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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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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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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0:10: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章 謎

    韓一鳴笑了一笑,正想解釋,忽然覺察不對,顧師兄不是看不到這面銅鏡的麼?他從前不是將無色無相寶鏡看成一株梅花麼?對著手中寶鏡看了看,道︰“師兄,你看到這是銅鏡麼?”

    顧清泉正施法將刀劍都掛上牆去,片刻之後回過頭來道︰“是呀?難不成這不是銅鏡,倒是什麼別的不成?”韓一鳴一時也莫明其妙,心中不知哪里出了蹊蹺,卻不便言聲,只是站起身來,將無色無相寶鏡揣入懷中,便提了鳴淵寶劍走出屋來。他御劍飛上聿喜去,對著小屋直走,走到門前,進了屋內,見大師伯雖是坐在蒲團之上,正在假寐,不敢打擾,便站在一邊。不過站了片刻,便听秦無方道︰“一鳴,你來了!”

    韓一鳴道︰“大師伯,我有一事不解。想請大師伯指點。”秦無方看了看他道︰“好,你且說來我听听,看我可解得開你的不解。”韓一鳴道︰“大師伯,尊使不能看透我心中所想,不能借我的眼看到它所想看之事,是否因為這無色無相寶鏡?”秦無方道︰“無色無相寶鏡麼,或許\是的。這寶鏡十分神奇,我也不能知曉它的來龍去脈,只知它是靈山至關重要之物。你說的尊使不能看透你心中所想,我並不能說與它無關,可我也不能說與它有關。”韓一鳴道︰“大師伯,顧師兄能夠看到無色無相寶鏡的本來面目了。”

    秦無方愣了一愣,道︰“哦,這樣的麼?他能看到了?你拿寶鏡來我看一看。”韓一鳴自懷中摸出寶鏡來,遞給大師伯,秦無方拿在手中,細細看了一眼。忽然輕輕在那微微露出水面的荷花苞上點了一點,便對著鏡面出神!韓一鳴也想湊近去看個究竟,卻終是忍住了,只站在一邊。過得一陣,秦無方道︰“一鳴,清泉能夠看到它的本相了,或許\你的許\多師兄就都能看到它的本來面目了。不過,也說不定。無色無相寶鏡本來就有些捉摸不定的。但為何它能被別的弟子看到了,我也不知。”秦無方再對著無色無相寶鏡看了片刻,道︰“一鳴,你將它留在這里,我細細看一看。”韓一鳴道︰“是。”轉身要走,又听大師伯道︰“一鳴,這本秘書,你再替我看一看。”

    韓一鳴轉過身來,秦無方拿出一本冊子來,道︰“你多看一看,我著實不明白這其中的一些意外之處,或許\你看過之後,我又能借你的眼楮,多明白些秘密也說不定。”這青色封面的冊子,正是那本掌門秘書。韓一鳴接在手中,秦無方道︰“這本秘書里,我寫上了一些我不解之謎,這些謎,是我參看此書時寫下的,不過只是隨手寫下來的,但不知你是否看得到。我寫過之後,那些謎也消失不見了。你丁師兄這些日子夠煩難了,因而我沒給他看。你看過之後,若有什麼,可以說與他听。”韓一鳴听說,便將那本冊子翻開來,果然見紙面干淨,除卻自己的名字之外,上面連一個墨點都沒有。

    秦無方道︰“那些消失的不解之謎也甚是離奇,我頭天寫完,次日再翻開,所寫的字就都不見了。我細細試過幾回,皆是如此。其中的緣故,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怕是另有緣故的。我也並沒有因此便停住,但凡我遇到不解,都會隨手寫上。這本秘書現下便給你罷。你拿著,不知何時機緣巧合,你或許\能看到其中的內容也說不定。但這書,你須得小心保管,你若離開靈山,便將它交與你丁師兄,回來再去取罷。”

    韓一鳴看了看手中的掌門秘書,道︰“是,大師伯。弟子會留意的。”秦無方道︰“一鳴,今日是你最後一次上到我這里來。你回去之後,便再不準來了。”韓一鳴愣了一愣,猛然醒悟過來,大師伯是閉關,自己卻總是前來打擾,只會打斷大師伯思緒。可是靈山雖是一派平靜,實則是到了風口浪尖了。便不說自己遭遇了些什麼,不說青龍與白龍的威脅,只說連虞衛佑這樣的人都處心積慮找上靈山來,可見靈山確實已有極大的威脅逼近來了。不論這威脅是明的還是暗的,已然讓別派都察覺了。

    秦無方道︰“你也很知道些事了,想必你獨自一人也能做得不錯。我也該全心全力想法子應付……”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韓一鳴心中也沉重起來,若是同道中人,大師伯還能應付得過去。青龍可是絕對應付不過去的!它無所不能,因此它要你怎樣,你就真得怎樣!秦無方抬起頭來道︰“一鳴,你記著,你離去之後,此地便只有你丁師兄能來了。你們真若有應付不了之事,我自會現身的。”韓一鳴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來。走到屋外,才回頭向小屋看了一眼,大師伯已然要承擔太多了,自己怎還可用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來煩他老人家呢?凡事自己估量著做罷,大師伯已經負擔理,難不成還要將自己的擔憂也壓在師伯身上麼?

    回到靜心院中,將掌門秘書又看了一回,將它壓在枕下。這里方才壓好,便有一位師兄在門外道︰“小師弟,掌門師兄請你去他處。”韓一鳴應了一聲轉過頭來,門前站著的是一位有些面熟的師兄,只是叫不出名字來。那師兄看他應了,又道︰“掌門師兄在聿樂之上。”韓一鳴連忙道︰“多謝師兄。”

    他忙著出來,到了聿愛之上,只听竹葉沙沙,涼風習習,極是清靜,順著竹中小徑,來到從前大師伯住的小屋前,才站在門前,便見丁五對窗獨坐,不知在想什麼。抬手扣了扣門,丁五回過頭來,道︰“師弟,你來了,快請進來。”韓一鳴走入屋中,一切如舊,丁五甚而不曾改動秦無方屋內原來的格局,連椅子都不曾挪過地方。


第六百三十一章 相邀

    丁五道︰“師弟,有人前來請你去做客。”韓一鳴道︰“師兄,那是何人?”丁五道︰“平波道長。”韓一鳴愣了一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會是平波道人!誰來請他他都不意外,只有平波道人來請,真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丁五道︰“師弟,你是知曉他與我們派的淵緣的,他來請你,你便去罷。”韓一鳴一來不知平波道人為何會來請自己,二來對平波道人心中有些成見,便道︰“師兄,他可說了來請我作甚?”丁五想了一想,道︰“師弟,他只是請你去做客。別的也不曾說起,你只須小心些便是了。”韓一鳴頗有些不想去,但又听師兄這樣說,卻是不能不去,便道︰“好,師兄放心,我會小心的。”丁五道︰“師弟,你早去早回。”韓一鳴道︰“我去了便回來。”丁五默了片刻道︰“這也不成,想必你是要在那里住些時日的。”

    韓一鳴又是一愣︰“還要住幾天的麼?”丁五點頭道︰“想來是的。道長請你去,斷不會讓你到那兒便回來。你能回來之時,快快回來便可。”韓一鳴禁不住道︰“難不成我去了便不能回來麼?他還要禁我的足不成?”丁五道︰“你去了,若不得他允可便回來,他會以此為借口,尋你的不是之處的。”韓一鳴頗不想去,平波道人他本就厭惡,不欲與之多來少去的。雖說他與本派的師祖有些故舊,但韓一鳴早已記著沈若復的話,將所听到的都忘到腦後去了。真要記著從前的過往,還不被平波道人欺負死?停了一停,又問道︰“師兄,我能不能不去?”丁五道︰“師弟,你還是去罷。”韓一鳴嘆了口氣︰“好的,我去。”

    回到靜心院中,韓一鳴也不收拾包裹,本來也沒什麼要收拾的。但心中不願,不由得坐在床邊發呆。平波道人向來與自己不睦,韓一鳴十分痛恨于他,他又何嘗不是對韓一鳴恨之入骨?兩人見面再沒什麼好事,便是眼楮對在一起,也是惡狠狠地火花四濺。他厭惡平波道人卑鄙無恥,平波道人惱恨他乃是因他對自己全然沒有弟子的樣子。韓一鳴也知自己在平波道人面前極是放肆,不似在別的長輩面前那般有禮。他還真是貨真價實靈山的長輩,好歹也是師祖的故人,可是對他卻是怎樣都尊敬不起來。他面貌已然猥瑣,所作所為更加令人看不過眼去,如何尊敬得起來?

    他呆呆坐在床邊,一語不發,甚而連顧清泉進來,也視如不見。顧清泉是個坦蕩之人,走進走出都見他呆若木雞,便問︰“小師弟,你怎麼啦?”韓一鳴回過神來,道︰“師兄,我在想,平波老道這個時候請我去做客,意欲何為?”顧清泉對他上下打量了幾眼,道︰“平波老道請你去做客?”韓一鳴道︰“是呀!此事令我著實想不明白,我與他向來便相互看不順眼的,他請我做甚?”顧清泉道︰“想這許\多又有何益,你去便是。去了再說,臨機應變即可。”韓一鳴知曉師兄說的也對,便道︰“是,師兄指導,我記在心中了。”

    頓了片刻,道︰“師兄,我有句話要對你說。”顧清泉道︰“你只管說來。”韓一鳴道︰“我並不想去,乃是因此時不是離開靈山的好時機。”顧清泉默然不語。韓一鳴道︰“緣故想必師兄也知曉一些。”顧清泉道︰“師弟,你不必說了,我心中有數。我會小心的,你想說的話,其實多數師兄弟們都知曉。現下師兄弟們回來了大半,未回來的也都在路上了。大師兄過不幾日也會回來。再者還有幾位師尊在此,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韓一鳴點了點頭,顧清泉說的不錯。顧清泉頓了一頓,又道︰“實則你現下去平波老道處做客,是再好不過了。”

    韓一鳴一愣,顧清泉道︰“師弟,你該多在他處呆些日子才是。”韓一鳴心中奇道︰“我是巴不得早些回來,他卻為何要我多呆些日子呢?顧清泉笑道︰“小師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話韓一鳴听懂了,師兄的意思,自己在平波道人處,好歹可以知曉平波道人的意圖與所為,一時心中放松,道︰“師兄,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顧清泉道︰“師弟,你收束些性子,不要太過任性。或許\你真能看到許\多意外之事呢。”

    他略微收拾了一下,不過帶了換洗衣裳,背上鳴淵寶劍,深深吸了口氣,走出門來。他再到丁五處,丁五道︰“師弟,你已準備好了?”韓一鳴道︰“師兄放心,我預備好了。這是掌門秘書,請師兄收好,我回來再來取。”丁五也不多問,接在手中,另一只手將一件事物遞與他道︰“好的,師弟,我先保管些日子。這是平波道長的請諫,你拿了去。”韓一鳴接過來,只見是兩張合在一起的薄木板,面上磨得十分干淨,手觸只覺溜滑,不知是經過多少雙手打磨出來了。打開來,只見平波道人的大名便寫在上面,四個字都墨色深濃。除此之外,再無一字。

    丁五道︰“這是平波道長的名貼,你看。”丁五伸手在另一片木板上輕輕一點,那片木板上便顯出幾個字來,敬請貴派弟子韓一鳴到我派做客。韓一鳴看了一看,道︰“他肯拿名貼來請我,還真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嗯,我這便去。”丁五指了路給他,道︰“你向正北方去,這名貼之上,會有他們派內的引路符,你飛近了,引路符便會出現。那時你便知曉近了。他們派中也會有人出來迎接你。”韓一鳴一一答應了,將那名貼拿在手中御劍飛離靈山,向著正北而去。

    他飛了一陣,手中的名貼忽然漾出一道光芒,奔著前方去了。韓一鳴便知近了,略飛得慢了些,細看經過之處卻與他曾去過的梵山、塵溪山皆不相似。梵山與塵溪山都遠離喧囂塵世,而平波道人這道觀,卻是在一個極其繁囂的城郭旁一座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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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0:11: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二章 待客

    韓一鳴還在空中,便已見那道觀乃是一大片房舍,依著九宮八卦的方位圖形建成,建得粉牆黑瓦,氣派非凡,與所見過的別的門派之樸拙全然不同,道觀門外有著往來供奉之人,衣著各異。韓一鳴便不飛近去落下,而是繞開了去,飛到那山後無人之處,收了鳴淵寶劍,這才向著道觀走來。

    還未走到道觀前,濃濃香火味已隨風飄入鼻端。看來此處香火鼎盛,難怪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大多囂張霸道,脫不了他修行之處太過繁擾之故。師長們便不說了,弟子們修為淺薄,若是沒有師長們嚴加管束,難免會為聲色貨利所迷,失卻了修行的本意。平波道人對他門下弟子,是絕談不到嚴加管束的,韓一鳴與他們交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或許\他也嚴加管束的,只不過所管束的,自己看不到,與別派的管束不同罷了。

    遠遠看著兩個香客自那觀中由兩個青衣道童陪同出來,韓一鳴便不走近去,待那兩個香客走開,才走上前去,對那兩個道童道︰“在下靈山派韓一鳴,前來拜會平波道長。”那兩個道童對他上下打量了兩眼,道︰“你來拜會我家祖師?”神色甚是懷疑,似是說韓一鳴既不似香客,又年輕之極,怎會是祖師之友?韓一鳴知他們說不得已是平波道人的幾代徒孫了,他的弟子已然讓人看不上眼了,徒孫們就更不必看了。也不與他們計較,只道︰“是道長請我來的,煩請二位去通報一聲。”

    兩個道童卻道︰“我家祖師可不是你想見便能見的,我家祖師已然近了仙道了,你可不要前來攀附。你要進香只管去進,要見我家祖師,那可不成。”韓一鳴想說他們狗眼看人低,但又想他們已然是平波道人的不知第幾代徒孫了,不信自己,也無甚不對的,又忍住了,只將拿手中的名貼遞過去道︰“這是道長送到我派掌門師兄處的名貼,請二位替我通傳。”兩名道童見了名貼,細看片刻、對視兩眼,面容改觀,其中一人接過名貼來道︰“請仙客隨我師弟去客間稍事歇息,我這便去通報。”說畢去了,另一名童子道︰“請隨我來。”引著他進了道觀。

    這道觀里遍種松柏,因而有一股松柏特有的氣息,混合了香火味道,倒也獨特。這道觀自外面看上去已然氣派,進去之後,更覺氣派。一連進了兩進院子,才見正殿,韓一鳴早見正殿之前一個大鼎內插得滿滿的都是香,再見那大殿十分華麗,皆是雕花木門,向著其中看去只見其間甚是昏暗,點點燭光閃動。

    那童子帶著他自正殿一側的一個小門穿過,來到後面一間關了門的小屋前道︰“尊客請在這里歇息片刻。”他推開屋門,請韓一鳴進去,韓一鳴走入其中,只見這里倒也前面全然不相似,只是一間極清靜的屋子,其中有著花梨木桌椅,也十分干淨爽利,窗邊幾上,還有著一張棋盤,兩盒棋子,牆上也懸掛著幾幅字畫,想來多為待客之所。便點了點頭道︰“多謝。”

    那名弟子轉身去了,不多時捧了茶果過來,將一盅茶,兩樣茶果放在他手邊的茶幾上,道︰“我師父片刻便會過來,請尊客自便。”他說完便去了,留下韓一鳴一人在此。那前院十分熱鬧,這里倒還清靜,韓一鳴在椅上坐了不久,門外傳來腳步聲,門“呀”一聲開了,一個青衣道人出現在門前,對他笑道︰“韓師弟,咱們又見面了。”

    韓一鳴不用看面目,只听話聲,便知來人是誰了。此人與他交道甚多,正是那錢若華。兩人因了那方若愚師兄,也不知斗了多少回了,再認不出,就真是愚笨了。韓一鳴站起身來道︰“錢師兄請我前來,想必是有指教,請師兄賜教。”錢若華笑道︰“哪里是我請你來,韓師弟,我可不敢拿我師父的名貼開玩笑。真真是我師父請師弟前來的,只不過師弟來得不巧,我師父處現在正有別的客人在呢,我來陪師弟坐上一坐。待我師父那廂完了事了,我便陪師弟過去。說來也巧,本來我師父是真要與師弟好生親近幾日的,不巧今日他老人家剛送出請諫,便來了一位從前的故友,也是近百年未見了,從前師父與他也頗為相得,又沒料到師弟來得這樣快,師父就陪著那位故友。差我前來陪師弟說話,請師弟不要介意,這位故友過幾日便要離去,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見了。我想反正師弟也要在我處盤桓幾日的,不急在這一時罷?”

