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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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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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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0:05: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章

    這條長鞭與眾不同,每一鞭離身而去時,都會牽掛身上的皮肉,恨不得將他身上皮肉扯下來一塊似的。但低頭看那長鞭所過之處,卻看不到什麼,不止看不到皮肉傷損,身上的衣裳也沒有被扯破的樣子,當此時刻,也不便拉起衣袖來看,只咬得牙齒“格格”作響,疼得渾身發抖,連帶著兩個太陽穴上的劇痛起來,捏緊了雙拳,卻連雙拳都抖個不住。

    但那長鞭全然不留情面,絲毫不給他喘息機會,劈頭蓋臉,一口氣連抽了五鞭,第四鞭抽到身上,韓一鳴已痛得站立不住,身子搖晃,一輩子的痛楚加在一起,都沒有今日這樣多。第五鞭抽到身上,韓一鳴已站立不穩,倒在海水之中。一倒在水中,全身都如被針蟄一般痛了起來,韓一鳴大叫一起,連忙直起身來,海水中有鹽,鞭打雖是不見大的傷痕傷口,但皮肉定然是有傷損的,浸入鹽水之中,真是痛得難以招架,趕緊跳起身來了。

    只听旁邊丁五的聲音道︰“我師弟也是心急,請,請不要這樣怪責他了。請不要再鞭打他了!”韓一鳴早已痛得眼冒金星,連連喘氣,連說話力氣都痛沒了,只能听著師兄為自己辯解。只听那海螺難听的聲音道︰“鞭打九下,施法術是闖水口的定規,一下都不能少!你不用說了!”丁五道︰“那,這樣可好,我來代他挨剩下的四下,請不要再打他了!他受不住了,我替他受罰,請請高抬貴手!”韓一鳴哪里會讓師兄替自己挨打,用力吸了兩口氣,連忙道︰“師,師兄,不必,我,我受得住!”丁五對他的話似是充耳不聞,只道︰“既然都是打,打他打我又有何異?何況我還是他的師兄!”那海螺的聲音道︰“管你是誰?哪管得了這許多,九下是不能少的。要不先打你四下,再打他四下,讓你們有個替換?”

    這不是平空將丁五也繞進來了麼?他早已被打完了,這海螺不但不少打自己幾下,還要將師兄也拖進來一起打,真是焉有是理?韓一鳴心知與這海螺也說不清道不楚,索性不再說了,只道︰“快快打完了我了事!”那小人道︰“他說要替你挨幾下,你本就該九下的,一下都不可少,那他挨打之時,你便可以松活片刻。”韓一鳴一听,知與它說也無用,只道︰“你不必打我師兄的主意,你該打我九下,便打我九下。多一下不行,少一下卻也不必,只管打來便是。”他知那海螺不喜別人與“你、我”稱它,特意要這樣稱呼,讓它一氣之下,快些打完。既然早也要挨打,晚也要挨打,不如快些打完了事。

    丁五道︰“師弟,你……”韓一鳴生怕這耿直的師兄將自己也饒進來,只道︰“師兄,該是怎樣便是怎樣,你不必為我擔心。”對那海螺道︰“你快些打罷,我可不願這樣拖拖拉拉!”話音未落,長長的鞭影已揮到頭頂。韓一鳴立時咬緊牙關,繃緊皮肉,無論如何,先挨過去再說。

    後四鞭打在身上,韓一鳴只覺一下比一下沉重,每一下都抽得他痛徹心肺,眼前金星亂冒,搖搖欲倒。不知這樣的長鞭抽在尋常人身上,可會一下便將人抽得昏死過去?那痛楚是排山倒海般襲上身來,全身上下無處不痛。這鞭子雖不算太粗,但打在他身上竟似囊括了他的全身,連一絲一毫都不曾放過。但也好在只有四鞭,抽打得極快,韓一鳴再次栽倒在水中,已是四鞭打完。他一倒入水中,全身就痛得如被無數尖利牙齒噬咬著一般。只是他再無力氣飛快起身來,躺在水面上,咬牙忍耐。

    一雙粗糙有力的手架信,韓一鳴待得眼前金星不再,能見光明,才道︰“師兄,我沒事。”借了丁五的攙扶之力站起身來,對著那海螺道︰“已然打完了,我闖水口的處罰我已受了,我的物件,你該還我了罷?”那小人道︰“居然沒有打死你?嗯,也是難得。水口乃是東海門戶,鎮守水口,往來之物,都須得過我這一關,你的物件我也要看過才對。你稀奇的東西,不見得我也看得在眼中。這兩樣東西,一樣是自己在水中來去悠游,一樣是自你懷中落入水中。我不稀罕你的,不過看卻是要看的!”它話音一落,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都漂到韓一鳴面前。韓一鳴強忍著疼痛彎腰將它們都拾了起來,忽然心中想道︰“這海螺如此囂張,不如……”

    他倒也不曾想要將這海螺化為烏有,但心中卻極是想對它有所作為的,想來它也不是凡物,要是一劍揮去,至少也能將攤在螺殼上那堆物事切下來……畢竟被鞭笞得太痛了,心中火起。想著,提起鳴淵寶劍來看了看,指尖一熱,雖說不知適才怎麼叫不回鳴淵寶劍來,但這時鳴淵寶劍在手中,卻是一切如常,不由得不怒。

    那螺殼上攤著的那堆物事忽然一動,鑽入海螺殼中去了,韓一鳴不由得一怔,它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先躲入殼中去了,倒教他無法下手。這海螺色澤異樣美麗,只怕也不是尋常之物,這海螺也怪,殼上這一堆看上去粘乎乎的,骯髒不堪,有手有腳,卻似乎能看穿自己心思,小看不得,想來說不好便是這海螺變的。但海螺能說人言,便已知它的年歲也不會淺了,只怕真要打起來,自己還不是對手。只要有那讓人辣辣作痛的鞭子,便讓自己無從抵擋了。

    再看之時,那海螺都沒了蹤影,水面之上,依舊是水波鱗鱗,韓一鳴回頭向後看去,本來的滔天巨浪也不見了蹤影,連岸邊都看不到了,他們此時已站在了海中央,前不見路,後不見岸,前方一輪紅日,正躍出海面。原來過了水口,便已入了東海。




第六百一十一章 標記

    丁五道︰“師弟,咱們入了東海了。多虧你了,今日你隨著我走罷。”說著伸出手來,拉著韓一鳴手臂一提,邁步便走。韓一鳴身上還痛得火燒火燎的,但跟著他邁出步去,這丁五已如涉過昨日那條河一般,站在了海面上,邁步一走,也是踏波而行。韓一鳴跟在後面,海水便只沒到他的小腿,也能輕快行走了。只是身上那無處不在的疼痛,卻是毫不放松。但韓一鳴只要不將身子浸在海水中,已是十分滿足了,身子浸入海水之中,只會令他更加疼痛。但丁五雖是踏波而行,卻也緩慢得多了,韓一鳴看他面色灰暗,問道︰“師兄,你可還好,身上很痛麼?”丁五道︰“我還能承受,師弟,你怎樣?”

    韓一鳴道︰“挨鞭打倒也無所謂,雖說我們闖了水口,也罪不至此罷,打得這樣狠!那鞭子不知是何物,打在身上倒還罷了,但抽開之時如同尖刺扯住了皮肉往下硬扯一般,實在是痛楚。”丁五道︰“本來咱們若是能夠不用法術走入水口,便可以輕松自如。但咱們用法術在先,只怕怪不得它。我師父當時再三囑咐不讓我們用法術硬闖水口的,想必為的就是怕咱們被這鎮守水口之物處罰。倒是那鞭子,我細看了看,好似是髒魚,不然怎地會有刺呢?”韓一鳴自來也不曾見過髒魚,連听都不曾听過,本來韓家莊就在遠離海邊,自然無從得見。問道︰“師兄,髒魚麼?”丁五道︰“我看著似是髒魚,唯有髒魚有這樣長的手腳,扁扁的,如同衣帶,並且髒魚的手腳之上是長有蜇刺的。這蜇刺也有毒,因而打在身上會這樣火辣辣地痛。”韓一鳴已見丁五脖頸之間紅腫起一條來,將自己的衣袖拉起來一看,手臂之上縱橫交錯,皆是被鞭笞的痕跡,也是一條條紅腫起來。

    韓一鳴已知被毒物咬中,並不會全無知覺,反而會辣辣作痛,那平波道人門下的方若愚被青花小蒼龍咬了,也是痛楚不堪的。此時兩人都是全身鞭痕,不必再問痛不痛,定然也痛的。只道︰“師兄咱們走罷。”丁五抬腿便走,隨著丁五向前走去,清晨的海風寒涼清新,吹在身上,衣裳粘拂到身上,刺痛不止。韓一鳴也不出聲,過得一陣,身上衣裳干了,那海水不再沾到身上,也不那樣疼痛了。只是那陣疼痛極是耗費精力,二人皆痛得筋疲力盡,不出聲言語,無聲向前走去。

    海面寬闊,韓一鳴卻不能任意行走,只得跟在丁五身邊,他不會如丁五一般凌空行走,到了這里,只能御劍飛行。只是師兄之意是讓自己跟在身邊,便跟在師兄身邊罷,再有什麼意外,可不是自己擔當得起的了。到了東海,離青龍所在想必就不遠了,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這回韓一鳴的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失而復得,著實讓他警惕。再將無色無相寶鏡揣在懷內,心知遇上危急時刻,要先將它拿在手中。那海螺對無色無相寶鏡不在意,但自己卻再不可經歷下回丟失寶鏡。他還是不知曉這寶鏡到底是何寶物,卻知此物絕不是一塊銅鏡那樣簡單,或許上面還附著有與眾不同的靈力也說不成。若不是如此,大師伯也不會讓自己去仔細揣測寶鏡了。

    海上微有風浪,一道道雪白的浪花自極遠的海面之上奔來,帶著咸澀味道,韓一鳴走得一陣,身上已不痛了。只是丁師兄在這里,自然要多添上一份小心,邊走邊舉目四望,除去海天一色,寬闊無邊水域,雖說海天相連,看上去賞心悅目,但被那海螺一頓鞭打,哪里還有這樣的興致。加之雖說是一直向東而去,卻是在水面上行走,心中總有些不安穩。只有腳踏實地,心中還安定些,或者是御劍飛行,也能心安。至少鳴淵寶劍已是相伴相依了這些時候,彼此之間,已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至于它為何會掉入水中便一去不回,韓一鳴起先並不理解,但也無從問起。後來跟在丁五身邊向東而去,心中也著實思忖了一陣。不必說那海螺貪圖自己的物件了,它並未踫它們,也或許踫過了,只不過是在水中,自己不得而知罷了。但想起鳴淵寶劍的光澤自海水之中直透上來,它在水中悠然來去,好似一尾游得極快的魚。忽然想到,難不成是彌蕤的魂靈覺查到了大海,它生而屬水,必然對水極為親近,到了海邊,是否會想在水中悠游呢?

    二人一直走到中午,丁五這才停下腳步,向著前方看了看,前方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與碧天一色,丁五道︰“師弟,咱們都住腳歇一歇罷。歇一歇咱們再走,咱們過了水口,我帶的干糧早不知丟到哪里去了,要讓師弟挨餓了!”四周都是茫茫大海,無有坐下來歇息之處,二人只能站在海面上歇息。韓一鳴走了這些時候,肚中早就餓了,心知過水口之時,自己都是頭腳顛倒,上下不分,師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便道︰“師兄,沒什麼。”丁五道︰“唉,怪我了,若是我細細問過師父,有什麼好法子可以順著河走得快些近些,也不會如此。”停了一停,丁五又道︰“師父叮囑過我的,若是腳程快些,于水口出現之時趕到水口,便這樣走入水口,萬萬不會有先前的鞭打。師弟,都怪我腳程太慢,致使你受此鞭笞。”

    韓一鳴一听師兄自責,便道︰“師兄,咱們已然走得極快了,再趕不上,怪不得我們。只是那水口並非固定在一處地方,咱們趕不上也不足為怪。對了師兄,這天下的水口,只此一處麼?”丁五想了一想道︰“那倒也不是。我也問過我師父,我師父說水口乃是天下處處皆有的。天下之水何其之多,有大江大河之處,便有水口。雖說天下之水都要歸于大海,但水口,卻是去尊者處必經之路。若不經水口,咱們便是順水入了東海,也不見得能見到尊者。只有經了水口,才能見到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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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0:06: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二章 魚

    韓一鳴放眼四周望了一望,四周都是寬闊無邊的大海,一時有些不辨東西,禁不住道︰“師兄,咱們這樣走,可會走得失了方位?我看這茫茫水域,實是難以辨別方位。”

    丁五也看了看四周,卻抬起左手來看了看,道︰“還好,倒也沒有走錯方位。師父給了我指過向東之路。你看。”說著將左手攤了開來。韓一鳴就他手內一看,一個雪白的圓點,除此之處,別無其他,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師兄,這是什麼?你就憑這個來認方位麼?”丁五道︰“師父對我言道,不論咱們向何處走,只要我還看到手中這個標記,那咱們就沒走錯方位。咱們若是走的方位不對,這個標記可就沒了。”韓一鳴本看不出這個標記有何異樣不得了之處,但听這樣一說,頓覺十分意外,對著丁五手中的標記細心看了看。

    二人此時站在水面上,不再走動,便有一大群魚兒游了近來。這群魚兒著實太多,遠遠望去,如同海面下來了一大片陰影。韓一鳴眼利,那陰影還在遠處,他便已見著了,不知是何物,連忙道︰“師兄,你看!”丁五舉目遠望,那片陰影已向著這邊游了過來,韓一鳴不知是吉是凶,先就留上了神。但那片陰影太過于龐大了,遠遠望去,前方竟如同有一片遮天蔽日的陰影過來了,不由得他不心驚。

    忽然丁五道︰“師弟,你莫心動它們,那是許多魚!”韓一鳴愣了一愣,向著前方細看,可不是,已有魚兒游近來了。大的有兩尺以上長短,小的也比手掌小不了多少,極多的一群,怕沒有幾萬條?那群魚兒游近來了,有的還躍出水面,似乎是來看這站在水面上的是什麼?這許多魚兒游來,躍出水面的也不少,頓時海面上躍起躍落,水聲響個不住,修長的魚身上,深青灰黑的背脊,雪白的銀亮的魚肚皮一時充斥眼簾。

    韓一鳴從未見過這許多魚兒同時游動,它們游到了腳下,灰青的魚脊竟將他們腳下的海水都變成了青黑色。這許多魚兒同時在他們腳下游過,那本來寬闊無邊的海域,也顯得擁擠起來。韓一鳴見是這樣大的一群魚兒,不再緊張,放松下來。丁五卻看了一陣,道︰“師弟,咱們快走!”韓一鳴愣了一愣,丁五道︰“這樣多的魚,只怕後面跟來的不是魚船便是更大的魚。咱們這樣站在海面上,讓別人看到了,會嚇著人的。但若後面跟來的是更大的魚,那咱們的麻煩就來了。咱們還是快些走開的好!”韓一鳴看這群魚中,有的魚已有一臂長短了,心想已是極大了,再听師兄說還有更大的魚,不禁想道︰“那更大的魚,不知會有多麼大?”

