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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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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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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23:55: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一章 信疑

    忽然覺得不對,向著旁邊一望,只見天花道人兩眼看著自己,神色間頗有探究之意,心知他對自己起了疑心,並且他果真不相信自己所說,才這樣探究自己的。只不過天花道人與平波道人之間,還各有各的盤算。韓一鳴想了片刻,不見異常,猛然明白平波道人並未給自己施什麼法術,先前嘴動,十之八九是在暗地里責罵自己。自己幾句話得罪了這道人,他心中不忿,想要罵出聲來,卻惟恐有失長輩身份,只能暗地里罵了。平波道人倒不是會留口德之人,不出聲責罵顯然因旁邊跟了一個天花道人,不想因小失大。原來在他們雖是結伴同來,卻各自肚腸,韓一鳴看了不由得冷笑。

    見二人都各自盤算,韓一鳴道︰“二位道長,我要先行一步了,後會有期。”說罷也不等二人說話,先躬身施了一禮,轉身走開。他不听二人在他身後出聲,但二人的目光卻一直追隨在他的身後,韓一鳴頭也不回地直向前走,直至走入屋內,關上房門,這才透出口長氣來。

    這回不是做夢了,韓一鳴再清楚明白不過,向著屋內看了一眼,兩位師兄依舊睡得很沉,走到自己床邊坐下,雖說身上疲累,卻是再也睡不著。那人果真是師祖麼?看他能將鳴淵寶劍用到那一步,韓一鳴不信也有幾分信了。但這人是半途遇上的,便是相信了,也忍不住有些疑惑,他真是師祖麼?為何會突如其來?為何師祖不去靈山解除所謂的危難呢?按理來說師祖若是知曉了靈山危在旦夕之間,必定要回靈山的,可他卻前來讓自己前去,這是何因?

    也因了這一點,韓一鳴並不是十分相信那人便是師祖。雖說看他,也覺他與眾不同,出類拔萃但說到是自己的師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何況他是來尋自己,而不是親自回靈山去解此危難,尤其讓韓一鳴摸不著頭腦。欲要信他,卻是實難相信,可是欲不相信他,卻是事關靈山的生死存亡,不可大意。將信將疑間,還是相信多些。畢竟若是不信出了大事,誰也當擔不起!那人說得確有其事似的,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起來,不知靈山將要面對何種危難?

    他雖是十分疲憊,這一夜卻是半睡半醒,迷糊之間,天色已亮,那人再沒有出現,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擔憂不已。好容易熬到天亮,連忙起來叫二位師兄起床。陸敬新與沈若復多時都是在外露宿,此時睡在了床上,床溫被暖,遠非野外的露宿可比,都睡得無比香甜,韓一鳴連叫幾聲,不見二人醒來,索性動手將二人搖醒過來。

    陸敬新勉強睜開眼來,道︰“小師弟不要鬧!”對著窗外看了一眼,見到隱約的亮光,忍不住道︰“這樣早,你叫我做什麼?即便上路,也還早著呢?”沈若復則干脆便叫不醒,推他他也只是向床里縮身,讓韓一鳴推不著罷了。

    韓一鳴忍不住道︰“二位師兄,我,我見到,不是,咱們快些回靈山罷!”他話到口邊,猛然縮口不說,那人囑咐不能說與別人知曉,再者也不便說是師祖,乃是他心里都十分懷疑這人到底是否師祖,只好說見到一個怪人了。陸敬新重新睜開眼來,瞪了他片刻,接了他的話頭道︰“是人?還是鬼?是人就算了,是鬼也由他去罷,不要擾人清夢!”說畢倒回枕頭上,繼續呼呼大睡。韓一鳴忍無可忍,道︰“師兄,咱們回靈山罷,靈山,靈山危難在即,咱們快些回去!”

    “呼”地一聲,陸敬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道︰“小師弟,你說什麼?”韓一鳴道︰“總之我不能細說,咱們快些回去!”話音剛落,旁邊傳來沈若復的聲音︰“小師弟,你還不信我與陸師兄麼?但有什麼事,快些說出來。你若有事不與我們說,我們便不能隨你同去。”韓一鳴十分為難,想要說與他們听,又記著那人說的話,但想不說與他們听,只怕他們過後全然不會跟著自己一同回去。這兩位師兄可不是顧師兄那樣平和的師兄,而是各有想法,各有打算的。

    權衡利弊,半晌方道︰“二位師兄,不管你們信與不信,我都可說與你們听,卻也只是說與你們听,別的人我是不能說的。”忽然陸敬新抬起手來,止住了他,道︰“師弟,你等一等,你若不便這樣說與我們听,想必是有你的難處的。不妨先施個法術,咱們再說!”沈若復道︰“你雖不防我們,但防一防隔牆有耳,卻是該當的。”

    陸敬新看了看門窗,道︰“我能封住窗戶,沈師弟,你便封住門罷。”沈若復道︰“不行!師兄的這點靈力,只能封住窗,還是你來封門罷。”陸敬新想了一想道︰“那讓小師弟來封住此屋罷,封住了此屋,便無人能夠听到了。小兄弟,你的鳴淵寶劍要封此屋,那真是易如反掌呀!”說著教了他們封鎖的口訣。沈若復與陸敬新各自出劍,將門窗封住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內外

    韓一鳴對這些口訣向來都覺得不難,靈山的口訣听在他耳中本就極為簡單。因而也拔出鳴淵寶劍來,一拔出鳴淵寶劍來便吃了一驚。鳴淵寶劍凝重大器,遠非別的寶劍可比,平日里陽光、燈光照耀之時,總有淡淡華麗光澤。而今日的鳴淵寶劍卻是明亮非常,韓一鳴已見劍刃之中,兩道長長的光澤循環往復地流動,正是那人喚出來的彌蕤與鸞鳥的靈力!

    那人真是師祖麼?韓一鳴心里暗自猜疑,換了別人似乎也不能如此厲害。便是白龍替他喚醒靈劍之中的靈力,但是將寶劍交與他後,便失去了這樣流溢的靈力。而這人將寶劍之中的靈力引動之後,到了他的手中,依舊如此熠熠生輝。這人果真是師祖麼?韓一鳴拿不定主意,但看了看陸敬新與沈若復,知道這二位師兄極是聰明,不如讓他們來拿這個主意。

    他依照陸敬新所交,在心中默念了兩遍,將寶劍往地上一插,一道白光猛然自劍首溢了出來,在空中彌散開來,點點瑩光浮在了空中,將這本來簡陋的屋子妝點得如夢如幻,一道白光在屋頂慢慢旋轉,屋內格外明亮。陸敬新嘖嘖稱贊︰“當真是千年靈劍,靈力與眾不同,這樣的防護,就是來個道行八百年的,只怕也听不到我們說什麼了。好了,小師弟,你到底要說什麼,這便說罷!”

    韓一鳴遲疑片刻,雖說那人對他言道︰“不要說與外人。”他卻實難做到這一點,陸師兄與沈師兄都是刁鑽古怪的脾氣,韓一鳴便是想隱瞞他們,只怕也隱瞞不住。再者,只怕他不說明白此事,二位師兄根本不會隨他一同回靈山去。尤其是沈若復,自來便向往下山的,這些日子在山下,雖說比山上辛苦多了,但卻是太多姿彩了。他甚是喜愛山下的生活,連韓一鳴自己如今也喜愛起山下來了,靈山固然是一片淨土,但世間的百態,于他來說也是有莫大的吸引力的。

    這些時日以來,韓一鳴已知這兩位師兄雖有或多或少的小心思,但瑕不掩瑜,這二位師兄都是性情中人,絕無壞心!但那人的話卻也令他不得不在出口之前再三思量。他這里猶豫不絕,沈若復已道︰“小師弟,你是否有何不便出口的言語呀?”韓一鳴道︰“師兄,你怎會知曉的?”陸敬新道︰“這還不簡單?你雖是一個謹慎之人,但不善于吞吐,有話便會直說的。你這樣欲言又止,豈不是告訴了我你心中有事,只是不便說出來罷了!”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師兄說的是,我果然有一件事想要說出來,但我卻被別人囑咐過,不能隨意說與外人听。可我著實愚笨,再者二位師兄都不算外人,我又有許多首尾想不明白,想說出來請二位師兄幫我拿個主意。”

    沈、陸二人對望一眼,陸敬新道︰“何事如此詭秘?”韓一鳴只道︰“此事本來詭秘,因此我才來與二位師兄相商的!”沈若復道︰“小師弟既已答應了別人不能說出,卻不得不說與我們,那我們只進不出便是了。”韓一鳴正要點頭,沈若復又道︰“我絕不與任何人說起小師弟說過的事來,哪怕便是與我有手足之誼的師兄們。陸師兄,你呢?你是否也不與師兄弟們說?”

    陸敬新道︰“那是自然,我也不與師兄弟們說。”韓一鳴心中安定,正想說話,沈若復又搶在頭里道︰“對大師兄也不說麼?”韓一鳴愣了一愣,陸敬新道︰“大師兄?唉,說實話,但凡有我拿不準的事情,與大師兄說一說,只會給我帶來許多好處。怎麼?這事不能與大師兄說麼?”韓一鳴心中一動,大師兄博學多識,說一說只怕能辯其真偽。再者,大師兄定然與師祖相熟,師祖還未下靈山,他便已入了靈山門下,與他說一說,只怕會獲益良多。

    正想說︰“好!”沈若復已搶在頭里道︰“陸師兄,你為何凡事都要拉上大師兄呢?難不成是離了大師兄,你就不能獨自拿主意了麼?”陸敬新道︰“沈師弟,何出此言?我無非想著大師兄比咱們……”話未說完,沈若復已道︰“師兄,大師兄固然是見多識廣,但咱們能事事問他麼?為何不能咱們自行去思想此事,了結此事呢?有大師兄提點固然好,但沒大師兄提點,咱們不是能把許多事想得更明白麼?”

    陸敬新看了看沈若復道︰“沈師弟,你是否對我凡事與大師兄相商頗有異議?”沈若復道︰“非也,非也。師兄要將所遇之事與大師兄相商,本也無可厚非。但此事與別不同,小師弟本來已得人囑咐,不能說與外人听,何為外人?除卻小師弟與那人外,連你我俱算外人,大師兄不在此處,當然更是外人了。但小師弟前來說與給我們听,乃是對咱們的信任,此事該到咱們這里便止住的。你心里想著大師兄是自己人,說與他听沒什麼,我卻也想著顧師兄與我情如手足,說與他听只怕還會多個主意,那傳來傳去,豈不是傳得人盡皆知了?大師兄也有情如手足者,顧師兄也有意趣相投的師兄弟。那小師弟這不能外傳之事可是由咱們傳得人盡皆知了,還有什麼是不可告人的呢?”

    一席話說得陸敬新無語,半晌才道︰“沈師弟說的,也有沈師弟的道理。我本來也無甚意思,只不過想著若是說與大師兄,便會得大師兄鼎力相幫。大師兄比起咱們來,修為見識都強太多了,對咱們有益無害。可是如你這般說來,倒是不該說的,好!小師弟,你說與我們的話,便只到我們二人耳中,絕不外傳!連大師兄我也不會說的。”韓一鳴本來的意思,倒也不如沈若復所想的這般,只覺說與大師兄只會是好事。但听了沈若復的話,不由得打消了這個念頭,道︰“好,那此事便咱們三人得知便好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可靠  

   韓一鳴見二人再無異議了,這才道︰“我晚間見了一個人,他說他是咱們的師祖!”不出他所料,陸、沈二人都呆呆望著他,好似望見了什麼稀奇古怪之物一般!韓一鳴不知自己哪里說得不對,收住了口,看著二人。片刻之後,才听陸敬新道︰“小師弟,你看到了師祖麼?果真?”韓一鳴道︰“我也認不實在,因我從未見過師祖。但鳴淵寶劍認了他的,鳴淵寶劍不是從前師祖的配劍麼?配劍都會認主的。我想該當不會錯罷!”他口中說著不會錯,心中卻是著實沒低的,畢竟他不曾見過師祖,那人的古怪,令他有些不能全然相信。

    沈若復半晌才道︰“小師弟,你,你不會是做夢罷?你見過師祖了?”他一臉的不可思議,陸敬新則是兩眼緊盯著韓一鳴。韓一鳴搖了搖頭︰“師兄,我絕不是做夢,若是做夢,我說與你們听有何義呢?”沈若復道︰“小師弟,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這樣說,並非是懷疑你。只因我曾听顧師兄說過,小師弟會有栩栩如生的夢境,因此才多此一問的。”韓一鳴搖了搖頭道︰“師兄,我當時被他叫醒過來,清清楚楚知曉自己是醒著的,自己走出屋去的,之後便見了那人。”

    隨即將昨晚所見說了一回,末了道︰“我未曾見過師祖,不辯真假,因此請師兄們幫我辨個真假。”陸敬新沉吟半晌,道︰“小師弟,年長的師兄們,大多都見過師祖。可是我卻沒見過。一來我不算年長,二來,我是師祖下山之後才入靈山的,我入靈山不過百多年,師祖下山可有三百多年了,我沒有得見師祖的福份。想必我上面的好些位師兄,都不曾見過師祖。沈師弟就更不必說了,定然是沒見過的。因而我不能辨別此人是否真是咱們的師祖。”停了一停又道︰“可若是大師兄,定然就分得清了。”韓一鳴還未出聲,沈若復已然道︰“師兄,你又來了!難道離了大師兄,你便什麼都做不成麼?”陸敬新道︰“師弟,全然不是這樣說,若是大師兄……”

    話音未落,沈若復已道︰“能夠讓鳴淵寶劍如此听話,又能喚出鳴淵寶劍靈力,若不是師祖,也是極厲害的同道了。其能為只怕是師尊們也不能抵擋的,大師兄能看出他的本來面目麼?或許你認為能,我卻認為不能!修為不可同日而語,大師兄在他面前,只怕也是真假莫辨!”陸敬新道︰“師弟!你這是什麼話,我不過隨口提了一句……”他一句話未完,又被沈若復截著道︰“我便是知道,陸師兄你離了大師兄的提點,便一事無成了!”韓一鳴萬不料他倆先爭了起來,連忙道︰“二位師兄,不必為此事爭執罷!”

    陸敬新道︰“好呀!小師弟,還好你也在此地,也好作個見證,此事我若對大師兄提起只言片語,都算是我的不是。”韓一鳴道︰“師兄,倒也不必如此……”沈若復卻搶著道︰“陸師兄,這可是你說的,我可記在心里了。若是你說與大師兄了,可別怪我說你不守信用!”陸敬新道︰“莫說大師兄,便是對著師尊們,我也絕不提起一個字來!如何?”韓一鳴听著二人言語越來越沖,連忙插進去道︰“二位師兄,那咱們可要先回去一趟?”

    他話音剛落,陸、沈二人都回過頭來異口同聲地道︰“回去,自然是回去!”兩人似都不曾料到對方與自己竟都是一口說出這話來,愣了一愣,韓一鳴連忙道︰“那咱們就回去罷!”沈若復道︰“那是自然,此事即便不是師祖前來傳話,咱們也當回去一趟的。無非空走一趟罷了,若是誤傳,那也沒什麼,咱們到時再回來。可若是真的有什麼意外,咱們不曾回去,豈不是要誤事了?還是回去才好!”陸敬新也道︰“是,師弟說的是,咱們歇一歇,待羅姑起來了,與她相商。”

    不過片刻之間,二人那爭執之狀已全然沒了,並似不曾爭執過一般,韓一鳴不由得好笑,暗想︰“這二位師兄真是一對活寶。”陸敬新道︰“我倒是餓了,要不咱們先去吃些點心?”沈若復看了看窗外,道︰“嗯,我還不想去,要不師兄你先去?我和小師弟再歇一會兒!”韓一鳴本也餓了,正想說跟陸師兄同去,忽然腳上被人輕輕踫了一下,便道︰“師兄,我一夜沒睡好,還是再歇會兒罷。要不,師兄先去,我過後再來!”

    陸敬新去了,韓一鳴看著他去得遠了,才道︰“沈師兄,你這又是何苦呢,總是跟陸師兄對著干,難道大師兄知曉了,反倒不好麼?大師兄要是能給我們指點一回,只怕會好些!”沈若復沉吟半晌,道︰“小師弟,我如何對你說呢?此事還是不要輕易讓人得知的好,他有自己認為可靠的師兄弟,我也有。都把這事對自個兒認為可靠的師兄弟說了,就等于公諸于眾人了。可靠之人同樣有可靠的人,最終便是誰也不可靠了,那不如不說。再者,為何一定要說與大師兄知曉呢?大師兄知曉,咱們須得回去,大師兄不知曉,咱們也得回去。那不如不說,省了多少口舌。不止我們不說,小師弟,連你對了大師兄,也不必提起才好!”

    韓一鳴這里正想著回山之後,要把此事對司馬大師兄提上一提。畢竟此事已對陸師兄與韓一鳴說了,再多一個大師兄,也無可厚非。再者大師兄見識廣博,也非別人可比。沈師兄與陸師兄雖說十分聰明,但哪里會如大師兄那般海納百川?但听沈若復這樣一說,不覺有些奇異︰“沈師兄,那,你的意思是不必與大師兄說起嘍?”沈若復眉頭一皺︰“這可真是奇了,小師弟,怎地你與陸師兄一般,總是想依靠大師兄呢?不說與大師兄便遍身難受麼?便沒了自己的主張?你還能萬事都依靠大師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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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回頭

    韓一鳴一愣,沈若復雖與自己年紀仿佛,卻果真是十分有見地的,見識也算十分超妙的,他這樣說,還真讓自己靜心細想,此事果真就是如此,有大師兄放在那兒,似乎自己就有了定心丸。長此以往,真會成為依賴的。拋開了大師兄,是會有些心神不寧,但也未必自己就不能擔當!

    于是道︰“好,師兄,我听你的,我就不與大師兄說了!”沈若復道︰“小師弟,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沒個算計了,此事若是我遇上,而不是你遇上。我只會堅持要回靈山去,不說出昨夜的遭遇,也讓師兄跟我一同回去。你信麼?”韓一鳴道︰“我自然相信!只是我……”

    “只是你實在拿不定主意!小師弟,你須知曉,主意只能你自己拿。只要你不存惡意,什麼樣的主意都可以一試的。”沈若復淡淡地道。他一句話,將韓一鳴想說而未說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韓一鳴點了點頭。沈若復道︰“小師弟,你可須知曉,為何你拿不定主意?乃是因你害怕。”韓一鳴一愣︰“師兄,我害怕什麼?”沈若復道︰“你害怕此事有個意外之處,你必須擔當隨之而來的所有。因而你總想讓別人來替你承擔,可你想過沒,若是別人有私心,在此事上害了你,你又該如何是好?”

    韓一鳴愣愣看著沈若復,明明這位師兄只大自身幾歲,想法卻是如此之多,遠超自已,看他成日里與陸師兄嘻皮笑臉,可是心中卻全然不是這樣。嘆了口氣道︰“師兄,你說的是。實則是我自身都不曾想得如此深入,是了,我絕不會再如此,凡事自已拿主意才是。”沈若復道︰“是了,這就是了!你自己拿了主意,不論是對是錯,對你自身來說,都是件好事。但別人替你拿的主意,到了最後,只會害了你。你不要以為別人會為你承擔過錯,你的過錯只能自己承擔。即便是別人的主意錯了,那錯也在你,誰讓你挑錯了人呢?導致一錯再錯。因此這過錯還得你自身承擔。難不成你以為大師兄便會替你承擔錯處麼?”

    談及大師兄,韓一鳴收口不言。所謂非禮勿言,沈師兄這話,雖說極有道理,卻已涉及到了大師兄,因而不便再說下去。沈若復听他不言,也知他為何不言語了,轉而道︰“小師弟,大師兄給你挑的書,你可都看過了?”韓一鳴這些天來,也會翻一翻當日自靈山帶下來的幾本書。雖說這書他從前已看過了,但這回大師兄再交與自己,他也不曾看出其中有什麼奧秘來。除去這幾本書古舊些外,與他從前看過的,沒有絲毫差別!這幾本書也不似大師兄給的那本掌門秘書,會讓人總是想去探尋其中的奧秘。韓一鳴無論怎樣看,那便是幾本尋常的書!

    听沈師兄提起這幾本書來,道︰“嗯,我看過了。可師兄,那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書呀!”沈若復微微一笑︰“書沒什麼不尋常的,不過就是那幾本書罷了。不過給你書的人,可不見得……”說到這里,道︰“好了,陸師兄回來了。”

    待得陸敬新回來,三人便計議回靈山去。陸敬新道︰“咱們倒是沒什麼,說走便走,但羅姑如何?她是跟咱們一同回去呢?還是留下來?”沈若復道︰“是呀,羅姑雖說也不是什麼壞人,卻到底不是咱們靈山的弟子,咱們也帶她回靈山去麼?”韓一鳴道︰“師兄,咱們若不帶她同去,她可就前功盡棄了!”陸敬新道︰“小師弟說的沒錯,她不是咱們靈山的弟子,自然不能是咱們說帶了走,便能帶走的。可要是將她放在此地,定然是會讓她前功盡棄的。何況她的前功盡棄還不止是她想改變修行之後的所為,只怕連她之前的修為都會大為受損,那她可是即刻便會……”

    韓一鳴已知後面是什麼了,羅姑的修為如若真的沒了,她只怕也就不再能活在世間了!畢竟她年紀已然不輕了,若是在瞬息之間失去那許多修為,她便是燈盡油枯地死去!沈若復道︰“不如咱們先問問她做何想法?她想必有自己的想法。即便要與我們一同回去,她也該先行知曉,想上一想,才做決定的。”陸敬新道︰“那是,總不是能勉強她罷!嗯,也不知她可起身了,若是起身了,倒可以與她先說上一說。”

    三人等了一陣,直至听到旁邊那間屋子有了開關門的聲響,阿土的吠叫傳來,知道羅姑起身了,這才讓小二前去請她。不多時羅姑過來,阿土也跟著順勢溜進屋來,它一進屋來,就奔到桌下,圍著桌角轉圈兒。沈若復道︰“定然是嗅到師兄帶回來的點心了!”陸敬新回來之時,順手帶了些許糕餅回來,進屋便放在了桌上,三人都沒吃,這阿土聞嗅極厲害,只怕還未進門,便已知這里有點心,在肚子里盤算這些點心了。羅姑也不坐下,只站在一邊道︰“咱們何時上路?”