    此人狡猾之極,韓一鳴心內深知他的話不能相信,只道︰“師兄言重了,道長另有來客,自然是先陪來客。我是後到,理所當然等候,不急于這一時的。” 錢若華笑道︰“師弟,你可不要怪我們太過簡慢了,也不要客氣,若有所需,只管與我說才是。”韓一鳴微微一笑道︰“師兄前來相迎,哪里簡慢了?師兄,這里的香火著實是難得的好呀!”錢若華笑道︰“都是從前的老香客,師父如今是不管這些事了,便是從前管的也不多。本來師祖在此建觀,便是要惠及眾人的,因此我們也不敢亂來,但凡香客有所要求,只要是力所能及的,皆不推辭。”韓一鳴“哦”了一聲,錢若華又道︰“說起來,這許\多香客,到底有些雜亂,不如靈山那般清靜。但畢竟是師祖傳承下來,我們也不便隨意改動,因此才這樣沿襲下來。”韓一鳴記得有人說過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惹事生非,此時看這樣,處于此地,只要心性不是太平和,想不惹事生非都難。何況他的弟子已然不是省事的,徒孫便更加靠不住了。

    錢若華道︰“實則我們也很是羨慕各派遠離塵世的清修的,咱們也很想遠離這喧囂這處,但奈何這是我派數代掌門精心積累起來的,我們不敢離棄,只能在此守業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倨傲

    “師弟,前院都是香客往來,十分吵鬧,我也不好意思請師弟前去入那繁囂之處。這樣罷,我請師弟到後面我們修行之處去隨意走走,也算是帶師弟熟一熟此處,師弟在這里一住幾日,閑來無事時,也能散散步。”錢若華說著站起身來,韓一鳴也不與他客氣,站起身來,跟著他出了門,向著後方走去。

    後面想必是平波道人與弟子們的清修之地了,雖說還是粉牆黑瓦,卻已清靜了許\多。屋子也不似前方那樣修得精致了。但處處種著松柏,沒了前方的香火氣味,這里迎面而來的便是松針柏枝的清香,倒也能滌蕩心田。雖說此處比起韓一鳴所見過的清修之處都熱鬧得多了,但隔開了前方的繁喧,此地倒也能算是清靜之地了。在這繁囂之地能夠如此清靜,也算難能可貴。

    與這錢若華,著實是無話可說,韓一鳴對平波道人修行之處也是走馬觀花,雖說也是令人心神靜怡的清修之地,韓一鳴卻視而不見。二人隨意前行,忽然見對面走來一個道人,雖說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都著道裝,但與這迎面過來的道人,卻是極不相似。這道人比平波道人及自己見過的他門下弟子都更加似個道人,頭頂道冠,身著道袍,手中抱著一只拂麈,他迎面走過來,看見韓一鳴與錢若華,也不招呼,直如不曾看見一般,便走過去了。錢若華倒有些不好意思,待他走遠了,對韓一鳴道︰“師弟不要見怪,他們向來如此慣了。”韓一鳴不知他何出此言,只是微微一笑便不言語。

    錢若華笑道︰“師弟不知我們派中,弟子是分為兩類的。”韓一鳴“哦”了一聲,道︰“請師兄指教。“錢若華道︰”指教談不上,只不過是想告訴師弟,我們與適才遇見的師兄弟們是不同的。我師父將弟子分成兩類,有靈氣慧根的一類,就跟著他老人家一起修行,不能跟上他老人家一同修行的,便主持觀中事物,觀中大大小小的繁雜事物都交與他們由他們打理。”韓一鳴這才明白,原來平波道人也是因材施教的,有點靈性的弟子才讓他們跟隨自己修行,沒有靈性的弟子全然就是當個普通的道士。錢若華道︰“我師父在這附近,名聲赫赫,因此有事前來相求的人也多些。師兄弟們從前就是分成兩派分別修行的,因此適才過去這位,已然要算是我的後兩代師佷了。他主理這觀中諸事,在外是很受低代弟子們敬仰的,因此他要倨傲些,師弟不與他一般見識,不放在心上便好啦。”

    韓一鳴只是淡淡一笑,他連平波道人都不放在心上,何況別人呢?適才過去這道士,想必是能讓這里多進香火銀錢,因此對誰都不放在眼內。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眾多,要維持這許\多弟子,沒有銀錢,如何得了?若是在荒僻之處,倒也罷,偏生在這個熱鬧處,銀錢真是萬萬少不得的。錢若華笑道︰“我們的修行自然不能跟靈山的師兄弟們相比,也沒有那樣自給自足的本事,我派中人數又多,師父還在廣招門徒,因此這前院的雜務,也是必不可少的。”韓一鳴于他的話都不置可否。他若要說,自己便听著,他若不想說,自己也不問。

    錢若華領著他將這頗具規模的道觀看了一遍,這才帶他到一個小院前道︰“師弟,此地是我派為各派前來作客的師兄弟們所備的客舍,師弟便住在此間,請隨我來看一看。”韓一鳴隨他舉步進去,只見一個小小院子,不過幾步寬闊,鋪了青石板,屋舍倒也齊整,地角上蒼苔宛然,連牆角皆有了多年蒼苔生長的痕跡,可見有年月了。這院子雖小,倒是收拾得很干淨,錢若華將他讓進正屋內,桌椅床榻一應俱全。錢若華道︰“師弟看此處可好?”

    韓一鳴本不挑剔,正要說好,又听他道︰“我們有幾處待客之處的。只是此地最為安靜,師弟若是不喜歡這安靜,我倒還可以請師弟去看另一處下榻。”韓一鳴心中奇怪,這錢若華怎地變了個人?他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韓一鳴若不是之前與他已然有過沖突,彼此都不愉快,還真的險些被他騙過去。他這樣恭敬,不知曉的,只當他性情如此。唯有知曉的,才會多個心眼,小心應付。韓一鳴道︰“師兄不必如此客氣,我前來作客,已是冒昧相擾了,這里極好,不必換了。只不知道長何時能夠見我?”錢若華笑道︰“師弟不要著急呀!就在我們這里多住些日子才好。忙著來了,又忙著去,有什麼意思?”見遠處有個小道士路過,招呼他去收拾茶水送來待客。

    錢若華這句話說出來,令韓一鳴很是警惕,如若能夠,他是巴不得現下便回去的。靈山之上,師兄們都紛紛回來,要與丁師兄一同度過靈山最為艱難的時刻。自己卻走開了,不說師兄們怎樣看待,便是他自己也不可原諒。但錢若華這樣說來,他還真就只能忍耐。雖說如此,依舊還是想早些回去,道︰“多謝師兄美意,但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哪有在人家家里作客一留許\久的?客走主人安,我早些離去,師兄們也好安心修行呀!”

    錢若華笑道︰“師弟,這便是你的不通了。向來別派師長來我派作客,有長有短,短的不過一時三刻,長的也有半年一年的。至于師弟說的打擾,那是絕不會有的。我們這里有兩類弟子,便分工明細,我們是不管許\多事的。而不隨著師父修行的弟子,就主管這些閑事了。”韓一鳴道︰“師兄,你說的可是師長,我一介弟子,如何擔當得起貴派師兄們為我操勞?”錢若華笑道︰“師弟,你與我是一輩弟子,可不是低輩。我可長著他們好幾輩的,只不過不說罷了,你與我一輩,自然也長了他們幾輩,他們為你服勞,乃是應當應份的。不必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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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茶

    韓一鳴笑了一笑,錢若華又道︰“何況我們派內,少有哪一派的師長師兄弟來了就離去的,多是在此住上一年半載的。我們這里雖說比不得靈山,但想來師弟也不會嫌棄。天花道長也在這里住下了,他老人家可是我派的常客,極和藹親切的長輩,大家一起談天說地,且不快哉?”

    天花道人?韓一鳴愣了一愣,便不言語,如此說來,天花道人那滿面麻坑的樣子立時浮現韓一鳴腦中。他想是小時患過天花,因而面上有些麻坑,後來雖是治好了,但面上卻是麻坑依舊。韓一鳴不禁想起他“吃人”一事來,陸師兄、沈師兄對自己叮嚀囑咐,要自己小心,自己定然要記得,不要湊到他面前去,吃了他的虧,才來後悔。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花道人和平波道人這樣投緣,可見就真的是一邱之貉了。不過韓一鳴也不認為他們真能如自己的師長一般品德端方,為人謙和,因此是不願與他們親近的。但這時到了這里,這些想法都只能壓住,倒是要細心體查平波道人要做什麼?只怕他有什麼異樣念頭,連天花道人也參與其中,那對靈山可是大大的不妙。

    正想著,只听院外有個粗嗓子罵道︰“怎麼?錢師兄在陪那小兔崽子麼?他果真來了?這不是送上門來了麼?看我怎麼收拾他!”韓一鳴不必真見其人,只聞其聲,便知是誰來了。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他本是想不動聲色的,但一听這宋出群的聲音,便有些忍不住。錢若華也看到他臉上神色了,略有些尷尬,低聲道︰“師弟你涵養好,可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待我來收拾他。”韓一鳴道︰“師兄放心,我不會的。”果然隨著“騰騰”的腳步聲,宋出群搶在送茶來的小道士前頭,一頭闖了進來。他一進來,一雙大似牛眼般白多黑少的眼珠,先便對著韓一鳴看過來。他一看見韓一鳴,立刻罵道︰“好小子,你果然敢來,看我拆了你的骨頭。”說著挽挽衣袖,便向韓一鳴撲過來。

    韓一鳴早和他打過架了,知道他不過是聲勢浩大,說到本身的修為,還真奈何不了自己,也不動身,只是看著他。宋出群還當真是個氣血上臉之人,一張臉漲得通紅,鼻孔大張,顯然氣忿已極。錢若華站起身來,往前一站,便將他攔住了︰“師弟!你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宋出群還只管要越過他伸手來抓韓一鳴,口中說道︰“師兄,他讓咱們方師兄吃那樣大的虧,又騙走了杜師弟,我豈能讓他過去?好小子,躲在我師兄背後不算好男子,有本事出來咱們打上一架!”韓一鳴若不是想著顧師兄說與自己的話,那句“打便打,你當你能打得過我麼?”便要氱口而出,但記著顧師兄的話,將這句話在口邊繞了兩繞又吞回肚中,只是好整以暇地端起小道士端過來的茶水,揭開蓋\子看了看湯色,加之口也渴了,便喝了一口。

    錢若華本來攔在他們中間,听了宋出群的話,氣得面色變紫,用力將他往外推去,罵道︰“給我滾出去!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貨!”想是這句話讓宋出群極是不快,想要辯解,卻哪里是錢若華對手,錢若華接著道︰“韓師弟是師父下貼子請來的貴客!你倒來這里放肆了!幸而韓師弟不與你計較!你快些給我出去!”語氣嚴厲,宋出群直被他推出門外,錢若華且叫門外的小道士︰“將他拖出去,敢再到這里來,休怪我翻臉無情!讓你們也一起受罰!”

    韓一鳴本不在意這宋出群出言不遜,但錢若華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卻令他起疑,須知這錢若華何等心機深沉,凡事在他口中要露出口風來,可是難上加難,若不是那宋出群九牛都拗不轉的脾氣,他怎會說出這句話來?他們要在自己身上成什麼事?禁不住抬起眼來,看了錢若華的背影一眼。他也不知自己何時變得如此會听話听音了,但錢若華的話,卻果真讓他听了心中一動。

    他心中極想知曉錢若華那話是何用意,卻強壓下心中的不解,一語不發,只是對著手中的那盞茶看了又看。雖說他從前家中富足,但卻並不奢侈,沒那樣講究。茶也喝的不錯,那所謂的不錯,僅是茶湯清爽,色澤清亮。他也知有人喝茶講究,不止講究茶葉,連沏茶的水都講究到了極點。水都分成無數種,江水、河水、井水、泉水、溪水等等,哪種水沏哪種茶最好,哪種水不能沏哪種茶,都有著十足的講究。他是個連茶葉都不挑剔之人,對于所用之水,更不講究了。他于此道也全不知曉,不過從前听父親說起講究的人家就是這樣品茶的。此時對著茶水細看,只是為了不讓錢若華起疑。甚而不想他知曉自己听到了他的話。

    片刻之後,錢若華關上房門,走到他坐的椅前,對韓一鳴笑道︰“讓師弟見笑了,我宋師弟就是個炮仗氣性。雖說長了師弟這許\多歲數,卻全然不如師弟沉穩。”韓一鳴微微一笑︰“師兄不必放在心上,我不介意。”錢若華笑道︰“那是,韓師弟最是大度了。我師父他老人家曾說過,韓師弟可是最聰明不外露的弟子了。”

    听到他這樣一句話,韓一鳴倒有些意外起來。也不知他這話是何意思,他為何要將平波道人的話說來與自己听呢?韓一鳴心下疑惑,卻不言語,連一絲一毫都不現上面來。錢若華見他對著茶水細看,便道︰“師弟,你素來喜好喝什麼茶?”韓一鳴道︰“我麼,我沒什麼講究的。”錢若華笑道︰“我們一般都喝毛尖,我們喝得粗些。我看師弟對著這茶水細看,眉頭擰起,想是覺著這茶不好。你不必客氣的,我叫他們拿些好的來。師父他老人家自己是喝銀毛峰的。”又起身到門前去,對著門外道︰“你去師祖處向師祖討點銀毛峰來。”