    丁五一手拉著他,已向前走去。韓一鳴早已饑腸轆轆,跟著師兄大步向前走去,看著腳下密密麻麻的魚兒穿稜,身邊不時有魚兒躍過,不禁想︰“不知吃起來是何等味道?”他在水口拼盡全力才熬過來,此時早已餓得不堪了,不想倒還罷了,一想,肚中便鳴叫起來。他正有些尷尬,便听丁五的肚子也鳴叫了一聲。二人昨晚一同吃的干糧,到了這時,韓一鳴餓了,丁五自然也餓了。韓一鳴忍不住道︰“師兄,你餓了罷?”丁五“嗯”了一聲,道︰“師弟,咱們沒有干糧了。我本來還帶了火石火鐮的,都不知丟哪里去了。”韓一鳴自知過了水口,師兄便是帶了的火石火絨便算是不丟,也都盡皆濕了,用不成,只得道︰“師兄,咱們這一去,還剩下的兩天,不知如何是好。”丁五道︰“肚餓倒也罷了,我這時卻是口渴得緊。”

    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他口中早就焦渴極了,只是太過饑餓,全然不覺得了。此時師兄一說,只覺喉嚨之中,焦渴得都要冒煙了。雖則這里俯身便是水,但韓一鳴早已知曉這水又苦又澀,根本不能喝的。只能望水興嘆了。忽然腳下的魚躥游起來,韓一鳴愣了一愣,這里本來魚兒就多,但皆是有序地游動,這時忽然躥動起來,想必是有些異常。一把拉住了師兄道︰“師兄小心,這里魚兒怎麼躥動起來了?”丁五卻道︰“咱們快走,這必是有大魚來了。”說著腳下加緊。韓一鳴雖不知那大魚有多大,但師兄腳下加快,也連忙加快腳步跟著去了。

    但這片魚群著實太大了,哪里是二人片刻之間便能走得完的?韓一鳴走了一陣,只見腳下魚群越發亂躥,心知不妙,先自背上拔了鳴淵寶劍出來,握在手中。他鳴淵寶劍一拔出來,腳下的魚群便紛紛閃開了去,韓一鳴左右一看,魚兒都閃到離自己左右三尺之遠去了,雖說三尺之外,依舊是魚群涌動,卻是不挨近來。想來它們害怕鳴淵寶劍,鳴淵寶劍之上有彌蕤的靈力,彌蕤好歹也是龍種之一,令水中各族都有些敬怕。

    韓一鳴見腳下立時便安寧了,這才舒出一口氣來。但心卻是提著的,這里一來已到了東海,會遇上什麼,自己全然不知。二來丁師兄便在身邊,自己怎樣也該小心行事。忽然前面海面上不知什麼探出來探了一探,飛快又沒入了海中,韓一鳴連忙拉住丁五︰“師兄小心!”丁五也停住了腳步,對著那方看了看,道︰“師弟,那不是魚罷!”韓一鳴也有些辨不明白,那一探來得太快,縮回水中也夠快,但不論怎樣看,都不似是在他們腳下游過的這種魚。在他們腳下游過的魚,都頭尾尖尖,背上豎著一個尖尖背鰭,連同背上一條直線,色澤青灰,連著冷光,連身上都是青灰之色,只有肚皮則是銀鱗雪白。而那自水中伸出來的卻是一截細長的物事,韓一鳴已是眼利了,依舊看不分明是什麼。




第六百一十三章 劈水

    本來他也不識得這水中會有些什麼,因此格處小心,對丁五道︰“師兄,你走我後面罷,咱們就順著這個方位向前直走麼?”丁五道︰不必,咱們就順著這個方位走。”丁五邊說邊看了看他的左手︰“沒錯,順著走便是了。”韓一鳴四下里看了一看,這里雖是不辨方位,但師兄既有引路的法子,便可以換個方位走,過會兒避開了,再跟著標記指引向前。這里剛想定了,忽然只覺丁五的身子向下一沉。

    韓一鳴手快,左手拉著丁五手臂,右手的鳴淵寶劍一劍便向著丁五腳下劈去。鳴淵寶劍帶著一聲尖嘯,劈入水中,頓時將水面分了開來,韓一鳴霍然望見下方一道黑色的溝渠正將丁五的腳向下拖去。不知是什麼咬住了丁五的腳,要將他拖下水去。韓一鳴只覺下方來的力道大極了,不僅拖不住丁五,自己也身不由己向著水里倒下去。他倒也快捷,深深吸了口氣,跟著丁五一起被拖下去。

    一入水里,韓一鳴才見鳴淵寶劍自海面劈入水中,竟將前方的海水劈開了一道,似一道極細微的縫隙一般讓陽光透入海里來,不過這道縫隙過得片刻,便被海水彌補了。韓一鳴入了水,不顧眼楮澀痛,睜開了眼向下望去,不望則已,一望之下,下方黑漆漆的一片,咬住了丁五腳的魚,竟不知有多大!韓一鳴想要先丁五而下去,卻是不能。海水之中,他總是向上浮來,若不是手中緊緊抓著丁五,早就浮上水面去了。

    他用力向下,卻是不能,丁五早就放開了他的手,丁五不欲他跟著自己死在這里。他卻又緊緊抓住了丁五的手臂,如同在水口丁五緊緊抓著他一般。這個時候放手,丁五就再也沒有浮上去的機會了。下方的魚定然要拖了他游到海中去,那可不是韓一鳴能去到的。但越是拖了丁五,越是不能越過他先下去。韓一鳴只覺胸口憋得要炸了,一咬牙,右手一松,先念御劍訣收了鳴淵寶劍回背上劍鞘內,看著鳴淵寶劍帶著一道亮光飛回身後,這才左手拉著丁五手臂,右手便向下去拉住了丁五的腿。這一下果然下去不少,右手拉緊丁五的腿,再將左手也向下攀去,果然又下去了一段。這時已看見丁五的左腿被一個巨大的黑色之物咬住了,如同夾在了岩石之中一般,撼動艱難。韓一鳴閉了閉眼,召出鳴淵寶劍來,握在手中,便對著那漆黑得看不分明之物砍了過去!

    鳴淵寶劍一揮動,頓時發出一道光來。海中漆黑一片,這道光一出來,便照見了咬住丁五的腿的魚。那已不能稱之為魚了,它的嘴竟有半人多寬,坑坑窪窪的,好似一塊大的岩石卡住了丁五的腳。韓一鳴惟恐在水中,它受不到力,用力一劍揮過去。頓時覺得身邊的水都被攪動了,韓一鳴心知這一劍砍了個正著,正要再砍上一劍,身上一松,他和丁五都向上浮了起來。不多時已浮出水面,韓一鳴大口喘氣,來不及收劍,先看丁五,丁五也是大口喘息。片刻之後,道︰“師弟,多虧你了。”

    丁五喘息片刻,整個人便自水中升了起來,又如先前一般站在水面上,連韓一鳴也拉了起來。韓一鳴這時再看,魚群依舊向著一邊游去,但卻不慌亂了,知道那條極大的魚已游開了。被鳴淵寶劍砍中,不知會傷成什麼樣?韓一鳴只知這傷口絕不會輕,看來一時半會兒,它不會回來了,松了口氣。眼中澀痛難當,用力揉了幾下,道︰“師兄,咱們走。”

    二人在海面上一直走到日落。日落映在海中,雖是美極,但他們疲累之極,不過看了幾眼,便接著向前走去。在海上行走,連歇息都不知該如何歇息。二人疲累不堪,卻依舊向前走去。及至月亮升起來,二人已不知走了多遠。四周仍舊就是不見邊際的大海,兩人此時已是疲累之極,帶著滿身的鞭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那鞭痕到了這時,不僅不曾消失,反而越發顯眼了,韓一鳴白天看過,不過是道道紅印,到了晚間再就著月光看,只見這些紅印都腫了起來,用手一摸,陣陣刺痛,傷痕上還形成了一串潦泡。對著丁師兄看了一眼,卻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無非鞭痕與潦泡比自己少幾道罷了。

    又走了一陣,只听丁五道︰“師弟,等一等。”韓一鳴停下腳步來,只見丁五對著他手掌上細看。韓一鳴也對著丁五手掌上看去,只見那點雪白的標記變作了一個圓環,在月光之下發出微微光澤。韓一鳴道︰“師兄,怎地變成了一個圓環?”丁五道︰“師弟,咱們走到這個標記變成圓環了,就等待著罷。”韓一鳴道︰“等待,咱們等什麼?”丁五道︰“等等著東方開門,東方開門了,咱們只要進去了,明天是最後一天,可以知曉尊者尋我們什麼事了。”

    丁五不說這事倒也罷了,一說,韓一鳴便想起小乖來,尊者的意思還用想麼,不想也明白得很了。小乖此時不知身在何方,尊者要問的,想必就是這個。可自己還沒能忘記小乖,一想到這里,不禁著急起來,道︰“師兄,我還不曾忘記,怎辦?”丁五半晌不語,許久之後,才道︰“听天由命罷。”說罷嘆了口氣。韓一鳴也知師兄與小乖多年相伴,青龍真要對小乖下手,師兄必然是最傷心的人。可是即刻便要見到青龍了,自己還不能忘記自己知曉的,豈不是要害了小乖?

    二人默默無語,站在海面上,韓一鳴與丁五都是勉力站著,只怕心中一松懈,便會倒在水中。海面上一片濃黑,只有時不時海浪翻起時,浪花微微泛起白色,隨著咸腥的海風一道道向著這邊而來。二人也不知立了多久,前方海面之上,忽然泛起亮光來。韓一鳴連忙道︰師兄,看!丁五也看到了,道︰這便是東方之門麼?走,師弟,咱們快些過去。只怕這門也是一閃便過的。說著抬起腳來,便向那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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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東方之門

    韓一鳴這回不敢造次了,跟在後面,也向著那邊走去。走了不過十來步,那亮光倆沒了蹤影。韓一鳴猜度著遠近,但卻是猜度不出來,只是加快腳步。前方又透出光來,這回離得近了些,韓一鳴隱約看到那光澤之中,似有影子閃動,猶豫了下,卻還是向前而去。這回走得近了,韓一鳴看看自己與丁師兄都走到了光澤所照耀之處,正想與師兄說︰“師兄,咱們小心些!”忽然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再看,已站在了一片黑紅相間的天地間!

    頭上的天空是紅色的,相夾了些金紅,而腳下所踏,再也不是海水,而是黑色的不知名之物。韓一鳴腳下用力踩了兩下,十分著力,與泥土無異,但細看之下,卻不是泥土,並且這黑色還翻騰著,如同開了鍋了一般。只是他們所踏之處,卻是翻騰之中的寧靜,少有的寧靜。轉回頭去看來路,哪里還有茫茫大海?舉目所見,都是那黑色與紅色,連黑色之中也會透出紅色來,令人十分詫異。韓一鳴忍不住道︰“師兄,我們進了東方之門了麼?”

    丁五道︰“想必是了。”說著伸出左手來對著掌心看了一看,又道︰“嗯,沒錯,我掌心的標記依舊在。咱們這就往前走罷。”到了這里了,韓一鳴早已不辨東西南北,此時頭頂射下來的光,也不是日光了。日光不是這樣的紅,這紅,如同鮮血一般刺眼,紅得令人有些不安。這光自四面八方射來,但卻照不亮這個地方。丁五此時方才放開了韓一鳴的手向前走。韓一鳴跟在後面,也向前去。雖說此地不辨方位,但師兄手中有辯認的法子,自己只要跟去便可。

    但這回走得很是勞累,一來不知時刻,二來不知走了多遠。自從進了東方之門,周遭的光便都不曾變換過,四面八方都透下光來,卻沒有了變化,不能判斷時刻了。並且無論他們怎樣走,身邊的情景都與他們初初踏上此處一般無二。韓一鳴甚而不能辨別自己與師兄是否向前走了,還是一直就在同一處不停踏步。雖說二人著實是向前走了,可是周遭情景不變,就有始終在原地努力的感受。

    韓一鳴極想問一問師兄,但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二人走了這許久了,他早已餓得肚里、心里、喉頭都似乎各有一只手在扭動了。肚里的扭動是讓他饑火升騰,心里的扭動是讓他想破口大罵,喉頭則是十分難受的餓與渴。眼前若是出現些吃食,只怕他嘴還未張開,喉頭的那只手已然伸出來將眼前的吃食一把揪進胃里去了。想必師兄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師兄也是無食無飲,與自己一般在這里苦挨。

    他的步子早就有些飄浮不穩了,韓一鳴只覺自己神智似乎飄出了軀體,耳中有了微微的鳴叫聲,似乎一只小蟲飛入了耳中,尖聲叫喚。這里看上去似是沒什麼活物,二人眼及之處,也沒有遮掩躲蔽。此時要是來個什麼異樣,韓一鳴真叫無法了,他已累得麻木,只知不斷隨著師兄往前走,別的都不知曉了。至于饑餓,踏上這里,他就是餓得說不出話來的。饑渴似乎就一直不曾離開過他,一直伴隨著他。

    這地方還有一點不同尋常之處,便是韓一鳴向前走著,如同走在了棉花里一般。雖說只是如同尋常一般向前行走,身上的氣力卻如同都被抽走了一般,每一步都要用盡全身力氣。韓一鳴甚而察覺自己腳下都已是虛浮一片,每一步都十分吃力了,雙足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每邁出一步去,另一條腿都是顫栗著的,抖得幾乎要倒下去!韓一鳴心中也頗有些奇怪,自己雖饑餓,但不至于饑餓到這一步罷!連走路都走不動了!細看前方丁五,他長衣下擺遮住了腿,看不清是何樣。于是便不出聲,只是努力向前走去。

    這路漫長得沒有了盡頭,韓一鳴與丁五無論怎樣走,前方都還是那樣遙遠。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這是最後一日了,可能真正走到青龍所在?若是走不到,又當怎樣?青龍會否真的對靈山有所處罰?曾經有白龍可是出言威脅過秦無方的。韓一鳴也絲毫不懷疑它有毀了靈山之能。心中暗道︰“若有個什麼意外,都讓我來承擔,讓丁師兄回去罷!”但要怎樣承擔呢?死,似乎不是承擔的法子,但活著,能怎樣承擔呢?

    他舉步維艱,卻是一步步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只知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早就抽干了,至于是如何支持過來的,全然不知曉。只知走一步,那無盡的路程就會短一步,雖說看不出來短不短,但韓一鳴卻知道真是短了的。只不知什麼時候能到盡頭!

    直至走入一片黑暗,丁五才停下腳步來。韓一鳴前一步還走在那不知盡頭的路上,後一步直接就進入了漆黑如墨的地方,不由得一愣,本來恍惚的精神也陡然間就抖擻了起來。他本已全身無力,神智迷糊,又累又餓,自然如此。但猛然間陷入黑暗,卻一下便警醒過來。丁五在前方已止住了腳步,黑暗之中,丁五的背影卻是看得再清晰不過,他背對著自己,站了片刻,轉回身來道︰“師弟,咱們只怕是要到了!”韓一鳴一路之上都是勉強支撐,听到這句話,陡然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勉力站了一陣,對丁五道︰“師兄,我們到了尊者所在麼?”丁五搖了搖頭︰“還未到,但我看快了,師弟,苦了你了。你餓壞了罷?等回靈山,我好好給你做一頓飯菜。”

    他不說飯菜倒還罷了,一說出來,韓一鳴腹中便“咕”地長長鳴叫了一聲。韓一鳴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害羞,乃是因這時的饑餓不願師兄得知。哪知隨著他腹鳴之聲,丁五肚里也鳴叫了一聲。韓一鳴不禁對著丁五微微一笑,師兄也是肉血之軀,自己餓了,他哪有不餓的,他又不曾躲著偷吃。再者,就丁五的性情,若是還有吃食,定然是先讓自己吃的,絕不會偷吃。



第六百一十五章 顏面

    丁五道︰“師弟,你的寶鏡呢?”韓一鳴一按懷內,硬而且涼,無色無相寶鏡還在他懷中。便道︰“在呀,師兄,你要用麼?”丁五道︰“是。就要見到尊者了,你拿出來我看上一看。”韓一鳴伸手自懷內掏出寶鏡來,遞過去。丁五卻道︰“師弟,要勞煩你拿在手中。”韓一鳴依言縮回手來,只見寶鏡之內,一池碧水,一朵白蓮,與常日一般無二。丁五也對著寶鏡看了看,伸出他短粗的手指來,在寶鏡鏡面上輕輕一按,道︰“無色無相,萬法萬相,光明廣大,悉我心意!”