    三人對望一眼,羅姑道︰“怎麼?你們有事要與我說麼?”陸敬新道︰“真不愧是羅姑,著實厲害!我們確有事要說與你知。”羅姑看了他片刻,緩緩地道︰“你們莫不是要對我說,不再向前走,你們要回去了?”韓一鳴大吃一驚,羅姑竟如此聰明,一下便將這事猜了個正著!陸敬新道︰“羅姑,你說得沒錯,我們不得已要回靈山去了,不再向前走了。”羅姑眉頭一皺︰“那,我如何是好?”

    沈若復道︰“你若是願與我們一同回靈山,那我們會有一人先回山去請問掌門,可能如此。並將你的情形一並告知掌門。”羅姑道︰“若我不與你們一同回去呢?”沈若復道︰“那,你要去哪兒?”羅姑默然不語,韓一鳴知曉實則她也無處可去,便道︰“你可願跟我們同上靈山去?”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不願

    羅姑道︰“我與你們同去靈山,那自此我便算你們靈山派的麼?許多門派都是入我門來為我弟子的,你們也是如此麼?”此問倒是韓一鳴全然未曾想到的,卻听陸敬新道︰“不會如此罷!便是同道親友,也多有去過靈山,在靈山住過的。如若踏上靈山便是靈山的弟子,那這世間剩下門派也就寥寥無幾了!”

    羅姑道︰“我是不願背棄我的師父的,雖說她已然去世多年了。但若沒有她,我也活不到如今,因此即便你們能讓我長生不老,永保年少,你們的靈山再是與從不同,我也不會改投你們門下的。”沈若復道︰“改投別派,不論哪一派都是極為忌諱的。這個想法你也不必老放在心上,我靈山派可是絕不做這樣的事的。”羅姑看了他們片刻,低頭沉吟了一陣,道︰“那,容我細想一想罷!”

    韓一鳴心知她有隱憂,雖說他心中急著要回到靈山去,不知那人說的“危難”到底為何物,但心中早已是不安之極了。見羅姑出去,想要出聲催促,卻是好不容易忍住了。看著她出去了,道︰“師兄,咱們要不要先回靈山去,跟掌門師兄說上一回,請掌門……”卻見陸敬新對著自己搖了搖手︰“不必,小師弟,咱們分開來走,羅姑更要懷疑咱們有什麼用意了!你也不必說她多心,此事本就是突如其來,咱們都十分意外,更何況她了?她有些意外,也是在所難免。再者,讓她細想去罷,她想明白了,跟咱們一同回靈山去,只會有益。但須得是她想明白了,跟咱們前去,咱們才能帶她去。她若不願,咱們帶了她去,只會讓她不快,也讓咱們十分為難!咱們總不能看著她就這麼……”他的意思人人都知曉,後面的話也就不必再說下去。

    羅姑一去,韓一鳴便有些坐立不安。雖說那人讓人疑慮不斷,但事關靈山安危,怎能不擔憂?不禁有些期望那人說的是假話罷了,無非誆這里三人回去。可是他要將三人誆回去干什麼呢?他為何要將這邊三人都誆回去呢?若說他是個與靈山無關之人,大可不必來傳此話!韓一鳴對于他是師祖這一點,還是十分懷疑的。畢竟師兄們也說過,除去年長的師兄們,便沒有人見過師祖的。師祖下山已有三百多年了,這三百多年間靈山所收的弟子,都不曾見過師祖,無從辨別真偽。但只須一回靈山,便可知此事真偽了。靈山若是安然無事,他便是前來騙他們的。靈山若是有什麼意外,那他便真是師祖,自己的所遇,真是師兄們都不能設想的了!

    沈若復道︰“咱們最好還是帶了羅姑同走,咱們若是乍然將她拋下,沒意外則罷了,有意外,那可是誰心中都過意不去。盡量說服她同去罷。咱們也沒有要讓她入靈山門下之意,還是為了她能夠平穩地將修為轉為別的方式。此時她若是半途而廢,便是前功盡棄了。”陸敬新道︰“是,不論如何,還是好言相勸她同去罷,靈山之上靈氣充沛,于她的修行,只會有好處!或許事半功倍也說不定!”三人計議已定,便單等羅姑過來。

    過得一陣,羅姑過來這屋內,道︰“我不能隨你們同去。”轉而向著沈若復道︰“你應承過我,寶劍借我一年。如今不過三月左右,你們便要離去,那你們只管回去,我也回來處去,九個月後,你到我那地方前來取你的寶劍罷。”沈若復道︰“你為何不願意隨我們一同去靈山呢?須知我們靈山是從不勉強別樣修行加入我派中的。即便你上靈山去作客,在我們靈山住上些時日,也不會就此變成我們靈山的弟子的。我們靈山也有師姐,待她們回來,你與她們……”羅姑淡淡地道︰“我與她們不同,如何能夠在一起,只怕我去了都會嚇壞她們的!”

    陸敬新道︰“羅姑,這個你盡管放心。我們靈山的師姐師妹,也都是上了年紀的,怎麼嚇壞她們呢?也都是……”忽然听羅姑截住他的話頭︰“我便是不願意去與別人待在一起,你們不必白費口舌了。”說罷,轉身出門去了。韓一鳴大是意外,當初她答應與他們一同上路,是何等干脆爽快,怎地此時說起去靈山,她卻是堅決不去。甚而都不听他們後面的相勸,眼睜睜看著她出去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與沈若復面面相覷,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待她去了,沈若復才道︰“哈,真是固執!要不咱們打暈了她,拖她一同上山去?”陸敬新道︰“沈師弟,你真是,唉!她不去自有她的緣故,你強行拖了她去,只怕適得其反。還是好言相勸才是。”韓一鳴奇道︰“師兄,她當時應承與咱們一同上路,雖說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卻十分干脆爽快。哪里似今日這般,一語不發便是拒絕,跟咱們一同上路吃苦受累都無怨言,怎地去咱們靈山,卻如同咱們叫她跳火坑一般,堅決不去!”

    沈若復也道︰“是呀,羅姑向來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怎地這會兒,卻是這樣的不通情理?難不成她怕咱們將她騙上靈山,便讓她成為靈山弟子不成?咱們靈山可不會用這無恥手段。”陸敬新想了一想,嘆道︰“嗯,我明白了。她之所以不去靈山,一來是怕上了靈山咱們便強行收她做靈山弟子。”韓一鳴道︰“可是咱們不會。”陸敬新道︰“她自然也知曉咱們不會,不過她不願上靈山,為的卻是這第二個緣故。”

    韓一鳴與沈若復都異口同聲道︰“什麼緣故?”陸敬新道︰“她不願上靈山去,面對咱們的師姐師妹罷了。”韓一鳴奇道︰“咱們的師姐們很親切呀,並且我雖不曾與師姐們說過什麼話,但我覺得師姐們都十分親切,並且善解人意。羅姑去了,不會再如先前那般孤寂,再者白櫻師叔若是出手相助,只怕于她是大有好處的!”陸敬新道︰“那是自然,但即便有了這些,羅姑依舊不願意去,你信不信?”



第五百六十六章 女子心性

    韓一鳴見他有些故弄玄虛的樣子,便道︰“師兄,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可不明白她為何不願去。”沈若復忖度了半晌,忽然悄然大悟︰“嗯,我知曉了。這不算什麼緣故罷,不過是女子心性罷了。羅姑也太過在意了!”陸敬新道︰“那是自然,她不在意,那是之前,不曾入世。如今入世了,定然會在意的。只是她若在意,咱們就須得多費些口舌了。”

    二人如打啞謎一般,韓一鳴听得莫名其妙,看看二人一付心知肚明的樣子,著實猜不透二人說的是什麼,忍不住道︰“二位師兄,你們到底說的什麼?怎地我一個字也听不明白。”陸敬新道︰“沈師弟明白了,小師弟卻不明白。這也怪不得,小師弟年紀還輕,怎能猜得透羅姑的女子心思。”韓一鳴頗有些不服氣,道︰“我便想不明白了,為何沈師兄會知曉呢?沈師兄也年紀輕呀!他卻是緣何猜透了這女子心思呢?”

    沈若復得意地道︰“小師弟,這足以證明我聰明。”陸敬新笑道︰“這些話便不必說了,小師弟確實沒有你機靈,只不過是因他從前心地太過單純之故。哪象你,什麼都要記在心里,當多了壁虎,自然是要比他機靈些的。”沈若復道︰“小師弟,你好好叫我一聲師兄,說不得我便教與你了。”韓一鳴求知心切,果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請師兄教導。”陸敬新道︰“有模有樣,沈師弟,你可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沈若復道︰“那是當然,小師弟你可知羅姑從前住在何處?”

    韓一鳴心內道︰“這有何不知,她不是自她的住處與咱們一路同來的麼?”便道︰“師兄,這個地方叫什麼我不知曉,但我是能找到的。”沈若復搖了搖頭道︰“嗯,我不是問你尋不尋得到,而是問你,哪是怎樣的一個地方?”韓一鳴道︰“深山幽谷,再無人煙之處!”沈若復道︰“是了,你說對了。她既然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她會如何?”韓一鳴苦思銘想,卻想不出來。

    陸敬新笑道︰“沈師弟,小師弟可不曾經歷過什麼世事,年紀又輕,又不若你機靈,你直說與他听罷,你倒在一邊問他,他定然想不出來的。”韓一鳴順著他的話意道︰“請師兄指教!”沈若復道︰“這著實不算什麼事,我也是忽然才明白的。若不是羅姑說了那句話,我再想不到的。她說︰‘我便是不願意去與別人待在一起’一來是怕別人笑話她,但看咱們的為人,咱們的師姐是絕不會笑話她的。她還說怕嚇壞了師姐們,可知她心中是自慚形穢的。這便是她不願前去的緣故了。但凡女子,沒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羅姑也如此,不過自小至大都住在人跡罕至之處,自身美丑無人得見,也不放在意中。我猜想她之所以從不離開那地方,便是為的自己有這難言的難處。這難處對咱們來說,不算什麼。見多不怪,可是世人見了,那是怪異非常!咱們初見她時,連她最為老邁的模樣都見過了,咱們沒有異狀,因此她也不以自己美丑為異。忽然要到外面面對那許多女子,並且咱們的師姐們雖不是天人一般,卻都是很出色的,她心中是極不願意的。再者,若只是路上相遇,倒也沒什麼,擦肩而過,別人也未必留意。可是她這一去,面對咱們出色的師姐,心中自然就不開心了。倒不是說她有了嫉妒心,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羅姑也是女子,怎會能夠這樣去面對許多人,與眾多師姐們在一起呢?在一日之內,眾目睽睽之下,由幼及老,那于她來說,著實難堪!”

    韓一鳴恍然大悟,道︰“師兄說的是。只是咱們能如何讓她想開些,不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呢?師姐們現下也不在靈山呀!”沈若復道︰“這卻要費上一番口舌了。讓我想想。”陸敬新道︰“嗯,或許我來與羅姑說罷。你們便在這邊等著我,我前去邀請她。至于我如何費這口舌,你們也不要管。”沈若復道︰“好呀,只要說得她去便好,我倒不在意師兄你說的什麼,只要她能去便好。總不能因了咱們要回靈山去,害她在此喪命。可我也不能將寶劍給她呀,靈山若是真有什麼意外,我可不希望躲在眾師兄弟身後圖求保命。我也是靈山弟子,危難之時躲在師兄弟們身後,還叫漢子麼?”

    陸敬新道︰“那是。”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出門去了。這邊韓一鳴與沈若復著實想听他與羅姑說些什麼,但師兄囑咐在這邊等待,便不好跟去偷听。忍不住道︰“沈師兄,你說陸師兄會對羅姑說什麼?”沈若復搖了搖頭道︰“既然不讓咱們听,想必要說到從前過往呢,咱們不必前去。反正陸師兄定然能夠勸得羅姑跟咱們同去。”韓一鳴有些拿不定主意,道︰“陸師兄到底會說什麼?”

    沈若復笑道︰“小師弟,羅姑在意什麼,陸師兄便會說什麼!只要說到羅姑的心坎上,她不存這點芥蒂了,便會跟咱們同去。”韓一鳴道︰“難不成,師兄會對羅姑說上了靈山,能讓她不會再在一日之內經歷這由生到死?”沈若復道︰“這可說不成,我想著這話必然是有的。這話一說,羅姑必定心動。到時你不讓她去,只怕她也要去了。”韓一鳴心道︰“果然厲害!”這招若是對了自己,自己是定然要去的。多年的心病一掃而空,果然極是誘惑!想來陸師兄百年經歷,也頗有些別人沒有的見識,他又極是機靈,頗有口才,說得羅姑心動,也說不定不是什麼難事!

    等了一陣,旁邊屋門“呀”地響了一聲,片刻之後,陸敬新走入屋內來,道︰“好了,咱們這便走罷!”韓一鳴道︰“羅姑同意了?”沈若復接道︰“小師弟,你這不是廢話麼?師兄出馬,一個頂仨。羅姑不同意跟咱們一同去,師兄是不會說走的!”韓一鳴道︰“我好奇的是,師兄是怎樣說動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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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好辦

    沈若復笑道︰“動之以情,誘之以利。”陸敬新笑道︰“從你嘴里說出來,好話都變味兒了。不過也確實如此,她隨我們去靈山,說不定會有意外的好處,畢竟師尊們都十分出色,對她這種修行方式或許能有自己的看法,能從根本上除卻了她內心的煩惱也說不定。再者,咱們的師姐師妹們都已不再年輕,卻還是如花年貌,只要她上了靈山,保不齊也是如此。畢竟她這種修行方式乃是傳承下來的,若是我靈山能對她有所相助,她必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時機!”

    還果真被沈若復說中了,韓一鳴道︰“是了,果真如此。那既然羅姑也願隨我們同回靈山了,那等她過來,咱們這便回去罷。”三人又等了一陣,不多時羅姑過來,雖不言語,但卻已然是首肯了。陸敬新道︰“咱們回去得匆忙,到時到了山下,要煩勞羅姑你稍等片刻了,我們前去為你拿得引路符,引你上山。”羅姑點了點頭,陸敬新又道︰“我們帶你御劍飛行過去罷!”羅姑搖了搖頭道︰“那倒不必!”

    三人意外,沈若復道︰“羅姑,你也會飛行之術麼?”羅姑淡淡地道︰“我不會,這法子我沒有學過,不過我有別的法子。”她看了看四周,道︰“嗯,要勞煩你們給我拔幾根羽毛來。鴿子的羽毛就好。”她說得輕巧,鴿子的羽毛,哪里尋去?韓一鳴心道︰“難不成我在空中去找不成?”卻听沈若復道︰“這事好辦!只要鴿子的羽毛麼?”羅姑道︰“你若能找到鳳凰的羽毛,我就更加多謝了!”沈若復道︰“鳳凰的羽毛,我也想要呀,你就不要想了,那是我沒本事弄到的,但要鴿子的羽毛便不太難。”

    羅姑點了點頭道︰“嗯,不難麼?那就好,我還以為很難呢!我要自鴿子身上活著拔下來的羽毛,你找那種已然死了要做成菜的鴿羽,于我可是全無好處的,拿來了我也不能用。”沈若復愣了半晌,道︰“活著的鴿子?你的意思是要活著拔下來的?”羅姑道︰“是呀,越快越好!”沈若復滿臉難看,韓一鳴不知為何,想笑卻是笑不出來,陸敬新道︰“嗯,沈師弟,既然你說好辦,此事便是你去辦罷!快去快回!我們等著你回來一同回靈山!”

    沈若復滿臉的為難,韓一鳴看他的神情就忍俊不禁,好容易忍住了笑,把臉別開一邊。不敢去看沈若復的臉,生怕一看他的臉,自己就會大笑出聲,令沈若復氣急敗壞,偏是自己說了“好辦”在先,被陸敬新抓住了把柄,此時再說難辦,只恐會令羅姑生出不去之意,但依舊忍不住道︰“師兄,怎地又是我?”陸敬新道︰“什麼叫怎地又是你?不是你說的‘好辦’麼?我和小師弟可沒說‘好辦’。你即說了那便去辦罷。幾根鴿毛,還不至于難住你。好啦,快去快回!此事不是你,還真辦不成了,此事對我而言可是難事,對小師弟而言……”韓一鳴連忙搶上去道︰“難上加難,陸師兄都不成,我便更不成了。”沈若復狠狠瞅了他們一眼,奪門而出。

    等著他听不到了,陸敬新與韓一鳴都哈哈大笑,羅姑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們又何苦為難他呢?”陸敬新道︰“羅姑不必擔心,我這師弟著實機靈,他絕不會飛上天去找這幾根羽毛的。你只等著看罷了,他定然能弄到的。他的鬼點子,比別人只有多的。”羅姑笑了一笑,嘆了口氣道︰“我著實有些害怕,若是到了你們靈山,人人都視我為怪,我怎生自處?”陸敬新道︰“羅姑,你這便是自尋煩惱了,靈山之上,怪的事多了。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了。咱們初見之時,你也是如此這般,但你可曾見我們驚怪過?”羅姑嘆了口氣道︰“你們著實厚道,我十分感激。我實不能想象,若是我在世間,早被視為妖孽了。”韓一鳴默然,世間若有羅姑,是定然要被稱為妖孽的。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不就這樣稱呼羅姑麼?虧了是羅姑,隱忍得住。若是換了自己,哪里會忍得住?

    三人等了一陣,沈若復推門進來,倒也衣履整潔並不狼狽,手中持著幾根白鴿翅羽。韓一鳴與陸敬新對他上下打量,他怒道︰“哈,我尋了來,你們又想看我的好看麼?哼!”韓一鳴與陸敬新相視一笑,道︰“果然是很厲害,換了是我,哪能如此快捷?”沈若復將那幾根鴿翅羽交與羅姑道︰“好听的話就不必再多說了,虧了我忽然想出個主意來,不然這番定然被你們暗算了。鴿子飛在空中,我哪里拔得著它的羽毛。你們兩的壞心,我是領教了。”韓一鳴忍不住一笑,有時與沈若復作對,確實頗有些開心。

    陸敬新道︰“好了,有勞師弟了!羅姑,你要的物件已然齊備了,咱們可以上路了罷。”羅姑道︰“我去準備片刻,還須勞你們再等我一等。我比不得你們,說走便可以走的。要飛入空中,先得做些備功。”說罷,拿了幾根羽毛出去了。

    韓一鳴忍不住笑問沈若復道︰“師兄,你是如何搞到這幾根羽毛的?”沈若復道︰“這有何難?我一出門,就去找了一家賣活雞鴨的,看他們也有鴿子同,指明要一只活鴿子的翅羽,給幾個錢,在他們宰殺之前,將那鴿子拿到手,幾下拔下羽毛來,不就弄到手了麼?咦,你們為何這樣看我,難不成你們還真要我飛上天去活捉一只鴿子,在空中拔下它的羽毛來,才算數?”韓一鳴連忙與陸敬新一起搖頭︰“不不不,我們絕沒這個意思!”但都回過頭去偷笑。沈若復道︰“你們嘴里沒這個意思,心里有的是有這個意思。當我果真不知麼?我也要能做到才好!就我御劍那兩下子,別說捉鴿子了,連鴿子屁都聞不到!”



第五百六十八章 羽

    韓一鳴忍不住又笑起來,這師兄活寶起來,還真有意思。沈若復忽然問道︰“她這法術用的鴿毛沒有飛的鴿子和做菜的鴿子之分罷?”陸敬新笑道︰“羅姑不曾說什麼,想必你拿來的她就合用了。只要你不拿雞毛來冒充即可。做菜的鴿子也會飛呀,難不成做菜的鴿子是不會飛的,不叫鴿子?”

    韓一鳴本來已笑得說不出話來,再听陸師兄這樣說,更加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沈若復道︰“我也想過,若然真找不到鴿子,找一只白毛烏雞來冒充一回。不過想著用了白鴿的羽毛她能飛上天空,若是用了白毛烏雞的羽毛她只能飛入油鍋,不是壞事了麼?”陸敬新笑道︰“真有你的!你要真是用了,我可要罵你了。法術卻是半點馬虎不得的,咱們靈山的法術已然是簡明扼要了,但也不能馬虎。不然可是適得其反的。你若是害她飛進盤子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三人說說笑笑,過得一陣,羅姑推門進來道︰“好了,咱們走罷!”一同出了客棧,羅姑道︰“不知你們要到何處去施法,我卻是不能在這里施法的。”陸敬新道︰“那,咱們便離了這里再說。”四人一同走出鎮來,走到一個荒無人煙之處,這才收住腳步。韓一鳴有心要看羅姑怎樣飛,便不召寶劍,只是站在一邊。偏生沈若復也與他同樣心思,站在一邊看羅姑如何。

    也不見羅姑有什麼舉動,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她腳下的阿土。阿土又肥了些,想來離開那個幽冷山谷于它來說大對脾胃,這些日子長得肥肥胖胖,肉墩墩的。不知嗜食狗肉之人看見了,會否說︰“好一塊香肉!”忽然見阿土對著太陽打了兩個噴濞,眼中忽然閃現出幽幽藍光來!

    阿土眼中的藍光是一對星芒,它的星光眼又出現了。雖在陽光之下,都極是明亮。它並不眨眼,便星光卻是不停閃爍,閃爍一下,它便會長大若許。這邊三人都默不作聲,只靜靜看著。那星光閃爍幾得下,阿土已眾一只肥胖的狗變成一了只身體強健,腿腳粗壯的大狗!與平日的那又饞又懶的它全然兩樣!