第六百三十五章 急躁

    門外一名弟子小聲道︰“師父,那是祖師他老人家最喜歡的茶葉了,弟子不敢去討要。也討要不來的。”錢若華道 ︰“你要我如何教導你才有起色呢?你去對師祖言道,乃是給師祖下貼子請來的靈山師叔喝的,師叔也懂得茶的。定然討要得來,師祖還會認為你會辦事,對你另眼相看。”

    那弟子應著去了,韓一鳴不意自己不過是拿著茶杯裝模作樣看了兩眼,便又得到這個令人意外的結果。他擰起眉頭,絕不是因了茶水不好,平波道人與自己,那是素來兩兩相厭的,但自錢若華口中說出來,卻全然變了個樣子,直如兩人交情深厚,惺惺相惜一般。他這樣做作,所為何來?正想著,錢若華已笑著轉回身來對他道︰“師弟,這杯茶你就權且潤潤喉罷,待他們拿了好茶來,你再喝罷。”韓一鳴微微一笑,越發斷定他這樣殷勤,自有目的。俗話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平波道人一改與自己的過不去,已然令人十分意外了,這錢若華再在一邊添油加醋,更加令人打點起精神來,要小心應付了。

    不多時,那弟子果然另捧了一只茶盤進來,上面放著兩只蓋\碗。錢若華笑道︰“師弟,托你的福,我也喝得上一口好茶了。”韓一鳴道︰“哪里,多謝多謝!”他對于自己不挑剔茶水,再不提起,待那弟子出去了,在錢若華的再三央及下,將新送來的茶水嘗了一口,確實茶味清新,回味甘涼,與先送來的不同。看著再無人來了,韓一鳴這才道︰“師兄,敢問師兄一句,道長召我前來,不知是有何要事?”依了他本來的性子,定然要問︰“你們這樣待我,意欲何為?”但記著顧清泉的話,到了口邊的話,變得溫和了許\多。

    錢若華哈哈一笑︰“師弟,你可是師父他老人家請來的,不是我請來的。我不過是奉了師父之命,前來陪伴些時候。我如何得知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呢?待他老人家那邊事畢了,自然是要來相見的。師弟不認為我們慢待了師弟,已然是我們的福氣了。”他滿面堆笑,韓一鳴心下越發警惕,這人也是最為轉面無恩之人,韓一鳴可是見過他狠毒之狀的。只不過他自己不知曉罷了,依舊用著似是最為親切的師兄弟情狀來對待韓一鳴。

    見計不售,韓一鳴“哦”了一聲,心道︰“我便不信我套不出你來。”原來素來便不會說假話之人,要是說起假話來,那是最有防備之人也會上當的。韓一鳴道︰“不瞞師兄,我從前對道長多有不敬,因此不知道長召我前來,可是要責罰我?我年輕識淺,得罪了道長還不自知,也該上門前來領訓,只是我也知從前太過無禮了,到時還請師兄多加指點。便是道長責罰我之時,也要請師兄相助說情。”他並不說別的,只說自己是上門來領罰的,也會令那錢若華放下些許\戒心。

    果然錢若華滿臉堆笑︰“師弟,你太小心介意了。我師父再不是那樣小氣之人,再者,師父可是請師弟前來做客的,不曾說要與師弟追究什麼,師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好生在這里好好散心才是。你可不要有什麼想法。”這錢若華當真也是了得,韓一鳴說到了這一步,他的口風依舊穩健之極,不露一絲半點,難怪平波道人器重他。韓一鳴想了一想,轉而道︰“錢師兄,方師兄可好些了?”錢若華笑道︰“說起方師兄來,還真是托師弟的福了,謝師兄真是妙手回春。方師兄好了,性命自然是無礙了,除卻留下來的一道痂痕,已然再無其他了。多謝師弟還記掛著。方師兄現下正在清修,不知師弟來了,待我見到師兄,看看他可能見師弟一面,當面相謝師弟的救命之情。”

    韓一鳴明明先前曾听平波道人說方師兄閉關自省了,錢若華卻說他清修。這二人中,至少有一人說的是假話,難說二人說的皆是假話。韓一鳴提起這方師兄來,便是要看一看他們是何做法,自己心中也有個防備。知曉了二人說的只怕都是假話,那之後對他們可是更要小心了,就怕自己全然被騙了也不知曉。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說了一陣,看看已到吃飯時候,錢若華喚門外弟子辦了一桌客饌來,陪他一同吃飯。平波道人門中,倒是茹素的,雖說送上來的只是些豆腐、腐衣、蘑菇素菜,做得倒也清爽。二人吃過飯,錢若華又陪同他四處走了一走,韓一鳴不禁有些疑心他這樣跟在自己身邊,不是陪客,倒是監守了。卻也不出聲,到了這一步,不變應其萬變,倒要好好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這一日,直到晚間歇息了,平波道人都始終不曾露面。錢若華只對他言道︰“師弟,你多擔待些。”韓一鳴不禁有些心焦,不知平波道人到底在暗地里做些什麼?不知他做些什麼,便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何況心中還擔心青龍忽然出現在靈山之上,要讓靈山交出小乖來,交不出來,便……生怕自己不在之時,靈山就有大的變故。

    可是偏偏如同知曉了他的心思一般,平波道人一連數日都不曾出現。只讓這錢若華朝夕相陪,招待倒也招待得很是周到,但一俟錢若華走開,韓一鳴便覺自己越來越心急,幾乎要忍不出催出聲來,虧了素來忍耐功\夫極好,幾次三番將到了口邊的催促又吞了回去,強壓著急躁起來的心緒,應付那錢若華。

    平波道人門徒本來便不少,其中又有不少弟子再收了弟子,因此平波道人在派中也算得上是教尊了。錢若華便是這些收有徒弟的弟子中的一位,幾日下來,韓一鳴也看出他算得上平波道人的左膀右臂了,因此平波道人才讓他前來陪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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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正殿

    他順著來時走過的路,轉過幾條穿堂,已來到了那日所見的大殿後方。白日里香火熱鬧,到了晚間卻是極之冷清,站在殿後,已見前方是漆黑冷寂。韓一鳴自那大殿旁的小小穿堂走出來,只見這一進院子,滿是黑暗。連插滿了香火的大鼎,也是冷寂,一絲火星都看不見,只有正殿之內,有著幾點若明若暗的光暈。韓一鳴只站了片刻,便覺一股陰森之氣,迎面逼過來。若不是他這一年多來,見得多了,早嚇得拔腿便跑了。本來廟觀之中,便令人有些微小心與敬畏,到了這種靜得令人汗毛直豎的時刻,只有不知平波道人能為之人,才會毫不在意。

    這時的大殿早已關了門,連側殿都關了門,只有入廟來的那入口是沒有門的,卻也如同關了門一般,連風都刮不進來。靈山之上沒有師兄弟們的靜心院,也全然沒有這里這般寂靜。韓一鳴站了一站,那大殿之中幾點光暈,乃是幾只長明燈,他雖是站在殿外,但殿內的情形,還是看得分明的。幾口大缸,幾只海碗,都各在邊緣豎了一截燈草,微微燃著一個小小一點火光,比之沒有,也亮不到哪里去。但多了這幾點火光,正殿之內若明若暗,其中的泥塑木胎越發看上去如鬼魅一般可怕。韓一鳴轉身欲走,眼角卻瞟到一點藍光飄然而起,在殿中輕輕晃動。韓一鳴什麼都不看見,倒也不在意下,他雖不是膽大包天,但見得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那若明若暗的昏黃與黑暗之中,一點冷冷的藍光暈著實惹眼,想不看到都難。不禁對著細看。

    那雕花木門之內,看不分明,但那一點藍光,卻是向著他站之處飄來。韓一鳴並未攜劍出來,不過卻也不怕。鳴淵寶劍會在瞬間來到,就算沒有鳴淵寶劍,自己在平波道人的地盤上有個閃失,這老道也交待不過去。

    那點藍光透過雕花木門,轉眼飄到了韓一鳴面前。韓一鳴早已寧定呼吸,對著周遭看了看,並無異常。見那點燭光來到面前,便不動彈,只是對著細看。忽然那點藍光一亮,韓一鳴只覺眼中一痛,藍光已一分為二,飛入了他的雙眼!韓一鳴兩眼一閉,不覺有異,片刻之後,才睜開眼來,藍光已然不見了。韓一鳴也不知為何會如此,但心知自己還是著了不知什麼道兒,正想回屋去,將鳴淵寶劍取了來,忽然見殿前地上,多了一個黑漆漆的物件!

    此時雖是夜晚,但月光清涼,將他所在之處,照得十分分明。平波道人的道觀之內,鋪的皆是青石板,這些青石板都打磨得極是光滑,月光照上去,清光四溢。忽然多了一個黑漆漆的物件,著實令韓一鳴意外。此處只有那只大鼎黑沉沉的,再有便是那地上的物件,也是黑沉沉的。韓一鳴盯著那物事細看,只待它撲過來便召鳴淵寶劍出來。但看了一陣,才察覺那不是什麼物事,而是有一處的青石條不見了蹤影,在地上顯露出一個方形的洞口來!

    確定了是個洞口,韓一鳴松了口氣。仔細傾听,不听周遭有什麼響動,想來沒人過來。便悄悄走近兩步。平波道人在這里修個洞做什麼?韓一鳴不禁有些犯疑。忽然洞中透出隱隱光澤來,緊接著,便听到有什麼在輕輕呻吟了!萬籟俱寂之中,听到這呻吟,韓一鳴險些嚇得跳起來。這呻吟若有若無,自那洞內傳來,韓一鳴心跳快了,睜大了眼楮。此時他想要走開,卻是不能走開。此地是平波道人的老巢,想必他不會不知曉有這樣一個洞!他的弟子只怕是果真不知曉,但他,定然是知曉的!那自己知曉,是一種機緣麼?韓一鳴深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慢慢走到那洞口邊,定了定神,向內望去。

    只望見那洞口有光,卻望不到下面有什麼。韓一鳴正想回去尋鳴淵寶劍前來御劍下去一看,忽然腳下一軟,那洞口不知何時變大了,他直直落了下去!那一瞬間,韓一鳴無限後悔,自己千小心萬小心,怎地還會中了平波道人的計!這定然是他的法術!自己還是太好奇心重了,才會中這樣的招兒!正要在心中默念御劍訣,只听有一個聲音道︰“不要驚動他們。”韓一鳴愣了一愣,這個聲音並不是平波道人的,並且自己也全然不認得,但它卻像是得知了自己所想一般,全然就是自己的心聲一般。

    站了片刻,才向前走去,走得近了,才見那螢螢綠光自何處而來,那石台之上,竟寫滿了看不懂的字。雖說是發出螢光,但細看之下,卻有的是朱筆,有的是黑跡,還有的是泥金。但不論是何等墨色,上面的字,他卻一個也看不懂。筆畫彎彎曲曲,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幾種筆墨相互交迭。韓一鳴細看了片刻,心中有了然,這想必是符咒罷!一下想明白了,才見自己腳下、身邊,以及頭頂之上所有能書寫之處,都寫滿了符咒,連同那石匣之上,都密密麻麻寫滿了符咒。韓一鳴還從未見過這許\多符咒重疊在一起,寫得這樣密密麻麻,重重疊疊!乍然間,先前听到過的那聲呻吟又響了起來,令人毛骨悚然,韓一鳴正對著那符咒細看,乍然間听到這聲音,驚得跳了起來,背上早就是冷汗重重。

    定了定神,才發現那呻吟是自石台上的石匣之中傳出來的。韓一鳴盯著那石匣看了兩眼,不敢挨近去。因不知其中關的是什麼,是吉是凶。平波道人在這里畫了這許\多符咒,絕不是平白無故的。這其中想是什麼妖孽,才會讓他這樣花心思。便在他看的瞬間,那盒中有個細細的聲音道︰“放我出去!”韓一鳴死死盯著那個盒子,卻不是敢動手。這個盒子上,寫滿了符字,或黑或紅,還有泥金字夾雜在其中。如何輕易開得?



第六百三十七章 封靈指印

    但他著實想看一看其中是何物,伸出手來,點起焚心燭火來,慢慢將手移到那個盒子前方,透過火光看進去。這盒壁並未如羅姑小屋的牆壁一般變作透明,反倒是泥金符字映了火光,熠然耀眼。韓一鳴盯著手心的焚心燭火,過得一陣,火光之中的石匣石壁消失不見,無數黑字符如一道網攔在他眼前,黑符之上還有紅字符與泥金字符,也似一道網一般,網住了其中之物。而在這許\多的字符當中,卻是一個不知什麼物事的頭顱!

    韓一鳴沉住了氣,盯著細看,焚心燭火越來越明亮,漸漸將那整個石匣都透過了,在他眼前的,是紅、黑、金三道字符構成的一個金色的網,網下罩著的,是一個鹿頭!一個閉了眼楮的鹿頭!韓一鳴起先不曾看出這是什麼頭顱來,像是馬類的頭顱,卻又不是馬。只知不是人的頭顱,後來看到了頭顱之上的兩只頭上殘留的鹿角有如一頂冠戴般,盤根錯節,往來環繞,十分美麗。只是鹿角被人鋸去了大半,看了一陣,才認了出來。但即便如此,這殘余的鹿角都是極之美麗,若是鹿角齊全,這只鹿不知是何等完美!韓一鳴瞬間便摒住了呼吸,這只鹿頭如此眼熟,若是鹿角俱全,他竟有似曾相識之感,只是不知在哪里見過!他這一生,便不曾見過鹿的,他連龍都見過幾條了,就是不曾見過鹿!可是不知為何,他卻覺自己見過這只鹿,尤其是鹿頭上猶如冠戴般漂亮的鹿角,是定然見過的!

    他對著鹿頭細看細想,猛然間腦中靈光一閃,自己不曾真正見過這只鹿,但卻在一本書內看見過這只鹿!掌門秘書!他曾在掌門秘書之內,看到過這只鹿!一時之間,憤怒得全身顫抖!平波道人竟如此齷齪!竟將靈山上的靈物都弄到了這里來殘害、幽囚!這只鹿已然沒有了身軀,只有一個頭顱!連頭上的角冠都被鋸去了大半!

    那只鹿頭睜開了眼楮,眼珠烏黑,向他看來。它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了石匣。韓一鳴呆呆看著,它竟然還活著!只有一個頭了,卻還活著!一時之間憤怒之極。卻听一個聲音道︰“你終于認得我了!”韓一鳴不假思索地道︰“我在書上看到的那只鹿,就是你麼?”那個聲音道︰“是我!”韓一鳴道︰“好!我放你出來!”那個聲音道︰“你先在油燈之中蘸過手指,你怕被火燒痛手指麼?”韓一鳴搖了搖頭,滅了梵心燭火,走到石台邊上,將手指慢慢伸入那七色的燈火之中,觸到了下方的油。那火燒在手上,卻並不燙手。他將兩手都在油中浸過了,走到石匣之前,看了看石匣的縫隙,用手扶住石匣上方的匣蓋\,雙手一舉,將石匣打了開來。

    匣中就是那個鹿頭,一雙黑烏烏的眼珠,看著他,輕輕轉動。這石匣之中盛了一層水銀,僅僅將匣底掩住。韓一鳴正想將那鹿頭自盒中拿出來,又听那個聲音道︰“不必,你看我頭頂,有三個紅指印麼?”