    他話一說畢,寶鏡上的碧水蓮花都匿去無蹤,鏡面上寶光閃爍,顯現出明亮黃澄的銅鏡鏡面來。韓一鳴一向以來不知這寶鏡到底有何妙處,此時見師兄這樣一來,寶鏡就變了個樣子,心中一怔,定定看著。卻也將師兄念的這十六個字都記在了心底。只見丁五對著寶鏡看了一看,先是用衣袖抹過頭臉,然後端整衣裳,理過衣袖,又用衣袖將身上都拂過一遍,再對著銅鏡看了看,才道︰“師弟,便要見尊者了,你也整理衣裳。將寶鏡拿給我,你也照一照。”

    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師兄不願讓尊者看見二人這時的狼狽之狀。丁師兄畢竟是靈山掌門,擔心這個時節,若是有什麼不妥,等于丟了靈山的顏面。二人顏面是小事,靈山的顏面可是大事C將寶鏡遞給師兄,只見丁五接在手中,將正面對著他照來。

    寶鏡雖不大,但韓一鳴整個人都映在了鏡中!韓一鳴不看不知,一看才覺自己果然是十分狼狽,衣裳凌亂,頭發也是糾結散亂,面上還有兩道鞭痕紅腫著,身上雖看不到鞭痕,但火辣辣作痛之處,必然就是傷痕了。連忙也如師兄一般整理了一回,再對著鏡子看了一看,雖說面上鞭痕依舊,但到底是整理過了,清爽許多。對師兄看了一眼,這才看見丁五下頦之上也有一塊紅腫。

    丁五道︰“好了,這下清爽了。嗯,師弟,你記好,這面寶鏡你一定要揣在胸前,要揣好,揣緊。”說著,伸出手指,在寶鏡鏡面上點了一點,寶鏡鏡面不知所蹤,但碧水蓮花也沒有顯現出來,韓一鳴正要道︰“師兄,怎會如此?”便見丁五口唇微動,不知說了幾個什麼字,鏡面上忽然浮起一圈圈的銀色波紋來。那銀色波紋由鏡心而起,向外擴展開來,一圈一圈,擴到鏡邊,不知所蹤,但鏡心卻不停地有波紋擴開來。韓一鳴愣了一愣,丁五道︰“一定要揣好,揣緊!”韓一鳴不再問下去,伸手接了過來,揣入懷中。這回揣得極牢,他又整理好了衣衫,胸前平整,揣好之後,還按了一按,不覺滑動,這才道︰“師兄,我揣好了。”丁五道︰“嗯,那好,我們往前走罷。”

    這下再往前走,二人都打起了精神,或許是離所要來之地近了,心中緊張起來,韓一鳴身上雖還無力,但卻不餓了。二人又走了一陣,丁五的左手忽然亮了起來,一道雪白的光芒自他垂下的手心溢出,韓一鳴忙道︰“師兄!”丁五也察覺了,抬起左手,只見手心里的那點白光慢慢擴大,片刻之後已在他掌心盤旋起來,韓一鳴細看時,那點白光已自丁五手心脫出,在他手掌之上繞了幾個圈子,忽然化為一道流光,向著一方去了。

    二人皆不言語,丁五是一塵不變的沉穩,韓一鳴則是暗自戒備,向著四周看了一看。忽然眼前一亮,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個白衣人,身上衣裳白得散出冷光,面目英挺,面上的肌膚都透出淡淡的清冷光輝,如同冰玉一般。他眼神凌利,讓他身上的冷光越發冷靜。韓一鳴一見他面目,立刻低下頭去,這便是來過靈山的白龍!低頭下去倒不是怕它,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怕的?只是不想為它所傷,避開它的傷害罷了!它的傷害在無形之中便會來到,如若自己不小心些,如何陪伴丁師兄回去?

    只听它冷冷地道︰“你們來了?”韓一鳴一听他聲音,便凝住了呼吸,不再言語。丁五則道︰“我們前來拜見尊者。”它又冷冷地道︰“拜見尊者?是尊者讓你們來的麼?是我讓你們來的!”他說前面幾句話倒還只是森冷,但說到最後一句,卻有了雷霆般的氣勢,韓一鳴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眼前就是一黑。虧了他心心念念要撐住,因此身子晃了一晃,卻是站住了。

    丁五道︰“尊使召我與我師弟前來,有何見教?”他向來不會說動听言語,因此對了這條白龍,也是再平淡不過的口吻。話一出口,周遭便是一片寂靜。韓一鳴靜靜立著,片刻之後只听那條白龍道︰“這話你還來問我麼?我要問的話,你心中再明白不過了!”說來也怪,他的語氣清冷、淡然,但韓一鳴听在耳中,卻有如听到咆嘯一般,有些震耳欲聾。丁五道︰“尊使請息怒!在下愚魯,不知尊使之意,還請尊使明示!”

    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丁五神色不改,依舊站在前方。那白龍冷冷地道︰“你靈山多年來私藏孽物,你們還想要包庇到哪一步?那孽物,可是我親眼所見。只不過我來得慢了片刻,不知被你們藏于何方去了。現下東方之主還無暇顧及此物,我先來問一問你,你若是交出來呢,你靈山的過往藏匿之罪,就既往不咎了。你若是不交出來,休怪我手下不給從前靈山掌門留情面!”韓一鳴看了師兄一眼,丁五面上神情依舊紡絲不變,而那白龍的眼中,卻是猙獰冷光都顯現了出來,直看著丁五。

    丁五默不作聲了片刻,韓一鳴只覺排山倒海般的壓力都壓上身來,壓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但片刻之後,丁五道︰“尊使來過靈山,可惜我無緣得見,因此也不知尊使的來意。尊使說的孽物,我知曉了,是一條魚龍,但在尊使來過靈山之後,它便于一個夜晚自去了,不知去向何方了。它已不在靈山了,讓我如何交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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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暖意

    那白龍冷冷哼了一聲,道︰“哦,你不是靈山弟子麼?不曾見過我?”丁五道︰“我從前是靈山最不成材的弟子,因此來了尊使這樣的貴客,是不得見的。”那白龍看了看丁五,韓一鳴只要不見白龍看向自身,都盯著白龍,忽然見它眼中兩點寒星一閃,正要提醒丁五小心,只見丁五已被它籠罩在了一片冰綃般的寒霜之間。

    它兩道有如冰刀般的眼光,將丁五上上下下看了個遍,韓一鳴心提到了喉頭,兩眼看著師兄,鳴淵寶劍蓄勢待發。卻見丁五只是站著,兩道平和的目光看著那白龍。片刻之後,那白龍“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倒也沒錯,你果真不是靈山最有慧根的弟子。你也不知它的去向。嗯,那麼你來說說它的去向罷!”說到最後一句,它的雙眼已對著韓一鳴望來!韓一鳴身上一凜,卻不曾縮回目光去。縮回去又能如何,這條白龍借自己的目光看到了靈山之上它不該看到的,自己縮得回去麼?也如師兄一般看著它,並不回避。若是被它一眼就看死了,也不必再擔心了。死都死了,它還能看到什麼?

    過得一陣,只听白龍道︰“你不會也要對我說,你不知它的去向罷?”韓一鳴穩了穩神,道︰“啟稟尊使,我確實不知它的去向!”那白龍道︰“你與它可是交情深厚,非比尋常呀,你如何不知?”韓一鳴咬了咬牙道︰“奉尊者號令,我離開靈山了許多時候,它何時走的,我怎會得知?”那白龍看了看他,似要說什麼,又不說了,頃刻道︰“你不提那事,我也還要問你,既然你提起來了,那我問你一事,你總不會對我說還有一條金蛟不能成龍,你也不知它去了何方罷?”

    韓一鳴腦中“轟”的一聲,金蛟,這條白龍終于問出來了!他與已故白龍的交情想必是瞞不過這條白龍的眼楮的,如何是好?但他心中卻有說不出來的輕松,金蛟還活著!它們尋不到她。但這話卻是不能說的,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听那白龍道︰“你還得了它的鱗,總不至于說是無故所贈罷!你們不是有句話叫什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們若沒什麼來往,它為何給你一片鱗?”韓一鳴既不抬頭,也不出聲。事已至此,它知曉得如此詳盡,自己有何可辯解的?自己的辯解它會听麼?

    這條貨真價實的白龍提起那條已故的白龍來,韓一鳴心中一陣難過,卻咬著牙關故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若讓它知曉自己這樣難過,只會雪上加霜。只听丁五道︰“尊使說的是,不過我師弟該當不知曉你說的金蛟的下落。我師弟緣何得到一枚龍鱗,我也不知。想那金蛟本是靈物,我師弟哪里能與之比肩,與之攀附朋友……”他話未說完,那白龍已冷冷地道︰“龍鱗?它也佩稱之為龍麼?它是龍麼?它也配稱為龍麼?”一陣隆隆雷聲伴隨著他的話聲傳入二人耳。

    丁五不再言語了,韓一鳴心知是師兄一句“龍鱗”惹怒它了。只听白龍又道︰“它並未成龍,它的鱗也就不能稱之為龍鱗。天下哪有這樣多的龍鱗!”韓一鳴一听它這樣不滿,知曉是因它成龍了,所以對于不成龍的“白龍”十分看不起,丁師兄口稱已故白龍的鱗為龍鱗,令它很是生氣。與不成龍的“白龍”同被稱之為龍,讓它覺得心中不快。韓一鳴冷眼看著它,它只是它,而白龍在自己心中,卻已是“他”。任它如何咆嘯,韓一鳴都只是微微冷笑。

    片刻之後,那白龍道︰“嗯,你這掌門當得真是耳聾眼瞎!問你與不問沒什麼差異!”韓一鳴心中一凜,它要來問自己了,或是用它慣用的手段,自自己心中看去它所想知曉的一切。這于它來說,真是易如反掌!韓一鳴忐忑起來,忽然身上一寒,不用看那白龍,已知它有如冰霜的眼楮已經看向自己身上了。上一回它望過來之時,自己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他記得這樣清晰,乃是因這條白龍視他如草芥,借他雙眼去看靈山本不該被它看到之物,還險些害了自己性命。便是大師伯不說,韓一鳴也知若不是大師伯在當場,並且出手相救,自己說不定便要被它害死了。

    性命于自己來說,甚是寶貴,只此一條。雖說無數次與失去性命的楔機失之交臂,但韓一鳴已能平和看待。父母、青衣少年、師父、四師叔與及屠龍之時靈山失去了的那麼多師兄師姐,都已消逝如過眼雲煙,韓一鳴已知曉人生總是有許多的意外,性命脆弱到了極點。可是被這條白龍視為草芥在不經意之間抹殺,還是令人十分不快。生不一定要完善,死也不一定要有意義。但生與死之間的過程,最辱沒這過程的,便是視如無物,彈指一揮間便抹殺!

    那白龍的目光如寒冰,對著韓一鳴細看。韓一鳴身上早就冷得起栗,早便想好了,也全然豁出去了,萬事自己擔當。白龍上回借自己的眼,看到了靈山它自身不能看到之處,也險些因此殺了自己。這時再借自己的眼看,十有八九自己也是活不了的。若是這白龍要殺了自己,就讓它殺,只要丁師兄能夠安然無恙回靈山去自己便算沒有辜負師門的重托。本來麼,自己連人帶這點修為于這白龍來說,不過是如飛灰一般微渺,它不必有心要殺,只須對自己多看一陣,自己便要死于非命了。心下有了這個意思,卻更加坦然了,只是寧定心神,等待它來結果自己。但這回卻怪了,無論那白龍怎樣看視,他眼前卻不會顯現出他所擔心的情境!那白龍不是借他的眼楮看他曾經歷的過往麼?與小乖的過往,與已故白龍的過往!不止如此,那白龍的目光如同一枚冰冷的錐子,透過他的皮肉,直向他心內扎去之時,韓一鳴的心口卻泛起一點暖意,將他的心都包裹住了!他四肢寒冷,心口卻有點暖意!



第六百一十七章 懲戒

    僅僅是心口的一點暖意,已讓韓一鳴本來有些困難的呼吸順和起來。韓一鳴意外之極,本來以為這回這白龍若是為難自己,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十有八、九還要成為丁師兄的累贅!不料此時卻生出意外來,一時之間,不知該是歡喜還是擔憂。

    只听丁五的聲音道︰“尊使請息怒,請高抬貴手,放過我師弟。他年幼,不諳世事。凡事都是我這個做師兄的不好,請尊使放過他罷!”韓一鳴心中想要說︰“師兄,我沒事。”可是卻說不出來,原來在這白龍森冷到了極點的眼眸之下,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忽然急中生智,在心中想道︰“凡事與我師兄無關,凡事都是我自為之,你若要責怪,只管來責怪我便是!”這白龍既然看得到自己心中所想,那就在心中想了告知它!但他這樣一想,右手手心忽然一熱!韓一鳴雖不能動彈,卻察覺這點熱自手心而起,慢慢漫過手心,順著他的胳膊延伸上來,到了肩上便向著背脊、腿腳、和另一只而去。不多時韓一鳴全身都暖和過來。與此同時,他能抬起來,迎向那寒冷得令人敬畏的森然之眸望去了!

    迎上這雙眸子,韓一鳴這才發現,這對眸子竟是銀色的!韓一鳴愣了一愣,眨了眨眼,再看之時,卻見依舊是黑色的眸子。正以為自己眼花了,又眨了眨眼,又見一對銀色的眼眸對著自己細看!韓一鳴猛然明白過來,白龍的眼眸本該是銀色的,所謂的黑眸,不過是一種幻象罷了!自己看到了它眸子的本相。

    這對銀眸冷到了極點,眸中是一點銀光,卻是白亮得讓人眼眸都不能直視。周遭是淺淺的銀灰,看上去異常冷漠與冷淡,沒有一絲暖意。韓一鳴不禁心道︰“真不愧是無情之物,也只有這樣的眼光,才能看一眼便置人于死地!”此時他身上回暖,全然不懼,迎住了那銀眸細看!但他與銀眸對望,全然就成了僵持局面,只是韓一鳴不曾察覺。

    僵持了一陣,那對銀眸之中,銀光流淌,銀渦旋轉,深淺不一的銀色之中雜著些許銀灰,絲絲縷縷,有著對他視而不見的淡漠。韓一鳴毫不在意這白龍對自身是何看法,只要它看不出自己心中隱藏的過往,便無所畏懼了!實則如今小乖去了何方?金蛟又身在何處,他都無一得知!韓一鳴只擔心它憑著它的靈力,借助自己的雙眸,看到連自己也不知曉的事物!尤其是小乖與金蛟的下落。小乖不能就這樣交在它的爪中,金蛟亦然!金蛟好歹近兩千年靈力,或許還可以與它一搏,但小乖,卻只有五百年。雖說靈物靈性都是天成,但它的靈性在這已然成龍的白龍面前,不堪一擊。一個只有五歲的孩童,如何去與一個成年人角力呢?必敗無疑!而這敗,就是死字當頭!

