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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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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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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6 23:27: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一、摘心
    杜超伸出手來,兩根手指中夾了一片薄薄的石刀,韓一鳴認出這片石刀就是原來謝子敏師兄的石刀。杜超見他看著這片石刀,便道︰“這是謝師兄的石刀。我用完這次之後,便還與你們。”沈若復連忙道︰“杜師兄,我們全然不是這個意思。看見石刀我們想起謝師兄來,並非是要這片石刀。說實話,這片石刀在我們這里,全然沒有用處。我們也不會用它,放在我們身邊,才真是沒意思呢。還是杜師兄你留著,至少在你的手中,還有它的用武之地。”

    韓一鳴也道︰“是呀!還是留在師兄手中的好!”杜超看了看他們道︰“那我便不推辭了,這石刀是謝師兄親自做成,用起來極為順手,因此我也著實是珍惜。”說著將石刀放入熱水中,伸手在背上一拿,手中已多了一把刀身寬闊,刀背厚實的短刀。杜超道︰“我給你施點藥罷,這樣你少痛些。斬斷你心口的所有肋骨,我還不能做到讓你全然不痛。”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嚇了一跳,這要斬斷多少根肋骨才行,但付師兄已道︰“好!多謝杜超了。”

    杜超自懷內摸出一個塞得緊緊的小瓶來,對韓一鳴道︰“拿一個碗來。”韓一鳴連忙去拿了一個碗來,他將小瓶瓶塞拔開,對著碗里倒了一下,韓一鳴只見一滴水滴入碗中,杜超已連忙將瓶塞塞緊,道︰“拿出去,要半碗泉水與半碗井水兌上,還有,要一小撮黃土。”這倒不難,有村莊之處,必有水井,這里背後靠山,山上有山泉,韓一鳴連忙拿了一只空碗出去,先到井邊去打了半碗井水,再去尋一處山泉舀了半碗泉水,抓了一把黃土拿在手心里回來。杜超已將床上付師兄的衣裳都解開了,見他回來,看了看水碗,道︰“快將黃土加進去,讓他喝下。”韓一鳴邊將黃土加入水中邊道︰“就喝這黃泥水麼?”杜超道︰“是。不過這可不是黃泥水,于他大有益處的。來我來讓他喝。”

    他將那碗黃泥水接過去,拿著碗在手中晃動幾下,那碗中的黃泥水已全然變成了黑色,如一碗藥湯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連忙過去扶起付師兄來,杜超將那碗藥湯送到付師兄口邊,付師兄一氣喝完,躺下來不過片刻,便沒了氣息。韓一鳴猶有些不敢相信,但伸手輕輕一推,那師兄已全身都僵硬了。雖說韓一鳴並不認為杜超會傷害自己的師兄,但看著付師兄僵硬得不會動彈了,心中也有些吃不準了。杜超道︰“你來替我按住他的身子,不讓他滑動!”卻是對沈若復說的。沈若復走上前來,杜超指點他一手按著付師兄的肩,另一手按著他的腹,提起那柄厚背短刃來,飛快向下劈去。

    韓一鳴還未眨眼,他已一刀將付師兄胸前砍開來了。沈若復兩手按著那師兄身子,眼都不敢一瞬。韓一鳴不禁慶幸不是自己去按師兄,如果是自己去按,只怕手都軟了。杜超提起刀來,一連幾刀,每一刀都將付師兄胸前剁開,听著那聲音,渾身都不舒服。一連幾刀之後,杜超將刀放在熱水中,兩手將付師兄胸前砍開處向兩邊分開,對韓一鳴道︰“來,你來。”韓一鳴走上前來,杜超道︰“你伸手進去,將他的心摘出來!”韓一鳴如同听到了鬼號一般,兩眼瞪得極大“我”了幾聲,才道︰“摘,摘心?”

