛車則由藥行馬車伕趕著後面跟來,等到了合州之後,馬車伕再把牛車交給左家,把馬車趕回隆州。

    三架馬車星夜兼程往合州趕,桑小妹守著母親只是哭,黃芹躲著左少陽和白芷寒,甚至連話都不肯跟他們說,這讓左少陽更是鬱悶。不知道究竟怎麼了。或許是發現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心情不好吧。

    第二天凌晨,左少陽正抱著白芷寒在馬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發現馬車停了,接著,車棚外傳來桑小妹的聲音︰「左公子!」

    左少陽和白芷寒都醒了,忙分開,左少陽撩起車簾,看了看車外,漆黑一片,滿天的繁星都不見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人正氣最弱的時候,很多危重病人,就是這個時候死去的,不禁心頭一沉︰,「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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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
發表於 2011-12-4 07:57:14 |只看該作者
第350章 溫柔的黑鍋

    桑小妹聲音帶著哭腔︰「我娘一一一,請你過去一趟,她有話跟你說。」

    迴光返照?

    左少陽腦海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忙下了馬車,抹黑來到第一輛馬車旁,車棚裡亮著一盞燈籠,黃芹站在車棚外,只能看見她俏麗的剪影,左少陽低聲叫了句︰「芹嫂子,你也起來了?」

    黃芹著頭,一言不發。左少陽爬上車棚裡,只見桑母斜靠在一個被褥上,桑老爹盤膝坐在旁邊,一盞燈籠掛在桑母頭上方,燈光從頭頂投在她臉上,使她大半邊臉隱沒在陰影之中,隨著燈火的搖曳而不斷變形,看著很有些滲人。

    左少陽在桑母旁邊坐下。

    桑母不停喘著氣,眼神也開始渙散了,呼吸急促而淺,還不停咳嗽,咳痰裡有粉紅色泡沫,口唇烏紫,大汗淋漓,見他上來,掙扎著要起來。左少陽擺擺手︰「不要起來了,你就這樣說吧,我聽得見。」

    桑母喘息著,氣若游絲,斷斷續續說道︰「對,對不起……,左公子……,老身我,我沒聽你的話才,才成現在這樣子……。我,我要……,…死了……,…,求你…………,看在………,看在小妹份上……,再,再救我……救我一救……,!」

    左少陽勉強擠出一抹微笑︰「誰說你要死了?你這病問題不大,我己經開了藥,等一會給你服下,堅持服藥,不要想別的,很快就會好的。」

    「不不…………,我知道我不行了,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救我啊……………!」

    左少陽沒理她,當著沒聽見,轉身出了車棚。

    夜靜悄悄的,便在這時候,耳邊傳來輕輕的滴答聲,左少陽感覺臉上有些涼涼的,伸手一摸,是雨珠。

    「下雨了。」

    左少陽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走回了自己的馬車。

    剛才車棚裡左少陽跟母親的話,外面桑小妹已經聽見了,聽著左少陽說謊哄母親寬心,不禁心裡沉甸甸的,見左少陽出來甚至沒跟自己說話,便感覺更是不好,肯定是生怕說出實情,讓車棚裡的母親知道病情真相。

    這時,車棚裡傳來桑老爹的聲音︰「小妹,你進車裡來,你娘有話跟你說!」

    桑小妹撩起衣裙下擺,爬進車棚裡跪坐著,瞧著母親已經腫脹變形的肥臉,油盡燈枯的眼神,更是心酸。低聲喚了句︰「娘一」眼淚就簌簌滾落下來。

    桑母掙扎著抬起手,伸向桑小妹。

    桑小妹急忙接住,淚眼婆娑望著她。

    桑母道︰「小妹…………,娘能不能………活下去,就,就看你的了。我,我知道……,小郎中……能救我,他……,他是不肯教……,想,想等我死…,就不用說……,花錢娶你過門了…」

    桑小妹一抹眼淚︰「娘!左公子不是那種人!但凡他有辦法,一定會救你的!」

    桑母咧了咧嘴︰「你去,你去告訴他,…,我,我這一次,真的,真的不要彩禮了…………,就接,…,就按他答應的……,把…………,把茶肆還我們………,就把你「……,把你娶過去………,你去跟他說……,說我答應了!讓他,讓他一定想法………,救我性命…………!」

    桑小妹點點頭,她相信左少陽是真的沒有辦法,要不然,不會見死不救的,也不會說那些寬慰人的話。但是,她也不想把最後的希望斷絕。

    她答應了,轉身正要下車,桑母又叫道︰「若是,若是他,他不願意………,你就再讓讓……,讓讓步,還按,…,還按上次………,寫字據說好的,茶肆……,茶肆也不要了………,沖抵……,沖抵三十貫欠賬,…,就行了。只要他,他肯救我……,救我性命…」

    「我明白了。」桑小妹鑽出車棚,便看見黃芹站在馬車邊。

    黃芹低聲道︰「我去跟他說。」

    桑小妹聽她聲音有些低沉哀傷,心頭一緊,低聲道︰「嫂子……」

    「我沒事!我去跟他說,我能說服他給婆婆治病!」

    桑小妹不知道為什麼黃芹如此肯定,點點頭。

    黃芹道︰「我讓白,白大哥來和你同車,我好跟左公子說話,估計可能一時半會說不動他,咱們先繼續往前走,趕路要緊,就算他答應了,也要趕回去才有藥治病。不能在路上耽誤。」