    不知過了多久,只听那白龍冷冷地道︰“你靈山果真要隱匿它麼?”韓一鳴一听這話,心頭一松,這白龍果真不曾自自己眼中看到它所想看的一切!小乖,至少目前還不會為他所找到!只听丁五的聲音道︰“尊使的意思,我不明白!我並未隱匿什麼,它何時離開的靈山,我也不知曉。”只听白龍冷得讓人連魂魄都凍起來的聲音道︰“你日日喂養它,如今又是靈山的掌門,如何不知曉?連你靈山之物,都要推個一干二淨麼?”這聲責問之中,雷聲隱隱,韓一鳴知它怒了!心中越發堅定了要好好護著師兄離開的打算。

    丁五道︰“尊使說的沒錯,我是靈山掌門。但我只管靈山弟子,靈山我同門師兄弟的下落,我自然是知曉的。連師長的所在,我也俱都知曉。但它不是靈山的弟子,它只是來靈山住些時候,與我們同在靈山呆了些時候罷了。它是自如來去的,我不能約束于它。它也不受我約束!”韓一鳴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丁師兄這樣一說,就將所有的干系都擔在了他的肩上!靈山掌門,要對靈山的一人一物都了如指掌的。大師伯曾經這樣說過。

    一陣沉寂過後,只听那白龍冷淡地道︰“今日讓你們來,乃是我想給你們一個機會,交出孽物,我便不予追究。倘或你們一意孤行……便到那時便不要怪我不給靈空留情面了。”韓一鳴听它說出“靈空”二字來,有些意外。丁五卻不言語,片刻之後,道︰“尊使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我果真不知它去何方了,我靈山的許多弟子甚而不知它何時離去的,並非一意孤行!”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又道︰“尊使若要對靈山降罪,就請降于我身上。我身為靈山掌門,理當承擔尊使降罪。”韓一鳴立時回頭去望丁五。

    丁五直身站于距他三尺的右方,他身上衣裳干淨,雖說他是靈山體貌最為不出色的弟子,身軀也是十分肥胖,下頦處有一處鞭痕,但面上神情,卻是十分寧靜。雙眼之中寧定之極,仿佛說出來的是今天晚飯吃什麼菜一般。韓一鳴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只听白龍冷淡的聲音道︰“那便先罰你一罰,以懲戒你身為靈山掌門,卻一無所知之罪!”韓一鳴只覺一道銀光閃過,丁五的身軀就在他眼前癱了下去!幾乎是癱在了韓一鳴腳邊!

    韓一鳴愣了一愣,卻也是立時便彎腰卻扶他,卻哪里扶得起來。丁五的身軀忽然之間便變得沉重遲滯,頭垂在胸前,身子沉沉向下滑去,韓一鳴連忙叫︰“師兄!師兄!”雙手撐入他的肋下,要扶他起來。卻是扶不起來,才扶起了一半,心中已是無限的惶恐,全身都顫抖起來,連扶住丁五的雙手,都抖得不能自已!一連扶了三回,都沒能將丁五攙起來,反倒是韓一鳴雙腿抖得再也站立不住,跪到在丁五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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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兩日

    他用力攙著丁五,丁五軟垂在胸前的頭偏向了一邊,韓一鳴驚見他臉色已變得青白,眼、耳、口、鼻都流出血來。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除了“師兄”二字之外,別的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韓一鳴一連扶了幾回,不能奏效,一咬牙,將丁五放下,雙拳握緊,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右手手指一彈,鳴淵寶劍“刷”地一聲飛入手中,對著白龍恨聲道︰“你殺了我掌門師兄!我……”話未說完,手中的寶劍中金光流動,韓一鳴憤怒至極想也不想,抬起劍來,便對著面前的白龍砍過去!

    鳴淵寶劍帶著一聲尖銳的鳴叫,劍鋒變得如陽光一般明亮,瞬息之間已砍到了白龍面前。白龍本就長身玉立,站在他面前。待得鳴淵寶劍劍鋒砍到了自己面前,才抬起右手來,迎著劍鋒而來。發出清冷光輝的一只手,白得跟玉一般,手指修長有力,該是男子的手里最為完美的一只手了,一把將劍鋒抓在了手里。韓一鳴拼了必死砍的這一劍,被白龍一手攔住了。白龍冷笑一聲,忽然不言語了,韓一鳴已見那犀利無雙的劍鋒上的金色沁入了它手中,白龍的手掌與劍鋒之上金光相抵之處,現出一層寬大的鱗片來,轉眼,它的手已全被鱗片蓋住了。韓一鳴此時咬緊了牙關,它殺了丁師兄,自己就是不要命,也要跟它拼了。

    忽然手心劇痛,鳴淵寶劍的劍柄脫手而出,鳴淵寶劍被那白龍硬生生奪了過去!韓一鳴還未出聲,鳴淵寶劍也自白龍手中掙脫出來,帶著尖嘯,飛到了空中!韓一鳴不止在心中念御劍訣,連口中也念個不住,要將鳴淵寶劍招回身邊來。白龍抬起手來,對著寶中一指,一抓,鳴淵寶劍又被他抓在了手中。只听它道︰“彌蕤,你功虧一聵,死而不甘麼?”韓一鳴全然呆住了,這白龍居然知曉彌蕤的名字!只見鳴淵寶劍劍刃上的光澤瞬間便黯淡了下去,靜靜躺在了白龍手中!

    韓一鳴失卻了寶劍,只得冷冷看著白龍。手無寸鐵在白龍面前,是死路一條了!但在白龍面前,有寶劍又能如何?一時痛恨自己修為太低,以至于在它面前不堪一擊。此時再無反擊之機,只能任它宰割了!也痛恨自己一時情急,竟然是出手便砍,全然沒有用如影追風劍,至于千鈞斬,那更是想都不曾想起來!看了看倒在腳邊的丁師兄,忽然也松了口氣,丁師兄這樣快便去了,自己跟著他去,也沒什麼!想到這里,心中平靜下來,抬起頭來看著白龍。

    白龍對著鳴淵寶劍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沒話要說與我麼?”韓一鳴冷冷地道︰“我只對我的寶劍有話要說!”白龍不動聲色地將它手中的鳴淵寶劍向前一伸,韓一鳴對著鳴淵寶劍道︰“彌蕤,從今往後,你不可傷及我靈山的同門!”白龍冷淡地道︰“你如同說遺言一般。”韓一鳴道︰“你拿了我的寶劍,不可傷及我的同門!”白龍冷笑︰“你當我稀罕它麼?什麼了不起的物件!”它抬起手來,將鳴淵一擲,一道金光向著遠方劃去。韓一鳴本以為白龍奪了劍便不再還自己了,愣得一愣,眼睜睜看著鳴淵寶劍消失在黑暗的邊緣。

    兩廂無話,白龍對著韓一鳴又看了一眼,道︰“你回到你靈山,就可以尋回你的寶劍,在這兒,你就不必找了,它不能再來!”韓一鳴听在耳中,忽然一個機靈,回到靈山?它不是要懲戒自己與師兄麼?它還放自己回靈山?但看白龍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才知它果真是要放自己回靈山了。

    忽然悲從中來,自己與丁師兄同來,結果師兄不能回去了,自己如何有臉回去面對師長們?一咬牙道︰“你殺了我師兄,我……”只听白龍冷冷地道︰“他也配我來殺?我不過是小施懲戒罷了。”韓一鳴一時愣住,師兄沒死?哪里還顧得別的,先彎腰去丁五鼻端一摸,一手的鮮血之外,還有微弱的氣息。

    那白龍道︰“你帶了他回去,好好想上一想,那孽物你們是否交出來?我來問你們,可還給靈空留些情面。若是青龍來問,後果你去細想!那孽物,你們是定要交出來的。哪怕將你靈山毀于一旦,我都要尋到它!”韓一鳴心中一截截冷下去,它這話說出來,就真的不顧靈山眾人的生死了!不再言語,深深吸了口氣,彎腰下去,用力托起丁五的一條胳膊來,頭鑽下去,將他挪到背上。韓一鳴前兩日水米不得粘牙,全身乏力,卻是立時便背起丁五來,只覺眼前發黑,腳下發軟。

    卻又听那白龍冰冷的聲音道︰“我東方境內,你靈山不能飄到,你只有兩日時候,兩日之內你回到靈山,他就還能救回來。過了兩日……”韓一鳴只听了“兩日時候”,拔腿便跑。不曾再與那白龍說一句話,頭也不回。黑暗之中不辨方位,但他卻是背對了白龍便跑。跑了不知多久,忽然眼前一亮,已跑出了黑暗,眼前是與丁師兄一同走過的紅黑之境。韓一鳴只覺腳下無力,掙扎著又向前跑了一陣,再也跑不動,一跤直撲下去。

    這里他才來之時,光是行走就極費力,腳下所踏是軟的,比在地上行走越發費力。他發足狂奔,用盡全身力氣,卻只是跑得一陣,就將全身力氣用盡,撲躍下去。他背著丁五,直跌下去,不敢放手,怕摔壞了丁五,硬生生跌下去。好在下方並不是硬地,硬生生跌下去也不怎麼痛。大口喘息之後,翻身坐下來,將丁五平放在地上,坐起身來,精疲力竭地坐在一邊喘息。一低頭,才見自己白裳胸前大片血漬!

    韓一鳴連忙去看丁五,可憐丁五臉上七竅都流出血來,但他身上卻沒有血漬。全都流在韓一鳴身上了,韓一鳴伸手探過師兄鼻息,雖是微弱卻也還有。用手捏他鼻根,拍他後頸,又尋不到涼水,看著丁五流血不止,哪里還坐得住。翻身起來,將丁五背在背上。咬緊了牙關,向前快跑!



第六百一十九章 甘露

    此處還有一個令他不敢歇息的緣故,便是不分晝夜,也不知時刻,韓一鳴不知曉自己到底能跑多久?也不知何時能跑出這里?只知自己若是不快向前跑,會害丁師兄送了性命!連接著跑了許久,皆不敢有歇息的意思。哪怕還能邁動一步,都要邁出去,最終力盡倒在地上,再歇息。可看著身上越來越大的血漬,心中先是恨怒,但片刻之後卻是越來越冷靜。坐了一陣身上力氣似乎又有了,再背起丁五來,直跑到腳下踉蹌,便坐下來用力喘息。之後再背起丁五來跑。

    不論他跑了多久,周遭都似是一塵不變,似乎他根本不曾向前走過一般。韓一鳴先是越跑越難過,不知何時是個盡頭?後來卻是越跑越堅定,無論如何都要將師兄背出這里,哪怕自己跑得不夠快,救不了師兄,也要將他背回靈山去!雖說面前情境如同沒有移動過一般,自己始終在原地奔跑。但韓一鳴卻知道,自己只要向前跑,終有跑出去的時刻!此時他極之厭惡青龍與白龍,死,也不會死在它們的地盤!

    他每時每刻都覺得眼前冒出金星,早已不覺饑腸轆轆,他只覺身上手腳都軟得如同隨時會散開,耳中不知什麼在尖聲鳴叫,身上總有汗水,卻不知是虛汗還是奔跑流出來的汗水了。或許兩者兼而有之。背上的師兄越來越沉,要是師兄瘦些就好了,這樣自己可以跑得更快些!他坐著歇息的時刻,都在心中念御劍訣。可不論他怎樣念,鳴淵寶劍始終不見蹤影!它真的被白龍封住了,不能來這里了麼?連鳴淵寶劍都不再是自己的依靠,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自身了!

    韓一鳴每坐下都只敢坐到呼吸不是那樣急促,眼前的金星消失,便起身來跑。不知時刻之地,歇息都不敢多歇息。生怕自己歇息多了,會再也站不起來,也生怕自己歇息的時刻長了,回到靈山師兄已救不回來!雖說他已下定決心便是師兄去世了,也要背他回到靈山去!但能救活師兄,始終是他心底最根本的願望!

    實則他自下靈山來的第二日,入了水口,便水米不曾沾牙。俯視皆為水,但卻是喝不得的。更不要提食了,丁師兄該當是備好了干糧的。可是全在水口失去了。那水口的海螺把落入水中的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還給了韓一鳴,但丁五的包裹,卻不曾還與他們。韓一鳴的喉嚨已然干得開裂,干得如同龜裂的地面,久旱的地面。無數次坐下來,都覺得口中的舌頭已經套上了一個粗糙的套子,在口中著實不舒服。勞累、饑餓已不是最脅迫他與丁五性命的最大緣故。干渴,才是會真的讓他和丁五都死在這里!韓一鳴坐了片刻,伸手入口中,手指按了按舌頭。舌頭已經結了一層硬痂,難怪如此難受!忽然指尖觸到一點硬痂突起,舌頭上的硬痂居然結得裂開了!韓一鳴指甲隨著那點突起用力往外一刮。

    他已然不覺有多麼痛了,反而是隨著他指甲刮開硬痂,口中濕潤起來,焦渴立減。喉中有著血腥味,韓一鳴自知那是他將硬痂刮開,流出來的血!但已滋潤他干焦的喉嚨。沒有絲毫猶豫,他將自己舌頭上的硬痂全都揭了去。口中咸腥,沁出來的血珠順喉而下。韓一鳴不覺疼痛,只覺舒服多了,沁出來的血珠滋潤口中喉頭,如同久旱的甘露一般令他提起了精神。韓一鳴將口中沁出來的血珠都咽下去,那是他自己的鮮血,他並不惡心。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的鮮血也能救自己的命!

    倒是丁五不必如此。他的七竅一直有血流出來,先前他的衣裳上沒有鮮血,韓一鳴坐下來歇息不免會搬動他,此時他的衣裳上也沾上了鮮血,只是遠沒有韓一鳴身上多,韓一鳴左右肩上,胸前後背,都沾上了丁五的鮮血!韓一鳴伸手摸摸丁五的鼻端,依舊有微弱的呼吸,知道白龍說的兩日乃是期限,兩日之內他回到靈山,師兄就還有救。同時得救的,還有他自身!