    只是更加令人側目的是,它的兩邊肋間,各長出三根毛根粗壯,約一丈左右長短的羽毛來!韓一鳴一眼便認出,這便是沈師兄拿來的鴿毛。阿土本是一只黃狗,但它兩肋間的羽毛卻是雪白,微微有著瑩瑩冷光,正是鴿毛才有的冷光。只不過韓一鳴一看阿土的模樣,便有些忍俊不禁。它雖不若平時那般肥胖,但那幾根鴿毛長在它肋間,著實有些怪異。鴿毛便是鴿毛,長在狗身上,絲毫也不相稱。忽然旁邊傳來“嗤嗤”聲響,韓一鳴回頭一看,陸若復還好,面上紋絲不動。但沈若復拼命卻是忍笑的神情。好在羅姑只是看著阿土,看它長出了六根粗大羽毛,走到面前來,便坐在它的頭肩之間,對他們道︰“咱們走罷。”

    韓一鳴看著阿土,它眼中星狀藍光閃動,身上的六根粗大羽毛與它健壯的身軀頗有些不相配,看著也著實怪異,不由得細看那羽毛長出來之處。阿土肋下皮肉與粗壯羽毛連在一起,居然看不出衍接之處,好似那羽毛就是它生來便有的一般!但這樣一只黃狗與幾根粗大羽毛連在一起,實在令人有些忍俊不禁。皮毛與羽毛混在一起,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也不知羅姑怎麼弄上去的?

    陸敬新倒似是全然看不到這怪異之狀似的,道︰“走罷!二位師弟,我這里帶著羅姑先走,你們後面跟上來。”韓一鳴點了點頭,沈若復卻道︰“師兄,你不先向掌門師兄稟明羅姑前來一事麼?”陸敬新道︰“嗯,不須如此了。咱們帶了羅姑飛近靈山,我看看快到了,加快幾步去向掌門師兄要得羅姑的引路符即可。”韓一鳴立時明白,這樣能夠減去羅姑心中的不信與擔心。

    陸敬新召出寶劍來飛入空中,羅姑側身坐在阿圭肩上,阿土弓起背來,“汪”地長嘯一聲,卻是十分尖利,听著令人背脊發冷,它則已如閃電一般躍入空中。它這一躍躍得極高,陸敬新本已憑立空中,阿土這一躍,竟似直向著太陽沖上去,越他而過,那六支比船槳還大羽毛上下扇動,讓它越來越高,全然沒有落下來的趨勢。忽然那羽毛之上一點火光一閃,轉瞬間六支羽毛都燃起來了。下面三人大驚,粗大的鴿羽何等干松,遇火便著,再一眨眼,已燒得干干淨淨,而阿土還好好地在高高空中,這里三人才舒出口氣來,明亮的陽光照得人眼前發昏發黑。陸敬新見羅姑無恙,才在空中身形一動,向著一方飛去。韓一鳴與沈若復再看羅姑之時,才見阿土早已在空中攤開了四肢,,它的身體兩邊,前後兩腿之前,多了發出幽幽藍光的兩片膜,透過陽光,還看得到其中的血管,那兩片膜色澤鮮潤,隱隱血紅,卻是自前腿與腋下長出,直長到後腿之上。如鴨腳之中的蹼一般,連著前後兩腿。

    沈若復道︰“小師弟,你看那是什麼?”韓一鳴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道︰“那,那不是蹼罷?我看著象!”沈若復道︰“我看著也像,可這蹼也長得太離奇了!原來阿土要那只根羽毛,只為了飛起。走,咱們快跟上去看看。”他說走便走,話一說完,已召出罡銳寶劍來,追了上去,韓一鳴也是無比好奇,立時召出鳴淵寶劍來,直追過去。

    陸敬新的御劍飛行遠比平日里慢多了,韓一鳴與沈若復是見過他的御劍飛行的,知他也是來去極快的,今日飛得這樣平緩,想必是為了照拂羅姑,能夠讓羅姑也跟上來。韓一鳴的御劍飛行本來就十分出色,一眨眼便趕上了,倒是沈若復的御劍飛行進步不少,居然緊緊跟在後面,沒有拉下多遠。韓一鳴才趕及阿土,阿土便回頭來看了一眼。



第五百六十九章 要緊

    這一看不要緊,倒將韓一鳴嚇了一跳,阿土眼中是星光凶狠之極不說,連面貌都變了。平日里的黃狗模樣全然不見了,兩只耳朵高高豎起,六顆獠牙自口中長出,一邊三顆,都是刺穿上顎皮肉,長長地戳了出來,哪里是狗,分明比狼都要猙獰多了!

    韓一鳴本要飛近些的,一見此情景,連忙止住去勢,不敢挨近。阿土的四肢雖說是攤開在空中,但它獰惡的神情,卻與平日的阿土的溫和之狀大相徑庭,令人不敢靠近。韓一鳴雖說明知阿土與尋常土狗相去甚遠,但此時才知它是怪異到了這一步,甚而是不敢挨近。

    陸若復本要飛近些看個究竟的,但見韓一鳴忽然收住了去勢不挨近,便立時也收住了自己的疾飛之勢。他更加聰明,看見韓一鳴不同平常,已知有異,不再挨過去。韓一鳴向著阿土背上的羅姑看了一眼,只見羅姑將衣袖翻起來蓋在面上,她側身而坐,坐在一個細細的木圈之內,那個木圈有些眼熟,韓一鳴看了一眼,立時想起來,這便是羅姑的桃木杖!原來她的桃木杖是如此厲害,能令她在如此高空安如泰山。

    阿土與狂飆全然不同,狂飆是在空中縱起躍落,每一下都出人意料。阿土卻是四腳攤開,全然是在空中滑行。它身上長出來的六片羽毛早已燒毀,但那自前腿連到後腿的肉蹼,卻有著鴿羽的微微藍光,在上面輕輕閃爍!

    飛了一陣,陸敬新忽然收住了勢頭,轉頭對著這邊遙遙喊道︰“二位師弟,你們陪著羅姑在此等候,我去去便來!”說畢飛速向前而去。韓一鳴早已見前方空中雲團起涌,知道離靈山近了,便止住了去勢,與沈若復在一邊守候。阿土已不再向前飛行,而是浮在空中,它身軀龐大,但浮在了空中卻如同一片樹葉,靜靜飄浮。羅姑的衣袖依舊覆在面上,她始終不曾將衣袖放下來,對著一望無際的碧空白雲看上一眼。韓一鳴不禁有些猜疑她會眩暈。碧空之廣,身處其間,只覺無比渺小。

    等了不多時,陸敬新破風而來,停在他們面前,對羅姑道︰“羅姑,這是我派的引路符,你到了靈山便拿上引路符,離開靈山之日,引路符會自行被靈山收回。請隨我來!”他邊說邊伸出手來,手心之中一點白光。羅姑本是將衣袖覆在面上的,听了這話,放下衣袖,伸出手來。陸敬新在她手掌上一拍,道︰“好,咱們這便走罷。”羅姑忽然道︰“且慢。”韓一鳴只當她要說什麼,向她看去,只見她背過身去,過得一陣再轉過面上。面上已蒙上了一塊布巾,那布巾色澤與她身上的舊衣無甚差別,說不定便是自她衣上撕下來的。韓一鳴眼尖,見她衣袖缺了一塊,果然是自衣袖上撕下來的。她還是女子心性,不願自己一日一生之狀為人所見。

    羅姑準備完畢,道︰“好,那,咱們這便走罷。”一語說畢,前方本來輕輕飄逸的雲團剎那間便翻滾起來,韓一鳴三人帶著羅姑飛入雲團,穿過那滾滾而來的雷電和風雨,不多時已見雲霧之後顯現出一座青蒼大山來,蒼蒼茫茫,韓一鳴三人是早已見慣了,羅姑卻是初次見此神異之景,驚異得睜大了眼楮。但她比之韓一鳴初上靈山之時,是鎮定得多了,想來到底是修行多年,這點異樣雖是來得突然,卻不會令她大失常態。

    四人穿過雲團,片刻之後已落在靈山翠薇堂前的小小山峰上。羅姑面上的神情都被那張布巾遮住了,但她的雙眼之中,卻是驚奇無限,將靈山看了又看。不止看了翠薇堂所在,看了頭頂的九座神峰,還看了這小小山峰依傍著的青蒼大山,許久之後,輕輕嘆道︰“你們將你們的靈山說和天上有,地下無的,我只管不信。卻不料還有這樣的地方,當真出乎我的意料!我的眼界還真是狹窄到了極點!”

    韓一鳴心中忽然有了以靈山為傲的念頭。師祖建成靈山,確實是靈力強大,有鬼斧神工之才能,方完成之事。靈山,無論誰看了,都不得不贊嘆它的美麗與神妙。羅姑仰面向天,對著上面九座山峰看了許久,輕輕地道︰“原來還可以有這樣的修行。”沈若復笑道︰“羅姑,你隨我們一同去見見我們掌門師兄罷!”

    四人穿過那小小穿堂,走過萬向橋,來到翠薇堂前,韓一鳴遠遠便望見碧玉竹叢中,一個肥胖的身影正走出來。丁五,一如往常,衣衫下擺沾著泥土,遠遠望見他們,便迎過來道︰“師弟,你們回來了!”他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令韓一鳴無由溫暖,道︰“是呀,師兄,我們回來了。”韓一鳴心中有一句要緊的話要尋個人來說,兩眼四處張望,不見別人,便道︰“丁師兄,五師叔呢?”

    丁五道︰“五師叔在他的處所。怎地?師弟,你要尋他麼?”韓一鳴點了點頭,丁五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先去罷。”韓一鳴也無暇再與他說什麼,匆匆與眾人道別,向著頭頂的山峰飛去。飛入空中時,已听到下方的陸敬新道︰“小師弟怎地這樣匆忙?哦,師兄,這位便是……”

    他後面說的什麼,韓一鳴已然听不到了,趙浩洋乃是在聿恨之上修行,韓一鳴飛到聿恨之上,已見一連幾間涂著泥粉的屋前,趙浩洋長劍如雪,素衫如風,正舞到急處。韓一鳴素來不曾見過這位師叔修行,便定住了眼楮看。忽然趙浩洋不見了蹤影,一柄長劍如箭離弦,已飛到面前。韓一鳴正要閃身,長劍劍刃之上,一個人影透出來,趙浩洋已自劍中走了出來,道︰“一鳴,怎地你回來了?”原來他並不知這邊三人回來。韓一鳴也不細說,只道︰“師叔我有一句要緊話要說與你!平波道人那日想殺的人,是你!而不是劉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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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誓不兩立

    他自從想起回旋之中的所有,便是想著要將這話帶回來說與趙師叔。他自離開了回旋,便忘記了其中的一切,但那個自稱是師祖的人,卻是令他回想起了已然遺忘的所有!

    趙浩洋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一鳴,此事我早已知了。我與他過節,早已是年深月久,欣竹于他有何妨礙,他那時直沖過來,想要殺的,不是她,而是我!”說罷微微嘆了口氣道︰“你不說,我心中也是知曉的。”韓一鳴自想起了平波道人在回旋之的所為來,當真是怒火中燒,回到靈山第一件事便是前來尋找這位師叔,將所知說與師叔。哪知趙浩洋卻只是如此淡淡一句,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令他不知所措。

    他愣在一邊,卻听趙浩洋又道︰“一鳴,我與平波的恩怨,並非一日兩日,也並非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這許多恩怨堆積,總會有個了結的時刻,在此之前,似乎時機不到,我便是想也不成。”他冷笑一聲︰“我一筆筆給他記著呢!他也一筆筆給我記著呢!”韓一鳴想要說什麼,卻是說不出來。趙浩洋道︰“一鳴,想來你下山一回,又知曉了許多事情。你不必擔憂,我便是等著他來的,他也等著這時機!總有一天,我與他有面對面的時刻,那時誰也不必想什麼。必定是一場好打!凡事總要有個了局不是,不論什麼樣的了局,都是了局。”

    離開聿恨許久,韓一鳴都覺得自己還站在那山峰邊,看著五師叔素衣如幟,雪刃如霜。五師叔比之四師叔,更加爽直,他向來就是恩怨分明的。當日在蟲蜃之中,他就與平波大打出手,並將平波的兩名弟子打在了蟲蜃之中。想必五師叔是知道從前師門過往的,卻毫不手軟,可見也真的並沒將平波放在心上。趙浩洋一字一句地對他言道︰“一鳴,我並不恨他,有何可恨?恨他何益?但要打便打,不必跟我婆婆媽媽地說起從前往事。我不念舊情,他也不必想我念舊情。看不順眼,只管來打。我也不期望他看我順眼,本來麼,我與他,便有些誓不兩立的!”

    韓一鳴知道,平波道人的看不順眼,全然是因了五師叔的干脆果斷,全然不講情面,若是五師叔是靈山掌門,未必會如大師伯一般沉穩,但卻會令平波道人側目而視。韓一鳴也知諸位師尊對平波道人百般忍耐,乃是看在師祖的面上,若不是如此,早翻臉了,除去大師伯的隱忍多是為弟子們打算,五師叔便不是個隱忍之人。六師叔雖說向來不過問這些世間俗事,卻也不見得會任著平波道人欺負的。至于二師伯,從前那樣厲害的一個人,若不是因怕世人都去責問師祖,也早便與他有個了斷了。鏡面閻王的諢名,可是白叫的?他的好性情,並非是任人欺負的因由。

    他與丁五不過匆匆一面,之後也不曾去與丁五相見。丁五自會安排羅姑住下,韓一鳴離開聿恨,卻是即刻便向著聿喜飛去。大師伯,韓一鳴要去見大師伯。心中疑問著實太多,想要有人給個答案,卻是沒人能夠給出這個答案來。但那人是不是師祖,大師伯該當知曉,應當能解開他心的疑惑。

    聿喜山峰高高浮在下面八座山峰與它自身的影子上。最先享受陽光的照耀,韓一鳴飛到山峰之上,依舊看見那山峰如他之前的每次上來一般,長草起伏,草葉如水波一般忽高忽低。一所小小的屋子,就在前方。萬事皆非而萬物不變,韓一鳴瞬間心生感悟,站了一陣,向著那小屋走去。

    小屋始終在那處,他只管往前走,卻總也走不近去。韓一鳴心中有事,腳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忽然腳下再也邁不出去,韓一鳴定了定神,抬起右手來,向前伸去。忽然眼前一暗,他已站在了小屋之中,前方坐著的正是大師伯秦無方。秦無方正抬起頭來,看著突如其來的他。

    秦無方與他離去之時並無差異,還是滿頭白發,精神矍爍。他面前還是一張小幾,身下還是一個蒲團,掌門秘書正攤在小幾上。韓一鳴還未出聲,秦無方已道︰“一鳴,你回來了!”韓一鳴本來滿滿的擔心不知不覺微微放松,道︰“大師伯,我回來了。”給秦無方行過禮,道︰“大師伯,弟子有件事,總是想不明白,想請大師伯指點。”秦無方微微一笑︰“你下山一趟,總會令我覺得耳目一新,很好很好!有什麼疑惑,你說出來我听一听,但凡能為你解開的疑惑,我是一定會盡力的。”

    韓一鳴道︰“多謝大師伯。”想了一想,不知該自何處說起,忽然背心一熱,覺察到背上的鳴淵寶劍,便道︰“大師伯,弟子想請問大師伯,是否我們的寶劍都會認主?”秦無方看了他一眼,韓一鳴也知這個問題問與不問沒什麼分別,寶劍若不認主,怎會護主?這不止是靈山弟子所知,也是各門各派,只要有法寶在手之人的共識了。但韓一鳴不便這樣說出那人的事來,便特意由此事說起來。

    秦無方看了他一眼之後,沉思片刻,道︰“一鳴,許多法寶都會認主。乃是緣于法寶與主人多年相伴,靈氣相通所致。不過寶物認主,緣故卻有許多不同。有的是因這法寶便是他親手所制,因此這法寶認了這造自身者為主。還有一種認主法,乃是雙方相處時刻長久,靈氣相濡所致。這種認主方式,費時最為長久,有許多寶物之前認的是造物者為主,但造物者並非使用之人,只是造出此物來,之後便流傳到他人手中,那雙方的靈氣交融就需長久時日了。”停了一停,秦無方又道︰“還有一種認主方式,與這兩種皆不相同。那便是寶物到了新的主人手中,這新主人靈氣與眾不同,寶物自己折服,背棄舊主,認了新主人為主。”


第五百七十一章 精進

    韓一鳴點了點頭,暗自惦度鳴淵寶劍遇上那人屬哪一種認主。秦無方道︰“不過,這樣的認主所見不多。至少我就沒見過幾個,寶物與主人,只有靈氣相融,才真的能相輔相成,將兩者的靈力合而為一。若不是如此,寶物好是好用,但是卻不好用。”韓一鳴心道︰“難不成我與鳴淵寶劍就有那一見如故的緣份?我用起來倒也頗為順手。”

    實則他心中也知這鳴淵寶劍的威力在自己手中,其靈力只怕還不曾發揮出十之二、三。在他眼中看來,他手中的鳴淵寶劍就與別的師兄手中的寶劍一般,只是自己的兵刃而已,雖則特別,自己卻不足以讓這特別全然體現出來。但他也是見識過白龍手中的鳴淵寶劍的,那真叫犀利無雙,所向披靡!但鳴淵寶劍卻是平波道人用尋常手法拿不起來的,他若不是將自己與鳴淵寶劍都困在了回旋之中,是提不起這柄寶劍來的!由此可見鳴淵寶劍是極有靈氣的,韓一鳴不禁慶幸它認了自己。

    但那個人呢?他果真是靈山的師祖麼?韓一鳴十分疑惑!但這話卻不便冒昧問出口來。正在想間,猛然察覺大師伯注視著自己,連忙抬起頭來道︰“大師伯,嗯,我一事,十分難以出口。”秦無方點了點頭道︰“一鳴,你的確有為難之事,但我卻看不出來你心中所想,看來你的修為頗有進境呀!”韓一鳴道︰“大師伯太夸獎了,我哪有什麼進境,出去之後事事都多得兩位師兄指點,才能平安應付。”

    秦無方卻道︰“那,你將你那難事說與我听一听!”韓一鳴想了一陣,雖說此事難以出口,卻是不得不說,便道︰“弟子昨晚神游。”他著實想不出來該說昨晚間自己是何狀態,明明不曾睡著,卻經歷如夢,絞盡腦汁想了許久,終于想出“神游”二字來。

    秦無方點了點頭,韓一鳴道︰“見到了一個人,說實話,大師伯,我這時已然不記得他是何模樣了!但我還記得他與我說的每一句話。”秦無方又點了點頭,韓一鳴道︰“嗯,他說,他說他是我的師祖!”說出這句話來,如吐出在喉之一般,韓一鳴便順著說了下去,不止說出了鳴淵寶劍認了那人,連那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說與大師伯听。他越說越詳細,連那人變做黑色剪影之後的形狀都說得再分明不過了,直說到平波道人與天花道人出現,這才停下來。雖說他曾與兩位師兄說過不再說與別人知曉,但能說與兩位師兄知曉,便能說與大師伯知曉。那人話中也只不讓他說與“外人”知曉。師兄們與師尊們,尤其是大師伯,不算外人。兩位師兄是不會說與別人知曉了,可他卻是須得說與大師伯,想必他們也不會怪他。

    他停下來,秦無方卻也久久不言語,只是凝神看著他。韓一鳴道︰“弟子一來不知他是何人,二來不知他這樣前來傳話有些什麼用意,因此前來請教大師伯。請大師伯給弟子一點明示。”秦無方道︰“實則我也不知你遇上的是否是師祖,但我寧願他是!能讓鳴淵寶劍認主的人,在這世間,我只見過師父與你。鳴淵寶劍乃是師父親手煉制,因此它認師父為主,再自然不過。加之後來它也是師父的佩劍,雖說靈山之上師父收藏的寶劍甚多,但師父佩在身上超過百年的寶劍,還就只此一柄。至于你,一鳴,你或許是與它有著我與說不明道不清的緣份,因此你才能讓它認你為主的。比你修為高,靈氣高的弟子都沒能讓鳴淵認他們為主,可見鳴淵的認主,咱們不能等閑視之!何況你說那人拿了鳴淵寶劍之後,你也見到了其中的兩般靈氣都激發出來,與白龍的激發又全然不同。你現下拿出鳴淵寶劍來看,想必那靈氣都還充沛之極。或許這靈氣便是因此而激發出來了,從此在鳴淵劍刃上盤旋。如同給這柄寶劍重新打磨開鋒刃了一般!于你來說,乃是非常的福緣呢。”

    韓一鳴點了點頭︰“大師伯說的是,可是那人會是師祖麼?”秦無方道︰“我便寧願他是我師父。我為何這樣說,乃是因我見過師父用鳴淵寶劍的,一劍出手,必然是石破天驚!也因了此劍太過鋒利之故,師父才將鳴淵寶劍解下來放在靈山的。若不是師父出現在你的面前,那出現在你面前這人,就太過可怕了。”

    秦無方說到這里,便不再說下去了。韓一鳴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能夠讓鳴淵寶劍于無聲無息之中臣服于他,那此人果真是利害非常了。靈力也不在師祖之下,這樣的人果真是十分令人擔憂的。韓一鳴也忍不住去猜測他是敵是友。秦無方停了一停,道︰“不論是什麼,只要不是敵,于我們便沒什麼妨礙。他能來與你說這話,且不論他是什麼,所說的是真是假,他便不是咱們的敵人。是友非敵,已經是咱們之幸了。”韓一鳴也不禁點了點頭,秦無方看了他片刻,道︰“你這回下山,沒遇上什麼異常麼?”