    杜超道︰“是,他的心要摘出來,我才能將他壞死的心脈全都割去。才能救他!”韓一鳴雖說天不怕地不怕,到了這個時候,也有些說不出話來,先前他慶幸按住師兄的不是自己,現在卻恨按住師兄身子的不是自己。杜超道︰“要快!他傷了心脈的人,你下手要快,不然倒會害了他了。要不你來學我,將他胸口扒開,我來摘心。不過摘出來,你縫不了,還是得捧著這顆心!”韓一鳴看了看沈若復,沈若復早就將頭轉開了,全然不知似的,只得道︰“好,好,我,我來摘。”

    伸出手來,卻見雙手上全是灰土,連忙去洗了洗,這才過來,看著那扒開來的胸口,一咬牙,閉了眼,正要伸手進去,杜超已道︰“不能閉眼!你閉了眼,看不到其中的形狀反而會傷了他的心肺的,你怕什麼呢?快些。”

    韓一鳴一咬牙,伸出手來,向付師兄胸口伸入去,那胸口裂開處,已全是漆黑。杜超道︰“對了,慢些,你右手向右邊探,左手向左邊探險,不要用指甲劃傷他的肺。嗯,你摸到一個軟中帶硬的物件了麼?”韓一鳴哪里分得清什麼叫軟中帶硬,指端所觸之處皆是軟膩,軟膩得他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了,也不敢看,更不敢用力,道︰“什麼軟中帶硬?”杜超道︰“最軟滑的,莫過于肺,你摸到的軟滑之物,乃是你師兄的肺。他的心包在肺內,你繞開了肺才能觸到。”韓一鳴牙關發酥,強忍著難受,指尖向下摸索,沿著那軟膩進去,不知探了多久,才觸到一點如杜超所說的軟中帶硬之物。再三確認之後,道︰“我摸索到了!”杜超道︰“好,那你小心些,將它慢慢摘出來。”韓一鳴強忍著胸口的難受,向下探去,好在這位師兄的心不大,手慢慢側過去,便將他的心捧在了手心中。慢慢自他胸口退出手來。那顆心還在他的手中跳動。

    他不敢去看一眼手上的物件,只听著杜超道︰“嗯,慢些!這里他肋骨會劃破他的心的。你向左邊,左邊。”韓一鳴全然不敢去看,只听著他指點,將那顆心慢慢自師兄胸口摘了出來。杜超道︰“好!韓師弟,你不走開,我很快便會將他壞死的心脈剔除的。”韓一鳴哪里敢去看他,早將頭擰開了,沈若復也是將頭擰向一邊,誰也不敢看那杜超與韓一鳴手中捧的那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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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6 23:2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二、種草
    也不知那杜超做了些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那杜超道:「好了,來,我將他受傷有毒的心脈都剔除了,你將他的心放進去。」韓一鳴道:「我要怎樣放?」杜超道:「哦,現下倒不必太小心了,你只管丟進去便可。」韓一鳴手上的心還在跳動,聽了能扔進去,連忙看心口那縫隙,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那心口竟是熱騰騰的,有熱氣冒出來。杜超道:「快,你愣什麼?」韓一鳴連忙將那顆心對著心口扔進去。

    那顆心落入付師兄杜超兩手將付師兄胸口擠緊,對韓一鳴和沈若復道:「你們一人一邊,將他身子擠緊,過半個時辰後,他傷口會長合攏,那時再緊緊纏住便好啦。」沈若復道:「為何不現下便纏住呢?」杜超道:「現下纏住,骨頭如對不好,再拆開來麼?多拆幾回,斷骨對不准,只會害了他。」沈、韓二人一人一邊,將師兄的身子擠緊。這時倒不見血了,將他身子擠攏,只見一條長長傷口。二人四隻手,將師兄身體擠向對方。杜超拿出一隻盒子來,打開來其中是碧綠的藥膏,他兩手摸索付師兄胸前斷骨,一一對準,對準一根,便塗上藥膏,順便用石針將他胸口縫起。