    因此坐不過片刻,又背起丁五來向前跑。他也不知自己何時能跑到東方之門,出了東方之門,就離靈山近了。但只要向前跑,就能跑出到那里!但他越是向前,就越是發現自己越來越沒力了!起先還能一氣跑一陣,力盡要跌倒了,才需坐下歇息。到了後來,卻是越來越沒力了,奔跑的路程越來越短,坐下歇息的次數越來越多。已是跑個幾十步,眼前就會冒出金星,腳下踉蹌了!韓一鳴知道自己力氣早就用盡了,還能這樣奔跑是因要帶著師兄離開東方的想法一直在支持自己!白龍!那樣的無情,韓一鳴本來以為它會向自己下手,卻不料是丁師兄!它若是對自己下手,想必丁師兄也會如他現下這般,要背著他回靈山去!韓一鳴也不知自己跑對了方位沒有?他于辨認方位向來不差。但這里沒有太陽,沒有樹木,也沒有風,連腳下踩踏都不是泥土,無從辨起!但不論對或是錯,都不能回頭,不必去問白龍。只能咬緊牙關向前跑。只要師兄還有呼吸,師兄就還活著,背師兄回靈山,哪怕師兄在途中就……

    因而韓一鳴坐下來,只敢等著雙腿上的栗栗顫抖緩和過來,眼前的金星不再亂冒。雖說還是干渴,但他口中滲出的血珠已能略微緩解口中的焦渴。口中能沁出多少血珠來?口中沁出的血珠,于他的焦渴來說真無異于杯水車薪,但這一點點甘露,于他來說,已真是救命甘露了!再多不必,不求再多。

    跑幾十步,坐下來緩一緩,再跑幾十步,再緩一緩。韓一鳴坐下來的時候,抱著除了有微弱氣息外,全無知覺的師兄,心中看著眼前一塵不變的景象,心生涼意。東方之門內,走了也如同沒走。但抬頭看看前方那似乎遙遠得走不到的天邊,心知只要一直走下去,自己遲早走到天邊。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既不怨恨,也不氣怒。無力怨恨,也無力氣怒。為了小乖與金蛟如此,不值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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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狂奔

    只是連累了師兄,十分不忍。他不時伸手指入口中去,將自己的舌頭上抓出血珠來。雖說是在口中傷口不會快些長合,但那揭去了硬痂的舌頭也慢慢止住血,有痊愈之狀。但這時的痊愈便是讓他更加干渴,韓一鳴怎能在這時失去那唯一能滋潤自己的甘露?不停將舌頭上抓出血珠來。

    但如此一來,時刻長久了,耳中的鳴叫聲便更加尖銳,並且再無消散減弱的時候。腳下也越來越軟,韓一鳴只擔心丁五七竅一直出血,卻不知自己也是一直流血,只不過自己流的血,都已被自己咽入腹中了。他越來越疲累,到了後面,已不能再跑,只能駝著丁五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力氣。甚而坐下來後,才將丁五平放在身邊地上,便有些神智恍忽,眼皮不由自主合了起來。韓一鳴自知是累極了,用力擰自己的手臂和腿,強迫自己醒來,好背著師兄向前走。他倒也想倒下身來,好好睡上一覺。但卻是不敢,誰知這一覺睡過去了,還會醒來麼?便算是會醒來,這一覺必然也耽誤時刻,延誤了走出此處的時機。

    他背著丁五,一腳深一腳淺,向著前方走去。力氣用盡,不由得全身顫抖,但雙手始終緊緊勾著丁五的雙腿。覺他身子要滑下自己背脊了,就用力向上一聳,將他背好。丁五在他背上搖搖欲墜,他也是搖搖欲倒。他腳上的麻鞋早就不知于何時走掉了,光穿著襪子,好在這里不是荊棘叢生之地,落腳處除去太軟費力之外,倒也沒什麼尖刺,讓他落腳不得。

    韓一鳴不敢停下來,但眼前卻是昏花,或是一片漆黑,或是金星亂冒。咬緊了牙關,也不顧眼前看到什麼,只是用力向前走去。忽然腳下一濕,不知踏到了什麼,韓一鳴正在頭暈眼花中,咬了咬牙,才向腳下看去。腳下一片黑暗,卻漾起鱗鱗水光,涼涼的水正自他腳面上流過。韓一鳴愣了一愣,身子“撲 ”一聲沉入水中!他不會水,驚慌失措,哪里還勾得住丁五的雙腿,松開了手,直落入水中去。而他背上的丁五,卻慢慢向水面浮起。韓一鳴卻也不慢,一把就攀住了丁五浮起的身體,好在他是面向上浮起,摸了摸他的鼻端,氣息依舊不曾斷絕,這才舒出口氣來!再向四周望了一望,才明白過來,他們已走出了東方之門!

    頭頂有一個不那麼圓滿的月亮,月光灑在水面,再寧靜安詳不過,只是韓一鳴看了也無從知曉日子。他周身都被水蜇得生疼,他驚惶之中喝了兩口水,咸澀不堪,海水灌入口中如插了一把刀子進來一般,刺得他口中生疼,卻也讓他神智立時就清醒了來。韓一鳴愣了半晌,才是一喜,繼而卻是一憂。一喜是走出了東方之門,一憂則是自己不會水,此時還是借了丁師兄這水中卻是連想跑都不行。定了定神,先便是念御劍訣。

    他不知念了多少遍,鳴淵寶劍卻是蹤跡全無。白龍果然封住了他的鳴淵寶劍!韓一鳴著實無計可施。這水咸澀不堪,明明就是海水,四周雖是黑暗,卻是看不到邊際,他如何才能出去?韓一鳴定了定神,忽然在心中念道︰“大師伯,大師伯,你听到弟子的聲音麼?弟子無能,要求你老人家相助!”無數次大師伯都在他心中呼喚他,韓一鳴不知自己的呼喚可能被大師伯听到?但已然無計可施,倒不如試上一試!

    但無論他怎樣呼喚,皆沒有回應。韓一鳴猛然醒悟過來,這里是水口之內,大師伯便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喚,趕來相救,也要過水口,來到了,只怕已來不及了。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道︰“靈山,果真回不去了麼?師祖,來日之憂弟子無力承擔了!”他心中已認定那人是師祖了,自己是無能為力了,來日之憂,只能請師祖出手相助了!

    才想完,胸口便是一熱,一道雪光自他胸口綻了出來,直刺入天宇!韓一鳴愣了一愣,這道雪光耀得他頭昏眼光,眼前一片昏黑!無色無相寶鏡!是的,無色無相寶鏡!韓一鳴曾見過這樣的雪光的!忽然腳下不知多了什麼,他被托了起來。身子慢慢高出水面。韓一鳴低頭一看,海水下方透出菱花模樣來。是無色無相寶鏡背面的花樣,透過鏡面,映了出來,托起他們的,是無色無相寶鏡。不知何時,變得如桌面般大小了,過得片刻,連同丁五一同都被托了起來。韓一鳴幾乎是癱坐在鏡面上。有了攀附之處,頓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連癱坐在上面,都有些坐不穩。

    遠遠的一道碧光劃過深暗的天空,如一顆流星,帶著明亮的長尾,向著這邊飛來!韓一鳴太過疲累,已有些神智昏沉,心道︰“是誰?還是只是一顆流星?”忽然眼前一亮一個人影出現自己眼前。素衣如雪,面容剛毅,眉宇間劍氣隱隱。韓一鳴呆呆望著他,猛然明白過來︰“五師叔……”三個字叫了出來,身上力氣全失,再也支持不住,癱作一堆!若是不見到五師叔,他大約還是能再支撐些時候的,但一見了師長,便失卻了力氣。癱倒之後,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醒來之時,只覺滿眼都是陽光,周遭極之寧靜,韓一鳴先看到的,便是一片青黑的屋頂。韓一鳴對著屋頂怔怔看了一會兒,忽然听旁邊人有道︰“小師弟,你醒了麼?”韓一鳴順著聲音來處轉頭看去,只見那邊桌旁坐著一人。素色衣衫,卻不是這些時刻以來總與自己同行同止的沈若復與陸敬新,而是與自己同住在這屋內的顧清泉!

    韓一鳴欲要坐起身來,卻是全身酸痛,略一動彈,都牽動得身上酸疼無比。顧清泉自桌邊過來,對著韓一鳴細看了兩眼,道︰“嗯,真是醒了。醒來的好。我好去告訴幾位師尊和掌門師兄。他們很是擔心,你醒來了,我這就去告訴他們。”韓一鳴還未出聲,他已快步出門去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痕跡

    他提及了丁師兄,韓一鳴猛然想起丁五與自己同去見那白龍的事來,他既說丁師兄擔心,想必丁師兄沒事了。一時輕松起來,丁師兄果然沒事了,自己並沒有耽誤師兄。沒有在那東方之門里面呆足兩日,以致害了師兄性命。如此足矣安慰他了,只要師兄無恙,自己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忽然听到“咕”地一聲響,原來是肚內發出聲響,卻是餓了。

    他一察覺自己餓了,頓時覺得自己餓得成了一個空殼。這時就是端上一只整豬來,韓一鳴也覺自己能吃得下去,並且吃得一點兒不剩。一想到豬,越發覺得餓得難忍,連口中都充滿涎水,哪里還顧得上身上酸痛?咬著牙關坐起身來,卻不見床下有鞋。韓一鳴哪里還顧得上再找,先尋到吃的才要緊,去丁師兄廚房找找看,或是厚著臉皮請師兄給自己做點什麼吃一吃也好。剛站起身來,只听門外顧清泉的聲音道︰“師弟,你怎麼起來了?”

    顧清泉走進屋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韓一鳴一眼便見那托盤上有著一只大碗,口中先就涎水四溢起來,咽了咽涎水才道︰“師兄,我餓了,要去尋些吃食來!”顧清泉笑道︰“哪還用你去,這里不是?”說著走到桌邊,將那托盤放在桌上︰“快來吃罷。”韓一鳴來到桌前一看,那只大碗里稠稠的一大碗粥,色澤金黃,一陣甜香傳來,他哪里還忍得住,也不跟顧清泉客氣了,抄起筷子,就著托盤里的兩樣小菜,往口中扒拉個不住。

    那是一碗南瓜粥,不知是自己餓急了,還是丁師兄用了他精心培育出來的好南瓜,那甜香是韓一鳴從未遇到過的。起先還用筷子扒拉,到了後來,抬起碗來,就著碗邊,一頓痛喝。喝完了,腹中撐得滾圓,粥直填到了喉口,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雖說肚中是飽了,可韓一鳴還是想吃,還覺不飽。只听旁邊顧清泉笑道︰“小師弟呀,你這哪兒叫吃呀,全然可以叫狼吞虎咽了。”韓一鳴乍然想起自己沒給他分一份,難為情起來︰“師兄,我,我……”

    顧清泉笑道︰“你什麼?哦,你是說沒我的份兒麼?這粥本來就沒我的份兒呀!這是丁師兄特意為你熬的。因不知你何時會醒來,一直在火上暖著。丁師兄特意囑咐過我,你醒了就趕快去拿來給你吃。他說你連餓了幾天,醒來定然是要大吃的,但吃太多了會傷身,才特意給你熬的粥。師兄知道你醒了,讓你先喝過粥,緩得一緩,他晚上一定給你好好做兩道菜,謝你帶他回來。”韓一鳴愣了一愣,有些赧然︰“是五師叔救了我們回來的,我並沒有能帶師兄回來!”顧清泉笑道︰“小師弟,這你便不用謙虛了。師兄還讓我轉告你,為何沒能給你做飯,是怕你餓了這樣久,不知飽足。真要吃飯,只怕會沒有了數,飯可不是粥,你餓了這樣久,脾胃虛弱,哪里能胡吃海塞!等晚間你緩過來了,再吃飯菜。”

    韓一鳴連忙站起身來道︰“多謝師兄傳話。也多謝丁師兄想得周到!”停了一停,問顧清泉道︰“丁師兄好麼?我去看看他。”顧清泉連忙攔住他︰“你可別去,師兄現在不見你!”韓一鳴愣了一愣,為何不見他呢?顧清泉笑道︰“不過只是現時,你等到晚間,師兄就會見你了。不必急在這幾個時辰上罷?”韓一鳴道︰“果真麼?師兄沒事罷?”顧清泉道︰“師弟,師兄沒事!回到靈山,大師伯就治好了師兄。這是我親眼所見的。只有皮肉上的傷痕依舊還有痕跡,你也有呀!”韓一鳴卷起衣袖來,果然見那被鞭打過的痕跡依舊,只是上面的一連串潦泡已癟了下去,但結成了褐色的痂,想必假以時日,痂落之後,便會好的。

    只要丁師兄果然無了性命之憂便好,韓一鳴忽然想起,不知顧師兄怎地回山來了?便道︰“師兄,你何時回來的?一路可還安好?”顧清泉笑道︰“你離開靈山的當日,我便回來了!我豈有不安好的?不止我回來了,與我同路的師兄也都回來了,並且下山的師兄弟們,已回來大半了!”韓一鳴一愣,扭頭向窗外看去,不見人影。顧清泉道︰“回山來的師兄弟們,現下都在師尊與丁師兄處,因此你見不著。等晚飯時刻,你便會見到了。我在這里守著你,因而不曾離開。對了,你雖是醒了,但我師父說你是累壞了,你不要出去走動了,再歇一日再出去走動罷。”

    晚飯時分,靜心院熱鬧起來。已有無數師兄師姐前來探望過他,到了後來,韓一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不便說出來。待得川流不息的師兄師姐們都離去了,顧清泉笑道︰“我去取飯菜。今天要托你的福了,不知師兄會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他說著去了。韓一鳴卻心中有些不安。師兄師姐們回來了這麼多,想必是有要緊之事了,是為了什麼呢?這番去見白龍,沒有讓它得到想要知曉的消息,白龍已然是十分惱怒了,它不會善罷甘休的!也不知到時是個怎樣的場景?如何開交?

    顧清泉這一去,便去了許久。韓一鳴下午喝的是粥,雖說當下是飽了,可這時卻又餓了。並且餓得口中涎水四溢,看著院內師兄們都各自回屋去飲食了,早已吞了無數口饞涎。他平素並不饞的,于吃食也不挑剔,這時饞成了這樣,也知是自己餓了幾日的結果了。偏偏師兄一去不回,害得他心內腹內如貓抓一般,火燒火燎的。但這時的餓,已不似下午那時的餓了,不會餓得那般狠了。但顧清泉久去不來,韓一鳴不禁有些心急起來。正擬要去丁五小屋,忽然听到門前微有聲息,連忙看去,果然見顧清泉拿進來,手中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扣著幾個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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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麻鞋

    韓一鳴迎上去道︰“師兄,你怎地去了那樣久?”顧清泉對他一笑,轉身道︰“師兄請。”韓一鳴愣了一愣,一個肥胖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丁五身上的衣衫又濺上了幾點惹眼的油漬,衣袖上的折痕清晰,顯然是才放下來的。他面上與往常並不無同,只有下頦處有一道暗紅傷痕。丁五道︰“師弟,你好了我就放心了。”韓一鳴呆了一呆,顧清泉笑道︰“師兄請進,小師弟顯然是看師兄親自來了,十分意外。”丁五卻不進來,只是道︰“我還有事,就不進來了。哦,小師弟,這個給你。”他手中提了一個布包,這時將布包向著韓一鳴遞過來。韓一鳴道︰“師兄,這是……”丁五道︰“我閑時做的。給你的。”韓一鳴接在手中,丁五道︰“師弟,你好好將養兩日,好些了來尋我說話。”說畢,不等他言謝,轉身去了。

    顧清泉笑道︰“丁師兄真是一塵不變。”韓一鳴也知丁五就是這個脾性,也不強留。顧清泉將飯菜放在桌上,韓一鳴連忙過去將反扣著的碗都揭了起來,道︰“師兄,不怕你笑話,我早就餓了。”顧清泉道︰“我知曉。但掌門師兄要我等一等,要同我一起來,我只能等他。”那托盤之中,四個瓷碟,兩葷兩素,不見花巧,卻是香味誘人。一碗菜湯,色澤碧綠,與平時也沒甚不同,之外就是旁邊一大香氣撲鼻的米飯了。韓一鳴連忙拿了一個碗盛了一碗放在對面顧清泉的面前,給自己滿滿盛了一碗,抄起筷子便是一頓大吃。他此時猶覺餓得狠了,筷下如雨。一連吃過兩大碗,才覺好些。

    忽然見對面顧清泉若有所思望著自己,向他手中一望,他一碗飯不過吃了一半,自己卻已添了第三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听顧清泉道︰“小師弟,你吃慢些,太快了傷脾胃。”他聲音再平和不過,韓一鳴並不覺他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將口中的飯菜咽下,道︰“是,多謝師兄提醒。”顧清泉道︰“師弟,你可知曉?常人七日不食即死。你在床上躺了兩天才醒過來,我听說你們在路上整整四天沒吃,連水也喝得極少是麼?六天呀,你再多挨一天,就活不過來了!”韓一鳴不願再去回想東方之門內的經歷,只是點了點頭。顧清泉便也不再言語,二人吃過了飯,顧清泉才道︰“小師弟,師兄給你送了什麼來,打開來我也瞧瞧。若是好吃的點心,我也好沾個光。從前听說師兄常給小乖做點心的。”