    韓一鳴將羅姑之事說了幾句,秦無方道︰“靈山來了客人,我亦知曉。這本沒有什麼。同道之人前來做客,也是常情。她並不算你遇上的異常。”韓一鳴道︰“那便是先前與大師伯說過的事了。”秦無方沉吟片刻,道︰“一鳴,這樣對你說罷,或許你不覺異樣,但我卻覺得你與從前不同了。你不似從前那般茫然,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主見,此乃是你為精進的緣故。看來我讓你下山去走一遭,確實是對的。”韓一鳴道︰“大師伯,我並未精進,我……”秦無方看著他微微一笑︰“你已知曉了我讓你下山的緣故,並且你心智已然打開,這便是精進。難不成你以為修為的精進,就只是靈力的提升麼?心智洞開,才是真正的修為精進。”



第五百七十二章 惑

    听了這話,韓一鳴留不知該如何應答,秦無方卻又看了他片刻,道︰“一鳴,你可知你還有什麼地方與前不同了麼?”韓一鳴搖了搖頭,秦無方道︰“我現今看不明你心中所想了。”韓一鳴大吃一驚,秦無方是修心的,靈山上下所有的弟子都修心,但唯有大師伯出類拔萃,最能洞晰別人心中所想。韓一鳴一上山,心中所想所知,除卻與魔星的所有,都被大師伯看了個八九不離十,深知此術的厲害。忽然听見大師伯說不能再看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不免大吃一驚。

    秦無方道︰“這本也無甚奇異之處,你不必吃驚。靈山之上,眾人所想,我能知悉十之八、九,修行尚淺的弟子,我就能看透他心中所有的想法。只有修行超過五百年的弟子,我不能全然看透。但也能看分明十之七、八。從前你心中所想,我便能看透十之七、八。不過你與你的師兄們不同,那看不透,不是因你修為深湛,乃是魔星在你身上下了禁錮,我靈力修為皆不能與他相比,因此不能看透。這魔星的靈力,還真是與眾不同!我很是佩服他這天賦的靈力,想來我這一生,是難望其項背了!”

    听了這話,韓一鳴心中一動,忍不住道︰“大師伯……”卻只說出這三個字來,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秦無方道︰“我與你一般迷惑,他如此厲害,卻怎地會折損在你的手上?你可以用機緣巧合來詮釋,但我卻另有想法。我不明白的是,他那樣高的靈力,怎會是一昧躲避,並不還手呢?雖說他還未顯露魔性,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擊罷?後面的諸人未必能分得他的靈力!”韓一鳴還是說不出來,魔星的厲害不止是令自己說不出與他有關的任何來,還連大師伯都看不透與之有關的一切。但大師伯畢竟久經世事,單憑猜測便將此事猜了個透。在韓一鳴心中,這確乎是個謎,一個總也想不明白的謎。

    過得一陣,秦無方道︰“一鳴,你也不必再猜了,你也猜不透的。他心中所想,只有他能明白。”韓一鳴道︰“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道︰“大師伯,還有一事,也極是怪異,弟子怎樣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因此要請大師伯指點。”秦無方道︰“哦,你說來我听上一听,看可能解你的疑惑。”

    韓一鳴便將那日遇上明晰之事說了一回,道︰“明晰師兄與我們也極是廝熟了,但這般古怪,卻還是頭一回。”秦無方道︰“嗯,那你們與他分手之後便沒遇上什麼怪事麼?”韓一鳴道︰“明晰師兄帶我們離開了那個茶棚之後,我們又去了一回,嗯,那個茶棚便不見了蹤影。大師伯,我之前明明看過那個女子的,我也知她有異,可我卻看不分明她是什麼?不見異處,心口卻有靈光,並且怪異的是,過後我便再也不記得那女子的模樣長相,只記得她是一樣女子,身形樣全然都模糊了。此事令弟子大惑不解,雖說未見得便會有什麼危及咱們靈山之處,我卻總是有些……”

    說到這里,韓一鳴向著大師伯看了一眼,秦無方眉頭深鎖,眼中目光閃爍不定,過了許久,才道︰“是了,我知曉了。你先回去歇息去罷,你這一路過來,也辛苦了。”韓一鳴大是意外,大師伯向來對弟子們是知無不言的,看今日這情形,卻是不想說與他听了。若說大師伯不曾听到他所說的異處,不予解釋倒也不在意料之外。但大師伯之前明明說過要解他心中疑惑的,怎地到了這時,卻是只字不提了?

    他本有心要再問一回的,但見大師伯面色凝重,到了口邊的話又止住了,只道︰“多謝大師伯關照,弟子這便回去歇息!”說畢轉身要出那間小屋,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大師伯依舊坐在那小幾之後,神色凝重。卻不是對著掌門秘書細思,乃是對著屋角發呆。韓一鳴從未見過大師伯這樣出神,放輕了腳步,緩步走出屋外。

    屋外一如從前那般陽光明亮,越發將那小屋襯得幽靜。韓一鳴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小屋,禁不住想,那小小屋子,會是那個口稱是自己師祖所居之地麼?雖說他心中對那人是否師祖也是有些說不出的疑慮,但到了這時,心中卻將他與這小屋聯系起來。若那人是師祖,靈山的安危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他的靈力雖說自己不知端底,卻也知是深不可測。他若不是師祖,只要不以靈山為敵,都是靈山之福了。但他若真是師祖,以他的靈力,怎會還讓靈山面臨危急存亡呢?韓一鳴禁不住嘆了口氣,入靈山派一年有余,總算是看見自稱師祖之人了。真假先不必談論,自己無從辨別,也不知怎樣去辨別。那人定然也非等閑之輩!只是不知因何,出現在了自身面前。

    回到靜心院,只見院中極是幽靜,沒有了師兄們的身影,這里似乎忽然便失去了許多活力。連陸敬新、沈若復都不曾回來,韓一鳴一看院中空空如也,便知他們都在翠薇堂,轉身出來,奔翠薇堂而去。

    翠薇堂前的碧玉竹青翠欲滴,韓一鳴走到竹叢邊,禁不住收住腳步,遠遠向著自己種下的那棵碧玉竹望去。那是一年前種下的,韓一鳴禁不住向著靈山最後一株碧玉竹走過去。他上回回來,他種下的碧玉竹已長得與別的碧玉竹一般高了,只是相比起來太過縴細,葉片也還少,看上去稀稀落落的。走到碧玉竹前,卻已與上回不同了,竹葉還少,但竹竿已粗壯了不少,也有了碧玉光澤。看來他離去之後,掌門師兄照顧得極好,碧玉竹才能長成這樣。忽然有人在一邊叫道︰“師弟,你發什麼呆呢?快來!”韓一鳴回頭一看,已見陸敬新站在翠薇堂前的台階上對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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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不安

    回過神來,轉身走到台階前道︰“師兄,你找我麼?”陸敬新道︰“你一回來便跑得蹤影全無,好在是丁師兄,全然不放在心上,你隨我來,一起去見見丁師兄罷。”韓一鳴道︰“丁師兄還在這里麼?”陸敬新道︰“自然是在這里,羅姑也在。對了六師叔也在,六師叔請羅姑到她處去住下了。”

    韓一鳴“哦”了一聲,陸敬新道︰“羅姑可是師祖下山之後,第一個在靈山住下來的客人。”韓一鳴正要往里走,收住了腳步道︰“從前咱們靈山有許多客人前來麼?”陸敬新道︰“不是許多。靈山好歹也成了氣候,師祖與師父們,乃至師兄們都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前來小住些日子,乃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韓一鳴不禁看了看天空,那碧空之上,有著守護靈山的靈物,那些同道,能在靈山之上自如往來麼?

    陸敬新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師祖下山之前,靈山很是熱鬧的。那時師兄們都隨著各自的師父居住,靜心院多為來客居住。後來師祖下山了,大師伯便少讓同道前來了。卻不是嫌同道們來了忙碌,乃是為著靈山的安危著想。若是來個厲害而別有居心的,豈不是給靈山帶來滅頂之災麼?”韓一鳴也點了點頭,此話要是在他見了那厲害非常之人前說起,他或許不信。但見了那人,不由得他不信。

    二人走入翠薇堂內,丁五便坐在從前秦無方坐的椅上。先前匆匆一面,不曾細看,這時再看,只覺他又胖了。衣裳上沒有濺上油花,下擺卻有著一抹惹眼的土痕,想是先前在碧玉竹前抹上的。沈若復與陸敬新都站在一邊,只有羅姑坐在椅上。她的對面,坐著白櫻。

    許久不見,白櫻的似乎已然恢復了靈力,她的面上,衣裳之上,潔白如昔,再無別的色澤。羅姑道︰“冒昧前來,多有打擾,住在哪里並無所謂,何必如此費心呢?”白櫻只是“嗯”了一聲。羅姑也不是一個熱情之人,因而白櫻的冷淡性情于她來說,也並不讓她難堪。

    羅姑隨了白櫻去住在聿貪之上,韓一鳴與沈若復、陸敬新便回靜心院來。靜心院內悄無人聲,此間原來住的師兄弟們都下山未歸,韓一鳴走入院中,本來再熟悉不過的場景,都有了一絲陌生。韓一鳴走到屋前,沈若復與陸敬新卻也跟了過來,韓一鳴心知他們有話要說,便請他們進屋來。

    二人進屋坐下,韓一鳴這里將寶劍與包袱解下來放在床邊的矮幾上,沈若復與陸敬新已道︰“小師弟,你去與大師伯說了那人了麼?”韓一鳴點了點頭,沈若復道︰“他是否咱們的師祖?”韓一鳴搖了搖頭,陸敬新道︰“怎麼?他不是?”韓一鳴道︰“大師伯根本便不曾說過此人,我說與他老人家听了,他老人家什麼都沒說。”沈若復猶自不死心︰“連是與不是都沒說?”韓一鳴道︰“沒說。不過,我說起與明晰師兄的相遇來,大師伯倒是十分意外!”陸敬新道︰“這又有什麼可意外的呢?”韓一鳴想起那時大師伯連臉色都變了,也是十分不解,畢竟明晰好歹與他們十分相熟,雖說不常常相見,卻也不至于相見一次,便讓大師伯驚異到這一步。大師伯驚動顏色韓一鳴是第一回見,那大師伯意外什麼呢?

    沈若復沉吟了半晌,道︰“難不成大師伯之意外是來自于那個女子?”陸敬新道︰“那又有何可意外的呢?那女子有何不同之處麼?先說大師伯不曾看見那女子,再者,小師弟說的又不甚明白。不說小師弟了,便是我,現下也想不起那女子長得什麼模樣,形容如何了。只知她是一個女子,再無別的。這樣一個女子,大師伯又有何可意外的呢?”畢竟小師弟也說她只是一個女子,心口有一團靈光的女子。想必羅姑也如此,她多年修行,心口有一團靈光並不讓人意外。因此羅姑的心口,想必也是有一團靈光的。對這樣一個女子,大師伯有何可意外的呢?”

    三人都覺想不明白,並且明晰那欲言又止之態也讓人摸不著頭腦。明晰向來便是極光明磊落的,他欲言又止,想必就有說不出的意外之處了。三人都十分想不明白,過得一陣,只听沈若復道︰“此事先揭過不談,小師弟,那人對你說的話,你可說與大師伯听了?”韓一鳴道︰“怎會不說?大師伯說此人是敵是友他也不能分辨,但是友非敵,已然是咱們靈山的幸運了。這樣的靈力,不知有幾人能擋?”

    陸敬新道︰“事已至此,咱們也要小心些。那人出口便是詛咒,真不知他是何用意?”沈若復道︰“師兄不必如此說,雖說咱們回來並未看見什麼異樣之處,但他乃是預先提醒咱們,咱們自己記在心中即可。未出事之前,什麼樣的彌補都來得及,及至到出事了,才真是怎樣的彌補都無濟于事了。防患于未然,乃是咱們下山的目的。回到靈山也是防患于未然,那便安心等待才是。”陸敬新看了他半晌,笑道︰“這道理倒要你來明白說與我听了。唉,我豈有不明白的?只是我心中說不出來的擔憂。說來也怪了,這情形我上山之後,竟然是初次遇到。從前凡事我都能安然度過。怎地這兩日,竟有些說不出的惶惶不可終日!”他一說出“惶惶不可終日”這六個字來,沈若復就是一陣大笑︰“師兄!你說什麼不好,怎地一定要用這幾個字呢?你可知什麼才會惶惶不可終日麼?喪家犬才會惶惶不可終日!”

    韓一鳴听著也想笑,卻不知怎地,笑不出來。靈山若然有丁五都不能頂過去的危難,那他們與喪家犬何異?那人說得那樣明白,令人無法忽視!回來看見靈山雖無異常,但心中始終是隱隱約約的不安!




第五百七十四章 紫

    這不安沒多久便被大師伯在心中一聲呼喚打斷,韓一鳴正與兩位師兄閑話,心底傳來秦無方的話聲︰“一鳴,你來!”韓一鳴立時站起身來,道︰“師兄,你們稍事歇息,我去去便來!”說罷,也不待他們回答,拿起鳴淵寶劍,便走出屋來。

    來到聿愛之上,進了小屋,只見大師伯坐在矮幾後,面容一如平時那般平靜。韓一鳴道︰“大師伯喚弟子前來,有何吩咐?”秦無方伸出手來,他的右手握成一個拳,向著韓一鳴伸過來,韓一鳴愣了一愣,伸出手去。只覺有什麼物件自大師伯手心落在了自己掌上,輕柔得象花瓣一般。忍不住向自己的右手看去,卻見右手已握成一個拳,看不到,亦不知其中到底握了什麼!

    秦無方道︰“你到紫裳前輩處去罷,將此物交與她。”韓一鳴心中一動,大師伯是叫自己去請紫裳前輩前來相商麼?也是,她曾經也是靈山弟子,可她已被逐出靈山了呀,難不成大師伯還真要請紫裳前來相商?靈山之事,紫裳也該當會來。便不再問,只道︰“好!弟子這便去。”走出小屋來,召出鳴淵寶劍,向著紫裳所在之處飛去。

    紫裳的所在,離靈山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這回是轉瞬便到,倒不是紫裳想來靈山,將所住之處換得近了。而是靈山飄浮在空中,這回離她所居之處近了,因而很快來到。韓一鳴遠遠便見到矮矮山頂之上那一棵如蓋矮松,知道近了,便落下地來。此時雖是白天,這里卻無人跡,韓一鳴定了定神,眼前一片荒山慢慢隱去。紫裳那心曠神怡的花田現出身來。

    紫裳的花田並不見得有多大,但卻極是夢幻!白天看起來,更加如夢似幻!花田之中的花或大或小,種類形狀各異,卻皆是紫色,十分美麗,只是濃淡不一,但或濃或淡的紫色在這里,卻如同一匹彩錦一般,美如迷夢。韓一鳴走到小屋外,道︰“靈山弟子,拜見紫裳前輩!”

    屋內寂靜無聲,候了一陣,也不見有何動靜,紫裳不在屋中!韓一鳴極目四望,花田之中,蝴蝶翩然,卻全然不熱鬧,更加孤寂。若說靈山之上,那不知年月的孤寂令人心境平和,那這里的孤寂就會令人心情低落了。韓一鳴不禁有些憐憫,這麼多年,紫裳是如何過來的?

    忽然身後有人道︰“你來做什麼?”聲音如滴水穿石一般清脆,卻不是紫裳的聲音,韓一鳴回頭一看,一個淺淡得透明的紫色身影站在身後。陽光自那身影上直透過來,那不是一個人,徒具人形,全身上下通透得如同紫色的琉璃一般。這身影十分嬌小,面目也如同紫水晶一般晶瑩透明,仿佛整個人便是紫水晶雕琢成的一般,陽光透過她的身軀,越發色澤多樣、絢爛奪目,令人看上去眼花繚亂,卻是怎樣也看不分明,只能憑聲音開形狀認出是一個少女。她身上的衣裳是通透的紫色,面目發膚也是相同的紫色,都是水晶般的紫色。但她雖是女子模樣,卻與紫裳大相徑庭!透過她,還能看到後面的花田!

    韓一鳴愣了一愣,只听她又道︰“原來是你!你來做什麼?”韓一鳴奇道︰“你識得我?”她道︰“我自然認得你。你又來這里做什麼?”韓一鳴道︰“哦,那你是誰?”那少女面上神情全然看不分明,只听她道︰“我為何要告知你?”韓一鳴听她話聲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來是何時听過,仔細想了一陣,猛然想起上回被紫裳自屋內扔出門來時,屋內有少女的聲音對自己說話,便道︰“你是上回我來時與我說過話麼?”那少女的聲音道︰“嗯,記得起我來,你還不算笨到極點嘛!”韓一鳴忍不住道︰“我與你又不曾說過幾句話,我想得起你來,已然要算我記性好了。請問紫裳前輩在否?”

    那少女看了看他,道︰“她便要回來了,你可不要再讓她生氣了。”韓一鳴忍不住想說︰“她愛生氣,關我甚事!”卻還是忍住了,只道︰“紫裳前輩即刻便要回來麼?”那少女道︰“是呀,你等著!”說話間,一對黑色的大蝴蝶飛了近來,這對蝴蝶大如蒲扇,雙翅厚實,翅膀揮動之時,一層層金光漾了開來,十分美麗。這是他曾見過的那對大蝴蝶,這回看得分明,連蝴蝶藍色的大眼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對蝴蝶飛了來,飛到那少女身邊,圍著她轉動,少女伸出晶瑩透明的右手來,用一根水晶般的手指去逗弄它們。她的手指與蝴蝶相遇,越發明亮起來,似乎她的手指尖的光澤,比之陽光更加明亮。韓一鳴知她也是異類,卻不知她是什麼,听她的口吻,似乎與紫裳甚是廝熟,便不出聲,只是站在一邊。

    那對黑色蝴蝶圍著少女飛了一陣,翅膀扇動之時,點點金光閃耀,十分美麗,忍不住道︰“這是你養的麼?”那少女搖了搖頭道︰“不是,但它們都跟著我。”她指尖閃爍著璀燦光芒,輕輕自那對大蝴蝶的翅上拂過,那對大蝴蝶忽然振翅飛高,卻並不飛遠,片刻之後又飛到她身邊來。韓一鳴道︰“它們這樣圍著你,倒好似你是一朵花一樣?”那少女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花呢?”

    韓一鳴奇道︰“難不成你真的是花?”少女不再言語,只是伸手將一只蝴蝶引到自己的手指上來。那蝴蝶比她的雙手拼在一起還要大許多,停在她的手上,輕輕振動翅膀。那少女道︰“你很喜歡這對蝴蝶麼?”韓一鳴不是女子,對于蝴蝶,只覺它們也很美麗,卻不見得有多麼喜歡。但看那少女這樣喜歡這對蝴蝶,想來她十分喜愛,便道︰“嗯,果真很好看。”

    少女似是十分開心,伸手將手中的蝴蝶往上一送,只見那只蝴蝶高高飛起,翅膀撲扇之間,竟有無數粉蝶、彩蝶都自它的雙翅之中飛了出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孤獨年月

    韓一鳴大是吃驚,這對蝴蝶看上去如此之大,已讓人驚異,不料它竟能藏了那許多蝴蝶在自己翅中,真是令人意料不到!那蝴蝶在空中翩翩飛舞,身後隨著無數粉蝶、彩蝶,瞬間便將這片花田妝點得多彩起來。

    源源不斷的蝴蝶自那只黑蝴蝶雙翅之中涌出來,看得韓一鳴心曠神怡。半晌,才嘆道︰“你這對蝴蝶真神妙!”那少女道︰“就是一對蝴蝶罷了,不過這一對蝴蝶世間可僅有這一對。”韓一鳴听她言語之中甚是得意,便道︰“你這對蝴蝶稱為什麼蝶呢?”那少女道︰“它們稱為碎玉流金。喏,這一只叫流金。”她伸手將停在自己肩頭的蝴蝶引了下來,那晶瑩透明的手指將流金一直送到他的面前來。韓一鳴看了一看,抬頭對著天空中那只翩翩飛舞的黑蝶道︰“那一只是碎玉麼?”

    少女道︰“是呀,那就是碎玉。”韓一鳴細細看了片刻,不能分別,那少女道︰“真笨!哪有你這樣笨的人,碎玉的翅根有一對小小的白點,喏看見沒?流金比碎玉大一些。”韓一鳴哪里看得見天空之中碎玉翅根上的小小白點,碎玉與流金的大小也難以分辨,但听她說得頭頭是道,只在一邊道︰“原來如此!”

    忽然背上如芒刺在背,韓一鳴立時回過頭去,只見紫裳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身後。一對紫眸,對著他冷冷相視。韓一鳴愣了一愣,紫裳向來神出鬼沒,這時出現在他身後,倒也不讓人有多麼意外,但她古怪,不知她看見了自己與那少女說話,可會有所不快。韓一鳴這里剛想完畢,果然听紫裳冷冷地道︰“你來做什麼?”

    韓一鳴道︰“拜見前輩。”施了一禮,直起聲來道︰“我大師伯遣我前來送一樣物件給前輩。”說著伸出握成拳的左手來。紫裳看了一看,道︰“你隨我來。”徑直自他身邊穿過,走到小屋門前。小屋門應聲而開,她走入其中去了。韓一鳴跟在後面,走到屋門前,一股寒風已撲在面上。

    那少女早已消失不見了,韓一鳴走到屋前,只見紫裳的小屋之內,已不是從前來見過的情境。本來如毯一般鋪在地上的草木,已全然無蹤。滿地都是冰雪,遠處雪峰之上的天空倒是蔚藍,近處的天空卻是灰色。韓一鳴一眼之間,已瞥見那利刃一般直插雲宵的雪峰之上,有了一抹輕紗薄霧,將那雪峰頂罩住了。而其中令韓一鳴一眼便認出來的,乃是雪山腳下,一株葉片上有著絨絨白毛,睫干粗壯的雪蓮!