    這里螢光微弱,韓一鳴細看了半晌,才見那鹿頭的毛皮之上,有三個已然成了褐色的圓點,便道︰“沒有紅指印,只有褐指印!”那聲音道︰“哦,是了,會變成褐色。是我忘記了。你伸手在我眼中,取我淚\水,將指印拭去。”韓一鳴看那鹿冠十分美麗,忍不住問道︰“你是我靈山的鹿王麼?我听說西方有獒王。你這樣,是鹿王麼?”那聲音沉寂下去,良久方道︰“我是鹿王。”韓一鳴見它眼角沁出淚\珠來,連忙伸指蘸了,將它頭頂的指印拭去。它為鹿王,卻被平波這無恥之徒困于此間,想必是要自它得到什麼的。因而才這樣封住了它,它著實可憐。韓一鳴道︰“我如何才能放你出去?”

    那聲音道︰“你拭去了我頭上的封靈指印,便是放了我了。”原來那是封靈指印!韓一鳴道︰“這是平波點在你頭上的麼?”那聲音道︰“好了,將手伸到我的嘴下來。”韓一鳴不解它意,將手伸到它嘴下方,不知什麼落在了手中。韓一鳴收回手來,只見是一枚小小雪白的物事。那聲音道︰“你將盒蓋\蓋\上罷!”韓一鳴道︰“我抱你出去,你快些回靈山去。”那聲音拖長了道︰“不是時候。”韓一鳴愣了一愣,那聲音道︰“這是我的一角靈牙,你今晚回去,將它含在口中,可解這里的符咒之毒!解了符咒之毒,也就沒人知道你放了我。”韓一鳴一愣,這符咒也有毒麼?一想平波人如此在意這只鹿頭,想必符咒是極厲害的。便道︰“好!”

    那聲音道︰“你可想再放我一回?”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再放你一回?”那聲音道︰“第二個石匣內,是我的前世。也是被他用封靈指印封住了。”韓一鳴愣了一愣,掌門秘書內有這只鹿,可這它的前世……平波道人為何一連將它的兩世都困于此呢?只听那個聲音道︰“我有他想要之物,自然囚我于此。我從未為害于世,不過是天賦靈性,他才困我于此的。”韓一鳴一咬牙,放一個是放,放兩個也是放。可是他若是出去為害世間,自己豈不是放了個魔王出去?正猶豫之間,那聲音道︰“我絕不是一個魔王!靈山掌門秘書之內出現的靈物,會是魔王麼?”

    听到掌門秘書,韓一鳴不再猶豫,走到第二張石台前,伸手浸過燈中的油,揭起盒蓋\,只見其中卻是幾塊焦骨。最上面的焦骨之上,也有著三個封靈指印。那聲音道︰“你來取我的淚\水,那是我的前世,我的淚\水能放他出來。”韓一鳴依言去蘸了淚\水,將那骨頭上的封靈指印也拭去。那聲音瞬間變得十分欣慰︰“多謝你了!”韓一鳴道︰“不必謝我!”那聲音道︰“也是。靈山大難臨頭了,我所謂的報答,只能是在將來你遇難之時,我能趕得及能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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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幽禁

    韓一鳴一听這話,大吃一驚,這鹿如何知曉?只听那聲音道︰“晚了,終究是晚了!不過還好,沒有晚到底!”韓一鳴道︰“你如何知曉?”那聲音卻道︰“第三個石匣之中,乃是平波的怨怒,你不要去踫觸。”說了這話之後,那聲音便再也不曾響起了。韓一鳴呆呆站了一陣,慢慢走到第三張石台前,卻不敢動手去踫那盒子。

    他極想看一看那第三個石匣內裝的是什麼,但對著那石匣看了半晌,只卻不曾伸手去踫。那石匣上也押了許\多字符,卻是泥金字符多些,紅黑二色的字符卻沒有這樣多。並且看著那石匣,便覺其陰森之極。加之那鹿對他說了這話,更不肯輕易去動那個石匣。看了片刻,腳下一輕,眼前一黑,不知不覺中,他又回到了那正殿前,站在黑暗之中。韓一鳴愣了一愣,回首一望,那正殿的雕花木門掩沒在黑暗之中,越發覺得陰森。他站了片刻,那大鼎前方的地洞已然沒了蹤影,韓一鳴心內忐忑,雖說平波道人作惡多端,但他如此慎重鎮在那里的,想必有他的緣故。韓一鳴若不是看見那只鹿頭,听到掌門秘書,是斷不敢放它的。在那殿前站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他將那角靈牙放入口中噙著,又順著來路回去,路上無人,直走過了兩道小門,才見前面有兩個人影。雖說此地無燈,但月光倒底是清亮的。看身形背影,是兩名平波道人門下的徒子徒孫。韓一鳴走在後面,悄無聲息。走了幾步,只听前面有一名弟子道︰“師兄,你說來的那個是錢師叔請來的客人,還是祖師請來的?”另一名弟子道︰“听說是祖師請來的。”先前那名弟子道︰“可是祖師這些天都沒見他,別是錢師叔請來的客人罷。”後一名弟子道︰“你管他呢,誰請的都是客人,管那麼多做什麼?”

    前一名弟子道︰“唉,我不是管事。而是這樣的,那日他來時,與師父走了個對臉,咱們師父在派中,可是擔當一派重任的。他居然正眼都不看一眼,便走過去了。因此我師父心中有些不快,我正想尋個法子作弄他一下,好給師父出一出這口氣。”後面那名弟子道︰“你倒會取巧,很是會思量師父的心思。只不過,他若是錢師叔請來的客人倒罷了,你作弄便作弄了。可他若是祖師請來的,這作弄可就作弄不得。要被祖師責罰的。”只听那前一名弟子道︰“我也就是為了這個,才不敢輕易下手的。我本想將他引到正殿前去的,但可惜也沒這個機會。他也不見得會跟我同去。”

    韓一鳴只听了兩句,便知這兩名弟子是平波道人派下不跟隨修行的弟子了。想必就是來的那日見的那趾高氣昂的道人的弟子。听他們提到那正殿,心中倒留意起來。只听那後一名弟子道︰“你便是引他去,也未必能夠如意。那地方本來古怪,我幾年前曾听師父說那地下是他老人家壓著的妖孽,時不時會顯靈,那妖孽壓了這許\多年了,不知化沒化?听說從前幾位早夭的師伯也是因為那妖孽而死的。你可不要去惹禍!”

    那先一名弟子笑道︰“我哪會湊到這個倒霉頭上去,我還想多活些年呢!我是想偷偷帶他到那大鼎前去,說不成會被鎮在下方的妖孽殘余靈力所傷,那咱們不就替師父也了這口氣了麼?”後面那名弟子道︰“這個法子不妥,著實不妥。那妖物咱們誰都沒見過,只是傳說罷了。便是年長的師兄們也不曾見過,你能當真麼?至于那些師叔師伯,可是從來都不曾提過這事,只怕也當不真。”先前那名弟子道︰“可師父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不會是假的罷?”後一名弟子道︰“你倒是好心,但如若不是這樣的,下方有的不是妖孽,而是什麼靈力,適得其反,豈不是弄巧成拙麼?還是不要動作的好。凡事都是這樣的,一動不如一靜。”

    韓一鳴听他們這樣算計自己,是要用自己今晚放了的鹿王前來算計自己,不由得有些嘆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還是心術不正。眼看著已走到自己住的院前,二人依舊向著後面走去,便不跟過去,收住了腳步,轉身進了院內,來到屋前,推開屋門,屋內黑漆漆的。韓一鳴出去之時點了燈的,不知何時滅了,此時也不想去尋火來點燈了,直接走到床前,便躺在床上。

    這一躺下來,才發現這床甚窄,比平日自己睡時窄得多了。韓一鳴不禁奇道︰“怎地這樣窄,連身都不能翻。”邊想邊向里一看,只見床里躺著一個人!韓一鳴嚇得險些跳了起來。他出去之時,這屋內明明沒人,怎地自己出去回來,這床上便多了一個人。正要跳起身來,只覺身上綿軟無力,身邊那人動了一動,韓一鳴身不由己向著他撲了上去。

    忽然頭上一陣暈眩,韓一鳴只覺自己落入了無底的深淵一般,頭暈目眩不止,想要定住,卻不知自何處使力,猛然落到了底,自背上傳來一陣麻痛。他猛然睜開眼來,看到的上方青布帳頂,映著昏黃的燈火。韓一鳴一時動彈不得,斜眼一看,不見身邊有人影,這才松了口氣。難不成適才是自己做夢麼?韓一鳴定了定神,活動手腳,坐起身來,屋門關得好好的,桌上的油燈也沒有滅,只是燈油不多了,顯得若明若暗。那鹿頭絕不是自己做夢,連兩名弟子,也絕不是臆想出來的,他們說話自己跟在後面听得明明白白。本來韓一鳴還有些不安,總認為自己放了那鹿,會不會有些不妥,但到了這時,再無不安了。那只鹿定然便是他在掌門秘書內見過的鹿,是否鹿王自己並不知曉,但不論是否鹿王,它都與靈山有著關聯,平波道人將它幽禁于此,不知意欲何為?定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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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生病了,頭痛得厲害!書友們要注意身體呀!身體才是碼字看書的本錢呀!



第六百三十九章 作客

    韓一鳴起身來,到桌前吹滅了油燈,又返回床上睡下。不多時睡了過去,一夜無夢,再睜開眼來,天已亮了。這里才起身,便有小道士來道︰“韓師叔,我師父說祖師今早送了故交離去了,過會兒請韓師叔過去相見。”韓一鳴正洗漱,一听這話,不由得停了一停,道︰“好,有勞你了。”

    不多時有人送了早飯上來,韓一鳴吃過早飯,那錢若華已來到門前道︰“韓師弟,這幾日慢怠你了,今日我師父的故交一早去了,我師父說請師弟前去相見。”韓一鳴道︰“師兄先前不是曾差弟子前來說過了麼?”錢若華笑道︰“那是,我這是來請你前去的。你隨我同去罷。”韓一鳴便站起身來,道︰“請師兄帶我前去見道長罷。”他本想攜了鳴淵寶劍同去,但卻又忍住了,雖說平波道人不得不防,但自己這時攜劍同去,著實太過火了。便不曾攜劍,只身隨著錢若華出來,跟在他身後去見平波道人。

    二人一路走過幾個院子,韓一鳴心道︰“平波道人住得如此之深麼?”又走過兩道小門,只听錢若華道︰“師弟,便在此間了。”韓一鳴早已看到正面屋門外站著兩名青衣弟子,有些面熟,想必是見過的。錢若華走到門前,站在門外先躬身施了一禮,然後道︰“師父,韓師弟來了。”

    屋內傳出平波道人的聲音︰“哦,快請入來。”這句話說得與他平日對韓一鳴的態度相去甚遠。韓一鳴禁不住有些懷疑,那屋內的,是否平波道人?二人自相識以來,可是從未听到過他如此和顏悅色地對自己說話!正想著,錢若華已回過頭來道︰“師弟,請進!”韓一鳴微微定了定神,道︰“多謝師兄。”走上前去,在門前站了一站,舉步入內。

    屋內一左一右坐著兩人,左邊坐的,乃是天花道人,右邊坐的,正是平波道人。韓一鳴看見天花道人,略有些意外,這許\多天了,他依然在此麼?卻見二人都眼睜睜看著自己,才醒悟過來,自己進屋未給二人行禮。便對二人各施了一禮,道︰“道長有命,弟子前來听候差遣。”平波道人道︰“這些日子,慢待你了,原是我來了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交。我與他有個迷關相商磋,因而冷落你了。”他此時真是語氣慈詳,韓一鳴簡直懷疑自己面對的不是平波道人,而是一個自己不識得的人了。從未听過他這樣對自己言語。若是換了別人听這話,說不定便要受寵若驚了。韓一鳴卻不,他與平波道人的交道,不是一日兩日了。好的時候,兩人如同陌路,差的時候,簡直是誓不兩立。他厭惡平波道人,平波道人也十分痛恨于他,因此他不會為此表相所惑,真就以為平波道人是這樣慈詳了。

    待平波道人言語畢了,韓一鳴才道︰“道長招弟子前來,所為何事?但凡道長有命,只須吩咐便是。”他將“弟子無有不從”幾個字都咽入了肚中,他是可以吩咐自己,自己卻不能相從,萬一他讓自己為非作歹呢?可是不能相從的。

    平波道人道︰“這回是特意請你前來作客的,你只管好好住著才是。”韓一鳴愣了一愣,心道︰“這個時節,將我從靈山上叫來,豈不是要讓我滯留此地麼?難不成……”還未想明白,便听天花道人道︰“能到此處來作客,也是你的福緣。你可不知,能來此地作客的弟子不多。”韓一鳴哪里理他,徑直對平波道人道︰“道長若有所命,只管命來便是。讓弟子在此長住,只怕是有所不便。”

    平波道人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還真是直爽脾氣,道長留你在此,自然有話要與你說的。只不過說話也要看時機,此話還不到說的時機,你只管住著,過幾天時機到了,自然會與你說的。你急于一時,也沒什麼益處,不如不急,凡事不都有時機麼,待得時機到了,你便知曉了。”

    韓一鳴若是心里不牽掛著靈山,倒也可以慢慢等下去,可是心中總是牽掛著師門,不知青龍會于何時出現在靈山之上,那師長師兄們可就真得面對那無所不能的強大靈力了。此時韓一鳴不能在靈山,無疑心中是難受的。想盡早離開此地,卻是不能。平波道人並未著人看管他,白天他不便離去,但是夜晚,卻是想走便可以走。只是他深知自己若是不告而別,只會令平波道人大怒,平波道人怒了並不可怕。韓一鳴的確不曾將之放在心上,但這個時節,自己的作為卻是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一步不慎,都只會給靈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因此只是看了看天花道人,卻並不言語。

    平波道人道︰“嗯,這幾日我這里雜事繁忙,不曾得空見你。你在我派中住得如何?”韓一鳴看了看他,道︰“師兄的招待很是周到,多謝道長了。”平波道人笑道︰“嗯,這是該當的。”韓一鳴從未見他笑過,此時居然得他賞臉一笑,不禁有些詫異,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他對自己如此和藹可親,親切之極?天花道人笑道︰“道兄,你看,咱們總是讓他站著,很是不必,來來來,坐下再說!”