    韓一鳴將那個放在一邊的布包拿來,打開一看,卻是一雙嶄新的六耳麻鞋。韓一鳴下午醒來之時沒有鞋穿,後來穿的是顧清泉的一雙布鞋,雖說也是新的,但顧清泉的腳卻比他的大了許多,因而只能是趿著勉強對付一下罷了。他的麻鞋早就在東方之門內走丟了,此時看見丁師兄送來的竟是一雙麻鞋,不由得一愣。韓一鳴與顧清泉所想皆是其中會是丁師兄平日所做的點心,但卻不料是一雙麻鞋。

    顧清泉片刻之後才道︰“原來這雙麻鞋是做給師弟你的!我這幾天看師兄打這雙麻鞋,十分細心,竟不知是送給師弟的。”韓一鳴默然無聲,將麻鞋包了起來,放在床上,他如何當得起這雙麻鞋?東方之門內的所為,不是自己該為的麼?顧清泉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師弟,你全然受得起這雙鞋。五師叔把丁師兄和你帶回靈山之時,看得我們都十分難過。你若不是拼盡全力,置自己于不顧了,你們如何回得來?”停了一停,道︰“對了,師弟,你明天去五師叔處一回,五師叔讓你去他處一回。”

    韓一鳴“哦”了一聲,心中仍想將這雙鞋收起來,另尋一雙鞋來穿,將鞋放在床邊幾上。卻听顧清泉又在他身後道︰“師弟,這不過是掌門師兄謝你之意。一雙鞋子罷了,雖說世間于理不合,但師兄就是個直心漢子,看你缺了鞋子,就替你做了。你何必舍近求遠呢?反正你也不會打麻鞋,該物盡其用才是。”韓一鳴微微一笑︰“師兄教導的是。”將那雙麻鞋放在地上。

    隔日清晨,韓一鳴早早便上聿恨來。來到鋒上,遠遠便見趙浩洋身影矯健,手中長劍緩緩移動,雖不是快如疾風,但是凝重之中,卻有一種輕捷。韓一鳴遠遠站住了,趙浩洋是武修,韓一鳴這是第二次見他舞劍,但與上一回的快捷無雙不同,這一回另有可看,便不走近去打擾,遠遠站住了。趙浩洋也不來招呼他,只是一招一式使下去。韓一鳴雖不走近,卻漸漸覺得趙浩洋每一劍劍刃之上帶來的風聲越來越響,到了後來竟將這山峰之上無所不在的風聲都壓了下去。

    再過得一陣,趙浩洋每一劍刺出、劈下,劍鋒上都會傳來極利的聲響,韓一鳴正看著,忽然一陣風掠過來,吹得他身上衣袂揚起,那陣風對著韓一鳴這邊掠過來,趙浩洋忽然長劍一揚,一劍劈下。韓一鳴驚見本來隨風起伏的如絲碧草,竟然瞬間挺直了。再過得片刻,才又倒伏下去!那風掠過他,也變成了兩陣!五師叔一劍,竟然將風斷為兩半!韓一鳴瞠目結舌,這是如何才能做到的?若讓武修的顧師兄看見,會作何想法?

    他愣愣站在一邊,趙浩洋卻收了寶劍,好整以暇,道︰“一鳴,你來了!”韓一鳴回過神來,道︰“師叔,我真不敢料想武修能這樣!不是說抽刀斷水水更流麼?一劍斷風,比之抽刀斷水,更加令人不敢想象。”趙浩洋道︰“嗯,你隨我來,我有話問你。”先向著身後的屋子走去。

    韓一鳴跟在後面,走入屋內,只見屋內牆上橫七豎八掛著數柄寶劍,韓一鳴雖不識得是些什麼寶劍,但有的寶劍便是隔了劍鞘,都透出寶光來,有的則是挨近些,都有著森森劍氣直透過來!



第六百二十三章 美男

    韓一鳴心道︰“原來五師叔的佩劍並非只有一柄!”而窗邊書架之上,滿滿堆著的都是書。韓一鳴不禁意外,五師叔不是武修麼?這里怎的有這許多書?忽然听趙浩洋的聲音道︰“一鳴,這些都是天下我所能尋到的劍術、刀術圖譜。”韓一鳴心下恍悟,靈山修道是隨個人所好,五師叔好武,那堆在那書架上的書,便都大多與武術有關。趙浩洋自己先在椅上坐下,道︰“你自己尋個坐處坐下,我要問你的話不是一句兩句,坐下再說。”韓一鳴依言尋了一張椅子坐下。

    趙浩洋細細問他到東方去拜見白龍的遭遇,問得極盡詳細。韓一鳴雖不願想起東方之門內的種種,但是見師叔問的詳細,也知必有他的想法。並不隱瞞,一一說與師叔听。趙浩洋于他一路之上遭遇不過問了一回,對那白龍的言語神態,卻是問了又問。韓一鳴便細細說與他听。良久之後,趙浩洋道︰“好了,我知曉了。嗯,你不要說與你的師兄師姐們听。”韓一鳴道︰“師兄師姐們都回來了麼?”趙浩洋道︰“嗯,我與你大師伯相商召了你的師兄師姐們回來。如今已回來大半了,便是還未回來的,也都在路上了。”

    韓一鳴“哦”了一聲,心有疑慮,卻不知該如何發問,只是愣愣看著五師叔。趙浩洋道︰“這事咱們過後再說。”韓一鳴點了點頭,忽然听到有一個聲音似哭是笑,不知自何處傳來,飄忽不定。韓一鳴不禁寧神細听,只听那似哭似笑的聲音道︰“靈山掌門,虞衛佑前來拜會!懇請靈山掌門引我上山!”這聲音如哭如笑,听在耳中,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韓一鳴不禁皺起了眉頭。趙浩洋道︰“一鳴,你怎地皺起了眉頭?”韓一鳴道︰“師叔,有人來了,要來見掌門師兄!”趙浩洋道︰“哦!是何人前來?”韓一鳴道︰“他說他叫虞衛佑。師叔你識得他麼?”

    趙浩洋頓了一頓,道︰“虞衛佑?嗯!是了,他叫的是靈山掌門,因而我听不見。一鳴你耳淨,你可要听實在了!”韓一鳴見他面色凝重起來,便又細細听了片刻,那聲音拖得長長的,余音裊裊,直飄入耳中來,確實自己不曾听錯,便道︰“師叔,我不曾听錯。確實是虞衛佑。”趙浩洋劍眉一挑,站起身來道︰“來,一鳴,你跟我來,咱們去見見這位虞衛佑。”他一伸手抓住了韓一鳴手臂,韓一鳴便覺一股大力將自己向前拖去,眼前一黑,過得片刻,眼前一亮,已來到了翠薇堂!

    翠薇堂內有兩位當值的師兄正在灑掃,見他們出現,都對趙浩洋行禮,韓一鳴也連忙對他們行禮,口稱“師兄”。趙浩洋道︰“有客遠來了,你們都在堂外候著去。”那兩位師兄轉身出門去了,二人這才跨出門去,一個人便走了入來,丁五也來到了堂內,對趙浩洋道︰“師叔,有人來了!”趙浩洋道︰“消息果真靈通!”對韓一鳴道︰“一鳴,我與你丁師兄應付一會兒,但你不要走開。來,你到這里來。”他指了指翠薇堂的一棵木柱,韓一鳴依言走到柱前,趙浩洋忽然在他背上推了一把,韓一鳴向前撲出一步,卻不曾撞到柱上,再想動彈卻已動不了,他已鑽入了木柱中。只听趙浩洋道︰“你不論听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韓一鳴便不出聲,此時他亦點不了頭,只有木然直立在柱中。

    趙浩洋手指一拈,兩指之中夾了一點雪白之中帶著淡淡碧色的靈光,手指一松,那點靈光在他手掌上一閃,便飛出堂外去了。丁五道︰“師叔,他來做什麼?”韓一鳴听師兄說“他”想必是識得的,趙浩洋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不必管他來做什麼,你是一派掌門,你自有你的分寸。他做什麼是他的事,你做什麼是你的事。”丁五道︰“可是這個時節,他的前來,讓我不得不謹慎些。”二人不再言語,韓一鳴暗自猜測,這來的到底是何人?讓師兄這樣警惕。

    忽然門外有人道︰“趙老弟,別來無恙否?”這個聲音不再是先前那樣似哭似笑了,但卻真是先前那個聲音。韓一鳴耳音甚好,一听便听出來了。只听趙浩洋淡淡地道︰“虞兄,不知什麼好風把你給吹到這里來了?”韓一鳴雖不能動身,眼楮卻向門外望去。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門前。

    這個人影背對陽光,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淡碧長衣,身形倒也挺拔。在門前站了一站,便大步進入堂內來。他一進來,韓一鳴便對他細看。他入了翠薇堂,面目看得清楚了,卻是十分俊秀的一張面孔。兩道眉毛斜斜飛入鬢角,直鼻薄唇,眼珠烏黑,方方的下頦,將他面上的俊秀之氣沖淡了些。只是他一頭頭發全都披在了背上,並未扎束,有些令人看不順眼。

    越是看不順眼,韓一鳴還真的越去看他披著的長長頭發,直到腰際,這樣一頭頭發,長在女子頭上,真是如雲秀發了。可惜卻長在了一個男子身上,並且這男子還將它披散下來,十分古怪。靈山要弟子修心之前,先就修身,因此靈山上上下下,由師長到一眾弟子,都是簡潔爽利。這虞衛佑若是將頭發也整束起來,倒是一個出色之人,他面貌雖不若趙浩洋那般陽剛明朗,卻並不陰柔。這世間的美人,都並不是完美無缺,越是美的,就越會有點欠缺。如同西子的病,飛燕的瘦,楊妃的肥一般。這點欠缺並不讓美人失色,反倒讓美人增色。靈山的師長們全然沒有這樣出色過,大師伯已是老境,二師伯身形厚實,面貌也不出色,師父一眼望去,只是一個尋常人,四師叔倒是其中最出色的,卻略有些單薄。五師叔面容剛毅,全然沒有虞在佑這樣讓人意外的美好。六師叔雖說是朵花修行而成,又修成了女子,不便評論,但白櫻師叔,也並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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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背

    而這虞衛佑,卻是沒有這點欠缺的,無論怎樣看,他都是一個美男子。他面上五官,挑一樣出來,都堪稱完美。連那方方的下頦,都是十分完美的。可這樣一個完美之人,韓一鳴卻覺他十分怪異。完美也會怪異,這真是奇了!韓一鳴禁不住又對著他細看。虞衛佑卻對著趙浩洋道︰“趙老弟,咱們可是多年未見了,你靈山換了新掌門,也不知會老友一聲麼?”

    趙浩洋道︰“現下虞兄來我靈山,我知會虞兄,難不成便晚了麼?”對丁五道︰“丁五,這是虞衛佑,你想必听過他的大名了?”丁五點了點頭道︰“虞前輩,請座。”那虞衛佑對著丁五上下打量了幾眼,道︰“這便是靈山的新任掌門麼?”韓一鳴听他言辭之中甚是無禮,但想著他長了一輩,便不對丁五客氣,也沒什麼意外的。那平波道人不也對丁師兄全然不客氣麼?只不過平波也沒有他這樣囂張氣勢,這人一來,韓一鳴便覺察到他帶來囂張氣勢,有些令人吃不消。

    他這里正對著那人細看,忽然身上如針刺一般,汗毛全都倒豎了起來,仿佛有幾百只眼楮盯著他一般,令他全身都驚覺起來。靈山之上,翠薇堂中,遇上這樣的怪事,真是令人難以料想。韓一鳴立時將眼楮望向堂中掛著的師祖手書的“甘露之泉,滌貯胸匯”八個字上去。那八個字一如既往,一氣呵成,浮于紙前,墨跡下方隱隱透出金光,令人心中安寧。韓一鳴看了一看,不再驚異,這才轉過眼去,再看那虞衛佑。

    虞衛佑已在一張椅上坐下,趙浩洋坐在他對面,丁五則坐于從前秦無方坐的椅上,只見虞衛佑兩眼在翠薇堂內掃來掃去,轉著頭看個不休。末了,道︰“你靈山果然有些與眾不同之處,可惜我今日才得見。”韓一鳴心中奇道︰“別派師長們多有來過靈山的,怎麼他竟不曾來過麼?但听他言語間與五師叔是那樣廝熟。”忽然虞衛佑轉過頭來,對著韓一鳴藏身的柱子細細看了兩眼,微微一笑。

    他雖是男子,這一笑也有些風情萬種,但看在韓一鳴眼中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倒不是他笑得象個女子,而是他這一笑有些意味深長,似乎是對韓一鳴暗示︰我看到了你。韓一鳴只覺這人說不出的古怪,仗著自己藏身木柱間,對他細看。只听丁五道︰“虞前輩到我靈山來,有何貴干?”這話說來古怪。韓一鳴自見丁五,他便是這個樣子,如今當了掌門,也全無改變。平日里師叔們看上去都只是青壯年,站在丁五面前,當真是年輕許\多。可听韓一鳴出聲稱他們為長輩,卻並不覺得怪異。這虞衛佑也是看上去十分年青,當得上年青英俊了,丁五稱他一聲前輩,卻是說不出的異樣。

    虞衛佑道︰“我一來是來看看靈山到底是什麼樣子。听說甚多,但我卻不曾親見,十分向望。二來麼,是想看看靈山可有要用得著我之處。”丁五道︰“虞前輩,靈山廣開山門,前輩想來,只管前來。但我卻要多謝前輩的好意了,靈山現下並無要請前輩出手相援之處,多謝前輩的好意了。”不知何時,三人身邊的高幾上,已多了一只熱氣騰騰的茶杯,丁五舉起茶杯來道︰“前輩遠來,請先喝杯茶罷!”虞衛佑看也不看那只茶杯,也不看丁五,只對著趙浩洋道︰“用不用得著我,暫且不說。我遠道前來,連你靈山的靈水都喝不得一口麼?用這樣的俗水來打發我!”

    韓一鳴听得一愣,怎麼他茶杯之中的茶,不是靈山之上的水麼?正在猜疑,便听趙浩洋道︰“虞兄,我靈山之上,也是俗水。天下之水,皆是一般,哪里分俗與不俗的?”虞衛佑道︰“推托之辭罷了,你知我也知。”趙浩洋道︰“虞兄,你卻是為何來我靈山呢?不會是為了這杯水罷?”虞衛佑道︰“你要這樣說,我也不否認。我自然是有事來的。”趙浩洋道︰“我說虞兄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虞兄所為何來,請直言罷。”

    虞衛佑對著那杯茶看了一看,道︰“不急不急,此事咱們慢慢來說。休要說我小氣,你們靈山之上,靈水多多,何必吝此一杯呢?也分我一杯羹如何?”丁五道︰“虞前輩,這靈山之上的水,一般是只有靈山弟子才能喝的。不是靈山弟子,是斷不能喝這個水的,難不成虞前輩還不知曉靈山這條定規麼?”虞衛佑道︰“只怕只是不給我喝罷?”韓一鳴十分奇異他為何要這樣說?哪里的水不是水,何必挑這點毛病呢?