    忙了一陣,已將胸口縫好。再轉身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卷布來,與他們穿著的布大不相似,這布極厚,且極硬,將這布緊緊纏在付師兄身上,最後的布頭,也用針牢牢縫上。忙了這一陣,三個人都是滿身大汗。杜超道:「好了,他過會醒來,身上會有些痛。這三天內不能吃飯食,你們給他多喝水。這傷要半月才能全好,這半月內,不能用力,用力過猛會將他傷口掙開。那可就再長不好了,因此,你們便在此間歇息半月罷,半月之後,將布拆開,他傷口便不會再掙開了。不過真要長得和從前那樣好,至少也要一月。你們在此間住半月,想必是不會有人前來打擾的。半月之後,也要囑咐這位師兄要多為保養。等心脈長全了,才算全好。」

    韓一鳴早趕著去洗了手,杜超道:「你們先將這地上的土坑用土掩埋上。」韓一鳴與沈若復趕過去,馮玉藻早蹲在地上用土掩蓋那幾個滿是血腥的淺坑了。過得一陣,羅姑與師姐回來,果然帶著九轉回魂草與龍腦香來。杜超道:「枯骨刀上有屍毒,這九轉回魂草用於吸屍毒最是厲害了。」韓一鳴此時已覺全身脫力了,比打了一仗還要累人,在一邊坐下來,看著杜超將那塗師兄的皮肉挑開,將九轉回魂草種在他的傷口中,將龍腦香磨成細粉,不知又自懷中摸索出什麼藥材來,加在一起,塗在漆黑的背上。

    忙亂之後,杜超道:「韓師弟,龍腦香驅百毒,九轉回魂草,三天便能將這位師兄背上的屍毒吸盡,你將它拔下來,種在土裡,只須七日,便拔起來隨身帶走。這可是一件好物件,回魂草吸了屍毒,乃是天下至毒之物。這至毒之物用來治中毒,不論是什麼奇毒,卻都能治好。正所謂以毒攻毒,便是不要輕易施用,你們帶在身邊,或多或少也有些幫助不是?」韓一鳴點了點頭,杜超道:「那我便要告辭了。」

    沈若復道:「這怎能行呢?這傷……」杜師兄道:「我盡力而為,他們的性命也保住了。只要假以時日便與二位師弟一般無二了,不必擔心。」沈、韓二人對望一眼,韓一鳴道:「師兄這是要去向何方?」杜師兄道:「我麼,還是回我師父處去。」韓一鳴頗有些不以為然,想要說:「何必呢?」但想那是他師門,又忍住了。杜師兄道:「師弟不必擔心,好歹那是我師門,不會怎樣的。我也不會提及靈山的師兄弟們,不過你們一路上要小心。我聽說有人將你們的消息傳給我同門,因此你們也多加防備些。」沈、韓二人都只能道:「多謝師兄。」杜師兄道:「二位師弟,你們若有所需,只管來找我便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絕不推辭。」他再囑咐了幾句,告辭而去。沈若復歎了口氣道:「平波門下有這樣的弟子,也真是奇了。」韓一鳴道:「他倒是一位極好的師兄。只不知回去後,平波與他同門會怎樣為難他!」

    眾人都道:「平波門下有這樣的弟子,簡直是出污泥而不染了。我還以為他門下弟子耳濡目染,都與他一般無二。倒不料這杜師兄與他卻是全然兩樣,全然不似他門下弟子。也不知他看到這樣的弟子是會慚愧,還是會惱怒?」韓一鳴道:「也難怪沈師兄會如與謝師兄一同去修行,他著實也該跟著謝師兄去的!」沈若復歎了口氣道:「可我便是想不通,他為何一定要以平波門人自居呢?平波門人是什麼不得了的名頭麼?平波的門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到底,他門派之中,最為厲害的,乃是他的心術,至於法術麼,不提也罷。」韓一鳴也知平波是靠別人撐腰才果真厲害起來的,他招集了這許多人同上靈山去,才將自己所想奏效的。若只是帶他門下弟子,那是絕對不會是靈山弟子對手的。