    他邊說邊指了指側面的一張椅子,韓一鳴此時滿心都是提防,如何肯去落座?這兩個人若是惡狠狠對他,他倒不會如此提防,唯有他們如此客氣,他才會提心吊膽。也不回頭去看那張椅子,躬身施了一禮︰“多謝二位前輩賜座,二位前輩面前,弟子站著即可。前輩若有教訓,弟子洗耳恭听。”天花道人笑道︰“果真是個有氣性的孩子。隨你罷。”

    平波道人道︰“這樣罷,我今日才送了老友離去,精神短少,不如咱們明日再說。”他語氣平和,韓一鳴卻是十分警惕,道︰“道長若有教訓,今日說也無礙,道長若是不說,弟子便要請辭了。”平波道人道︰“怎麼?難不成是我弟子對你招呼不周?因此你要急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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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後路

    韓一鳴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錢師兄招呼得很是盡心盡力。弟子要回去,乃是因弟子心中牽掛靈山的師兄弟,因此請辭。待道長養足了精神,弟子再來聆听教導不遲。”平波道人道︰“那倒不必。嗯,既然如此,哪咱們便說了罷。”

    他後面這句話卻是對著天花道人說的。天花道人微微點了點頭,平波道人便對門外道︰“若塵、若滌。”韓一鳴回頭一看,本來站在門前的兩名弟子都走了進來,便閃在一邊。那兩名弟子對平波道人躬身行禮︰“師父有何吩咐?”平波道人道︰“嗯,你們先下去罷,讓我們自在說幾句話。待得過會兒,我叫你們了,你們再來。”二人施了一禮,轉身出去了,听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想是走出院子去了。

    平波道人道︰“嗯,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罷。”韓一鳴見他與天花道人都是神氣平和,便靜心听著。平波道人道︰“小朋友,你覺得我派中弟子如何?”韓一鳴一听這個,先想到的,便是宋出群,接著想到的是錢若華。這兩人一個暴躁莽撞,另一個奸狡之極,全然與別人不同。但平波道人既然問起,便道︰“貴派的師兄們,嗯,很是熱心。”他不願違心夸他們如何如何,只能揀出一個並不要緊的問題來說。平波道人道︰“你們可還相得?”韓一鳴是想說︰“哪里談得上相得,不過相安無事罷了!”但這話卻是不可說的,韓一鳴只得道︰“同一派的師兄弟,還有相得與不相得的。何況是兩派的師兄弟呢?我個性使然,並非是一個和善親切之人,因此貴派師兄對我容忍良多。著實是感激。”平波道人哈哈一笑︰“那倒沒什麼,誰人沒個脾氣呢?你與你的師兄們也是如此,與我的弟子們也是如此,已足俟了。凡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全然相同。”

    韓一鳴不知他是何意,只是冷眼看著。平波道人說了這話,便與天花道人笑了笑,才道︰“此回請你前來呢,乃是有一事,想問問你的意思。”韓一鳴心提起來,道︰“道長問我的意思?何事問我的意思?”平波道人笑道︰“你可知你派與我派的淵源?”韓一鳴心中一動,他這是何意?卻答道︰“弟子才入門不久,于這些事全然不知曉。”此時他不能說知曉,只怕一說知曉,平波道人便會生出別的意圖來。也怕平波道人是給自己下了一個套兒,讓自己掉進去。因此明明知曉的,也推為不知曉了。

    平波道人道︰“哦,原來你還不知曉。嗯,那我不必多說,我只說我派與你派,許\久之前是有關聯的,你可相信?”韓一鳴不說信與不信,只道︰“果真麼?弟子不知。”平波道人道︰“至于是如何關聯的,你去問問你派的師長們即可,我便不在此細說了。嗯,請你前來,乃是有句話想要問你。”他說到這里便停住了,韓一鳴兩眼看著他,卻不追問。到了這時,他大約也猜到平波道人的意思了,只不過不敢斷然說出來。

    平波道人停了一停,道︰“靈山與我派有些淵源,因此我想問你,將來可會到我派中來修行些時候?”韓一鳴听到這句話,已然不意外了。平波道人的禮遇,為的就是這個。他當日沒能搶到自己為徒,被師父先下手為強了。此時又來打這個主意,不免令人有些不齒。韓一鳴如何想與宋出群、錢若華等為伍?他心中是極不願意與他們混為一談的,雖說在哪里修行都是修行,但絕不能挑選這個地方!但平波道人直視著他,不容他回避,韓一鳴想了一想,毅然道︰“多謝道長青眼有加。我是靈山弟子,自然是在靈山修行,我也有師兄們,怎能棄他們而來貴派呢?貴派的師兄們也是極為出色的,道長的好意,我心領了。何況我也不到能夠與師長們互相切磋智知障的地步,因此就不前來打擾了。”

    平波道人還未言語,天花道人已笑道︰“果真是一名極好的弟子。對師門極是忠誠。這樣的弟子,真是不可多得呢!”平波道人面色變了一變,韓一鳴陡然察覺自己說話不留神,想必是刺痛了他,但既已說了,也無可細想的。只當自己對他的從前往事都不知曉,隨他想去。平波道人不再言語,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識時務者為俊杰,雖說靈山樣樣好,但凡事總有不測不是?俗話說的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為自己留條後路,總是好的。”韓一鳴本不想理他,哪知他又接著道︰“你可知平波道兄與你靈山有何關聯?”

    此時不能再任他說下去了,平波道人坐在旁邊一語不發,便是要讓天花道人來說這話的!韓一鳴忍不住道︰“天花道長,平波道長請我前來,我是客。不論是何事,我都得站在靈山的地步來說。至于我派與貴派有何淵源,那是得我派師長匯同道長一起坐下來說,弟子們才能听得的。道長此時提起淵源,是否是要請我派師長們來此,一同坐下來說呢?”平波道人自然不能說請靈山諸人同來,只是笑了一笑道︰“不必不必,很是不必。”韓一鳴心知說了這話,天花道人便說不下去了,可以不必再听他在此事上糾纏了。天花道人對他打量了兩眼,笑道︰“果真是名好弟子。”

    平波道人淡淡地道︰“嗯,是好弟子。這樣罷,你再在此好好思量思量,過兩日咱們再說。”韓一鳴著實想即刻離開此地,卻是說不出來,也知平波道人不會放自己走。自己偷偷走了,或是強行離去,過後他必然去尋丁師兄的煩難。千忍萬忍,看在丁師兄面上,都只有強忍。躬身對二人施了一禮,退出屋來,回到自已住的小院中去。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大殿

    雖說他與平波道人、天花道人不歡而散,但那錢若華待客之道與之前卻是並無差別,一樣是殷勤周到。韓一鳴此時知曉他所為何來了,他無疑是為平波道人心中那點想法而周到的。他是為平波道人前來對自己周到的。若不是為了這個,還不知他是何等面目呢!但他不表露出來,自己也不必去揭穿。

    二人一如平日,手談了幾盤,間或說幾句無關緊要的閑話。吃過了晚飯,錢若華又帶著弟子告辭而去。韓一鳴看看天色尚亮,便也掩了門出來散步。他也不去平波道人弟子聚居之處,而是向著昨日前去的正殿而來。

    正殿之中,隱約有光,韓一鳴知曉是長明燈的光。便走近去,昨日在此不意見到了平波道人的秘室。不知今日可能再見?雖說放了那鹿王,韓一鳴卻不知自己做的對不對。平波道人將它鎮在此間,必有他的緣故。但自己放了它會否真帶來禍患呢?若是禍患,那又如何是好?走到那正殿前方,只見那只黑色的大鼎中插滿了香棍,香燭早都燃盡了。

    他站了一陣,那大鼎四周全然沒有動靜。韓一鳴轉回身來,只見雕花門內,長明燈忽明忽暗,暈黃的光暈之中,有一個人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韓一鳴看他背影似是在專心思索,便想悄無聲息走開。他這里才抬起腳步,那人已道︰“小朋友,你且進來坐一坐。”他頭也未回,便發出聲來,韓一鳴愣了一愣,左右看了看,不見人影,他叫的乃是自己。定了定神,伸手推開門,踏入殿內。

    殿內幾盞長明燈,燈光昏暗,將那人映得越發詭異了。韓一鳴听他那句話,已然知曉他是天花道人。但他在這里這樣獨坐,想必等的就是自己。韓一鳴本不願與他多來少去,但听到他叫自己,還是走入屋來,也想听听他到底要說什麼。他和平波道人混在一起,想必對平波道人的所想是極明白的,與他說幾句話,只怕也能知曉些自己所不能知曉之事。

    天花道人坐在蒲團之上,不知在搗什麼鬼,韓一鳴走入殿中,他也不回過頭來,依舊忙于他的作為,韓一鳴也不打斷他,只是站在一邊,對著那幾點長明燈看了看。這幾點長明燈,有的是缸,有的是極大的海碗或大或小,一一排在地上。幾口缸放在地上,碗卻不放在地上,而是自房梁之上垂下幾條長絲來,將它吊在半空。

    這幾碗燈或高或低,高的對下方投下一片陰影,低的卻不能照亮屋宇,將這本來就陰暗的正殿映得越發陰暗。天花道人並未轉過身來,也未站起身來,依舊坐在那蒲團之上,不知還在做什麼。韓一鳴也不願去看他作為,細看這幾碗燈高高低低,似乎有意而為,只是他不解其中之意。便只得暗自猜測。

    天花道人背上似是長了眼楮,頭也不回便對他道︰“小朋友,你看這幾盞燈如何?”韓一鳴並不回答,只是對著那幾碗燈又看了看。天花道人道︰“這些長明燈,是按平波道長從前設下的一個法陣來點起來的。這個法陣,有鎮邪降魔之用,對于異樣邪魔,都可以用其降壓住。你不要看這幾點燈火不明就認為是這觀中缺少香油錢,如今多的是香客前來供奉的,求福求壽。這里的香火,真是鼎盛的,少點幾盞燈,並非是觀里要省這幾個香油錢,平波道長這觀中,還不必在意這幾個香油錢的。讓這幾碗燈點在這里,一是借助香客誠心之力,二來嘛,乃是此處已然在幾百年就做成了法陣,這幾盞燈足矣。再多添燈火,只會破了其功\。因此你只看得到這幾盞長明燈。不過香客們也不懂得法陣之用,他們只須看到自家供奉的長明燈在殿內燃著,便心滿意足了。”

    韓一鳴道︰“原來如此,多謝道長指教。”天花道人道︰“可不要小看了這幾盞燈,功\效非凡的。”韓一鳴心中一動,功\效非凡?是求福求壽的功\效非凡,還是鎮邪降魔的功\效非凡?雖說那個秘室乃是在大鼎下方,但這里設法陣,未必便沒有鎮那秘室之中所藏之物的意思。

    天花道人道︰“能來此間進香之人,多為與道長有道緣之人。道長對供奉也頗為挑選,先要有道緣,其次八字五行要能與此法陣配合。若不配合,供也無用。他這里就這九盞長明燈,可想來供奉之人多了。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不止觀邊城內,還有遠在他處的供奉,遠路而來,為的只在這里點一盞長明燈。小朋友,你不曾留意麼?這里就只有這九盞燈,再多便沒有了。”韓一鳴早已看到地上是三只大缸,兩只小缸,空中吊著四只海碗。他不通法陣、符咒之類,只能看個熱鬧罷了。至于其中的奧秘,便更是一竅不通了。只知這九盞長明燈分布零亂。

    忽然外面一陣風吹來,殿內九點燈光都搖曳起來,韓一鳴道︰“風不會吹滅長明燈麼?”天花道人笑道︰“風一吹便滅,哪里還算得上長明燈呢?這燈火可是于法陣大有益處的,這樣對你說罷,法陣之力,大半來自法陣本身,小半來自這九盞長明燈呢。”韓一鳴心道︰“法陣之力,他這樣對我說,是何意思?這里有個法陣,于外人都是不宣之秘,除非此法陣只是求福求壽之用。但這法陣明明在求福求壽之外還有他用呀!他卻明白告訴我,其中有什麼意義呢?”想到這里,回頭望了望昨夜那秘室顯露出來之處,道︰“依道長這樣說來,那大鼎也是法陣之一了?”

    天花道人站起身來,轉過來對他看了半晌,道︰“你眼力不錯呀!這個法陣的陣眼,就是那大鼎。你很懂法陣之要義呀!”韓一鳴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吃了一驚,他不過是隨口一說,不料卻果真如此,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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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秘密

    平波道人將在靈山掌門秘書之內出現的那只鹿王禁于此地,已然令他大吃一驚了。那只鹿王能在掌門秘書之內出現,與靈山便是有牽連的。大師伯曾經說過,掌門秘書內所錄,都是靈山的所有。那只鹿即便不為大師伯所識,也該是靈山的靈物。平波道人卻將它幽囚于此,不知他意欲何為?

    他這里思來想去,天花道人在一旁道︰“怎麼了,小朋友,你這樣吃驚?”韓一鳴定了定神,道︰“我不懂法陣,只是看門前那只大鼎似是年深月久了,隨意一說,竟然是正解。豈不令我吃驚?”天花道人看了他片刻,韓一鳴極力平淡自己的神情,淡淡地道︰“我真說對了麼?那法陣的陣眼,有何用處?”其實韓一鳴已然知曉,既然那里是法陣的陣眼,那下方鎮住的鹿王等,便是平波道人最為在意的。也極是緊要。之所以這樣問一句,乃是要排除天花道人的懷疑。

    天花道人看了他片刻,笑道︰“既然小朋友問起,那我少不得說與你听了。陣眼,乃是一個法陣法力最為強盛之處,也是一個法陣至關重要之處。法陣之中,這樣的所在,皆是用來鎮壓邪穢,收藏靈力的。你可不要對別人說起,這可是平波道兄這里最大的秘密了,連他的弟子都不知曉。也是你問起來了,我才說與你听的。平波道兄對他弟子們都是言道此法陣是用于為香客供奉祈福壽所用,並且是百年不動的,弟子們不得動它。他的弟子也不敢來動這個法陣。”韓一鳴看地上那油缸,果然邊緣十分髒膩,想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不敢清掃所致,可見這法陣于平波道人來說,著實重要。便道︰“多謝道長指教。只是我也不懂這些,與誰說去呢?說也說不明白的。何況此乃平波道長派中最為緊要的機密,我是怎樣也不會和別人說起的。”心中卻道︰“他的弟子也不知曉麼?那這個秘密可就大了。”

    天花道人笑道︰“嗯,這樣我就放心了。”韓一鳴道︰“我是信步前來,有擾道長清靜了。這便告辭。”說著便向後退。卻听天花道人道︰“咦,小朋友,不要忙著離去,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呢。”韓一鳴愣了一愣,警惕又起,道︰“道長若有教誨,我洗耳恭听。”天花道人笑道︰“我卻不是要教誨你,我只是想問一問,道長白日對你所說的,你可細想過了?”