    卻听趙浩洋道︰“虞兄,這不是對你這樣,你何時听說過同道中人非我靈山弟子能喝過我靈山之上靈水?只怕你也不曾听說過罷!”虞衛佑笑了一聲,他雖背對著韓一鳴,但韓一鳴卻听到了這聲笑,十分冷,極之異常,是從鼻子中哼出來的,他對此很是不屑!韓一鳴此時背對了他,卻總覺十分怪異,似乎他的背後有許\多眼楮盯著自己一般。可他明明是背對著自己的呀!韓一鳴又躲在木柱中,卻不知為何他總是能從背後看自己似的。他心下暗自奇怪,難不成這虞衛佑是什麼妖異麼?可是若是妖異的話,為何他對師叔又是一副如此廝熟的樣子呢?定了定神,閉目清心,他不過是身子不能自主,睜眼閉眼卻是自如到了極點的。

    他盯著那虞衛佑看了一陣,他倒依舊是個人形,倒也不是什麼妖異,也不嚇人。但看得一陣,這虞衛佑背上的長發之下,透出幾道光來!韓一鳴心道︰“這人背上如何有光呢?”再盯得細看,片刻之後,他的長發與衣裳都不再在韓一鳴


第六百二十五章 拼湊

    但這也不該是小人的眼楮,這眼楮與尋常人的眼楮一般大小,形狀各異,有的眼形狹小,有的眼珠大些,還有的眼尾微微上提。便是都在虞衛佑背上,卻也是極之零亂的,橫七豎八地生在了他的背上。睜的睜閉的閉,卻只只眼楮都露出凶光,並且正四周亂轉!韓一鳴嚇了一跳,這許\多眼楮生在背上已然可怕,還睜的睜閉的閉,還都有凶光自其中射出來,果真令人驚怕!

    好在韓一鳴對于凶惡的妖異也見得不少了,只為他的異常驚了一下,卻並不害怕。反而還極想知曉他是如何變成這樣的,因此盯著他背上的眼楮細看。只見那些眼楮並未發現他一般,只是對著翠薇堂內四處查看,或看上方,或看下方,或是四周都看,也有對著韓一鳴看的。韓一鳴起始總覺這虞衛佑怪異,卻說不出哪里怪異,此時看到了這許\多眼楮生在他的背上,卻是立時便明白到底是何處異樣了。虞衛佑看上去出色俊美,面上卻總有些怪異,挑出他五官來一樣樣細看,都是十分完美的。可是拼湊在了一起,雖說也是十分出色,總是說不出的異樣。這時卻是有些明白了,因他面上的五官,就根本是拼湊起來的一般。

    不想通倒也罷了,一俟想通,越發覺得像了。對著那虞衛佑的背景細看,只望他回過頭來,讓自己看個分明。但那虞衛佑卻不回過頭來。韓一鳴只得耐心等待。虞衛佑道︰“咱們可是有許\多年未見了。”韓一鳴一听這話,便知師叔與他從前是識得的。趙浩洋道︰“虞兄前來,想必不是只為了敘舊罷?”虞衛佑笑道︰“那是自然。我前來此處,還有一句要緊話要說。”趙浩洋與丁五皆不言語。片刻之後,虞衛佑笑道︰“怎麼,你不想听听這句話麼?”趙浩洋道︰“請說。”

    虞衛佑道︰“我是來對你說,若有我出力之處,你們只管開言,我定不推辭。”趙浩洋不出聲,卻是丁五道︰“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也沒甚要前輩出力之處,多謝前輩的關切了。”虞衛佑又笑了一笑,道︰“果真如此麼?”趙浩洋道︰“你想我說什麼呢?”韓一鳴听五師叔言語之間極不客氣,也覺極對。這人讓人一看便覺如此怪異,定然是要小心的!韓一鳴心道︰“這樣的人,是定然要遠遠避開的。更別說請他出手相助了!”可是也有些佩服此人,到底太過消息靈通了。靈山一有異樣,他便來了!

    虞衛佑一語說出,未得趙浩洋肯定言語,也不生氣,只笑了一笑,起身道︰“那咱們異日再說,我這便告辭了。”趙浩洋淡淡地道︰“慢走不送。”虞衛佑道︰“時日長久,我勸你們也別說滿話。何時用得著我姓虞的,誰也說不上不是?”韓一鳴听到最後這句,已有隱約的威脅之意,覺得十分不妙。想了一想,再看過去,只見那虞衛佑已走出翠薇堂去了,他一走動,長長的濃發拂起,原來披在背上的長發,也可以有陽剛之氣。韓一鳴越發肯定這人並非一個尋常的修行之人!他去得甚快,片刻之後,連他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他走開了去,韓一鳴正想請師叔放自己自那柱中出來,便听趙浩洋道︰“一鳴,你出來罷!”韓一鳴一抬腿便自那木柱之中走了出來。趙浩洋道︰“一鳴,你見過此人了,說說你心中所想。”韓一鳴道︰“他面上五官,似是拼湊起來的一般。雖說他看上去十分完美,但弟子卻十分不明白,為何他這完美,有些拼湊的意味。”趙浩洋點了點頭道︰“還有呢?”韓一鳴又道︰“我也不知是否是看錯了?或許\是看花眼了也說不得。他背上有許\多眼楮,在翠薇堂之內四處探看。他定是一個有些妖異之人!”

    趙浩洋道︰“一鳴,你說對了!他的確是魔道中人!”韓一鳴雖說已然猜到了,但听到師叔這樣毫不掩蓋\便說出來,也愣了一愣,才道︰“果真麼?師叔,他是魔道中人?也有門派麼?卻是哪一派的?”趙浩洋道︰“他們門派如今只有他一人了。這倒也不足為奇,魔道之中有許\多皆是門派都是只有一人支撐的。原因眾多,不一而同,不過虞衛佑卻是不同。他將整個門派都背在了他的背上,一鳴,你看見了的許\多眼楮,便是他從前同門的眼楮。”韓一鳴有些吃驚,也有些惡心,趙浩洋道︰“並且一鳴,你說得沒錯,他的面容也是拼湊起來的。他門中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眼、耳、口、鼻,最後都長在了他的臉上。實則連他的臉也不算是他的。也是許\多人湊出來的。”

    這人身上的那些異樣,當真是匪夷所思!韓一鳴別想,連听都不曾听到過。丁五道︰“他這時上門來,真令人意外。”趙浩洋道︰“他雖怪異,但卻是極聰明,想必他有他的打算了。畢竟這百多年來,他都潛身躲著,既不出來作惡,也不出來為善。這時候突然出來,只怕是察覺到什麼了。”韓一鳴奇道︰“魔道也會為善麼?”趙浩洋道︰“也會有為善的時刻。只不過想法與咱們又是背道而馳。有時為善,為的是讓別人放松警惕,有時是為了害人。”韓一鳴奇道︰“師叔,為善也可以害人麼?”

    趙浩洋道︰“自然可以。怎麼,你不信麼?”韓一鳴搖了搖頭。趙浩洋看了他片刻,才道︰“一鳴,你去細細想一想,為善是如何害人的。實則你是見過許\多的,只是你並不知曉,為善的時候也可以害人。你也不曾這樣想過。”韓一鳴默然不語,丁五道︰“師叔,還會有別的人來麼?”趙浩洋沉吟片刻,道︰“也許\會。”

    韓一鳴忽然想起一事來︰“師叔,丁師兄,咱們靈山的水,不能給他們喝麼?”丁五在一旁答道︰“師弟,靈山的水,只能給咱們師兄弟們喝。派外之人,都不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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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天殘

    韓一鳴“哦”了一聲。趙浩洋道︰“一鳴,你只知靈山有靈獸守護,你可不知喝過靈山的水,便成了半個靈山弟子了。”韓一鳴一愣,看了看趙浩洋,又看了看丁五。丁五道︰“靈山水中帶有靈山的靈氣,喝過靈山的水,便是半個靈山弟子了。因此同道好友來到靈山,喝的都是我們自山下汲來的水。若是還有飲,那同道好友所食的飯食,也是用山下之水煮熟的。這在同道中,人盡皆知。”韓一鳴曾听丁五說過靈山的水土連服三日就能穿過靈山的結界,“哦”了一聲。丁五又道︰“若是再在水中加上靈山的土,那從此之後,他便是靈山弟子了。連服三日後,他出入靈山自由自如。靈山的道道防護于他來說,皆與沒有了一般。靈獸嗅到他身上靈山的靈氣,便不會再為難他了。”韓一鳴道︰“他一定要喝靈山的水,是為了出入自由。”趙浩洋道︰“他想成為靈山的半個弟子,之後再圖後計。他是要借靈山做他想做的事的,因此他上靈山來。每一個來到靈山的同道,離去之時,都會將身上的泥塵滌蕩干淨的,便是他們想將沾在鞋上的泥塵帶走,也是帶不走的。至于水,他們永遠都只是看得到喝不到的,只有靈山弟子方能想喝便喝。這也是當年師祖為靈山設下的最牢靠的結界。”

    韓一鳴恍然大悟,靈山的水土,乃是解除靈山結界的一種方式,想了一想,道︰“師叔,那他喝了靈山的水,是否就能自如往來靈山了?”趙浩洋道︰“還不,但從此之後,靈山不論身在何方,他都能輕易找到了。”韓一鳴點了點頭,又問︰“師叔,他如今還不能輕易找到靈山麼?”趙浩洋道︰“現下只有靈山弟子能夠直接回到靈山,其他門派的同道,要麼是與靈山有由來已久的聯系,例如各派的掌門與大弟子,要麼是有法寶能夠找到靈山。不過這樣的法寶並不多,就我所知的,只有七環寶鏡能夠找到靈山。其余之人,要尋找到靈山,便只能靠運氣了。有時是靈山飛得離他們近了,他們能夠找到。有時是機緣巧合能夠遇上。”

    趙浩洋停了一停,緩緩地道︰“不過這虞衛佑,卻是處心積慮要來靈山的。”韓一鳴道︰“師叔,他是否想入靈山,成為靈山弟子?”趙浩洋搖了搖頭,停了片刻才道︰“他未必是想入靈山。于他這樣的人來說,靈山的修行方式是他向往與羨慕的。但他卻不是想得入靈山派。我們靈山派也不能收他入門,此人一入門,便是禍端。”

    韓一鳴道︰“師叔,虞前輩是魔道中人麼?”趙浩洋看了他一眼︰“你也很是聰明,尋常人可是看不出他是魔道中人的。他豈止是魔道中人這樣簡單,他可以稱為邪魔之人了!”韓一鳴“哦”了一聲,道︰“我只是覺得他的完美太有些不真著了。他身形樣貌沒有一處不完美,可是這樣的完美看上去,卻令人有些說不出的異樣。”趙浩洋道︰“你說的是!他的完美,並不令人賞心悅目。虞衛佑從前的門派不說起來不知道,說起來會嚇人一跳的。這門派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也早早就入邪魔道了,他派中之人,都是世間最為丑陋之人!”韓一鳴愣了一愣,趙浩洋可是個心直漢子,向來也不曾听他說長道短,此時他說這虞衛佑,便令韓一鳴有些意外。難不成此人果真是十分邪惡麼?

    趙浩洋道︰“咱們修道之人,首先便是修心,若不修心,修什麼都是白修。”韓一鳴與丁五都點頭稱是。“虞衛佑從前的師父,乃是一個天花病人。他幼年患了天花,天花乃是疑難雜癥,沒有極高的醫術藥理,治好了也會留有滿面的麻坑,導致面容丑陋,從此看別人面貌齊整皆不順眼。後來他收的弟子,大多都是面容殘損之人,但凡面容完整的,皆看不順眼,更不要提收入門下了。他派中弟子,面貌丑陋,手腳缺損的比比皆是,一個比一個殘得厲害。你所能想見的殘損之人,他門派中皆有了。不能走路,缺手斷腳,還偏偏個個都心里陰暗,對面容整潔,手腳完備之人恨入骨髓。因此從前他的門派背地里被同道中人喚為天殘派。”

    “天殘”二字令韓一鳴忍不住一笑,到底是哪位同道中人,口里心里也甚是毒辣,連“天殘”二字都想得出。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促狹之人,心思如此狠準利害,口中如此尖刻才能說出這兩個字來。趙浩洋接著道︰“他們門派之中,對于儀容豐美之人更是恨到了極點,恨到了哪怕是一個路人,毫不相干的路人,都會對人家唾吐的。實則是一種嫉妒!”韓一鳴忍不住道︰“身體殘損倒不可怕,他們這樣,可是連性情都殘損了。”趙浩洋道︰“你說的沒錯。後來越演越烈,直到了連看到面容豐美之人,都要同人家過不去了。”

    韓一鳴道︰“哦,這樣麼?”趙浩洋道︰“起始只是過不去,後來他門派之中出了一女弟子,此女弟子你可是一點兒都不能小瞧,面貌奇丑不說,性情極差。與你的師姐們相比,那是相去太遠了。她嫉妒所見過的漂亮女子,便總是偷偷跟去害面容漂亮的女子。她起始是偷偷去毀人容貌,到了後來,卻是去偷人家的容顏。”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容顏也是偷得到手的麼?她如何偷的?”

    趙浩洋道︰“若是對方眼楮長得漂亮,她便去將人家的眼楮剜下。連眼皮一同剜下來,然後裝在自己臉上。若是人家面上有一個梨渦,她便去偷那個梨渦。總之只要面貌美麗又落入她的眼中,完全就是給自己帶來無窮禍患!”韓一鳴道︰“這也使得?別人的容貌能給長在自己面上麼?”



第六百二十七章 陰損

    趙浩洋道︰“起始不能!但後來便能了。說起這個來,咱們若是不論事物的好壞,只論對事物的研學,我倒也挺佩服她的。連這樣的法術都可以想得出來,雖說她的法術並不十分有效,裝在自己面上的五官過些日子便會腐壞,但她總在想法子改進。也就因了她不能讓別人的眉目長在自己面上,並且長得如同是自己長出來的那樣好。她過不了幾日,便要禍害一個或兩個眉目清秀的女子。也就因了這個,他們門派才被道中人一同圍剿,直到只剩了這個虞衛佑。”韓一鳴修行不過一年多,已然听到過許\多從前連做夢都不曾夢到過的奇異之事。但這時听見這個,也覺不可思議。趙浩洋道︰“本來同道中人對天殘派很是網開一面的,便是他們當面唾吐,大家也覺是他們心中不快所致,不曾與他們一般見識。本來他們也夠可憐了,面容已然讓人慘不忍睹,大家都不願再訶責他們。他們還自己修行,同道都認為到了將來,他們不再在意自己身上的殘損,面容的丑陋了,想必就會好些。須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們門中一人開始如此,便有人跟著學樣了。門中弟子都偷偷跟那女子一同學這陰損到了極點的法術。你們要知曉,他們取了別人面上的五官,或是手腳,可是不會對人家醫治的,這些倒霉到家之人,便只有等死了。死的人一多,大家都警惕起來了。”

    “凡事本就如此,若是只是死一個、兩個人,咱們也難以追究。畢竟蛛絲螞跡,委實難以尋查。但死的人多了,都是類似的死法,同道中人便知此事有古怪了。看那些人的死法,多是慘不忍睹的,此事大違常理,並且十分邪異,于是許\多同道中人聯手,狠查了一回。最後自然是找到了天殘派。天殘派對此事來個一個字不認,並說是同道中人污蔑他們,可同道中人親眼看見他們之中有人本來盲瞎,換了別人眼楮得以復明的。再與他們交涉,這下他們難以推托,惱羞成怒,說是同道中人對他們是另眼相看。雙方交涉不成,因此對立。那時我與師兄們也跟著去過,天殘派弟子看人時,眼里的光芒都是又恨又惱的。我便是從他們而知何為又妒又恨的。幾次三番相談,都是要讓他們不再為非作不歹,但卻未果。他們心中總以為自己一生命苦,這世間所有人都應禮讓他們三分,因此咱們不該去與他們過不去。”