    韓一鳴一眼便認出這是一株雪蓮,與他在雪峰腳下挖出來,後來送與紫裳被紫裳折成兩段的雪蓮一般無二。只是這株雪蓮比起那株來,可要大得多了,雖說沒有他在靜心院中看到的紫依的靈體那樣粗壯,但卻也有長至胸前那樣高了。韓一鳴眼尖,還在那厚實的葉片之中看到了一個被片片花萼包裹著的花蕾。若不是那花蕾之中露出如白雪一般的花瓣來,韓一鳴也不知那便是個花苞。

    他看得出神,猛然察覺紫裳一雙紫眸冷冷對著自己,立時回過神來。只見紫裳看著自己,連忙收回眼來,只看著下方的冰雪。片刻之後,她道︰“你進來罷!”韓一鳴低頭走入屋內,屋內雖是冰雪世界,卻不覺有多冷。紫裳手一抬,韓一鳴身後“X匾簧歟  幻贗芬豢矗 硨笠衙揮辛四塹爛牛 顏駒諏嗣CQ┐逯 希 硨笫橇 嗥鴟難┤劍 缸夥澹 蜃盼捋蟺奶斕乇 笛由旃br />
    紫裳的幻術,竟是如此的出神入化,韓一鳴嘆為觀止,片刻之後,紫裳道︰“你送什麼來的?”韓一鳴道︰“弟子不知。”伸出左手來,左手依舊是一個拳頭,看不出其中握著什麼。紫裳對著他的左手看了片刻,慢慢挨近來,伸出手來,一個冷得冰一般的手指在他的拳頭上輕輕一點,韓一鳴的左手松了開來,他的裳心空無一物!

    韓一鳴愣了一愣,一路上他的左手都不曾松開過!但對著掌心看了看,果真是什麼都沒有,抬起頭來,卻見紫裳對著他的左手看了許久,仔細端詳,想要出聲詢問她看什麼,卻又忍住了。紫裳看了片刻,又伸出手來,在他攤開的手掌上點了一點,一縷白紗般的輕煙自他掌心升了起來,韓一鳴睜大了眼,卻不知該說什麼!

    紫裳全然不理他,似是不曾看到他一般,那縷輕煙隱隱透明,對著韓一鳴的一面隱隱透出幾個字來,韓一鳴極力想要看個分明,卻是看不清楚。紫裳看了一看,輕輕一吹,那縷輕煙消散無蹤,紫裳卻對著那已消散的白煙出神。韓一鳴也不出聲催促,趁紫裳不留神,細細看那株雪蓮。雪蓮的睫與葉脈都十分老成,微有紫色,不知紫裳是否對從前過往心中悔恨,對這侏雪蓮越發著意照拂。大師伯將她靈根與靈蕊都還與了她,她的修為可以不再受束縛了,想來比之從前更加厲害罷!

    正想間,忽然听紫裳道︰“你回去罷!”韓一鳴也不多問,低頭施了一禮,道︰“弟子告辭。”向後退了幾步,身後“呀”的一聲,小屋門開了,韓一鳴退出門來。屋門關上,韓一鳴輕輕吁了口氣,極目四顧看了一看,那少女依舊無影無蹤,只有那碎玉與流金兩只極大的黑蝴蝶時飛時停。此時田間的蝴蝶都已不見了蹤影,這片花田寂靜得讓人有些淒涼,這極美之地,這時再看,全然不覺得再美了,反而覺得十分淒涼。

    韓一鳴也不敢在那處多呆,轉身飛離那片花田,及至飛得遠了,才輕輕嘆息。紫裳的花田雖是美倫美煥,卻是無比寂靜,並不是靈山那種讓人心中寧靜的寂靜,而是令人有些憐憫的寂靜!她這地方,想必也沒有人來,她這些年就一個人在此修行,對著那個水晶一般的少女,與那些花。甚而那個少女來到這個世間的時刻都不會有多久,那孤獨年月,她是如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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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挑事

    一路飛回靈山,韓一鳴直飛到聿愛之上去。進了聿愛之上的小屋,卻見大師伯一只手支在桌上,閉目小憩!韓一鳴不聲不響地站在一邊,大師伯平日里累了,此時難得歇息,不可打擾。忽然听到有一個聲音道︰“此事您既已知曉,我便要先告辭回去了!”這聲音十分耳熟,韓一鳴不知在何處听過,只是這片刻之間,卻是想不起來。停了一停,只听另一個聲音道︰“多謝遠來相告,一路走好!”這聲音卻是大師伯的!

    然而眼前的秦無方卻是伏在案上入寐,韓一鳴愣了一愣,心道︰“難不成我听錯了?”正想間,大師伯動了一動,已睜開眼來,對他看了一眼︰“一鳴,你回來了!”韓一鳴心中疑惑,忍不住想要問,卻又壓住了。只道︰“紫裳前輩什麼都沒說,弟子也沒問,便回來了!”秦無方點了點頭道︰“哦,你做得不錯。”

    韓一鳴心中著實疑惑,忍不住道︰“大師伯,你讓我前去與紫裳道長說了什麼?”秦無方道︰“一鳴,你有進益了,知道是傳話了。這話我既然是這樣傳的,便是連你也不能知曉的。”韓一鳴心知師伯不會說與自己了,心中還是有些疑問,卻不追問,只道︰“大師伯,紫裳道長處的雪蓮花長得很不錯了。”秦無方道︰“這個我已知曉了,一鳴,你先下去歇息罷。”韓一鳴心知師伯不會與自己再說此事了,便轉身向外走去。

    卻听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你與你的兩位師兄都不要忙于下山去。下山對你們雖說極有益處,但將來再去罷。”雖說韓一鳴對于下山十分向往,但這回回來,心中卻擔憂的是靈山。不知為何,心中的擔憂始終放不下來。靜心院中此刻的靜謚與紫裳的花田一般無二,令人心中不安,但離開靈山似乎更讓他的心中不安。

    韓一鳴收住腳步,也不轉身回去,對著那茫茫碧空,大聲道︰“大師伯,那人是不是咱們師祖?”身後沒有回應,心底也沒有秦無方的回應,韓一鳴卻忍不住問道︰“大師伯,他是否不是?”良久,身後都沒有聲息,韓一鳴嘆了口氣,難不成大師伯也不能判斷那人是否師祖?

    回到靜心院,卻連沈若復與陸靜新都不見了。此時靜心院沒了人影,寂靜非常。同樣是寂靜,從前只覺靈山的寂靜會讓人心中平和,無比舒適。此時的寂靜卻只會讓人煩躁不安。韓一鳴在屋內坐了一陣,始終不見人來,將身倒在床上看著屋頂。看了一陣,伸手自胸前掏出無色無相寶鏡來,拿在手中細看。

    無色無相寶鏡之上一池碧水,波光粼粼,不知是哪里的一潭好水,映在了這其中,望之令人心曠神怡。這潭水不是靈山之上韓一鳴見過的水。翠薇堂後的小溪清澈透明,幻鏡湖的湖水從前猶如彩虹般美麗,如今小乖不在其中了,仿佛失去了那如夢如幻一般的美麗,但幻鏡湖卻如同一塊上好的翡翠,瓖嵌在了靈山之上。

    韓一鳴看著看著,自己宛如身不由己地向前而去,走到了幻鏡湖邊。和風陣陣,陽光明亮。韓一鳴輕輕嘆了口氣,小乖,不知它現今身在何方,小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靈山來!正想間,頭上的萬里碧空忽然不見了,濃濃黑雲瞬間便彌漫在了頭頂,不停地翻滾,韓一鳴摒住了呼吸,那黑雲向下壓來,雖說還在空中,他胸前卻已有些透不氣來!

    那黑雲翻滾得越來越快,似乎對著他的頭頂直壓下來,韓一鳴定了定神,轉身想要跑開,卻是不能。忽然听到有人在耳邊叫道︰“師弟,師弟。”頃刻間眼前大放光明,韓一鳴依舊躺在床上,但屋門前卻站著陸敬新,韓一鳴道︰“哦,師兄,我,我睡著了。”陸敬新道︰“咦,你睡著了麼?真稀奇,咱們一路同行了這些時候,我可是今日才知曉你睡覺是睜著眼的。”韓一鳴不由得愣了一愣,道︰“我睜著眼麼?這也不稀奇呀,羅姑也是睜著眼睡覺的。”陸敬新道︰“師弟,快,快跟我來,咱們到翠薇堂去。平波老道前來興師問罪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立即翻身起來︰“興師問罪?他問的何罪?”陸敬新道︰“這話也是我順嘴說的。他與天花道人約了好幾個門派的師長同來,說是來尋掌門師兄說話的。上得山來,先就問青花小蒼龍之事,五師叔、沈師弟已然在那邊應對了。我若沒猜錯,不多時便會將羅姑是妖孽一話扯出來了,還有謝師兄帶了他弟子同去之事也免不了。再往下,還不知他還會說出什麼話來,咱們快些去。那平波已然是個奸猾老道,加上天花那無恥之輩,還有那許多不明事實的同道中人,丁師兄這樣的憨厚之人說不定要吃虧,咱們去一邊防備著,可不能讓掌門師兄吃了虧。”二人邊說邊匆匆走出屋來,韓一鳴道︰“他們來了幾人?”陸敬新道︰“上得靈山來的,只有他們二人與幾位別派的師長。但平波此人,不能逆料,天花道人,就更不相信,不論人多人少,咱們都小心防備才是。”韓一鳴道︰“師兄說的是,咱們快些去。這平波老道,最會無理取鬧,與人過不去了。咱們都得小心才是。不可被他抓了話柄,令師兄為難。”

    來到翠薇堂前,二人都收住了腳步,且不進去,只站在門外,先度量其中情形。平波道人的聲音便是站在門外也听得再清楚不過了。只听他道︰“那這樣說來,你靈山弟子與妖人同路,你們便不管了?”只听丁五道︰“道長,何為與妖人同路?這話我听不明白,還要請道長明示!”平波道人冷笑一聲︰“丁掌門,我叫你一聲丁掌門,可不辱沒了你,何為妖人你不明白麼?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門呀!妖,異于常人便可稱之為妖,那妖女與你門下弟子同行同止,早不知做了多少惡事、丑事出來,你這掌門卻還推個不知,是要將此事推個一干二淨麼?”



第五百七十七章 知曉

    韓一鳴氣得提腳要進去,卻被陸敬新拖停了,將他拖到一邊,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先听沈師弟如何應對,如若應對不過了,咱們再進去。這時候進去了,你反倒會被他視為把柄,先听他要說些什麼。”韓一鳴好容易忍下氣來,又听屋內平波道人道︰“我的弟子為妖人所害,你視若無睹倒也罷了,那鶴翔的死,不是妖人所為麼?你也要視而不見,任他滿門就這樣被誅滅,你是否要護妖為患,前來貽害我們呢?”韓一鳴一听他這話,便怒不可遏。當日就不該救那方師兄,真是救人反而害己,給了這老道口實!捏緊了拳頭,若是這老雜毛此刻在自己面前,絕不會讓他如此囂張跋扈!只听丁五道︰“道長所說,是否是道听途說。我靈山弟子絕不會如此。至于惡事、丑事,我是一概不曾听到,如若真是有何惡事丑事,請道長說個明白,到底是哪里看到,自何人處听到,我自然一一追究,還道長一個公道,也還我靈山弟子一個清白。”只听沈若復的聲音道︰“道長知道什麼惡事丑事了?不必遮掩,權請說出來我也听听,我與師兄弟的一路所為,我自己尚不知曉,還要道長來說與我听,我當真是愚昧了,還請道長不吝賜教。”韓一鳴一听這話,便知平波道人不敢回答,這邊三人一路所為若是自他口中說出來,定然是添油加醋,必定會為沈若復所逼問結果,這老道指不出一人始作蛹者來,他便是造謠生事。當著堂內許多人,這臉可就丟大了。

    平波道人也不理沈若復問話,只對著丁五逼問道︰“難不成與你們同行的那妖女,還會是什麼好人?她害得我弟子方若愚險些命喪黃泉我便不說了,你靈山弟子也施了妙手,救得他一命回來,算是你靈山的功德。但那妖女,你們是定要交出來的,她害得我的弟子如此淒涼,又用的是妖術。我肯親自出手懲戒她,已然是她的福氣了。我手下也超生些,讓她早些輪回,重新做人,不也有益于她麼?”

    堂內一片寂靜,只听沈若復道︰“掌門師兄,可否容我說幾句話?”丁五道︰“師弟,若有什麼要緊話,你便說罷。若是不要緊,咱們過後再說。”平波道人插進來道︰“你早先未得你掌門允可,已然說過話了,何必再說這話呢?這時候又來裝模作樣,是想欺瞞這里的長輩麼?”沈若復道︰“哪里,那時是辯個清白,因此多有得罪。累及名聲,想來師長們也不會怪我。不過未經掌門師兄允可便說了這許多,著實是我沒了禮數。先給各位師長賠個不是,請師長們寬囿。師兄的叮囑我已然明了,回稟師兄,我要說的自然是要緊話,等不及過後再說了。”停了一停,又听得他道︰“丁五先道︰“諸位師長,可否讓我這位師弟也說上幾句話?”便听得堂內沒有聲息,過得片刻,丁五的聲音道︰“諸位師長都不介意,師弟請說。”

    韓一鳴一听沈若復要出頭,心中就是一松,這位師兄對上平波,那是平波自討苦吃了。他牙尖齒利,平波道人絕討不了好去。只听沈若復道︰“道長,您可是親眼見了方師兄的傷勢?”堂內沒有聲息,想必是平波道人點了點頭,沈若復道︰“我可是親眼見的,別的我便不說了,如今方師兄也好了,道長,想必方師兄已然可以下地了罷?”平波道人道︰“嗯,若愚已下地了,但……”他一個“但”字還未說完,沈若復已截著他的話道︰“真是方師兄的福氣,他受的罪也夠了。”

    他將平波道人說到一半的話截住了,韓一鳴料著平波道人必然不快。果然听平波道人冷冷地道︰“我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麼?丁掌門,你是怎樣教導你門下弟子的?靈山的教養就是這樣麼?真教我開了眼界了!”沈若復的聲音道︰“道長何出此言?我言語之前已回稟過我派掌門了,師長們也準許我言語的呀!道長說起教養來,咱們靈山教養是很好的,可我確實做的不好。我掌門師兄雖說對我言傳身教,怎奈我著實是頑石一塊,教化不了,太過辜負師兄的厚望,還請師兄原諒,請道長海涵!這廂給道長賠個不是,道長就不要與我一般見識了、”他停了一停,韓一鳴不知他做了什麼,可不听見平波道人出聲了,相必是怕出聲真就成了與沈若復一般見識了。沈若復定然是有所作為的。這惡道人,要堵住他的嘴,並不難,可是一定要得法,才能讓他不再胡說亂講。

    只听屋內的沈若復又道︰“道長可知方師兄是如何被咬的?”平波道人哼了一聲道︰“我已听弟子說了,怎麼,你的意思是……”沈若復道︰“先前道長說起教養來,我忽然想起一事來,方師兄之被咬,乃是因他搶一位老婦人的坐處所致。這個道長也知曉了麼?”韓一鳴不禁暗笑,這時節,平波道人也不好說出“知曉”二字來,門下弟子搶一個老婦人的坐處,哪門哪派听到了都會十分鄙視。

    半晌才听平波道人道︰“可我卻听說此乃是隨你們同行的妖女所害呀!你可不要顛倒黑白。”沈若復的聲音道︰“哪里?隨我們同行的也是修行之人,樣貌十分年輕的。修行之人修為在身,都容顏不老的,只有修為散去,才會老罷,不過我也不曾見過,瞎說罷了,換了是我我也不願自己雞皮鶴發呀!若是搶個青年人的座處,倒也沒什麼。可方師兄搶的,乃是一個路過的老婦人想要歇息之處。貴派的師兄們很是令我意外呀。”羅姑一日便是一世之事,世所罕見,這邊幾人皆不說,旁人也難以知曉。平波道人也只是听那錢若華猜測那老婦人是個修行之人,所知並不實在,但當了這里這許多同道被沈若復反說他門下弟子搶老婦人座處,大覺失了顏面,只裝作不知道︰“啊,有這樣的事麼?我卻不知曉!你莫不是胡說罷?”


第五百七十八章 傳言

    韓一鳴料著他便是知曉也不敢說出來,他再縱容弟子胡作非為,也不會公然掛在嘴上,沈若復一句話便說中了他的軟肋。沈若復狡猾之極,將羅姑一分為二來說,將他弟子的所作所為都說出來,先站了個“理”字,便讓他無可應對。但沈若復卻順著他的話道︰“此事可是再實在也沒有的,弟子可絕不敢胡說。我想著道長也不知曉,道長門風嚴謹,怎會讓師兄們做這樣的事呢?此事貴派的師兄們必然是隱瞞了道長的。可我卻是知曉的,並且那老婦人沒有七十歲也有六十歲了,別說師兄們,便是道長遇上了,也是要禮讓幾分的。道長說是與不是?”韓一鳴與陸敬新在門外暗笑,沈若復話說到了這一步,這平波道人便是想要反駁,都反駁不了。明明平波道人就是縱徒行凶的,沈若復卻先給他臉上貼了金,讓他自行將門派之內的作為標榜之後,看他還能將自己才肯定之事否定個一干二淨麼?

    只听堂內平波道人的聲音略有些尷尬︰“那是,那是。”沈若復道︰“想必是師兄們怕道長責罰,不敢將此事說與道長,也未可知。還請道長不要責怪他們。方師兄也是一時失態,才會如此。”平波道人干澀的聲音道︰“我定然要重重責罰他們。真是丟臉!”沈若復道︰“唉,還是因道長派中嚴謹之故才會如此。換了是我,做了這樣的事,在師長們面前,也是要遮掩過去的。一來丟不起這個臉,二來嘛,也怕師長們責怪。方師兄為了此事,已然受苦多日了。雖說諸受都是苦,但他受的苦可真是大了,想必經一事,長一智,師兄也有了悔改之意,道長便不要再怪責他了。”

    韓一鳴微微松了口氣,有沈若復在堂內,他便不擔心平波道人能夠為難到丁師兄。沈若復親歷了此事,想必說出來比平波道人的道听途說,更有說服力!只听堂內好幾個聲音都道︰“想必是貴派弟子怕師長責怪,因此不敢實言以告。”“唉,弟子修為不到,也是常事,道兄便不要記較了。”“此事倒也不算什麼大事,道兄可不要太放在心上。回去嚴加管束便可。”林林總總,不一而同,全是勸解平波道人的話。韓一鳴暗笑,這些話說出來了,都是勸平波道人不要動怒的,可見平波道人善怒了。平波道人這時就是有火也發不出來,一發火,必然是各派道友都前來相勸,令他更加丟臉。

    只听屋內有個聲音卻道︰“各位道長,我卻有一句良言要說與平波道長听。若是換了我是道長,我先要追究的,便是門下弟子。”聲音甚是年輕,韓一鳴一听,不禁轉頭來對著陸敬新低聲道︰“怎麼元慧掌門也來了?”陸敬新也愣了一愣︰“沈師弟與我一看來了許多人,都未曾仔細看,便分開來了。他隨著丁師兄進翠薇堂了,我就趕快來尋你。我也不知來了些什麼人,更不知元慧掌門也來了。”韓一鳴不禁暗道︰“他來做什麼呢?”轉而又想︰“明晰師兄也不知來了沒來?”

    堂內平波道人的聲音道︰“哦,元慧掌門這是何意?”韓一鳴對元慧說不上是好友,也沒有什麼不快,此人雖說總是說與他為友,但韓一鳴卻不能以他為友。此時听他出聲,卻不是為難靈山,倒也松了口氣。不知他的聰明與沈師兄的聰明相比,誰更加厲害?但兩強相遇,必有損傷。韓一鳴可不願自己的師兄受傷。

    只听元慧道︰“不知道長是如何看待背了人後,傳話之人的?于我來說,傳話之人,我只相信傳好話的。實則是傳好話的,也不盡然相信。許多好話,實在是很美妙的陷阱。那傳惡言的,就更不是什麼好人了。須知傳過的話,都不是原話了,我是不信的。因此,我門派之中的師兄弟們,若是背後傳話,我是絕不會視而不見,手下留情的。”韓一鳴不禁點了點頭,元慧的聰明,果然一如既往,說出這話來,想必對平波道人會有所觸動。

    半晌不听堂內有聲,韓一鳴忍不住小聲對陸敬新道︰“元慧掌門果然聰明!”陸敬新點了點頭,二人也不進去,只站在門外听其中的話聲。過得一陣,只听平波道人道︰“元慧掌門所言,果然有些道理,受教了!”只听元慧道︰“豈敢豈敢!後輩直言,得罪之處還望道長不要放在心上。”他明明便是要平波道人放在心上的,卻說不要放在心上,可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元慧也的確是進益太多了。只要他不隨著那無聊道人與靈山作對,韓一鳴還真有些將他做為朋友看待的打算。

    片刻之後,另一個聲音道︰“嗯,丁掌門,還有一事,我們要向丁掌門指教。”這個聲音卻不是平波道人了,韓一鳴听著這聲音也覺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是何時听到過的,但卻也不是只听過一次兩次,便越發仔細地听。只听丁五道︰“敢問道長有何事要問我?指教不敢,我一個粗人,不懂得道理,說得不對,道長該要指點才是。”

    那個聲音干笑一聲︰“嗯,此事麼,說來也不是我的事。我與平波道兄乃是多年好友了,此事還是他的事。只不過他不便開口,我代他問上一問罷了。”韓一鳴一听這聲干笑,立時醒悟過來,此人乃是天花道人。此人也著實怪異,一臉的麻坑已讓韓一鳴十分厭惡。韓一鳴已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不知為何,一見他便覺十分緊張,究竟這緊張自何而來,他自身也不知曉。

    只听陸敬新用蚊鳴般的聲音道︰“怎地又是他?攤上他,便沒什麼好事!”韓一鳴心中奇怪,想要問他,此時卻不便詢問,因而打住了念頭,並不言語。只听天花道人道︰“嗯,丁掌門,若是有一派弟子,恃著自己修為高些,將另一派的平輩師兄弟強行收歸自己門下,你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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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見、听

    韓一鳴忍不住暗罵︰無恥!天花道人所指,定然是謝師兄與那杜師兄之事了。咬了咬牙,將到了口邊的罵聲又收住了,回身用耳語般的聲音對陸師兄道︰“丁師兄知曉了謝師兄之事麼?”陸敬新微微搖頭,也小聲道︰“我不知曉。我自己還未對師兄說過,你就更沒想起來要說了。”韓一鳴點了點頭,他果然還未來得及與丁師兄說起,也未想起來要說。便是對著大師伯,也還未說起過。

    陸敬新道︰“可不知沈師弟說了不曾?”二人都暗罵自己不慎,連這樣的大事都忘了告知師兄。此時禍事上門,想要告知都來不及了。果然听丁五道︰“道長,若是這樣,自然不對。哪有以自身修為高便強將別派師兄弟搶到自己手中的。”韓一鳴與陸敬新一听這話,都有些著急,這丁師兄也太耿直了,這樣一來,不是將自己陷入他們的陷阱中去了。

    二人這里才急得一急,便又听丁五道︰“不過,若然是一人對另一人的修為十分景仰,投入他的門下,那又另當別論了。修為哪有強迫得了的?唯有自願。”韓一鳴一听這話,心中一松,看來丁師兄可不是什麼都不知曉,想必是沈若復已與他說過那事了。卻听天花道人又道︰“嗯,此事麼,說起來要大不大,要小也不小。便是貴派的年長弟子謝子敬將平波道兄的弟子收歸門下之事,平波道兄為此很是難為,丁掌門,你要做何說法?畢竟也是平波道兄門下弟子,你是靈山掌門,總該給個說法罷?”