    韓一鳴一听是這事,便道︰“道長所說,弟子細想過了。弟子已入了靈山門下,不可再改投別派了,因此有違道長好意。弟子也正想尋個時機與道長說個清楚明白,請道長放弟子回去,異日弟子再到道長這里來相謝。”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果真是一念執著呀!嗯,其實改投他派也不是什麼壞事,道長之所以總是想請小朋友到此間來,無非是因小朋友與道長有些緣份,小朋友何苦如此固執呢?”韓一鳴道︰“弟子早已投了靈山派了,因此不能再到這邊道長派內來修行。修行不是說隨緣麼?弟子與靈山派的緣份只怕更加多些,不然弟子就該那時便投在道長門下了。還請前輩在道長面前也相助弟子離去,多謝道長。”

    天花道人搖了搖頭︰“唉,平波道兄這事做的是有些強求。強扭的瓜不甜,又何必如此讓小朋友為難呢?”韓一鳴知他也是口是心非之人,便不出聲,只是听他下來說的什麼。只听他道︰“我是定然會在道兄面前替小朋友美言的,不過麼,道兄若是听了在下之言,讓小朋友先行回去了,我可是要小朋友相謝的。”韓一鳴雖未將他當做君子,卻也不曾料到他會這樣赤裸裸向自己索要相謝。心道︰“這可得小心了,不要授他口實才是。”

    細細想了一想,道︰“道長所需,只要是弟子辦得到的,不違背常理,不會為害他人,不讓弟子背出靈山,弟子都會全力以赴。”天花道人一雙老眼對他看了一陣,才笑道︰“小朋友,你想得很是周到。好,我先應承了你,免得你懸心。”韓一鳴見他答應了,這才松了口氣,施了一禮道︰“多謝道長。”天花道人笑道︰“你且先去歇息,待我與道兄好好說過之後,你便可以回去了。”

    韓一鳴退出門來,依舊將門關上,門內天花道人又坐在蒲團上不知做什麼了。韓一鳴這里轉身回來。雖說天花道人應承了他會與平波道人說起讓他回去,但韓一鳴並不相信天花道人會去為自己美言。這個道人的好壞,與平波道人全然不同,平波道人得一分為二來看,或許\對他門內弟子以及他的供奉香客是極好的,只是因了從前過往對靈山弟子極其壞。這于他自己有何益呢?韓一鳴甚而不知他的這怨恨何來,他不過是與靈山有姻親關系罷了,別的是全然沒有的,他嫉恨成這樣有何意義呢?

    而天花道人,卻是看不出其好,也難以覺察其壞。他極是古怪,若說好,是絕說不上的。他與好字,似乎全然無緣。可若說壞,卻也說不出壞在了哪里,連那些傳說,也僅只是傳說,道听途說,是難以為真的。韓一鳴不禁嘆了口氣。

    但這次與天花道人相遇,卻令韓一鳴十分意外。天花道人與平波道人一般無二,比之從前與他相遇,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韓一鳴只覺天花道人前幾次與自己相遇,都十分詭異。他有些說不出的鬼祟,並且他的笑容也有些不懷好意,加之從前二位師兄都說過他的與眾不同之處,韓一鳴怎會不介意?只是昨晚不同。韓一鳴甚而懷疑天花道人夜間在那正殿之中等候自己,乃是出于平波道人的授意。說來怪了,當時他也不怕天花道人真就吃了自己,想來是在平波道人這里,他不敢胡作非為。


第六百四十三章 壓

    平波道人從前搶徒不曾搶到,這個時候來下手,韓一鳴不禁冷笑道︰“難不成他認為我這時就|入他門下了麼?”只是韓一鳴奇異的是他這個時候前來搶徒。怎會是這個時節呢?這時機也未免太過巧合了,想來魔道中人能得到的消息,他們也能得到。連虞衛佑這樣的孤家寡人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平波道人門下門徒眾多,便更不在話下了。韓一鳴心道︰“難不成他已知曉了尊者前來我靈山尋我們不是之事,因此前來動搖我。”想到這里,韓一鳴有些說不出的擔心。畢竟尊者不知何時會出現在靈山頂上,靈山的結界尊者全然不放在眼中,也隔它不住。到時靈山到底怎樣,真是不敢料想。

    但忽然想起那一只與青龍相似,金光燦然的眸子來。夔尊,在靈山不知住了多少年,想必不會任由青龍為所欲為罷。還有那神駿得令人不能目視的神獸,青龍上次也因了它轉身便走,想必它也不會任由青龍來敵對靈山。想到這里松了口氣,長久以來,他心中皆不是那樣擔憂,便是因了夔尊,還有那神獸。至于平波道人與虞衛佑這等宵小,平波道人好歹是一派之尊,說他宵小,是有些不對。但虞衛佑卻真是宵小,能將別人身上最好的部位都挪到自己身上、據為己有的,不是宵小又是什麼?韓一鳴可不相信他的同門情誼,因此對他並無好感。他與平波道人都是要自靈山得到好處的,虞衛佑想的,是要自靈山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許\是一些奇異的法術,又或許\是一些能夠解決他難處的法術。再不然,便是借助靈山的靈力,來達到自己的所想。但平波道人卻不止這樣想,他總是想將自己弄入他的派中,一來是搶得靈山的弟子,出一口惡氣,再來,自己是誅魔弟子,于他來說,搶到自己,不止是面子。只怕還有他圖。好在昨晚天花道人並未讓自己背離靈山,做平波道人的弟子。這也很出乎韓一鳴的意料之外,他明明就是等在那里要為平波道人當這個說客的,但不知為何會沒有提及此事呢?

    他不提及此事,自然是好事。自己全然當不知曉混過去即可。可卻還是有些意外,他為何不提此事呢?天花道人不提此事,未必便是好事。他若提了此事,韓一鳴還可知曉他想些什麼,他不提,又是什麼意思呢?按理來說,以他和平波道人的交情,平波道人托他來向自己說和,他是定然會做的。可是他為何不說,只是對自己說那個法陣呢?

    那個法陣可是平波道人門下的不宣之秘,他卻說出來了。韓一鳴也曾听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提過那個地方,他們所知,那里可是壓了一個妖邪,其余便一無所知了。天花道人還提及那幾碗長明燈,說得那樣清楚明白,想必這長明燈里是有古怪的。他說平波道人的長明燈供奉,是與法陣五行相合的!

    韓一鳴猛然想起這話來,是了,這長明燈並非是以為供奉祈福祈壽為主的,平波道人挑了八字五行能夠有助于他壓住秘洞里“邪魔”之人,才為他們點長明燈的!韓一鳴一時想通,不禁說不出話來。那秘洞之中壓住了的,可不是什麼妖邪,而是曾在掌門秘書之中出現過的鹿王!在靈山掌門秘書之中出現的,或多或少與靈山都有些關聯,或許\這鹿王便是被平波道人騙了去殺死後鎮在法陣下的。那鹿王也好生了得,死而不瞑,並且還察覺到了自己,難怪平波道人要留著它的頭顱,想來是于自己有用。凡是掌門秘書之內出現之人,韓一鳴都覺不是壞人。靈山最壞的,無非紫依了,可韓一鳴還真不曾听師兄們說過紫依曾傷過靈山之外的生靈?想來也不會。

    韓一鳴嘆了口氣,紫依怎樣,自己不該評論。至于天花道人,倒真要想明白他心中所想才是。他最為怪異之處,乃源于他是平波道人的說客,卻只字不提平波道人的所想,莫非他還留待下回再說?可是韓一鳴卻有些想不通,他連平波道人派中最大的秘密都說與自己听了,下回又用什麼來與自己說呢?若無異樣,他該是先說件無關緊要的小秘密來牽住自己,並且說的是與靈山有靈的秘密,以圖後計才是。但他卻全然不是這樣的,反而是一來便將此事告知了自己。他該當知曉這秘洞之中的一切,便算不知所有,也該知曉大半。自己與他,也沒有這樣好的交情,值得他吐露這許\多。想到這里,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莫非,他是要將自己從平波道人手中搶過去?

    這個念頭出來,韓一鳴愣了一愣,他想不愣也不成了。這樣的念頭,令他十分意外。但這個念頭冒出來後,一切卻都順理成章了。天花道人不提平波道人所想,自然為了讓自己入他門下,對自己說出平波道人的秘密,是為了讓自己不那樣戒備。並且他定然是知曉這個秘洞之中的秘密的,因此才說得那樣明白,是想告訴自己平波道人不可相信。若他知曉那鹿王也是靈山之物,那他這樣說,便是要讓自己痛恨平波道人,遠離平波道人的。他與自己說了這許\多,只為了自己與平波道人翻臉,他來撿個便宜!心機果真是非同一般的深!韓一鳴一驚之後,卻也坦然,此事若不想通,自然十分不快。可是若是想明白了,也沒什麼不快了。可怕的是自己不知他的心思,一步步走入他的彀中而不自知。但一旦知曉了他的想法,便無甚可怕的了。知晰了他的想法,盡可以早做打算,及早防備,只要他不能得手,自己便無甚可擔憂的了。對于誅魔弟子,韓一鳴早已知曉眾人皆要動手強搶了,只是當年他們不曾得手,這個時刻靈山的危機顯現,他們自然又蠢蠢欲動起來。韓一鳴只是微微一笑,原來一名誅魔弟子,即便不在他們派內,他們依舊盤算個不止。讓他們盤算去好了,自己已打定了主意,看他們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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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燈油

    想明白之後,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性情。並非他不關心靈山那隱約顯現的危機,而是知曉自己再著急,平波道人鐵了心不放自己回去,自己也走不了。若是要不告而別,就只有一個機會,那便是靈山危急存亡真到了眼前,自己立時便可御劍飛回去與師長們共患難,且不必告知平波,他若有阻攔,只怕同道中人還會不齒于他。但危機之前,自告而別,可就給了他口實。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讓他抓住這個把柄。本來他已是欲加之罪,只患無辭了,自己不管不顧,轉身便走,他必然會大喜過望。本來他心中所想,便是要尋靈山的不是,自己把這把柄送到他面前去,可是大大的不妙。

    雖說這想法足以安慰自己,可是每到夜深人靜,他卻還是睡不著。只能睜著眼楮對著上方的屋頂。畢竟此地不是自己所願,心底還是想及早離去的。他已然算沉得住氣了,卻還是忍不住會在半夜里焦急起來。偏偏平波道人仿佛窺破了他心中的秘密,每日里只讓那錢若華前來相陪,好茶好飯地相待,卻不再與他見面,也不叫他前去相見。

    韓一鳴有時隱約試探兩句,錢若華也只道︰“我師父說師弟只管再住些天,這些天我師父極忙,不得與師弟談說,師弟不見怪罷?師弟若有什麼非說不可的,只管告訴我便是了。我來替師弟說與師父去。若是師弟不急于一時,倒可以等我師父忙完了,再說不遲。”韓一鳴明知這不過是推托之辭,但卻無法反駁。這錢若華如此精明,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韓一鳴識得的並不多,但這錢若華,卻是極為機敏的,平波道人門下這樣的弟子有多少韓一鳴不知曉,但這樣的人不委與他重任,便有些大材小用了。

    這一住,又是十來天,韓一鳴白日里在那錢若華面前,遮掩得極好。但晚間一人,卻有些說不出的煩惱,靈山到底怎樣了?一無所知,只知並無甚大事。平波道人沒甚動靜,靈山也就不會有動靜。但自己也不能就這樣在這里住下去,一住無盡頭麼?但平波道人避不見面,是想軟禁自己麼?

    韓一鳴甚而還懷疑平波道人不在此間,他只是讓他的弟子來陪著自己,他自己卻早不知做什麼去了。但這想法沒過兩天,便被推倒了。晚飯之後,與錢若華手談一局,錢若華看看天色黑了,告辭而去。韓一鳴出來散步,順著往日所走的方位向前走去。後面乃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集聚之處,韓一鳴從不向後而去,只是向著前院與正殿而去。

    這些日子他散步都是走向這方,這正殿之中,長明燈寂然點著,卻無有人聲。韓一鳴走了幾步,只見前面有兩名弟子也向前走,他們走得快些,轉眼已走到那正殿之後,將手中提著的兩只木桶放下,站在正殿後方門前。韓一鳴不知他們要做何事,等了一等,只見其中一名弟子拿出什麼來,在那門前搗鼓了一陣,韓一鳴听到“嗒”的一聲,知他們是開了一把門鎖。這里正殿後方門上,掛著一把門鎖,倒不似別處的殿是不上鎖的。

    一名弟子推開殿門,轉身與另一名弟子提了門邊的兩只木桶進去,韓一鳴想了一想,摸到前門,自外面看他們在其中做什麼?這里雖說白天香火鼎盛,但到了晚間,卻是少有弟子前來。韓一鳴來了這些時候,還是初次見到有弟子于晚間來此。屋內燈光雖不亮,但九盞長明燈照耀,二人所為也看得再分明不過了。只見他們在那殿內站了一陣,口中念念有辭了一陣,先將懸在梁上的一盞燈取了下來,一名弟子自那桶中用一只木勺舀了些什麼,倒在那碗中,韓一鳴知他們是為長明燈添加香油。本要走開,忽然想,這只碗又能裝多少香油?來了這許\久了,這可是初次見他們添加香油。

    這下看出異常來,不由得留了心,只見那兩只木桶並不大,與尋常木桶無異。若是從前,韓一鳴絕不會偷看他們做什麼?但自從知曉了此地的異樣與看到鹿王的頭顱之後,對于平波門中的異常,是十分留意的。這也難怪他,平波道人心中一股怨毒,若是要殺他,那處心積慮在所難免。韓一鳴雖不怕死,卻也不願這樣折損在平波道人手中。一來死在一個令人不齒之人手中,著實不願,二來,若是平時,死便死了,但這個時節,靈山是他心頭擔憂牽掛之所,自己死了,丁師兄怎麼辦?雖則靈山還有那許\多師兄弟,但自己能盡之力,自己該盡之力,乃是不能推托的。師兄們各有所長,必定也不會對靈山的危難袖手旁觀。但明知靈山有難,自己不能與大家一起共同擔當,才是最為難受之事。

    殿內那兩名弟子將懸在房梁上的一只只海碗都小心取下來,添上香油。他們添香油之時,其中一名弟子總是一伸手便將油燈之中的一枚燈草取出來托在掌心中,由另一名弟子舀一勺香油,添入那只海碗之中。韓一鳴留神看去,那只海碗之中的燈油還有一半,一勺香油澆入其中,不見滿上來,如同沒有澆過油一般。但那弟子卻不停地自身邊那桶中舀出油來,一勺勺加入碗中。加了好些次,猛然間那碗便滿了,卻是片刻這間滿起來的。似乎先前加的燈油都沒用,最後這一勺才將碗加滿了一般。旁邊用手托著燈草那名弟子小心將手中的燈草沿著碗邊放入碗中。二人加滿一碗,將那碗燈又懸回梁上,這才又拿下一只碗來,向內加油。

    韓一鳴再看他們加第二碗,便細心數著,那加油的弟子共向碗內加了九次燈油,那碗才滿。原來是加到第九勺油那只碗才滿,韓一鳴雖不知其中有什麼玄妙,但也知這是平波道人的法術。



第六百四十五章 長明燈

    這長明燈不止是加油異樣,連那只燈芯都十分異樣,被自油燈之中挑了出來托在手中,燈光也不滅,依舊幽幽一豆,發出暈黃的光澤。待得加完了油,再放入燈中,燈光也一如既往。韓一鳴心道︰“難道這燈光便不曾滅過麼?”