    許久以來,韓一鳴都在細想這事。若是平波帶了他門下弟子來,就算大師兄等都離開了靈山,靈山也不至於會被他們逼到這一步,韓一鳴也就不會劍劈靈山。想到這裡,道:「師兄,我看平波招來的這許多人,都已有了離去之心,咱們……」沈若復道:「那是自然,這些人來,就是有所求而來。靈山被師弟劈碎,他們什麼都拿不到。自然心懷不滿了,我看平波到底有多少家底,能讓他們都心滿意足。師弟,你這一招狠極。」韓一鳴道:「好在是丁師兄指點的。若是靈山現在真在平波手中,我會得心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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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6 23:2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三、似曾相識
    沈若復道:「不止你,靈山的師兄弟們,全都會得心病的。這心病得上了,可就不易好了。因此你是將咱們的病根都去除了。」忽然有人「噓」一聲,韓一鳴回頭一看,卻是羅姑在「噓」了一聲,沈若復壓低了聲音道:「有人來了。」韓一鳴一時警惕起來,沈若復道:「沒事,不是追咱們的人。是這家的主人。」韓一鳴意外,沈若復道:「咱們可是住在人家家中,與人家同用這一屋,只不過人家不能看到罷了。為了不讓別人覺察,這家人回來咱們聲息也輕些。」

    正說著,韓一鳴已聽到「呀」的一聲響,有人聲傳來,只是模模糊糊,聽不大分明,便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沈若復低聲道:「他們說話咱們聽得見,咱們說話不知他們聽得見麼?只盼他們聽不見。」忽然聽有人叫了一聲,環視屋內,人人都悄無聲息,這聲音是這家主人發出來的了。韓一鳴凝神細聽,過得片刻,只聽一個女子聲音道:「屋內怎地是這樣的怪味?」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嗯,別是什麼貓兒、狗兒死在屋內了罷!可怎麼聞著有些血腥氣呢?

    這邊人人皆知此乃是付師兄身上流下來的黑血的血腥氣息,頗有些歉意,卻都不便出去言聲。只聽那邊翻箱倒櫃,聲響不小,想是屋內二人翻找起來,要找到這氣味的所在。韓一鳴禁不住看了看地上那四個淺坑,早已填上了,但這氣味想來卻是片刻之間散不去的。

    這屋內倒是個藏身的極好處,杜超的醫術也不可小看,第二日回魂草便將塗師兄背上的屍毒吸了個乾淨,馮玉藻將回魂草自他背上拔出,到屋角後種在土中。付師兄與塗師兄的傷勢一天天好起來,四天之後胡栩背上的黑氣去盡,只看得見些青紫了,其次是那傷痕結痂,塗師兄也一天天有了神氣。付師兄好得慢些,起始是因失血過多,渾身無力,因此下不來床。但杜超留有方子,按方抓藥,並依杜超囑咐在飯食方面多加留意,果然身體也是一日比一日強健起來。

    不過十日,付師兄已能下地,韓一鳴與沈若復將他胸前裹著的布條拆開來,胸口只有細細一線傷痕,不留神看視,還真不能確知。到了第十日,付師兄已道:「咱們走罷,早些去與丁師兄彙集一處,也能早些與師兄們相見。」眾人忌憚著他傷的是心口,怕他耐不住勞累。塗師兄道:「我哪裡還等得了再過些天?咱們走罷,去找丁師兄,大家聚在一起,至少也不用怕平波一夥。」他再三要走,眾人都依了他,馮玉藻拔起種在土裡的回魂草,眾人悄悄離開那屋子,拿了門簾依舊包住韓一鳴的寶劍,一行人向北而去。