    到了此時,韓一鳴與沈若復已知這平波道人與天花道人乃是前來興師問罪了。之前說的那些話,都不是重中之重,只有這事才是重中之重。好在沈若復先與丁師兄說過了,想必丁師兄已然想好了對策。這邊剛松了口氣,卻听丁五詫異的聲音道︰“有此等事麼?我卻不知!”韓一鳴不禁與沈若復對望一眼,丁五不是一個會裝腔作勢之人,這詫異也全然不是裝出來的,二人不禁有些意外。

    天花道人洋洋得意的聲音道︰“果有此事,怎麼丁掌門不知曉麼?我總認為一派之中,凡事都瞞不過掌門之眼的。丁掌門是果真不知曉麼?”韓一鳴一听他的聲音,便是他是受了平波道人的指使,不然不會如此得意。可也有些想不通,為何他會如此得意?此事無論是真是假,都是別派之事,為何他會如此的開心?

    丁五的聲音道︰“我派的陸師弟確實回過靈山一趟,說要尋找謝師兄的下落。我也確實為他追尋了謝師兄的下落。我只知他來尋謝師兄的下落是為了救平波道長門下的高足,怎麼?道長的意思是我謝師兄之後還與平波道人門下的另一位高足相遇了?最後還恃強收了那位師兄為弟子麼?我不知道長門下的弟子是我的師兄還是師弟,我就稱之為師兄罷。”韓一鳴本對此事有些疑問,總覺得丁師兄是知曉的,但此時听來,卻不盡然,丁師兄的言語之中透出來的,卻是全然不知曉。若是丁師兄知曉,定然不會說出“與另一位高足相遇”這樣的話來。

    只听天花道人道︰“此事說來有些蹊蹺,平波道兄這位被貴派收了去的弟子,本與受傷的弟子不是一路。卻因听到同門師兄受傷,前來看護,因此與貴派的高足相遇。不知貴派的高手用了什麼手段,這弟子後來便認了他為師,反出了師門,隨他去了。唉!”韓一鳴不听這話還罷,一听這話,氣憤難奈,這不是顛倒黑白,胡說八道麼?拔腿便向里走。陸敬新一看不好,一把拖住他,用力將他拖到一邊。

    韓一鳴道︰“師兄,你……”還未說完,喉間便是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回眼看著陸敬新,只見他搖了搖頭,指了指屋內,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乃是要他細心听的意思。只得忍著那口氣,細听屋內說些什麼。

    只听丁五道︰“沈師弟,道長所說之事,你可親眼見了。”沈若復的聲音道︰“回稟師兄,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不過,我也有話要說與師兄听。”他停了一停,道︰“師兄,道長所說的事情,不知道長自何處听來。我親眼所見之事,與此不同。”丁五道︰“有何不同,你說來听听。”只听沈若復道︰“謝師兄與道長門下的杜師兄確是在方師兄病中相逢。但據我所知,謝師兄在答應杜師兄隨他而去之前,都不曾與杜師兄說過幾句話。只有一同為方師兄治病之時,二人才說了幾句話,卻是人人都听到的。謝師兄問的也不過是杜師兄為何要跟隨自己而去,這些話說出來之時,道長門下的好些位高足都在當場的。道長為何不問一問方師兄呢?方師兄可是親歷此事的。”

    只听平波道人冷冷地道︰“你的一面之辭,我不能信。至于方若愚,他如今正在派內閉關自省。他一個做師兄的,未經師門同意,便讓師弟離開師門,實則是背叛了師門。但他跟隨我已有許多年了,我怎能不念舊情?因此我只讓他在派內自省,自省幾年,不離師門。”沈若復“哦”了一聲,道︰“那這樣罷,我與我的陸師兄、韓師弟都一共親歷此事,但想必我們的言辭道長都不足以為信。我說一個別派的師兄出來,希望道長听一听他的話,想必就會有個判別了。”

    韓一鳴知他要說出劉晨星來了,有了劉晨星,此事便全然不是平波道人想怎樣說便怎樣說的了。劉晨星應當與他的掌門師弟元慧說過此事了,他們分手之時,劉晨星便說要早些回派內去對元慧說一說此事,讓元慧心中知曉。果然沈若復道︰“元慧師兄,你派的劉晨星師兄可曾回到派中?”元慧道︰“我劉師兄麼?他還不曾回到派中,怎地?此事與他有關麼?”


第五百八十章 余地

    沈若復有片刻不言語,韓一鳴也是大吃一驚,明明劉晨星說得那樣明白,說是離開之後,便要回派內尋元慧的,怎的他卻不與元慧說此事?這不是將靈山陷于平波道人的憤恨之中了麼?

    但韓一鳴也察覺平波道人不曾出聲,這可不對,若是平波道人對此事十分意外,定然會跳起來問“此事與他有何關聯,你不要東拉西扯”他不出聲,想必就是他門下弟子已然說過了,並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是他不說罷了。不禁暗罵這惡道人心思歹毒!片刻之後,沈若復道︰“這回若是不得劉師兄指點,我們怎會知曉謝師兄能救方師兄的性命?我們師兄弟三人都是後輩弟子,沒什麼見識,同門之中德高望重的師兄都全然識得,真是慚愧!也只有劉師兄說起,我們才知曉我派的謝師兄精通醫道,才回山來請掌門師兄尋找謝師兄的!”他也絕口不提那劉晨星所說的要為他們說什麼做什麼,此讓韓一鳴有些意外,但一想也便明白,既然那劉師兄不曾回塵溪山,之後的話便不必再說了。

    沈若復又道︰“也不知劉師兄是否路途之中有什麼事耽擱住了,不然元慧師兄此時定然已知曉此事了。”韓一鳴忽然有些意外,沈若復稱呼元慧並不是“掌門”而是“師兄”,十分親熱,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

    元慧道︰“嗯,這也說不成。我師兄下山之後也未曾告知我何時會回山,因他是我的師兄,行事比我,只有更加穩重沉著的,我也不擔心他的安危,要不這樣,我回去尋到我師兄,問問情形?”韓一鳴正凝神細听,忽然陸敬新湊了近來低聲道︰“元慧真狡猾,他回去再問有何用處?”韓一鳴也禁不住道︰“是呀!”忽然發現自己能出聲了,想必陸師兄只是禁他那時之聲罷了。又听陸敬新道︰“我只是不讓師弟你太著急,你要知曉,沈師弟一個人能夠應付,五師叔也在堂內坐陣,咱們就不必進去。等沈師弟應付吃力了,咱們再進去不遲。你听他與元慧掌門套近乎呢!他可不會讓咱們丁師兄吃虧的。”韓一鳴點了點頭道︰“是,師兄說的是。”

    只听堂內沈若復嘆了口氣道︰“元慧師兄,多謝你了,只不過我們怕是等不及師兄回去請問劉師兄的,師兄能否現今就問上一問?想來我丁師兄有找到謝師兄的法子,師兄也就有找到劉師兄的法子。”元慧笑道︰“師弟,你還真是性急呢!要找我也要回塵溪山去找呀,你可把我的修為看得太高了。不瞞諸位說,也不怕諸位笑話,這招之即來的法術,我還不會。慚愧慚愧!”韓一鳴愣了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元慧並非不能,是不便如此,將劉晨星即刻召到靈山來,豈不是讓平波道人下不了台?

    沈若復停了一停,顯然也想明白了一點,不再說下去,只道︰“掌門師兄,那杜師兄羨慕謝師兄的奇術,當時便說要跟隨謝師兄,彼此探討此術,並不曾入我們靈山門下。這事劉師兄也在當場的,我謝師兄雖說不問世事,一心修他的奇術,但從別派搶弟子這樣的事,我師兄不會做的。”

    天花道人的聲音道︰“哦!是這樣麼?可我听到的,不是這樣。”沈若復道︰“道長是听到的,我是在當場的,道長認為咱們的說法哪一個更加明白些呢?”韓一鳴忽然發現此事全然是天花道人言說,而平波道人根本不曾說過話,不禁低聲道︰“師兄,為何是他在說呢?”陸敬新道︰“這倒不必在意,他不說,原有他的理由。別人替他出頭,他不是就有了余地麼?”

    韓一鳴點了點頭,不由得佩服這幾位師兄對于這些應對之術得心應手。他自來就不曾經過什麼與人之間的爭斗,便是與平波道人的爭執,也是明來明往。看來沈師兄將此事自丁師兄面前接在自己手中,為的就是讓丁師兄有個退步抽身的機會,平波道人能夠為自己留有余地,那丁師兄也該有退步抽身之處才是。

    沈若復話一說畢,堂內又是一片寂靜。天花道人道︰“你是靈山派的第幾位弟子?”沈若復道︰“啟稟道長,弟子是靈山第九十七名弟子。也是靈山倒數第二名弟子。道長這樣問我,莫非是認為我輩份太低,不該在此說話麼?”其實天花道人本就是這個意思,但沈若復明白說出來,卻讓他大是狼狽。天花道人是不曾領教過沈若復的利害的,心內暗罵︰“這小兔崽子,真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

    韓一鳴小聲道︰“好,就是揭開他的這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堂內天花道人笑道︰“後輩弟子都如此厲害了,靈山派果真是不同凡響呀,再過幾年真要讓咱們望塵莫及了。”韓一鳴心知他這夸獎不是好話,卻听沈若復道︰“道長太過夸獎了,道長的造詣,弟子這輩子都望塵莫及,拍馬難追了。”韓一鳴听了這話倒不怎麼,卻听旁邊陸敬新輕聲冷笑道︰“活該!”

    韓一鳴不知此話何來,向陸敬新看了一眼,卻也不問,依舊仔細聆听堂內話聲。只听天花道人訕笑了兩聲,道︰“此事呢,倒也不必一時要辯個清楚明白,只是丁掌門,貴派弟子這回下山倒真是所遇頗多呀。”丁五的聲音道︰“道長說的是,所遇皆是緣份。”天花道人也不好再在此事上糾纏,草草地道︰“嗯,想來是傳說有誤了,改天一定要好好追究追究。”

    他不說這話猶可,說了這話,沈若復道︰“此事有關我靈山的清譽,我乃靈山弟子,著實不願听著師門受此污蔑,還清道長不要如此便算了事,還是好生與我們說道說道,我們也好學點是非對錯呀!”天花道人哪時是他的對手,不再言語了。卻听有人咳了一聲,道︰“丁掌門,不知丁掌門對于一個深藏不露的妖孽有何看法?”



第五百八十一章 深藏不露

    這個聲音,卻是平波道人的。他良久不曾出聲,此時一咳嗽,韓一鳴便知他要興風作浪了。只是不知他要自何處興風作浪?只得靜心听著。堂內丁五靜了片刻,道︰“前輩所問的深藏不露是何意思,我卻不很明。”平波道人道︰“深藏不露,乃是指並不顯露出來的意思。”

    丁五“哦”了一聲,道︰“前輩,我倒有句話要請教前輩,既為不顯露出來,何以用妖孽斷之呢?”韓一鳴一听平波道人出聲,便將所能想到的回絕之意都在心中想了一回。丁師兄雖說靈性天成,但對付平波道人這樣刁鑽古怪之人,未必就真是對手。因此韓一鳴倒真是捏了一把汗的,哪知丁五這句話說得雖是再簡單直白不過,卻讓平波道人無從應答。韓一鳴與陸敬新對望一眼,丁師兄此答,真是妙到毫巔,讓人無法反駁。

    平波道人道︰“魔就是魔,顯露與否,並不能變更是魔之事實。難不成因他不曾顯露出來,就不當他是魔了麼?”丁五顯然並沒有平波道人這樣厲害,沉吟不語。卻听沈若復道︰“道長高見。不過弟子有小小的不解,想請道長指點一二。”平波道人並未即時出聲,想必已領教了沈若復的厲害,不願輕易出聲,被一個後生小輩駁倒。

    但他這點心思也被沈若復看得一清二楚,只听他道︰“道長是否認為弟子不堪指教麼?”平波道人被逼不過,只含糊地道︰“哪里?”沈若復道︰“那弟子便先行謝過道長的指點了。”停了一停,道︰“弟子著實不明白,那魔若是沒有絲毫顯露,怎會算得是魔呢?”平波道人勉強道︰“那是因他墮入了魔道,因而成魔。”沈若復道︰“道長說的是。可他墮入魔道,會有些什麼異于常人呢?道長不要嘲笑弟子見識淺薄,弟子修行不過幾年,所知甚少,平時師長們也甚少說起這個。今日真是得道長青眼有加,就請道長解釋一、二,讓弟子也明白些事理罷。多謝道長!”

    他逼得平波道人退無可退,韓一鳴不禁發笑。這位師兄的古怪刁鑽平波老道還只是領略其一、二呢!要是他的心眼都使將出來,真不知平波道人會做何想法。只听平波道人又咳了一聲,道︰“此事說起來就話長了。這樣罷,咱們改日再說,你若真想請教我,咱們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現下既沒什麼事了,諸位道友,咱們便告辭罷。”一時只听堂內眾人都出聲告辭,韓一鳴知道平波不是沈師兄對手,意圖思退了,原也正常,對于平波道人來說,此時再說什麼都無意義了。心中松了口氣,垂手站在門外。

    翠薇堂大門“呀”地一聲開了,堂內走出數人。韓一鳴匆匆一瞥,已見陳如風、元慧等人都在其中。丁五送了他們出來,拱手作別。韓一鳴見沈師兄也跟了出來,持弟子禮相送,便也在一邊彎腰拱手行禮。忽然有一人走到他面前來道︰“小朋友,你來了,怎地不進堂內呢?倒站在這里?”韓一鳴抬起頭來,卻是天花道人。

    天花道人笑道︰“你也回到靈山來了麼?我還當你還在路上。”他連聲問候,韓一鳴也不好再一聲不出,道︰“多謝道長,弟子恭送道長。”天花道人卻笑道︰“來來來,你想是還不曾去過我處。不如隨我同去,到我處去作客幾日,咱們也好好說道說道。”韓一鳴眼角U氯綬紜 殘廊說熱碩家遜繕砝肴A榛歡  潰骸岸嘈壞萊 5蘢硬荒萇美肓檣健5萊暮靡猓 蘢有牧熗耍 烊沼辛聳被 偃蓴岬萊綰危俊碧旎 廊絲戳慫謊郟  禱埃 鋈簧硨笥腥說潰骸笆Φ埽 迨κ褰心隳亍!br />
    韓一鳴回頭一看,陸敬新好似不知自何處鑽出來一般,來到了身後。明明他先前便在自己身後的,但那句話說得好似是他才出現在這里一般。韓一鳴還未說話,又听他道︰“我代你送道長罷。五師叔等著你呢!”韓一鳴本就不想與天花道人有甚來往,立時道︰“是,勞煩師兄了,我這便去听五師叔有何指教。”再轉身對著天花道人行了一禮,轉身走開。只听身後的陸敬新道︰“我來替師弟送一送道長,還請道長勿怪。道長一路順風。”想是天花離去了。

    進得翠薇堂來,堂內已空無一人,哪里有趙浩洋的影子。韓一鳴返身出來,天花道人已走得不見蹤影了,只有陸敬新還站在當地,便道︰“師兄,五師叔尋我何事?”陸敬新看了他一眼道︰“走,咱們回靜心院去再說。”

    韓一鳴道︰“我先去了五師叔處,咱們再說如何?師兄,你不是說五師叔尋我麼?”陸敬新道︰“真沒見過你這樣實心眼的師弟。五師叔並不曾尋你,我不過是托著五師叔說了句假話罷了,你倒這樣認真。”韓一鳴猶自有些不信。陸敬新道︰“走,咱們回靜心院去說罷。想必沈師弟也回去了。”

    二人回到靜心院中,沈若復卻是不在,韓一鳴也不知他去了哪兒,但若不在師叔處,便是在丁師兄處,也不以為意。卻听陸敬新道︰“師弟,你可知我為何要說這樣一句假話?”韓一鳴心知師兄說句托辭必有他的緣故,因此不曾追問。此時被他反問一句,倒問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眼睜睜看著這位師兄。

    過得一陣,道︰“師兄的意思,乃是不讓我與天花道長一同去他處的意思麼?”陸敬新道︰“我倒不是你即刻便要隨他同去,而是怕你受他之誘,最終為他所害!”韓一鳴道︰“多謝師兄,我絕不會受他所誘的,也不至于為他所害。”陸敬新看了他片刻,道︰“你當我是危言聳听麼?我還不至于如此。我看天花道人對你著實有些意思,這才出言阻止的。你將來可不要單獨與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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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米道人

    韓一鳴听著這話有些說不出的意味,便道︰“師兄的意思,我不明白,不過我不會單獨與他在一起的。怎麼?天花道長的道行很高麼?”陸敬新道︰“按理來說,這些話我不該傳說。不過我今日便算是冒著師門的懲處,也要說與你听。”韓一鳴听他越發說得隆重了,便道︰“多謝師兄,我一定牢記著師兄的教誨!”陸敬新道︰“道長的道行如何,我也不知。我也不曾見過他的手段。但我不曾見過的事情多了,比如道長門下的弟子,我也全然不曾見過。一個都不曾見過!”

    他這話一說,韓一鳴乍然想起一句話來︰“你的弟子、傳人到哪里去了,不說也罷。”這話他已然不記得是誰說的了,但他確實听人這樣說起過。左右不過是曾經見過的這些師長們,沒有弟子會這樣與師長說話的。即使是韓一鳴對平波道人十分不滿,也不會用如此語氣去置問他!一想起這話來,便更覺陸敬新的話語之中大有文章,問道︰“師兄,他的門人弟子都到哪里去了?他門下從不招弟子的麼?”陸敬新道︰“我可听說道長門下從前弟子也不少的。至于去了哪里,倒不好說了。說實話,我也知的並不詳細。不過我卻曾听說過一、二。”韓一鳴道︰“師兄請說。”

    陸敬新卻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不要這樣著急,且讓我想一想該如何說才好。”韓一鳴“嗯”了一聲,卻听另一個聲音道︰“這有何不可出口的,師兄也太不爽快了!小師弟,我來告訴你,他的門人弟子,都被他吃了!”

    韓一鳴循聲一看,沈若復不知何時已回到門外了,正向屋內走進來。韓一鳴笑道︰“師兄回來了,可不是逗我的罷?吃人,這人也是吃得的麼?”心里卻想起二師伯來,雖說二師伯從前過往真是不折不扣吃過人的,但韓一鳴卻不覺得二師伯有多麼惡毒,他從前是那樣可憐。陸敬新卻道︰“咦,沈師弟說得不錯,我還出不了口,你倒是一句話提醒了我。”韓一鳴大是詫異︰“師兄,難不成道長真是吃人了麼?吃的都是他的弟子麼?不會罷?”

    陸敬新道︰“那是自然,不然我們怎會提醒你?”韓一鳴望望陸敬新,又望向沈若復,沈若復想是說了這許久的話,口中干渴,正在桌前倒茶喝,二人神情都泰然自若,韓一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愣了半晌才道︰“師兄,你們不是跟我玩笑罷。”沈若復一連喝了兩盞茶,這才放下茶杯道︰“我們跟你玩笑?唉,你就真不曾听別人說過麼?不曾听過,你也可以看罷!你可見哪一派的師兄弟們與天花道人親近過?咱們的師長們多的是弟子親近的。向師長們請教各自修行之中所遇知障的師兄弟們多了。就是別派的師長,有時也會給不屬于自己門派內的弟子解其不解之處,只不過不會逾越門派罷了。可他呢,你可曾見他身邊有過什麼師兄弟出現?哪怕是別派的師兄弟?大家避他如避洪水猛獸,所為何來?”

    韓一鳴細細想了一想,怎奈他平日里與天花道人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曾去尋過天花道人,天花道人也不曾來尋過他,路上相遇也不過一回,平日里便沒甚來往。至于他人,他便不曾留意了。陸敬新道︰“實則是我們也不曾見過,但同道中卻有傳言,說是天花道長會將弟子都吃掉,圖的便是他們的修為!”韓一鳴“啊”了一聲,心中卻想︰“是怎樣吃的?”