    忽然身後有一個聲音道︰“小朋友,這是長明燈,自點起之日,便不曾滅過的。便是澆上水去也不滅的。”韓一鳴不必回頭已知來的是天花道人,愣了一愣,不知他何時而來的。自己站在這時這些時候,全然不知他何時來到了身後。但一愣之後,立時便回過頭來道︰“多謝前輩指點。”

    月光之下,天花道人站在三尺開外︰“小朋友,你可知這長明燈點了有多少年了?”韓一鳴心中一動︰“他這何意?這燈難不成點了幾十年近百年麼?”卻不露上面來,只是道︰“弟子見識淺薄,從前也不曾見過這長明燈,因此盯著看了一陣,哪里得知這長明燈是何時點起的呢?更無從知曉點了多少年了。”天花道人走近前來,道︰“小朋友,這長明燈點了有三百年了,自點起之日起,這燈便不曾滅過。”韓一鳴本來滿打滿算猜了個百年,已覺時日漫長了,但卻不料乃是點了三百年了,愣了一愣。天花道人頓了一頓,似要說什麼,卻又搖了搖頭,隔著門向殿內望了一望道︰“小朋友,我有幾句要緊與你說。但不是現時,你記好,我應承過你的,我會去做,但你應承過我的,你卻也須要記得。待你離開這里時,你來尋我,我再將這幾句要緊話說與你听。切記切記!”說罷,轉身離去。

    韓一鳴心道︰“他賣這個關子做什麼?”但天花道人不肯即刻說明,他也就不肯問。只是站一邊。實則他見了天花道人,是想問他自己可以于何時離去的?天花道人與自己有著相互之間的允諾,但他卻不曾問他。或許\是因在這大殿邊,總覺得不便出聲詢問,不曾問起。

    轉過身來,看著殿內平波道人門下兩名弟子將懸在梁上的幾碗燈都加滿了,走到地上的缸前去。這回那總是將燈芯挑出來拿在手中的弟子卻不將油缸之中的燈芯挑出來,而是用手將燈芯扶到油缸正中,那持勺的弟子便向身邊的木桶之內舀了一勺油加入到油缸之中去了。

    韓一鳴默默數著他加到九勺,卻見他依舊不停,手中的勺依舊向著那油桶之內舀起油來,對著同一只油缸加油,便細心替他數著。這一次竟是加得比先前多得多了,韓一鳴幾次覺得自己數錯了,不是多數了一下便是少數了一下,但那弟子卻是不停,加了又加,過得一陣,這才直起腰來,問旁邊那弟子︰“師兄,你看我可加夠了?”旁邊那名扶著燈芯的弟子道︰“嗯,沒錯,錯不了,加了這許\多年了,還會出錯麼?師弟,正好是九十九勺,看,滿了不是?咱們去加另一盞燈罷。”韓一鳴在外面,不由得暗自奇道︰“這只缸也不小,怎地還能裝這許\多油呢?我明明見其中有油的,九十九勺,這數目可不小。”

    那二名弟子依次將四只缸都加滿了,最後一次,二人是背對著他加的。但那加燈油的弟子每加一勺都得彎一次腰,韓一鳴只須數著他彎腰的次數即可。數到九十九次,那加燈油的弟子道︰“嗯,加完了。還好每月只加兩次,再多加一回,我只怕都承受不住。”那扶著燈芯的弟子伸手將處于油缸中心的燈芯扶到缸壁邊,道︰“是呀!說起來別人只怕也不信,哪次加燈油不得耗費咱們幾年修為?好在師父給的指導也不少,不然咱倆早就被這燈熬干了。”那加燈油的弟子道︰“對了,師父將那靈山的小子留在派內所為何來?咱們不是與他們靈山有些……麼,師父倒將他留在派內,是何用意?我看錢師兄還好茶好飯地陪著,著實是意外。咱們派中別派的師兄弟來得也不算少,但靈山弟子可是初次前來。”

    那扶著燈芯的弟子道︰“這個麼?我也不知曉,師父他老人家做事豈能是我們這些弟子胡亂猜測得了的?他老人家用意深遠著呢,咱們也不必問,加好燈油便是。”那加燈油的弟子道︰“師兄說的是,只是我奇怪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從來不怠慢前來的師兄弟們,這回卻將他一直都留在這里,很有些讓我想不明白。”他師兄道︰“唉,師父也不曾怠慢他罷?錢師兄不是好茶好飯地陪著麼?再說了,師父這些日子,熬了這許\多燈油出來,這回可不比尋常,一次差不多熬了一年用的出來,只怕他老人家要離開些時候,熬這燈油,哪天不要他老人家費上許\多時辰?師弟,咱們就不要私下里猜測了,凡事豈是你我猜測得到的?師父他老人家自有自己的打算,咱們做弟子的,听話照做便是了。”

    韓一鳴听著這話,總覺其中有些自己覺得著實奇異之處,但卻一時之間不能明白到底是何處有些異常,卻也不容他細想,那二名弟子已轉過身來,向外走來了。他們不轉過身來則已,一轉過身來,韓一鳴便嚇了一跳,這二名弟子已是滿面皺紋,雞皮鶴發了!先前他們不曾加燈油,看上去十分年輕,雖說修道之人不能以面貌斷其歲數,但他們看上去便與韓一鳴平日所見的各派師兄無甚差別,一般的精神爽利,乃是正當年的好模樣。可是加完燈油之後,卻變成耄耋老人,一見之下,令人意外。畢竟他們不是羅姑,羅姑的一日一生乃是她多年來修行方式所致。這兩個人卻是加燈油都會令他們老成這樣,韓一鳴立時明白他們先前說的那句話,加這燈油是要耗費二人的修為的。眼看二人已走到木門邊,一開門,必然是面對面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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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法陣

    韓一鳴意欲回避,卻是來不及了。迎面撞個正著,定是無比尷尬。他半夜在這里偷看二人加燈油,而這二人加燈油是這樣的古怪,無異于一場小法事了,自己在一旁偷窺,必然會引起平波道人的警覺,說不得還會成為把柄。這個時刻,哪能有把柄落在他手上?韓一鳴恨不得自己即刻消失,卻是不能,正是欲進不能,欲退也不能時,心底忽然有一個聲音道︰“視而不見。”他想都來不及想,心中便跟著念道︰“視而不見!”四個字一念完,雕花木門便開了,二名弟子走了出來。二人如同不曾看見他一般,走出門來,回手將門關上,徑自順著來路去了。韓一鳴這才松了口氣,他們與他擦身而過,卻直如他不在那里一般,當真是不曾看見他。

    看著他們消失在黑暗之中,韓一鳴這才回想听到的那四字,那聲音並不是大師伯的!他對大師伯的聲音極之熟悉,大師伯的話聲慈詳和藹,那聲音卻是十分清楚,甚而有些年輕的剛毅。那是誰呢?誰還會靈山的口訣呢?尤其是在平波道人的派內?難不成是哪位師兄來了麼?可靈山的師兄來了該當不會不露面罷?平波道人也不會不讓他們師兄弟見面呀?他驚疑不定,想在原地想個不住。

    若不是靈山的師兄來了,那這里還有曾經在靈山待過的師兄不成?可韓一鳴並不曾听師長們說過靈山有弟子投到別的門派去呀?尤其是投到平波道人門下!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鹿頭,是那鹿頭麼?鹿王之首,那秘室之中的鹿頭!它是靈山的鹿王,它會靈山的口訣麼?才想到這里,心中那個年輕剛毅的聲音便道︰“孺子可教。”韓一鳴幾乎要問出聲來,它還在這里麼?它還在這里做什麼?自己已解了它頭頂之上的封靈指印,它還不快快回靈山去,待在這里作甚?但那聲音卻不再答他後來心中所問,無聲無息了。

    韓一鳴四下里細看,指望能夠再看到那秘室出現,但卻不見。這里除卻那幾盞半明半暗的長明燈,全是寂靜與漆黑,全無半點聲息。他站了一陣,看見清冷月光已然將地上的暗影變得極短,月已到中天了。便在這時,那聲音又在他心頭響起︰“快走!”韓一鳴一愣,它讓自己快走?是何意思?是讓自己離開此處,回靈山去?還是讓自己離開這大殿。但他反應卻不慢,右手中指一彈,不過瞬眼之間,鳴淵寶劍已出現在他面前。自他來到此處,便將鳴淵寶劍解下來,放在他所住的小屋內。在別派之中,背著寶劍晃來晃去,著實扎眼,也對這一派很是不敬。雖說師兄們並未與他說起這個,但韓一鳴自己心中知曉不妥,便將鳴淵寶劍解下來放在一邊。

    反正鳴淵寶劍也不怕偷。韓一鳴深知平波道人派中無人能拿起這柄寶劍來,並且便是平波道人自己,也要在回旋之中才能拿起劍來,但自己在他派中,若是丟了寶劍,他哪里脫得了干系?因此自來到此間,寶劍便自背上解了下來。此時他手指一動,鳴淵寶劍來到面前。韓一鳴正自躊躇,忽然木門之內,九盞長明燈都亮了起來。這九盞長明燈本是燈光昏暗,但這瞬眼之間,竟是亮了數倍,韓一鳴一看,本來大小如同一顆豆子的燈光,已然變得海碗大小,燈光色澤七彩,幻出陣陣彩光來。

    韓一鳴心知不妙,一把抓住鳴淵寶劍劍柄,鳴淵寶劍向上飛起,將他帶離地面。韓一鳴卻是不敢這樣便離開。那鹿王是讓他快些自此地離開,並非是讓他回靈山去。他若是不靠而別,平波道人定然會去非難靈山。本來他也不怕平波道人的非難,但此時,任何非難都不能出現。此時的非難,只會分薄靈山對付青龍的力量!

    但他也不想便這樣離去,他著實想看一看平波道人到底要做什麼。盤旋在空中,又挨近那正殿而去,那正殿之中,已透出無數條光帶來。不僅止是長明燈的光澤了,點著長明燈的海碗,小缸的碗壁、缸壁之上,都蜿蜒現出一些彎曲扭折的字符來,韓一鳴看不懂這些字符,但他曾見過類似的形狀。便是大鼎之下那秘室之中,滿室都是這樣的字符,前後左右、頭上腳下,無一處遺漏。

    那蜿蜒的字符有的紅有的黑,紅的透出紅光,黑的透出黑光,密密麻麻,轉眼,韓一鳴已驚見那殿內地上,布滿了字符,連同他曾經見過的平波道人黑桃木劍上的綠色靈光。這許\多字符之中,還夾雜有泥金字,十之八九韓一鳴看不懂,但他卻明白,這與平波道人那秘室之中的一般,也是個法陣!難說這個法陣與密屋那個法陣還是相關聯的。這想法才閃出來,只見先前他所站之處,也有字符閃現出來。那本來只在正殿之中的綠色靈光,如蛇一般自殿內滑了出來,將正殿四周一尺見方的地方都用綠光字符蓋\住了!那只黑沉沉的大鼎之下,也透出光來,一道約有兩尺寬窄的字符,如一道路徑一般,自那大鼎之下,向著正殿慢慢鋪過來,也是紅、黑、綠、金幾色交錯字符,轉眼便與那正殿中溢出來的靈力接上,果真是一個巨大的法陣!

    韓一鳴幾乎看得透不過氣來,這樣大的一個法陣,絕非一日之功\。並且這幾種色澤的字符,除去泥金字符是夾雜在其中,想必是緊要之處,特意用泥金來加固封印的。其他幾色字符,都是層層重疊,一層壓在一層上的。想來是一次一次添加上去的。不知平波道人用了多少心血來建成這個法陣,這個法陣于他來說必定十分重要。長明燈之上的幾點彩光都飛入空中,韓一鳴這下不敢再凌駕于這個法陣上空,御使寶劍飛了開去。



第六百四十七章 繁忙

    只亮九點彩光在空中盤旋往復,一點追在一點之後,給黑暗的夜空劃出一道道長長的光痕,下方的幾色字符都大放異彩,靈光流溢。韓一鳴猛然想起那兩名弟子說的話來,每月添加兩次燈油,只怕這兩次燈油添加之後,平波道人都要做一次法事,是為了鎮住下方的鹿王麼?一想及此,韓一鳴便十分惱怒,這惡道人太也狠了,將鹿王頭割下來鎮在此間,已然狠毒了,每月還施一次法,是為了不讓鹿王逃逸麼?他已取了它的性命,卻還不讓它極樂往生,當真歹毒!

    他正想御劍下去,說不定能夠解鹿王之困,鳴淵寶劍忽然帶著他便向前飛去。韓一鳴愣了一愣,那巨大法陣已被鳴淵寶劍甩在了身後,待他明白過來,人已站在了一個漆黑的小小院內。這是他這些天的居所,鳴淵寶劍已不見蹤影,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院內。韓一鳴站了一站,轉身便要向著院外而去。但腳步才一動,院門前忽然顯現出幾個符字來,韓一鳴愣了一愣,平波道人給他門前也寫了符咒麼?他要對自己做什麼?