    「好的。」

    黃芹走到左少陽車旁,撩起車簾,車棚裡黑漆漆的沒有燈籠。

    黃芹平靜的聲音如黎明的夜︰「左公子,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行嗎?」

    左少陽的聲音從黑洞洞的車棚裡傳出,有點陰森,含著猶豫︰「不能等到天亮嗎?」

    「不能!」黃芹的話似乎有點斬釘截鐵的味道,而且含著一些怒氣。

    片刻,左少陽才道︰「那……,好吧。」

    「白,白姑娘,能否麻煩你去前面跟小妹同車?我跟左公子說的話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好!」白芷寒很乾脆。從另一邊下了車,上了中間的馬車。

    左少陽伸出手︰「上來吧!」

    黃芹撐著車轅上了馬車,放下車簾,沒理會左少陽要拉她的那隻手。左少陽有些尷尬,縮同手來,道︰「芹嫂子,有話就說吧。如果是求我替你婆婆治病,就不用說了,我真的沒辦法。」

    黃芹沒有說話,黑暗中,雖然有絲絲的雨,卻還是能聽見黃芹急促的呼吸,她此刻的心,一定跟煮沸了的開水一般。左少陽心想。

    馬車走動了,三駕馬車只有最前面桑母他們那輛有車把式,後面兩輛都沒有,只是把馬的韁繩繫在前面一輛車上,跟著往前走。

    馬車搖晃著,車棚裡,兩人誰都不說話,車棚吱嘎聲掩蓋住了黃芹急促的呼吸,沒有任何動靜,甚至讓左少陽覺得她是不是睡著了。

    終於,黃芹說話了,聲音冷冰冰的,只有三個字︰「為什麼?」

    「啥?」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左少陽不明白她沒由來的這句話。

    「你為什麼要姦污我?」

    左少陽差點沒蹦起來︰「你說什麼?」

    黃芹哭了起來︰「我,我肚子裡的,是你的孩子吧?!」

    左少陽腦袋發蒙︰「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你還裝!那晚上你趁我喝醉了躺在你床上,你就,你就假裝白大哥,姦污了我……,你敢做不敢當,你不是男人!」黃芹哭得如杜鵑滴血一般。

    左少陽有些明白了,低聲問︰「你是說,我爹大壽那天晚上……的事情?」

    「謝謝你還記的!」黃芹嗚咽道。

    左少陽記得白芷寒告訴過自己,在客棧的時候,黃芹就曾跟她說過,懷了白芷寒的孩子,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現在她怎麼跟自己也來這麼一手?

    她沒有理由跟自己這樣。難道她真的懷孕了?

    左少陽道︰「我能給你摸摸脈嗎?」

    「怎麼?你還懷疑我的話?口好,你摸!摸啊!」黃芹跪爬起來,把手伸過來捅了一下左少陽的胸口。

    左少陽一手托住她的手臂,另一手搭三指診脈,脈滑如珠,果然是喜脈!

    黃芹真的懷孕了!

    誰幹的?

    左少陽腦袋轉得飛快。他心裡很清楚,自己被冤枉的,可是,他沒辦法解釋,因為那閣樓就是自己的,又是在遠離酒宴庭院深深的後花園裡,而黃芹睡在外間床上,那床也是自己的。這種情況下,換成是誰,都肯定會懷疑是自己幹的。更何況當晚自己的確攙扶趙三娘上了樓如果自己否定,黃芹肯定會以為自己褲子一提就耍懶。在沒有找到真正做這事的人之前,自己任何解釋都是蒼白而沒有說服力的,必須找到那個讓自己蒙冤的人。

    最主要的,現在告訴黃芹上她床的男人不是自己,她一旦失控,只怕會打草驚蛇。

    左少陽正低頭沉思理著思路,突然,黃芹踢了他一腳︰「你是小妹的男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你這樣對得起小妹嗎?對得起我嗎?」

    左少陽不知道如何解釋。

    黃芹跪爬著撲過來,抓住他的肩膀亂搖著︰「你叫我怎麼辦?叫我怎麼見人?我恨你恨你恨你!」

    黃芹的拳頭一拳一拳結結實實都砸在左少陽的腦袋上,肩膀上,胸膛上,咚咚咚,跟擂鼓似的。

    左少陽忍受著,伸手扶住了她的結實纖細的腰︰「芹嫂子!」

    黃芹停了手,嗚嗚哭著,身子一軟,癱在了他的懷裡。

    左少陽只好摟著她,輕輕拍拍她消瘦的香肩。

    車棚外,雨越來越大了,從沙沙的,變成了 裡啪啦的,砸在車棚頂上,好像一個肥大廚正在用力顛著大鍋炒黃豆。

    風歡過來,把車棚捲起,雨飄進來,灑在兩人身上。涼涼的,像芹嫂子的眼淚。

    「帶我走吧!」黃芹緊緊依偎在他懷裡,身子顫抖著,像秋風裡的一片枯葉,「無論哪裡,遠遠的,離開這一切!為了……我們的孩子!」

    黑暗中,黃芹看不見左少陽無奈的苦笑。

    半晌,聽不到他的回答,黃芹抬起身子,揚起淚眼,淒然問道︰「你,你不願意?」

    左少陽摟緊她軟如柳枝的嬌軀,在她耳邊柔聲道︰「給我幾天時間,我再答覆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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