    沈若復道︰“此事從何傳起,咱們也不必細究了。但卻是各派師兄弟們都知曉的,也不知是從何傳來的,到底他是怎樣吃了他的弟子們,我也不知曉。但我卻听說他從前門下是有無數弟子的,雖說不及咱們靈山這樣多,卻也不少,多的時刻想來二、三十名弟子是有的,少的時刻三、五名弟子也不在話下,是到了這百多年內,才沒有再收錄弟子的。但他所收錄過的弟子後來都不知所蹤了,這些師兄們去了何處,我們做弟子的皆不知曉。不止我們不知曉,別派的師兄弟也不知曉。他自己對人言道,乃是說弟子們都凡心不滅,一一離他而去了。別人听了這話,也難抓把柄,如何能當真?因此,此人身邊,當真是十分危險的,師弟,你可不要隨意便去他身邊,與他單獨在一處,真叫危險之極。”

    陸敬新道︰“沈師弟卻也不是危言聳听。只不過咱們不曾見過他怎樣將他的弟子們都吃了,因此不好下斷論,但對于他,卻需再小心不過。”韓一鳴點了點頭,天花道人每次挨近他,他都會有些說不出的緊張,此時听了師兄們的話,心中越發警惕起來。雖說此事無論怎樣听起來,都是荒誕不經。但那道人確實令人有些信不過。

    想了一陣,道︰“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他怎能將他的弟子都吃下肚中的。”沈若復道︰“師弟,我告訴你,我可听說他另一個諢名,叫做米道人的。”韓一鳴道︰“米道人?”陸敬新道︰“不知這個諢名是哪一派的的年長師兄給他偷偷取的,叫了幾百年了。我听師兄們說便是因了他將弟子們都當做是米飯一樣吃下肚中,因此叫他米道人。我不知取這名字的師兄是否真的親見了此事,但關于此事的傳聞,卻一直是有的。”韓一鳴听了,禁不住道︰“師兄,此事若有傳聞,那為何他還能活到如今?諸位師長們不是總要降妖除魔麼?他這樣,與妖魔何異?”

    陸敬新道︰“師弟,你說的是。不過你可知此事若不是親眼目睹,死也要有對證的!世間是死了便無對證,但于修道之人來說,便是死了也可以尋到對證的!”這話韓一鳴是贊同的,羅姑就能尋到對證。她能尋到,別人也會有法子尋到。


第五百八十三章 妖孽

    停了一停,陸敬新接著道︰“總無對證,師長們也不好就以之為真。此人十分狡猾的,他門下弟子一個個不見了,無人得知去了哪里,卻也不好就明白指責他將他們吃了,無法座實此事,只能听之任之。特別師長們是不能輕舉妄動的,他好歹曾經也是一派之長,要討伐他,便要師出有名!”韓一鳴一想也對,此事只是傳聞,便不能當真,只能听之任之,依舊忍不住道︰“那他門下弟子就這樣任他吃了麼?”沈若復道︰“你會不會任他吃,心甘情願的?”

    韓一鳴搖了搖頭,沈若復道︰“這個吃字,只怕是咱們也說不清楚的,不止咱們,連師長們只怕也說不分明,只能任他作為了。他也極是小心的,換了是你,吃了別人會四處張揚麼?”韓一鳴點了點頭,陸敬新道︰“這話說與小師弟了,他心中也知曉了,就此打住罷。小師弟,你可要記住了,之所以說與你听,乃是我看他對你,只怕又動了吃了念頭,你可要自己小心。不要被他吃了!”

    听了這話,韓一鳴忍不住道︰“虧他還好意思問出深藏不露的妖孽來,若真是他吃了他的弟子,他自身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妖孽!”沈若復道︰“何嘗不是呢?只不過向來都是賊愛喊捉賊的,他這樣不就越發顯得自己清白了麼?不過我倒也有些佩服,他是如何吃了這許多人而不被人察覺的呢?”陸敬新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太明白。此事本來便是听說的,並非我的親歷,你要我說得清楚明白些,是再難不過了。可我若是不說,又怕你著了他的道兒。小師弟,你可不要小看了你自身的修為,誅魔弟子,即便再不出色,也會有異于常人之處,何況小師弟你,並非是不出色。只不過是還不知道自己擅長什麼罷了,那你更不能著他的道兒。他若拿了你異于常人的修為去做好事,倒也沒什麼,但若是用你的修為去胡作非為,你真是助紂為虐了呢。”

    三人都不言語了,韓一鳴道︰“我也與師兄一般想不通,他是如何將他的弟子都吃得干干淨淨的?並且不為人所知?”沈若復道︰“這我卻不知,想來他心機相當深呀!”韓一鳴道︰“虧他還好意思說別人是深藏不露的妖孽。他若真是這樣對他的弟子,他才真是深藏不露的妖孽呢。我就奇了,怎麼師長們對別的妖孽都全然不留情,對了他,卻是留情多多呢?”

    陸敬新道︰“想必是不能確知此事,因而不好出手罷了。師出無名麼!”韓一鳴忍不住想道︰“那魔星不也魔性未顯麼?怎麼就師出有名了?”沈若復道︰“那事令有說法。師弟,我與師兄所說,你可千萬別不當回事,到時被他暗算個正著,可是你自己倒霉還要連帶上別人也倒霉。”韓一鳴道︰“師兄,他算計過別人麼?”沈若復道︰“說起來他除了吃過他自己門下弟子,別派弟子我倒還真沒見他打過主意。或許這也是他直到了如今還能立身存命于之故。他的算盤若是打到了別派弟子身上,想必早有人出來收拾他了。不過,小師弟,我卻認為你是要加倍小心的。我總覺他對他大打主意,只不過時候未到,不敢露出原形來。他心中未必就對你沒有想法,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罷了。”

    韓一鳴道︰“我倒想使個法子,讓這老道人原形畢露,看他還敢紅口白牙的污蔑別人麼?”沈若復道︰“你不會是要以身相誘罷?嘖嘖,這個法子,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陸敬新道︰“不說笑了。羅姑,他是污蔑定了。小師弟,他豎羅姑為敵,大肆宣揚羅姑的異于常人之處,不是正好可以將眾人的注意都引到羅姑身上去麼?這些年來,魔道衰弱,雖說世間或多或少有妖孽出現,但都不足以興風作浪。大惡不見,小惡自然就顯形了。他再豎出一個十惡不作的妖孽來,自身不就再次深藏起來了麼?”韓一鳴略有些意外,道︰“師兄,當真有魔道麼?”

    陸敬新道︰“有的,只是這些年來,魔道衰弱,正道強盛,因而事端少而又少罷了。但也有些意外發生,如鶴翔道長的過世,無論怎樣看,都不是尋常過世,何況被誅滅滿門呢?”沈若復道︰“咱們多加小心便是了,此事到了如今,也不便再說什麼。但羅姑,若是真被當作了妖孽,是要誅滅的。”

    羅姑與他們同行多時,韓一鳴便不曾見過她有什麼妖孽之狀。她再明白不過是一個修行之人,每日里只做自己該做之事,雖與他們同路,但多一句話也是不肯說的。若不是她每日都要經歷她的一生,她便與別的尋常女子一般無二了。韓一鳴道︰“那我們如何才能保住她?”

    三人又都不出聲了,良久,沈若復道︰“此時已不僅止是保全她那樣簡單了。她來了靈山,咱們丁師兄也留下了她。天花老道若將她一口咬定是妖孽,咱們便是與妖孽同謀,到時咱們要想的,該是如何保全住自己。”韓一鳴愣了半晌,道︰“不至如此罷?”沈若復道︰“你說呢?”陸敬新嘆了口氣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我看平波與天花今日前來,便是要這樣栽贓咱們的。只不過咱們防備得好。說起來師弟你還真是防患于未然了,若不是你,丁師兄說不定就要吃虧了。”

    沈若復道︰“說起來今日也是極險,其實我並未與丁師兄做過備功。好在丁師兄向來都是言辭樸素之人,樸素言辭實則最有力。我不過是旁邊使了點勁罷了,我怎能看著靈山毀在他們手上?就憑他們幾個人,就想扳倒靈山,興風作浪,真是異想天開。”韓一鳴一听他不曾與丁五說過什麼,也是大吃一驚。


五百八十四章 三番

    二人在翠薇堂內的對答都極是出色,沈若復機靈自不必說了,當真是巧舌如簧的。丁師兄那簡單樸素的言語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並不出色,卻不容忽視。沈若復低了片刻頭,忽然笑道︰“我知曉了,師兄那話說的是平波這老東西。他不是半道上重新投師了麼?哈哈!丁師兄只不過是不識字,不曾進過學。不見得便不知曉道理?我看師兄于道理之上極看得透,遠超你我。因此若是沒我,師兄也不見得會吃虧。”說到這里,卻嘆了口氣。

    韓一鳴听他說得好好的,末了卻嘆氣,有些不解,陸敬新道︰“師弟,你已然做得很好了,不必如此難過。”沈若復微微搖頭轉身出去了。韓一鳴莫名其妙,待他出去了,才道︰“沈師兄這是為何?又嘆氣作什麼?”陸敬新道︰“小師弟,你看不出來麼?他似極了一個人。”韓一鳴脫口而出︰“四師叔!”

    提起陳蔚芋,二人都良久不言語,陸敬新道︰“沈師弟從前也曾師從過四師叔,因此也最像四師叔。四師叔還真是我見過最為七竅通靈之人,不論所看所想,都遠超我們。沈師弟雖未說過,但他一言一行,學四師叔學得最多。想必他心里,是想做另一個四師叔的。”韓一鳴也默然不語。沈若復如此聰明,比起自己來,更加機敏,雖說與自己一般是年輕弟子,但卻比之自己沉穩多了,想法做法也常常出人意料之外。說起來自己與他來,他更勝一籌,他也更能做好丁師兄的臂膀。這樣一想,不免有些泄氣。但轉念一想,各有各的長處,靈山這幾位師尊未見得人人都如四師叔那般聰明,卻各有所長,不必為別人的長處而嘆息。

    兩人說了一陣話,陸敬新便離去了。韓一鳴獨自坐在屋內,細想沈若復說過的話,越想越覺得他想得太遠,至少比之自己是遠得多了。想了一陣抬起並頭來向窗外看去,只見窗外出奇的安靜,靜心院中此時沒了人影,更加靜了。有些說不出來的寂寞。

    忽然門上有人彈了一記,韓一鳴回過頭來,沈若復不知何時回來了,站在門前。他見韓一鳴回過頭來,便走入屋來道︰“師弟想什麼呢?想得這樣入神?”韓一鳴微微一笑︰“沒想什麼。”沈若復走到一邊坐下,看了看他,似是有話要說,卻又不說。韓一鳴自來不見他這樣欲說還休之狀,越發斷定他有話要與自己說,便道︰“師兄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麼?”沈若復點了點頭,卻不言語。

    韓一鳴等了一陣,依舊不听他開言出聲,忍不住道︰“師兄,你要與我說什麼?”沈若復想了一想,似要開口說了,卻又忍住了。韓一鳴向來見他都是飛揚跳脫之態,若說這猶豫是出現在自身身上,倒還真沒什麼。畢竟自己向來就不是一個性情外露之人,但這再三猶豫出現在沈師兄身上,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只知他定然有事,卻是不原與自己說。但凡他人不願,韓一鳴是絕不強求的,因此也不再追問了。只是順手將手邊放著的幾本書拿起來隨意翻著。

    過得一陣,沈若復道︰“小師弟,我問你一句話。”韓一鳴道︰“師兄請問。”沈若復道︰“小師弟,你認為我會害了咱們丁師兄麼?會對咱們靈山不利麼?”此話從何而來?韓一鳴听得糊涂,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是沉思狀。這位師兄向來古靈精怪,真想不明白他此時想的是什麼。韓一鳴道︰“師兄,你怎會害丁師兄呢?你又怎會對靈山不利呢?你若是有這兩個念頭,先前就不會那樣幫丁師兄說話了。”沈若復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韓一鳴不知他今日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事?現下靈山之上也沒幾個人,師長們是不會因些許小事便責怪弟子的。何況就韓一鳴看來,沈師兄也不曾做錯了什麼,今日也是極力維護丁師兄和靈山的,可他的這想法卻是從何而來?

    韓一鳴忽然想起陸師兄從前背地里說自己的話來,難不成是陸師兄在背地里說了什麼?這話卻是不便問出口來。韓一鳴也只听陸師兄說過自己一回,別的話,他再沒說過。再者三人一路來,也算是無話不說了。陸師兄比起自己來,只有更加聰明的,雖說未見得有沈師兄這樣的機靈,但人情世故,卻比他通達太多了。往日里看二人,也是十分相投的,怎地此時,卻生出這樣的意外來?

    他不會作偽,心有所想,面上便露出猜疑神態來。沈若復看了他一眼,道︰“小師弟,你不要瞎想,我不過是問問你,是否我做錯了?”韓一鳴奇道︰“師兄,你做了什麼,說得到錯了?你不會是說今日與各位師長們說的那些話罷?我在門外听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了,不曾有什麼差錯呀!師兄,換了別人來說,比如我,未必能有你說的好。而且我並不覺你給靈山帶來不利之處,你怎麼了?”

    沈若復嘆了口氣,道︰“我總有些不安,這不安,眼下還不能確認,因此師弟就不要問我了。當說之時,我會說與師弟听的。”韓一鳴道︰“師兄,你若有要我出力相助之處,只管開言便是。如你所說,只要不是危害咱們靈山的,我都義無反顧。”沈若復一笑︰“小師弟,你越來越精明了,答應是答應了,但也有話先拿來壓著。”韓一鳴也笑道︰“實則是我太傻,不得不將這話說在前頭。”沈若復忽然問道︰“你還未回答我呢,你認為我會害咱們丁師兄,危及靈山麼?”

    韓一鳴盯著他看了半晌,他今日幾次三番問同一句話,未必便沒有因由。可他卻不說那因由,自己也猜不著,但說到他害丁師兄,危及靈山,韓一鳴是怎樣也不相信的。也鄭重答道︰“師兄,你絕不是害丁師兄,危及靈山之人。靈山之上的師兄們,就沒有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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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察覺

    沈若復嘆了口氣︰“小師弟,你還真容易相信別人。好了,不說此事了,對了大師兄幫你挑的書,你看過了麼?”韓一鳴搖了搖頭︰“我就不曾看,怎麼,師兄也認為那書我一定要看過麼?”沈若復想了一想,道︰“大師兄挑這幾本書與你,其中是大有深意的,你真得好好看看。你若不看,豈不辜負了大師兄挑書的一番心血?”韓一鳴道︰“師兄說的是,我定然會仔細看過。其實我果真不知其中有什麼深意,要不師兄指點一、二?”沈若復道︰“我哪能指點你,小師弟,並非是我不願指點你,而是這深意,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你若看出來了,咱們可以探討。你若不曾看出來,我所說的看法便會框宥了你的想法。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于你還不是壞事。可設若我說的錯了呢?于你卻沒有半點好處。”

    韓一鳴也知他說的對,便道︰“那我定當仔細去體味大師兄挑出來的書中的意思,到時還請師兄多加指點。”沈若復還未說話,門外陸敬新的聲音已道︰“什麼意思,說與我听听如何?”話音未落,人也走入屋內來。他倒好似神出鬼沒一般,一進屋來便道︰“師兄弟們都下山了,這靜心院內簡直沒有人聲,寂靜得讓人說不出來的不安。”沈若復笑道︰“師兄說不安二字,倒好似這里有什麼詭異一般。”

    陸敬新道︰“不知你們是何感受,我卻覺得這樣的安靜,似乎有什麼東西躲在後方,心中有些不安。對了,你們說什麼意思,什麼大師兄的意思,說出來我也听一听。”韓一鳴笑道︰“是沈師兄說大師兄挑了這些書給我帶下山去,其中大有深意。我資質愚魯,參不透其中的深意,因此請教沈師兄。偏偏他又不說。”

    陸敬新將韓一鳴放在一邊的幾本書拿在手中,見看看書皮,然後隨手翻了翻,道︰“大師兄挑的,上面多是智計傾軋。小師弟,想來大師兄是想你能夠看透這些智計,多學些好處的。大師兄自己就是一個智計百出之人,他肯為你挑這樣的書,想來對你寄望甚深呀!”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師兄說的是,大師兄學識豐富,見聞廣博,確實是咱們靈山弟子之中出類拔萃者,咱們都該多學學大師兄才是。只不過我著實魯鈍,只好說是多學了。至于能否學得像,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想來十之八九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

    陸敬新搖頭笑道︰“真有你的。畫虎不成反類犬?小師弟下一回山,倒是歷練不少。雖說不出聲不言語的,但比之從前,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沈若復道︰“小師弟,我倒挺贊成你如今這樣,你還是如從前一般心有所想,便會去做。至于其他,先不要去想。你就好好看看這幾本書,看出眉目了,咱們再說。”韓一鳴听他語氣,自己看不出眉目來,他是訣計不說了,便道︰“好,若是咱們明日便下山去,我便每日看幾頁,細味其中之意,若是不下山去,我便好好讀一讀這幾本書,定然要看出其中的眉目來。”

    沈若復道︰“你若看出了這其中的眉目,我便……”說到這里,忽然止住了。韓一鳴奇道︰“我若看出了其中的眉目,師兄要怎樣?”沈若復微微搖了搖頭,道︰“到時再說!”說著站起身來出去了。留下韓一鳴極為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這小師兄著實怪異,韓一鳴摸不清他到底想的是什麼,也想不分明他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轉回頭來,卻見陸敬新也對著沈若復的背影細看。他的神色也是十分猜測,韓一鳴看了看門外的小師兄,已不見蹤影。再看看坐在一邊的陸師兄,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過得一陣,陸敬新才道︰“小師弟,我有話要對你說。”

    韓一鳴道︰“師兄請說。”陸敬新卻又遲疑了片刻,才道︰“小師弟,你與沈師弟相得麼?”韓一鳴頗為奇怪,不知這師兄問這話是緣何而起?愣了一陣,才道︰“師兄,咱們一路同來,時刻也不短了。怎會不相得呢?”陸敬新道︰“如此便好。不知你可察覺,沈師弟對大師兄似是頗有些不贊同?”韓一鳴听得愣了,半晌才道︰“不會罷,師兄!這是從何說起?”

    陸敬新道︰“小師弟,此事我也十分疑惑。按理說,咱們大師兄在派內,那是人人都十分敬重的。首先大師兄的為人,大家有目共睹。其次,大師兄的修為,不止在咱們門派之內,便是別的門派的師兄弟,也是十分景仰的。不是我夸贊咱們大師兄,咱們大師兄的修為,與劉師兄相比,只怕也不輸給他。”于此一點,韓一鳴十分贊同,畢竟司馬凌逸是靈山的大師兄,他的修為之高,自己是望塵莫及的。

    陸敬新輕咳了一聲,道︰“可我便是不明白,沈師弟為何總是看大師兄有不些順眼呢?”韓一鳴連忙道︰“師兄,此話怕不是這樣說的。沈師兄怎麼會看大師兄不順眼呢?沈師兄也很是佩服大師兄的,說起大師兄來,沈師兄也是極為夸贊的呀!”陸敬新道︰“夸贊自然是夸贊的,但,我總覺他對大師兄有著說不出口的非議。”

    韓一鳴一愣,陸敬新道︰“師弟,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這樣對你說,有什麼意思!我是想你與沈師弟的年紀相近,他若是再說起什麼來。你該好好對他勸一勸,若是有什麼誤會,便與大師兄當面去說明好些。他又不說,又全都憋在心中,有何意義?難不成他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麼?”韓一鳴老實答道︰“師兄,我確實不曾看出來!”陸敬新淡淡地道︰“這世間沒有人是傻子的!小師弟,你不曾看出來,只因你閱歷還淺,過些時候,你一樣會看明白的。倒只望我是多心,想錯了最好!”韓一鳴本不會勸這些事,听他一說,便道︰“師兄,你自何處看出沈師兄與大師兄之間有些心病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誤會
    陸敬新搖了搖頭道︰“也算不上心病罷?咱們大師兄,那還有什麼可挑剔的?想必是些誤會。若是誤會,只須當面澄清便可。”韓一鳴點了點頭,依舊道︰“師兄,你是自何處看出這誤會的?”陸敬新道︰“到底是何時看出的,我也有些說不清了。但我是察覺,只要提到大師兄,或是什麼事要與大師兄相商,在沈師弟面前,他皆是十分不快的。有的事,我也的確欠缺周詳的思慮,比如上回說要請大師兄找尋謝師兄一事。我本是想著大師兄修為在那里,他先知曉了,遇上平波前來滋事,也會出謀劃策,豈不是多一重智計?一時間忘了回靈山來尋到掌門師兄便可將此事以及謝師兄的下落都打听清楚了。說句實話,我也不怕師弟你們去告知丁師兄,說我心中只想著大師兄。我並無惡意,只是欠缺了思慮。或許這些年來,有何異樣,我都是與大師兄說明的。但自那之後,我便察覺沈師弟對大師兄有了些說不出來的不滿。但願是我的過錯,沈師弟也是個爽直漢子,此事若是我的過錯,我只與他細說便可解開這個誤會。但倘若是他平素就對大師兄有些偏見,那就不是我的言語能夠解開的誤會了。”

    韓一鳴道︰“師兄,沈師兄真是與大師兄有什麼誤會麼?我並不察覺。但沈師兄若是在言語之中出來,我定然會從中調解的。只是我沒有什麼本事,就怕將此誤會弄得更大。”陸敬新搖了搖頭道︰“這倒不見得。誤會倒不怕鬧大,咱們大師兄是怎樣的境界?定然不會為這些小事縈懷的。怕的是不鬧出來,大家都擱在肚子里暗自忖度,那才真是讓人費神猜疑。我這不就是猜疑麼?于大師兄和沈師弟都沒什麼好處。還是鬧在明處的好!”韓一鳴想了又想,仍舊忍不住道︰“師兄,你不會是誤會了罷?”話一出口,便見陸敬新怔怔看著自己。

    隔了半晌,才听他嘆了口氣道︰“但願是我誤會了,若是將來證明是我的誤會,我自會去向沈師弟賠不是。可是小師弟,便不說之前提起大師兄來,沈師弟是怎樣的。只說先前提起大師兄拿給你的書來,我就覺他語帶雙關。其中之意,不提也罷。還是那句話,但願是我多心!”韓一鳴仔細思索之前二位師兄說過的話,確實不知其中有何奇異之處,深覺他們都太過聰明了,自己不能體會。

    陸敬新又道︰“小師弟,只因你從不胡說亂講,操守遠遠強過做師兄的我,因此我才來與你說這話的。若是誤會了,那只須說明誤會便可,並且小師弟,若是真是誤會了,只要說清楚明白了,便無事了。但若不是誤會,而真是有什麼……那還是早些說出來的好!免得將不是都留到將來,只會壞事!”韓一鳴雖不知其間到底有些什麼不睦之處,但听了這話,也點了點頭︰“師兄,我記下了。”陸敬新停了一停,道︰“小師弟,說起這事來,我還有句話要叮囑你。千萬不可專程說起此事!”