    韓一鳴道︰“後來呢?”趙浩洋道︰“後來,就為此事他們與眾人意見相左,又一意孤行,咱們不能不管,這樣的修行,全然悖棄了修行的本意,不如不修,後來同道中人天殘派大肆為非作歹時圍剿了一回。只有虞衛佑不曾這樣做過,沒被同道中人將他也圍剿了。但從此天殘派便只剩下了他一人而已。”韓一鳴“哦”了一聲,原來如此。虞衛佑不曾做這等事情,但他入了天殘派,可見從前也是面貌丑陋的。但緣何他目前卻不是這樣丑陋呢?韓一鳴心道︰“難不成他偷偷用了他門中這陰損到了極點的法子,卻不曾與人說麼?”可是一想天殘派成了眾矢之的,他若偷用這個法子,只怕也逃不過去。

    但他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樣子呢?這樣怪異的俊美!趙浩洋道︰“一鳴,你可是驚異他是如何變成如今這樣的?”韓一鳴點了點頭,趙浩洋道︰“他將他門中眾人尚能一看的五官四肢軀干,都挪到了自己身上!”韓一鳴一听,立時明白為何會在虞衛佑背上看見這許\多眼楮了,他將他已逝同門的眼楮都背在了自己背上!趙浩洋道︰“按我來說,他將同門的眼楮和身軀都安在了自己身上,也是邪異無比了。若是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你可不要說我心狠!他這樣作為,要麼就是心懷極多的仇恨,遲早要為他同門報仇的。要麼,他便是個見利忘義之人,不可放過。可那時將他門派清理,乃是江道長與幾位前輩相邀而為,我們是後輩弟子,如何能說此事的不盡之處?他們是要做好人的,不肯斬草除根,以致于這虞衛佑活到了如今。”韓一鳴道︰“他來尋我們,想必有要我們為他做的事罷。”

    趙浩洋道︰“此事,閉了眼楮都想得出來,要麼是借咱們靈山的靈力,達到他不能達到的目的。要麼,他就是要自靈山得到些好處的。他能夠讓他從前師門眾人不能達到的目的都在自身身上達到了,可見他比他們都要出色。再者,他那時為何不跟隨師門眾人所為呢?一般弟子都最愛隨大流,師長們怎樣做,他們便有樣學樣。獨獨他卻不為,不能說他沒有心機,只怕他早認為此事不妥,因此沒有作為。到了後來,用同門的身體來搭建,倒還讓人說他念舊情,此人的心機不可謂不深。”

    韓一鳴道︰“師叔說的是,此人以後遠遠遇見,都要繞開來走。”趙浩洋道︰“嗯!我看這回是他找上門來的。找上門來,便有他的緣故,我們小心些。此人此時上門,著實不是什麼好事,我也不信此乃偶然。咱們得小心提防,別中了他的套兒才是。他此時上靈山,是有恃無恐的,靈山,有的是他想要的東西。”

    韓一鳴也知這類與眾不同的修行總會有些不盡人意之處,必須尋得有助于己的一些異樣之物前來相助。例如羅姑,她在到靈山之前,就不得不借助沈若復的罡\銳寶劍上的靈力來讓自己的修為改進。每個修行者都會遇上智知二障,一個人的智慧,眼界都會因自身的經歷受到約束。有人相助,再好不過。那麼虞衛佑也是如此了,他將他門派中眾人的身軀都拼到了自己身上,說不定也將他們的修為都歸于己身了。因此上他應當是四處尋找這許\多修為都在一身給他帶來的不便的解局方法。想到這里,韓一鳴道︰“師叔,他將他門中這許\多人的修為都集于一身了嗎?他是否總是有許\多不便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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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客 第六百二十八章 久仰

    趙浩洋道︰“你說的對。他並非只是將他同門的身軀都挪在了自己身上,他全然是將他想要的都挪在了自己身上。因此他身上會有許\多不便。以他的修為,能夠維持這樣的面貌,已讓他吃盡了苦頭了。他想到靈山來尋一策良方,也意料中事。他也不止是只在靈山尋這良方。而是四處找尋了。只不過現下嘛,他收到風聲,靈山有些不便之處,他想來分一杯羹了。”韓一鳴一听師叔這樣說,便知青龍前來為難靈山的事情,這虞衛佑不知自何處知曉了。因此他想趁此機會,前來為自己謀些好處了。道︰“此人十分邪異,不能容許\他入我們靈山來。”丁五道︰“他若是真喝了靈山的水,成為了靈山的半個弟子,從此靈山也就會被同道中人視為魔道異途了。”趙浩洋道︰“他倒不想成為靈山弟子,靈山的修行方式于他來說,是沒有好處的。他首先已先違背了修心,他若是成為靈山弟子,將從前過往都拋開,他也活不下去。他不過是想要個半個弟子的名聲罷了。實則是想靈山有些什麼好處給他。”

    韓一鳴道︰“絕不能給他。他會害了靈山的。”趙浩洋道︰“他是只為他自己著想的,因此他來。他雖說也有些本事,但他卻忘記了一點,他這樣一個人,對自己的同門尚且是想要的便拿,對靈山就更是如此了!靈山如何能容納他呢?豈不是給自己找煩難麼?”丁五道︰“他若是再來去自如,靈山之上可真就生靈涂\炭了。”韓一鳴猛然想起平波道人對著木芝大吃大嚼的樣子來。那虞衛佑若是上了靈山,只怕比平波道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些木芝、肉芝、仙芝,定會被他吃得一干二淨。

    正想著,忽然又听到耳邊有人聲道︰“靈山掌門,我們前來拜客,請容我們進來。”韓一鳴看了看丁五,道︰“師兄,又有人來了。”丁五嘆了口氣,道︰“又來了!”趙浩洋道︰“看來消息靈通者,不止一二人呀!”韓一鳴看了看師叔與師兄,二人面上皆有些不快,便知曉來的,必然又不是什麼受歡迎的人物了。站起身來道︰“師叔,師兄,我先告退了。”趙浩洋道︰“嗯,也不必如此。來個客人罷了。見一見也是好的。”丁五道︰“那請師叔讓他們進來。”

    趙浩洋如先前那般,將那說話之人迎上山來。韓一鳴這回跟在丁五與師叔身後,遠遠地便見空中有兩個人影,小聲道︰“來了兩人。”趙浩洋道︰“一人也罷,二人也罷,沒甚區別。反正都是善者不來,小心些便罷了。”韓一鳴不听到“善者不來”這幾個字倒還沒什麼想法。乍然間一听到,確實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安。來的都是些古怪之輩,未必是件好事。雖說別的門派或許\與靈山曾經有過些齠齬,但到了這一步,那點小小的問題,已然不成其為不快了。

    韓一鳴這時留了心眼,細看空中兩個人,只見他們來得甚慢,正想他們的修為不過如此,便听其中一人小聲道︰“靈山原來是這樣,我還當有何不得了之處呢?無非是多些世上少有的花草樹木罷了。”另一人道︰“噓,休要胡說,不可小看了這些異樣物種,于你于我的修行都是大有好處的。真不知何時能搞到一樣兩樣。”韓一鳴細看空中那兩個人,只見身影倒也沒什麼怪異之處,只是二人如同逛花園一般慢慢近來,過得一陣,才在翠薇堂前落了下來。

    這兩人身上都穿著十分干淨的皂袍,二人都儀容不凡,卻不再似那虞衛佑一般俊美得讓人異樣。二人落下地來,東張西望了一陣,才走上前來道︰“靈山果然名不虛傳呀!景色怡人,異物眾多。令人嘆為觀止呀!”這明明與他們先前的口吻全然兩樣,但他們先前的話已然被韓一鳴听了個再清楚不過,因此韓一鳴知曉這二人皆是口是心非之人。並且二人那贊美之辭全然如同出自一人之口,二人面上連神情都一模一樣,越發讓人覺得虛假。

    趙浩洋道︰“原來是二位姬兄。二位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干?”韓一鳴細看二人,二人雖說長得儀容不凡,卻沒有絲毫相似之處,這二人絕不是兄弟,怎麼會稱為“二位姬兄”呢?只听其中一人道︰“趙兄,多年不見,你還是那樣出色呀!”趙浩洋道︰“如道兄,你也一樣呀。”姬如道對著翠薇堂仔細打量了幾眼,道︰“靈山果真是出塵飄逸,令人意外呀。”

    趙浩洋道︰“過獎了,二位姬兄,請入內去小坐片刻?”韓一鳴留意到師叔乃是問過他,而不是即刻請他進去入座。那姬如道笑道︰“怎麼,趙兄的意思,是並不想請我們兄弟進去坐麼?”趙浩洋不置可否,只是指了丁五道︰“二位姬兄,這位是靈山的現任掌門丁五,你們可是來找尋我靈山掌門的?不知有何貴干?”那姬如道笑道︰“原來是靈山掌門,久仰久仰!”

    韓一鳴一听二人這話,立知自己不曾看錯。二人果然是口是心非之輩了。丁師兄在同道中並不出名,也不曾參加過屠龍這類的道中人聚集大事。識得他的別派師兄弟說得上是寥寥無幾,如何談得到久仰呢?就這二人先前所說來看,他們之前也不曾來到過靈山,不然不會說出先前那話來。因此也不言語,只是對著二人細看。忽然那姬如道身邊的人抬起頭來,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道︰“這位是?”趙浩洋道︰“這是靈山的一名弟子。”那人道︰“我知是你們靈山的弟子,但這只怕不是一名尋常弟子罷!”趙浩洋道︰“我靈山弟子,人人皆是一樣的,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

    那人笑了一笑,道︰“趙兄,咱們多年不見了,也不通消息,但未必你靈山之事,我們便不知曉。這只怕是你們靈山誅魔弟子罷。”


第二十八卷 客 第六百二十九章 毒藥

    趙浩洋道︰“于靈山來說,弟子便是弟子,不分誅魔不誅魔。姬如玉兄,你如此這般強調這兩個字,只怕是另有他意罷!”原來這人叫姬如玉,韓一鳴心道︰“這二人長得全然不相似,名字倒真如一對兄弟般,難怪師叔會叫二位姬兄。”這二人無論怎樣看,韓一鳴皆覺他們不能算是兄弟,說是兄弟實在太過勉強了。

    姬如道看了看韓一鳴,轉而對趙浩洋道︰“趙兄想來是沒有請我們進去的意思,那我也就不遮著掩著了。此來呢,乃是因我們得知靈山派如今需有人相助。我們兄弟二人不才,自薦前來相助。或許\能夠幫上趙兄也說不定。”趙浩洋道︰“二位美意,我代我派掌門謝過了。不過靈山並沒什麼需要外派道友相助之處呀?”姬如玉道︰“果真如此麼?我們不過是看在往日大家相熟的情份上,前來相助,趙兄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趙浩洋微微一笑︰“確實無有要請二位姬兄相助之處,這樣罷,若是有要請二位相助之處,再請二位鼎力相助!”

    二人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不打擾了,趙兄若有所需,只管尋我們兄弟二人便是。”二人也不進翠薇堂,只是在門外與他們說了這幾句話後,便告辭而去。三人站在翠薇堂前目送他們離去。

    待得他們不見蹤影了,韓一鳴才道︰“師叔,這二人不是兄弟罷!”趙浩洋道︰“他們不是同胞兄弟,只是姓名有些巧合罷了。但這二人倒真是一見如故,結成了兄弟。因此他們對外總是稱兄道弟,實際上是一對狼狽。只不過他們著實狡猾,有害于自身的事情,做得適可而止。但也就是如此,尤其可恨,雖不害人,卻是專門損人利己之輩。從前他們為魔道不少人做傳遞過消息,做過許\多事。但他們就是太過聰明了,魔道有什麼事情他們皆會去其中插上一腳。但一旦此事準備就緒,真正動作了,他們卻是立時便抽身退出。以致于事後再去尋他們的不是,全然都尋不著。他們也就能夠存活至今。他們也不入哪一門哪一派,卻是從是在為人家作為的過程中,尋求一些好處。因而這兩人的修為也不差。並且是兼了許\多門派之長于一身的。但過他們的名聲,卻真是差到了極點。正道中人一听到他們的名字,都躲得遠遠的。私下里都稱他們為毒藥姬。可見二人對于事物有多麼毒辣了,雖說只是跑腿往來,供人驅策,為人效力,其效用卻不比真正為非作歹差到了哪里!”

    韓一鳴道︰“這樣的人也有?”趙浩洋道︰“這樣的人多了,再過些時候,你還會看到更多人。這回不知他們自何處得到了尊者與我們之間的……想必是要來撈些好處了。你等著,再過兩天,你會看到更多魔道中人了。誰也不慢,都遲早找上門來的。”韓一鳴愣了一愣,倒真料不到魔道中人消息如此靈通,居然這樣快便找上門來了。韓一鳴心知這姬如玉、姬如道二人絕不是什麼好貨色,因此他們找上靈山,必有他們的緣故。想必是要自靈山得到什麼好處的。雖說他們連翠薇堂都沒進,也不喝靈山茶水,但他們也如那虞衛佑一般,是要自靈山得到什麼好處的。停了片刻,趙浩洋道︰“只怕不止他們,便是同道中人,想必也收到消息了。咱們想著如何應對罷。”丁五也沉默良久,到了末了才道︰“再過幾日,大師兄他們也回來了。估量著最多三日,除卻沈師弟與陸師弟不能返回,其余的師兄弟們便都回到靈山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道︰“那謝師兄也回來麼?”丁五道︰“謝師兄也回來,只不過他與別人不同,他來得慢。只怕不止三天。”韓一鳴想了一想又道︰“陸師兄與沈師兄呢?他們能趕回來麼?”丁五道︰“師弟,他們是我師父派遣下山的。至于去了何方,做些什麼,我就不便詢問了。他們辦完了事,自然會回來。”韓一鳴默然不語,他也知大師伯派了二位師兄出去,自然有他老人家的緣故。但之所以問起這二位師兄來,卻是想著有這二位師兄,好歹自己心中的眾多疑問可以有人說與,大家一同說話,可以解開自己心中眾多疑問。

    回到靜心院中,雖說師兄們回來了不少,有人在院內屋門前出入,熱鬧了許\多,但不知自何處而來的擔憂自心底透出來,本來看熟了的靜心院熱鬧場面,也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回到屋中,顧清泉並不在屋中。韓一鳴獨自坐到床邊,捧了無色無相寶鏡細看。

    無色無相寶鏡之中碧水輕漾,小小荷苞微露。韓一鳴對著它看了片刻,忽然想到,那白龍不能再借自己的目光看到它所想知曉的,也不能再傷害自己,莫非是這寶鏡之故?自己的修為怎會在短短時刻之內就精進到讓白龍不能傷害呢?相比上回,自己身上就多了這塊寶鏡,救了自己,讓白龍看不到自己心中所知的,就該是這面寶鏡了。想到這里,禁不住輕輕用手指劃過鏡面。他的指尖自碧波之上劃過,那圓圓一泓碧波之中,竟然有幾個小小漣漪漾了開來!韓一鳴不禁對著指尖細看,指尖之上並無濕潮,並不似觸到了水。只是指尖一涼所觸之處光滑堅硬,無色無相寶鏡本是銅鏡,韓一鳴這一下踫觸鏡面,與踫到其余尋常銅鏡無異。但上面的碧波卻起了漣漪,真令他想不明白這寶鏡到底是何物所成!

    正看著,顧清泉的聲音道︰“師弟,你看什麼呢?”韓一鳴抬起頭來,顧清泉提著刀劍兩般兵刃進來。韓一鳴還未言語,便听他又道︰“你何時會對銅鏡呆看了?可不要說我做師兄的不厚道笑話你。哪有男子對著銅鏡顧影自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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