    便是這一瞬間,幾個符字都自地上飛了起來,向著他飛來,韓一鳴大吃一驚,往後一退,便見幾個符字都飛到了院門之上,瞬間,院門便合了起來。平波道人不讓他出去,這符字是封住他去向院外的。韓一鳴明白過來,向著院外正殿方向看了看,一片寂靜黑沉,看不到絲毫異樣,雖說心中擔憂那鹿王,但自己幫不上它,也只能望動而興嘆。

    這一夜韓一鳴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平波道人那法陣太過巨大,他南去之時,與平波道人一同遭遇詰利摩訶,平波道人畫一個小小法陣,都用了些時刻,此時見他派中這個巨大法陣,可知他花了多少心血。但越是這樣想,心中越發不快,那法陣之下,鎮著的是靈山的鹿王以及鹿王的前世!平波道人這樣,到底是為了何事?靈山的鹿王不知在此地被困了多少年了,他意欲何為?可是韓一鳴也不能沖入那密室去,將鹿王放出來。他連那秘室入口,都不知在何處!尋不到入口,莽撞行事,只會中了平波道人的道兒。便是要救那鹿王,也要回靈山去,請教過見多識廣的師兄們,才能行事。心中道︰“鹿王,我現下無力救你,但我回靈山之後,問個明白,卻定然前來救你。”

    他想了大半夜,輾轉反側,天色將明之時,迷糊睡去。卻是一覺直睡到門前微有話聲,才醒過來。這內院牆不高,但院子不大,陽光照進來的便不多。饒是如此,他醒來之時,也覺滿眼都是陽光了,門外錢若華的聲音道︰“怎麼,你們沒見韓師叔醒來麼?”他聲息不大,想是不想吵醒自己,韓一鳴也不出聲,只是起身來整衣服鞋襪。

    只听門外一名弟子道︰“韓師叔一直不曾醒來,弟子知他老人家是父與祖師的貴客,向來不敢入內打擾,請師父見諒。”錢若華“嗯”了一聲,道︰“韓師叔醒了,你便來尋我。”韓一鳴也不出聲,只在屋內听著他去了,這才推門出來。門前一位弟子,見他醒了,見叫了聲“師叔”,便送了水盆巾帕進來,之後返身出去了,韓一鳴也知他是去找錢若華了。果然不多時,錢若華來到,一進門,便笑道︰“師弟,你今日好睡。”

    韓一鳴含糊了一聲,錢若華道︰“我師父今日接到貴派掌門來信,說是要請師弟回去,敢是我們怠慢了師弟,師弟因此要趕著回去?”韓一鳴一听丁師兄來信讓自己回去,心中一喜,終于師兄來接自己了。細細一算,自己在這里也住了一月有余了,早便想回去了。自己是不會背棄師門的,平波道人那齷齪想法,也不必再想了,慢說住一月,便是住上十年,百年,自己與他,始終不會有什麼交集。想要自己入他門下,那是萬萬不能的。與這錢若華同為一門師兄弟,那真是前世不修,導致今日遭報應了。

    一時精神百倍,定了定心神,才答道︰“師兄說的什麼話,我在這里,只有打擾師兄的。害得師兄每日里前來陪我,道長的教誨不得聆听,師兄的弟子們又不能教導,因此我還該早些回去才是,只是道長與師兄太過客氣了,我又是小輩,道長不予招喚,我也不便前去相擾。想必道長這些日子忙碌,那不如我先回去,過些日子再來討擾,師兄看如何?”錢若華看了他半晌,笑道︰“師弟說的自然是正理。不過我師父他老人家真是有事,這些日子都極是忙碌,才不曾抽出時刻來,與師弟好好說話兒的。我看師父的事已然快要完了,不如這樣,請師弟再住些日子,我師父再過個五、六日,事也就忙畢了,到時師弟也能與我師父好好說說話了。”韓一鳴一听,連忙道︰“師兄,哪有這樣的?道長是長輩,我做小輩的該有這個眼力才是。道長既然忙碌,我便回去些時日,讓道長心無掛礙,專心至致。待得異日道長有了空閑,我再來不遲。我在這里只管這樣住著,也太打擾了,師兄便不要留了,只替我請辭便可。”錢若華對他看了半晌,笑道︰“師弟,你執意要歸去麼?竟讓我沒有言語了。”韓一鳴道︰“多謝師兄相助,咱們將來再見不難的。”

    錢若華起身去了,韓一鳴在這邊如坐針氈,他早已住得不耐煩了。只是平波道人似是太過忙碌,又似是立意要將他留在這里,因此他請辭總是不得。每每叫弟子來道︰“再住些日子。”若不是他頗能忍耐,早已跳將起來了。這時丁師兄來信相接,真是說不出的開心快意,哪里還按捺得住?在屋內焦躁得巴不得錢若華即刻便來,讓自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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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八章  紙

    過得一陣,錢若華回來,笑道︰“我師父說了,師弟若是執意要回去,便先回去,異日還有相見之日,有什麼話,到時咱們再說不遲。”平波道人如此干脆利落便放自己回去了,韓一鳴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他將自己留在這里這些時候,想來為的不止是這樣一句話罷?本來還擔憂他不會放自己離去,自己不得不想出無數言語來對錢若華說,卻不料他如此爽快便放自己回去了,一時間竟愣了一愣。

    不過也是片刻之後,便回過神來,道︰“多謝師兄,還請師兄引路,我前去給道長道辭。”錢若華笑道︰“師弟,我師父此刻正有些事纏身,不得見你了,但天花道長倒是要送你一送的,因此我師父便委托道長送你,你不必見我師父了,倒是要見一見道長的。韓一鳴心中暗笑,想必是平波道人將自己留在這里這許久,卻只見了一面,說了那幾句話,令他自己也有些難堪,因而不便再見自己。也不說破,只道︰那煩請師兄領我去與天花道長辭別。”錢若華道︰“師弟是要現下便去麼?”韓一鳴先前歸心似箭,早已將隨身之物都收拾好了,便道︰打擾了這些時候了,請師兄帶我去罷。”錢若華見留他不住,只得笑道︰“好好,你隨我來。”

    韓一鳴連忙將隨身之物都帶上,二人走出院來,錢若華帶了他向後院而去,穿過平波道人弟子居所,後面便是韓一鳴來過的平波道人居所。錢若華並不帶他進入其中去,而是帶了他來到平波道人居所旁的一間小屋前,先拍了拍門,道︰“道長,靈山派的韓師弟來了。”天花道人的聲音自屋內傳出來︰“哦,請入屋內來。”

    錢若華伸手推開屋門,笑道︰“師弟請入。”韓一鳴頓了一頓,進入屋內。這也是一間小小客房,天花道人正坐在一個蒲團上,韓一鳴進入屋內,身後錢若華便替他關上了屋門。韓一鳴听他腳步聲去了,便對天花道人道︰“弟子相擾多日,前來請辭。”天花道人道︰“嗯,早些回去也好,雖說平波道兄本是要與你好生說說話的。但這些日子,他也是極忙碌,竟冷落了你了,你可不要見怪。”韓一鳴道︰“哪里!多得前輩青眼相看,也住了這些日子了,又听說我派師兄前來招弟子回去,因此弟子請道長轉告平波前輩,多謝看顧。”

    天花道人自蒲團之上起身來,道︰“嗯,這樣罷,我送你出去。”韓一鳴哪里要他送,連忙推辭,他卻的執意送了出來,韓一鳴只得跟著,二人穿過這里的幾個院子,一直自正殿這方出來,越過香火鼎盛的正殿,出了正門,平波道人才道︰“小朋友,你識得回去的路麼?”韓一鳴道︰“識得。”天花道人點了點頭,道︰“嗯,那你去罷。”韓一鳴正要招出寶劍來,天花道人道︰“你在這里御劍,著實不便,來來來,你隨我來。”說著向旁邊樹林之中走去。

    韓一鳴本就十分提防,不欲與他獨處,但他卻不理,直向前走。韓一鳴無奈,只得跟上去。二人一前一後,走入林中。走了不多時,身後已不見人影,天花道人轉回身來道︰“好了,你這便去罷。”韓一鳴召出劍來,忽然只見天花道人輕輕對自己招了招手,愣了一愣,天花道人已走近來道︰“回去替我同你師兄問好。”韓一鳴心中戒備,正想後退,忽然見他一只手中似握有什麼物事,向自己輕輕一晃。

    韓一鳴愣了一愣,正想是否要伸出手去,天花道人手一松,韓一鳴便覺自己手中多了一張紙,天花道人道︰“去罷,去罷。”說罷,轉身走開。韓一鳴著實摸不著頭腦,將手中的紙捏了一捏,也不言語,對著他的背影道︰“多謝道長指引。”天花道人轉身便走,倒有些意外。知此地乃是平波道人的地頭,他不欲平波道人得知他與自己說了什麼,故而一語不發轉身便走。韓一鳴極想知他遞來這張紙上寫的是什麼?但卻不敢于此地細看,也擔心平波道人的耳目便在左近,即便他的耳目不在近前,也怕他使個什麼法術,將天花道人說與自己之事看了去。便將那張紙在手心里捏成一團,也不揣入懷中,只是小心捏著,召出鳴淵寶劍來,飛入空中。

    他回靈山回得極快,不多時已見靈山裹著雲團出現在了前方,韓一鳴飛了近去,先看見的是那夔尊金色的圓眼珠,那夔尊的眼珠也是全無情義的,但看在他身上,卻不是青龍那樣的冰冷。一樣為天賦靈力的神獸,夔尊的眼眸只讓自己覺得安定,有了夔尊,靈山就多了一道守護,那怕是青龍,也不那樣可怕了。

    夔尊的眼珠只在他身上照了一照,之後便了無蹤影。韓一鳴飛入雲霧,不過片刻,一條如同懸掛在靈山上的小路已出現在眼前。韓一鳴飛到小路上,收了寶劍回過頭去看了看,身後茫茫雲海,雲浪翻涌,平波道人只怕不會跟到這里來了。雖說韓一鳴還記得平波道人可以用法術看到靈山,可他再忍不住了,天花道人到底給了自己什麼?他總不會是給自己一道符咒,讓自己中他的道兒罷?

    他將在手心里捏成了一團的那張紙攤開來,已被他捏得有些汗濕了,紙早就皺成一團。這張紙不知天花道人是自何處撕來的,也無甚奇異之處,不過一張白紙,但這張白紙上,卻是空空如也!一個字也看不到!韓一鳴愣了一愣,依天花道人的性情,斷不會做這樣無聊之事,給自己一張白紙,而不提一個字。他將那張白紙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不見異樣,著實納悶。天花道人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呢?

    韓一鳴將那張白紙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一陣,也猜不透其中之意,想要扔掉,卻覺不妥,這張紙內,就該是有什麼秘密的,只是自己一時參不透罷了,只能過後再參,卻是不能丟棄。


第六四九章  顯現
   
    想到此處,將那張紙折了起來,揣入懷中,順著小徑,走過穿堂,過了萬向橋,來到翠薇堂前,只見有一位師兄站在門前,便走上去道︰師兄,掌門師兄可在堂內?

    那位師兄對他道︰“掌門師兄不在其中,哦,小師弟回來了呀?師兄在去幻鏡湖路邊的小屋呢,小師弟你去那里找師兄罷。”韓一鳴應了一聲,謝了他,轉而回靜心院來。還未進院門便听院內有人聲,向內一看,院內有師兄正說話。比起他出門之時,回來的師兄更多了,回來的師兄多了,那師姐們便也回來得多了。韓一鳴並不因此而心安。並非回來的師兄師姐們多了,便是好事。他也不打擾說話的師兄,獨自回到屋中。

    他不過將隨身所攜之物放下,便出門來,前去尋丁五。丁五果真在他從前的小屋中,只是他門前的小菜地,依舊是一片荒蕪。那些被移走了的怪異菜蔬,並未被移回這里來。韓一鳴進得屋來,只見丁五坐在椅上,正在沉思,正想退出去,丁五已回過神來叫他︰“師弟,你回來了。”韓一鳴道︰“師兄,我回來了。”後面卻不知該說什麼好。說平波道人叫他去為了讓他背棄靈山?他嘆了口氣,連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來,只是道︰“師兄,可有什麼要我……?”他話未說完,丁五已搖了搖頭︰“師弟,有勞你了,你回去歇息罷。”

    丁五如此消沉,韓一鳴還是頭一次見。心知師兄必大事在心,才會如此,不要擾他,也不再說話,轉身出來。他回到靜心院中,又將那張紙拿出來細細看了一回,也不見異常,著實不明白天花道人怎會有此作為,但此事到了這一步,卻是不能再問。難不成問派中師兄們麼?天花道人的所思,師兄們如何得知?此時他也不會見到天花道人,但唯其見不著,才越發讓人疑惑。

    晚些時候,顧清泉回來,他P韓一鳴多日不見,不免多問了問他在平波道人處的遭遇。韓一鳴說了些許,也說了平波道人想要自己入他派內做他弟子之事,顧清泉冷笑道︰“他就是這樣的想法,你不必放在心上,還只能當他不曾提過,當真是為老不尊,哪有這樣搶人家弟子的!”二人說了一陣,也將天花道人那張白紙拿起來細細看了一回,卻是顧清泉也看不明白天花道人到底是何意思?他向來是要早起的,歇的也早,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自去歇了。

    韓一鳴也累了,躺在床上,合著眼,但心中有疑問,哪里睡得著?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陣,卻總是迷糊著。忽然醒了過來,向著床邊的幾上看去。他將天花道人給的那張紙放在幾上了,先前迷糊著,也看不真切,但翻過身來,只見那紙上似乎隱約有什麼,一驚而醒。欠起身來,只見那紙上似有幾個字,心中一動,伸手去拿了那張紙來,卻見紙上的字跡已化開了,越來越淡。此時若是有燈,便看個分明了,可惜的是他們屋中並未點燈。那字跡若是濃些,也看得分明,但那字跡卻是極淡。韓一鳴哪里來得及去點燈,連忙點起梵心燭火來,他點梵心燭火已然夠快了,但那字跡散得更快,待他點起火來了,那字跡已散得一干二淨!

    天花道人果然不是給他一張白紙,韓一鳴將那張白紙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細看了一回。該當也不是什麼符咒。若是符咒,也該是自己看到了,再有什麼變化。可是自己沒看到便變化了,韓一鳴心知天花道人有別人不能知曉之話要對自己說了。只是他會說什麼呢?請自己去他處所?或是將自己那似是允諾的話提上一提?不論是什麼,都要看個真著才是!

    他坐起身來,將那張紙拿在手中細看。梵心燭火一直不曾熄滅。不知坐了多久,雖說不是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張紙,但眼光卻一直都瞟在那張紙上。他也累了,盯了一陣,昏沉起來,頭不住地往下沉,卻還是時不時睜開眼楮向著那張紙上瞟一眼。

    不知看了多少眼,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那張紙上隱約顯出字跡來。韓一鳴精神一振,對著那字跡細看。那字跡淡淡的,韓一鳴將梵心燭火對著紙上湊過去,凝目細看。天道人的字寫得頗有字骨,那字跡起始有些不可捉摸,但過得一陣,清晰起來,可是韓一鳴卻看不明白他寫了些什麼?那明明是字,可是他卻看不懂。

    韓一鳴極是意外,對著那幾個字看了半天,忍不住輕聲道︰“你到底要告訴我何事?”他不說這話倒也罷了。一說之後,那紙上的字跡立刻變了,韓一鳴睜大了眼楮,只見原來出現的字跡隱去,後面卻有幾個字浮現出來。這幾個字看得明白了,靈山被棄!

    韓一鳴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何意?何為靈山被棄?天花道人給的字條顯出字來了,韓一鳴卻全然糊涂了,他這是何意?靈山被棄?是說自己麼?自己分明沒有背棄師門的打算呀!便是言語之中,也沒有說起過要離開靈山呀!他何出此言?韓一鳴坐在暗影里,細想這些天在平波道人處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他當時也極是細心的,並不敢有絲毫懈怠,怕的就是被平波道人抓住把柄。當此境況之下,是不會給平波道人可趁之機的。他再三回想,終不覺自己做錯了什麼,便是對著那錢若華,自己也是極其小心的。

    難不成天花道人說的不是自己?韓一鳴心頭一跳,可是也不曾听說他還請了哪位師兄去呀?再說同門師兄去了,明知自己在平波道人處作客,怎會連面都不照呢?這令他著實想不明白。莫非是天花道人的離間之計?這倒也難說。這道人也是一肚子見不得人的壞主意,當了他的面,倒要小心才是。韓一鳴微微點頭,卻不言語。只是將那張紙用力捏緊,捏成一團牢牢抓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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