    韓一鳴愣了一愣,陸敬新道︰“須得解除這誤會,也須得挑對了時候。時候不對,只會適得其反。你不必專程與沈師弟說起此事,但倘若他再提起大師兄來,你再說罷。”韓一鳴道︰“師兄放心,我有分寸!若是沈師兄再說起大師兄來,我只問大師兄與他是否有些誤會?若是誤會不如當面說清?以免將來誤會愈深,對師兄弟們都沒有好處!”陸敬新笑道︰“誰說小師弟不聰明?這樣做就最是聰明。凡事不必挑得這樣明白,沈師弟也是聰明之人,點到即可。”韓一鳴道︰“師兄太夸獎了,我哪有什麼本事來解釋這些誤會。只是盡我所能罷了。”

    陸敬新道︰“小師弟,知己之力,量力而行,才是最好的。並非是度著自己力,做出大幾倍的事去,才叫做厲害。那固然是厲害,可咱們沒那個本事,只做好自己能為之事,便算厲害了。至于有那個能為的人,絕不會是我!”說罷,起身道︰“我也跟你說了這樣久了,坐不住了,出去走動走動。可惜驍鰩不在。我這會兒倒真想被它嚇一嚇。”

    他一提起,韓一鳴也頗為掛念小乖的,忍不住道︰“也不知它去了哪兒?可還好?不在靈山可還是那樣淘氣?”陸敬新道︰“嗯,難說。逍遙從前總愛嚇人,有的師兄們老成,去一次被他一嚇,便不再去了。有的師兄們去了,看到它出來,也當不曾看到。我卻是極少去,但凡一去,它要嚇我,我總是十分配合地裝出被嚇壞的樣子。它一露頭,我就倒在地上,手腳抽搐,令它很是得意!”韓一鳴不禁一笑,陸敬新道︰“實則大家都在這里這樣多年了,怎會還被它嚇到呢?無非是相互之間逗樂子罷了。”

    韓一鳴一想也對,道︰“小乖總以為很多師兄們都被它嚇壞了,全然不知曉大家都是任由它胡作非為。”陸敬新道︰“不論怎麼樣來說,它還只是個小孩子。能讓它開心,何樂而不為呢?”說著,起身出去了。

    及至到了下午,韓一鳴將無色無相寶鏡捧在手中細看了一回,又將大師兄給他帶在身邊的《左傳》拿起來,翻開來,細細看了幾章。他听沈若復所指,這本書中竟似有著無限玄機,因而看得格外仔細。但看來看去,雖說其中情節緊湊,戰事描寫尤為出色,語言精煉、富于形象。但除此之外,著實看不出什麼來。再看了一陣,不覺將書一合,閉眼睡去。

    睡夢之中,忽然覺得有人走了近來,韓一鳴想要醒來,卻是醒不過來,而那人卻是越挨越近,陣陣寒意直撲到他身上來。韓一鳴想要向著床內避去,卻是避不開。恍惚中听到有人哭泣,韓一鳴一驚而醒,卻見眼前一片昏黑。



第五百八十七章 凍

    這是在夢中麼?韓一鳴定了定神,只听那哭泣是自身後傳來。只是翁聲翁氣地,听得不是那樣分明。轉回身來。身後也是茫茫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那哭泣越發顯得幽遠,不知所在。韓一鳴不辨方位,只是順著那哭泣聲來的方位而去。黑暗之中,摸索前行,腳下雖是有高有低,倒也沒什麼不便,只覺那哭聲似是極近又似是極遠,更讓他不住前行的是,這哭聲雖說听起來並不清晰,卻似是他曾經听到過的,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曾在何處听到過!

    韓一鳴不禁細想自己听到過的幾次哭聲,他听到過的哭泣不多,連他自己也不曾哭過幾回,記得在屠龍途中听到過一次,那一次哭泣聲細細的,若有若無,宛如嚶然出聲,雖只有一聲,卻也是哭泣。令人傷心欲絕的哭泣,韓一鳴一直暗自揣測,那是金蛟的哭泣。白龍去世之前,金蛟就已然知曉了他決心一去不回,因而傷心哭泣。想起他們,韓一鳴禁不住輕輕嘆息,白龍是自己親眼看著死去了,金蛟呢?她可還活著?青龍真能讓她繼續活下去麼?

    呆了一陣,這才回過神來。此時耳邊還回響著那翁聲翁氣的哭泣,韓一鳴忽然靈光一閃,叫道︰“小乖!”這是小乖的哭聲!與它號啕大哭時的聲息一般無二!一明白這是小乖的哭聲,韓一鳴忍不住拔腿便跑!向著哭聲來處跑去。

    小乖!它在這里!韓一鳴向前跑了一陣,忽然察覺那哭聲又在自己身後了,立時收住腳步,四處張望。可惜濃濃黑夜之中,他看不到任何。韓一鳴收住了腳,轉回身來,這回不跑了,听著哭聲,向前走去。越走越近,只覺腳下忽高忽低,還有石子被自己踢中,向一邊滾開。那哭聲听著近了,腳下越發慢了。

    他估摸著挨近了,正要止步,卻听那哭聲忽然又到了自己身後!那哭聲瞬息之間便換了方位,似乎是與自己捉迷藏一般。韓一鳴禁不住道︰“小乖,是我!你別跑!”這話一說出口,忽然听到一陣翻騰之聲,就在自己身邊,其間還有叮叮脆響之聲!韓一鳴一愣,仔細傾听,卻又听不到聲息了,此時連那哭泣之聲都听不到了。韓一鳴不禁也小心起來,也不知小乖二字是否不能出口?親眼見到白龍的死去,不忍小乖再這樣死去了!也不能讓它再步白龍與它的父親後塵!

    在心中嘆了口氣,默念道︰“小乖!”忽然那翻騰又起,這回翻騰得厲害了,韓一鳴都覺腳下微微顫動!韓一鳴愣了一愣,立時在心里又默念了幾聲“小乖”,腳下的地面果然微微顫動,連周遭都有了風起雲涌的勢頭,身上衣服都被風鼓蕩起來。

    那腳下的顫動確實伴隨著細碎的“叮叮”聲響,韓一鳴一時意外起來,小乖被拴住了麼?韓一鳴不住腳地向著那個發出聲響的地方而去,但無論他怎樣小心向前走去,卻總是前一步還在那聲音之前,後一步,那聲音已遠遠在他身後了。

    韓一鳴走了數回,皆是如此,無計可施,在心中默道︰“小乖,我修為不夠,我去請師尊們前來救你!”這話不說罷了,一說,忽然覺得一點寒意,自自己心頭透過後背剝離出去,背上汗毛都倒豎了起來!韓一鳴愣了一愣,心頭一點暖意透了過來,立時醒了過來。眼前依舊是靜心院中自己住了許久的屋子,韓一鳴嘆了口氣,要起身來,才覺自己全身都冷得僵了,連動都動彈不得!掙扎了半天,依舊動彈不得,只得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的屋頂。

    過得一陣,身上漸漸暖和過來,韓一鳴這才能動彈手腳。再過一陣,坐起身來,才覺自己的兩腿都凍得麻木了,需用手才能搬動。連忙用手搓自己腳心,搓了一陣,腳底也暖和過來,這才下床來。走出屋來,走到院中,才覺自己身上也冷得不堪,陽光照在身上十分溫暖,也不進屋去了,只管站在院心曬太陽,讓自己暖和起來。

    忽然院門前傳來說話聲,韓一鳴扭頭一看,沈若復與陸敬新有說有笑走入院來。這二人先前打得什麼啞謎,韓一鳴先前听陸敬新說那話,還當二人心中有了什麼心病。可這時看去,全然就是一對極好的師兄弟,有說有笑。正看著,二人已走了過來,韓一鳴張了張嘴,“師兄”二字還未叫出口來,身上便是一陣寒戰。沈若復對他看了一眼,忽然止住了與陸敬新的說笑,定定看著他的臉,面上吃驚不已!韓一鳴還未開言,陸敬新猛然道︰“不好!小師弟,你遇到了什麼?快去尋大師伯!”

    韓一鳴打著寒顫道︰“師,師兄,我沒有遇上什麼呀!我在屋,屋內……”說到這里,他已覺著不對了,明明一句話,卻總是說得磕磕踫踫。他並無口吃,這會兒卻每句話都說不順溜。也不再說,收住了口,召了鳴淵寶劍出來,便向著聿喜上飛去。好在他雖是禁不住地打著寒噤,連手都顫抖,但在心中念那御劍訣卻是不會顫抖的。

    來到聿喜之上,韓一鳴已覺身上冷得快要僵了,連邁動腳步都十分困難。但依舊努力邁著雙腿向前挪去。那看似就在眼前的小屋此時離得極遠,不論他怎樣挪動雙腿,都全然不能接近。韓一鳴只覺雙腿越來越沉重,連挪動都成了困難,在心里叫道︰“大師伯,大師伯,救我!”兩眼直盯著那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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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遺忘

    乍寒還暖,韓一鳴並不覺得多麼舒服,反而覺著自己心里翻騰了起來,一俟身上能動了,便翻身而起,趴在地上,“哇”地一聲,嘔出兩口墨汁來。吐完了,才直起身來道︰“多謝大師伯相救。”秦無方道︰“你可知這是什麼?”

    韓一鳴對著地上那兩灘黑水看了片刻,搖了搖頭,正想說︰“弟子不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到了口邊的話又忍住了,看著大師伯不言不語。秦無方點了點頭︰“想必你已然知道了。”韓一鳴心中微有些懷疑,卻不出聲。秦無方道︰“這是尊使來過的意思!”尊使,是青龍身邊的威勢逼人,異常出色的白龍或金龍!

    青龍座下的白龍就是借用自己的眼楮,看到了它本來不該看到的事物!韓一鳴一直記得它來靈山之時的所為。也一直記得白龍就是死在了青龍與它座下尊使的面前!它又來干什麼?小乖!尊使又想借用自己的眼楮,找到小乖!韓一鳴張了張口,還是未敢說出話來!生怕那尊使還在,自己提起小乖,令它們尋找到它!

    秦無方默然不語了許久之後,才道︰“一鳴,你身上還好罷?”韓一鳴吐出那灘黑水之後,身上便漸漸回暖過來。听大師伯問起,道︰“大師伯,弟子沒事!”秦無方道︰“一鳴,你去那邊看一看,那邊牆上有面鏡子!”他手一指,韓一鳴已見本來空空如也的牆上多了一面銅鏡,大小與無色無相寶鏡相似,便走上前去,對著鏡內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便嚇了一跳。鏡中的他,滿臉都是青灰,連脖頸,都是深深青色。韓一鳴連忙低下頭細看自己的雙手。好在雙手還是尋常的樣子,並無異常,連手心都是紅潤的色澤。這邊廂剛透了一口氣來,雙手翻過背來,卻見手背上全是青色!秦無方在一邊道︰“一鳴,你要去尊者處見尊者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大師伯,我?我要去尊者處麼?”秦無方道︰“我接到的尊使的傳令,但不知尊使是何意,你身上的寒毒,確實是尊使留下的。想必是尊使有話要問你,你,就去罷。”韓一鳴心立時懸了起來,大師伯就這樣讓自己前去麼?尊使想要問自己什麼?是問小乖?還是尊使這個時候忽然有了閑情逸致,要為之前白龍與自己暗通消息而懲戒自己?

    雖說白龍早已作塵作土,但韓一鳴一直暗自慶幸青龍與它座下的白龍、金龍都不曾與自己過不去。韓一鳴雖覺自己問心無愧,但總怕此事牽連到靈山。只是過後,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似乎青龍全然不記得此事,令他透了口氣。卻不料今日,尊使忽然尋上了自己,是為了白龍舊事,還是為了小乖?韓一鳴不得所知。但也不便出聲訊問,不知該如何問大師伯。也怕自己出聲訊問後,尊使得知此事。尊使似乎無所不在,令韓一鳴異常擔心。

    正想著不知如何去,秦無方又道︰“一鳴,你記好,你若不想說出來之事,便想都不要去想。將它遺忘干淨,便不會再讓人得知了!”韓一鳴聞言一愣,看著大師伯。秦無方道︰“將你胸前的龍鱗先交與我如何?”韓一鳴愣了一愣,伸手入懷,將那枚一直藏在懷內的龍鱗拿了出來。

    龍鱗依舊是色澤雪白,微有些晶瑩透明,卻沒有了那上面曾有過的瑩潤光澤。韓一鳴一直放在懷內,自從與元慧賭過之後,就不曾拿出來過。白龍已死,上面靈光早已消失,被不識得的人看到,還只當是一片極好的大理石片。秦無方接過白龍鱗片,就手中看了一看,道︰“你暫且先寄放在我這里,待你自尊者處回來,再來取回去。”

    韓一鳴並非認為大師伯要將這龍鱗據為己有,乃是因自己帶了這片龍鱗去見尊者,只會給靈山帶來許多不便!尊者不知是否會因此與自己計較,再得,尊者到底想的什麼,誰也猜不透。忽然想起當日師父對自己說的話來︰“尊者未必會與你計較!”心中略安定了些,卻仍舊有些不安。

    正在胡思亂想,秦無方道︰“記得我的話,你不想說出來的事情,努力將之遺忘!”韓一鳴猛然想起二師伯曾對自己說過的話來,便點頭道︰“弟子記住了,多謝大師伯!”秦無方道︰“這回你去面對尊者罷,我已不是靈山掌門,不能陪同你去。我會與你丁師兄說,看你丁師兄可能也前去尊者處,有靈山現任掌門出面,尊者或許會看他一分薄面。”

    韓一鳴禁不住想道︰“尊者會看人情面麼?”卻听大師伯道︰“尊者曾經與你師祖有過一面之緣,想必會看些情面。”韓一鳴點了點頭,忽然道︰“大師伯,弟子有一個請求。”秦無方道︰“你說!”韓一鳴道︰“請大師伯給弟子施一個法術,讓弟子忘卻那許多該忘卻的事物。”秦無方看了他片刻,緩緩地道︰“法術我自然能為你施行。只不過一鳴,我要告訴你,若是法術,那只會壞了此事。”

    韓一鳴愣了一愣,秦無方道︰“我的法力能高過尊者的靈力麼?”韓一鳴默然,秦無方道︰“我的法力在尊者面前不堪一擊,我為你施術,即便是將所有的靈力都傾注在你身上,都會被尊者一眼看穿。只有你自己真心忘卻,尊者才不能看到所以。”韓一鳴禁不住道︰“大師伯,可弟子要怎樣才能忘記呢?”

    秦無方道︰“歡喜是空,悲憤是空,愛是空,恨是空,有也是空,無也是空。一切都是空,有何不可忘記呢?”韓一鳴細細將這幾句話念了一回,記在心里。秦無方又道︰“望前是空,身後也是空,你總向後看,怎能忘得掉呢?”韓一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經歷了許多,要真看成空,還真是極難。或許他就是不能將已然經歷的這許多看成過眼煙雲。深知自己資質並不是那樣聰慧,禁不住道︰“大師伯,我能否請一位師兄跟我與掌門師兄同去?”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因

    秦無方搖了搖頭︰“這次只得你自身去直面此事了,你請你的師兄隨你同去,于此事全無用處。尊使的意思只是你去。你丁師兄陪你去,乃是盡掌門的職責。你別的師兄是不能陪你去的。”

    韓一鳴禁不住有些失望,但想了一想,道︰“大師伯,我如何去?尊者是在東方,我向東而去麼?”秦無方道︰“明日你自然知道該如何去,我將去路說與你丁師兄!你便先回去罷。”韓一鳴心知大師伯也不能說什麼,尊者無所不知,只怕自己與大師伯這番談話都不能瞞過尊者。一時心情沉重起來,嘆了口氣道︰“弟子知了,多謝大師伯。”秦無方看了看他,道︰“將無色無相寶鏡帶去。對了一鳴,將你的紫桃木寶劍殘余的兩段焦木給我可好?”韓一鳴愣了一愣,秦無方道︰““我看不出這兩段焦木的由來,但我卻覺其中很有些不為人知之事。我想好好看看它們,只怕它們在將來于你來說比鳴淵寶劍更加有用。不愧是魔星之物,留了給你,也是你的緣份。”秦無方不過淡淡說來,韓一鳴卻是大吃一驚,大師伯知道得再清楚不過。不知那紫桃木劍是否真的如大師伯所說,在將來比鳴淵寶劍更加有用?秦無方道︰“一鳴,其實紫桃木劍如若不毀,在你手中,只會比鳴淵寶劍更加順手。只有它,才是與你最為有緣的。鳴淵寶劍乃是我師父早年的配劍,與你的緣份多少有些令人意外。雖說在你手中用得也十分順手,但,它卻不是你的寶劍。因此我想參詳參詳你的紫桃木劍碎片,說不定將來能夠有助于你。”

    韓一鳴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鳴淵寶劍,雖說之前沒人拿起過。但在白龍手中,與那自稱為師祖的影子手中,比在自己手中,那是厲害了不知多少倍,在自己手中,所發出來的,不過是螢火之光而已。

    回到靜心院中,沈若復與陸敬新都道︰“小師弟,你看起來全然沒有人色,但比之先前,那是好多了。你不知曉,我們一進院來便看到你滿臉都是青黑,全然不知你中了什麼法術,趕緊要你去大師伯處,你到底怎樣了?”韓一鳴垂頭喪氣地道︰“尊者要我前去它處,大師伯已接到尊使的傳令了。”

    “尊者?”陸、沈二人異口同聲,兩眼望著他。沈若復接著道︰“逍遙?難不成是為的逍遙?”韓一鳴十分沮喪,連沈若復都這樣說,青龍果然還是不會放過小乖,小乖露了行藏,它就要置之于死地才罷!難不成自己送上青龍門上去,就是為的將小乖的行藏都告知于它,然後眼睜睜看著小乖死去麼?一時煩惱起來。可是如若小乖的行藏真讓自己隱瞞不說,不知青龍可會因此大怒,于靈山不利?

    思來想去,終于明白何為來日之憂了。那個影子對自己所說的來日之憂,指的便是此事麼?卻听沈若復問道︰“師弟,你說我說的可對?”韓一鳴嘆了口氣︰“師兄,實則是我也不知。”沈若復道︰“除此之外,我可想不出來尊者還會因何事要見小師弟。”陸敬新道︰“因白龍!”

    韓一鳴一听這個,又是一陣頭痛。一個小乖還未解決,再加上白龍過往,當真是要令尊者大怒了。倒不是怕死,而是不知這許多事後,會有何事等待自己?卻听沈若復道︰“白龍往事,尊者倒未必放在心中。”韓一鳴聞言抬頭,沈若復道︰“不是麼?小師弟與白龍有些交往,不止尊者知曉,連我們也知曉不是麼?只怕連別派的師長師兄們也大多知曉。”韓一鳴一愣︰“有這許多人知曉麼?”

    沈若復道︰“小師弟,這世間沒有傻子的。只是有的人當時便明白了,有的人卻要過後才能明白。尊者顯然不因此事與你過不去。尊者是什麼,東方之主!豈會為這點小事與你過不去?若要過不去,當日尊者只要一眼便可以置你于死地了!不是麼?”韓一鳴也知果然如此,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心中略微松動了些。

    但卻又听沈若復道︰“小師弟,我認為尊者尋你,還另有一件事。”韓一鳴連忙問道︰“師兄,什麼事?”陸敬新已道︰“不必問了,金蛟!”沈若復道︰“著實如此!金蛟!白龍雖是死了,金蛟可還活著,金蛟和白龍還有了後代,尊者豈會視若無睹?”韓一鳴只覺更大的一塊石頭壓上胸口來,郁悶無比。忍了一陣,道︰“我不知金蛟的下落,甚而我也不知她可還活著。”

    沈若復道︰“金蛟定然還活著!你想這些時日以來,有多少同道師兄弟們在世間行走,若有什麼異動,還會不傳得人盡皆知麼?”陸敬新道︰“是呀!”韓一鳴道︰“尊者不能無聲無息就將金蛟給……”沈若復道︰“這可不能說,但我認為絕不會如此!金蛟豈是凡物?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金蛟也是千年之上的靈物,絕不會束手等死的!師弟,如若我今日便知尊者要來處訣我了,我也會搏上一搏的。反正都是個死,放手一搏再死,總好過束手待斃!再者,金蛟與白龍有了後代,她可不會輕易就死。你不知護犢的母親是最為凶狠的麼?關切到了子女,每一個母親都會極之凶我狠。真要遇上了尊者,那場惡斗,可不會輸給白龍與尊者的惡斗!”

    他一席話,說得韓一鳴心中又松動了些,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大師伯的話來,忍不住問道︰“師兄,大師伯要我遺忘許多事情,我如何才能忘掉?”沈若復與陸敬新對望一眼,道︰“遺忘許多事情麼?”韓一鳴將大師伯所說的“歡喜是空,悲憤是空,愛是空,恨是空,有也是空,無也是空。一切都是空,有何不可忘記呢?”說與他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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