    韓一鳴私下裡也與沈若復說過不知是誰將丁師兄向北而去之事透露給了錢若華,與沈若復猜測了一陣,卻都沒有結果,按理來說,靈山到了如今這一步,還在靈山的弟子也不會有叛離靈山的想法了。若想離開靈山,那離開便可,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張。能留下來的靈山同門,都是不願到別派去,不願背離靈山牡蘢恿恕H綰位夠嶠諶說南侶潿幾嬤艋兀慷瞬虜飭撕瞇┤兆櫻詞遣虜獠壞劍忠饌狻5故撬撬又Γ綹美肟恕D羌胰思易運親〗螅諾僥薔妹植簧⒌難任兜潰淥擋輝吹矯絞裁匆鍛蓯怯行┌話玻壞筆俏菽誒戳聳裁床桓美吹男盎啵肓巳死醋鞣ǎ至撕靡煌u拋靼鍘?

    原來當地傳說有狐魅人,因此這家人猜測家中或是來了狐狸。那法師前來作法,韓一鳴等人皆看到聽到,不過法師看不到他們罷了。書了無數符字,貼得滿屋滿牆皆是。倒也沒甚妨礙,只是擔心丁五一行人,這裡眾人也有些不安於室了,於是悄悄離去。

    頭兩日因顧慮著付、塗二位師兄的傷勢,走得不快。過了兩日,付師兄道:「我好許多了,咱們還是盡快趕上去罷。我心中不安。」但不論怎樣趕路,卻是沒人御劍,因他們一同御劍,會引來不少人。沈若復道:「雖說平波招集的人都有散去的意思了,但咱們一露面,難保他們不聚攏來,凡事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一行人走了三天,倒也平靜。這日中午來到一個村子,這村子不大,幾十戶人家。但卻是十分樸實,他們補添乾糧也頗為順利,時值中午,太陽極烈,不利於行走。便在人家門前屋簷下歇息。坐得一陣,見那邊山樑上了來個人,與他們反向而來。這裡並不平坦,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四處查看過。便是眾人坐下來歇息,他們也是輪流四處看望的。這時正是沈若復四周張望,遠遠見有人來了,便定睛看去。

    那人行色匆匆,一直向著這邊走來,他身上衣裳絕不是尋常農人穿著的短衣,卻也不是富人穿的綾緞。沈若復是因他腳下極快,特意留心的,見他來得近了,便招呼同門小心。韓一鳴也站起身來看,不知為何,看見這個人,便覺似曾相識,韓一鳴心中不禁有些警惕起來,與沈若復對看了一眼,轉身對羅姑和師姐道:「那人有些眼熟,我們上去看看。你們可要小心。」羅姑與師姐都點了點頭,韓一鳴與沈若復便迎著那人而去。

    二人走上山去,那人向下而來,韓一鳴只覺那人真是不知在哪裡見過一般,意外之極。忍不住對沈若復道:「我好似在何處見過他。」沈若復也道:「是,果真是有些廝熟似的。只不知他是何人,讓人眼熟到了這一步。」正說著,那人抬起頭來,遠遠地向二人看了一眼,便收住了腳步。韓一鳴與沈若復見他收住了腳步,便加快腳步,向著他快步趕去。那人看了看他們,忽然轉身便跑!韓一鳴與沈若復都道:「快!咱們追上去,千萬不能讓他跑了!」那人跑得不慢,他們追得也快。忽然那人雙腳離開地面,向空中飄起,韓一鳴與沈若復更是吃驚,都道:「快!不能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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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6 23:2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四、悔
    沈若復躡空法用得不熟,韓一鳴卻是用得極熟,也飛奔過去,沈若復在後面道:「我趕不上他,我在後方。師弟你趕得上他,你去前方。」韓一鳴追在後方,那人也是全力奔跑,卻哪裡有他這般快,轉眼被他自身邊越過,轉過身來攔住。那人看他轉身攔住自己,回身便跑。後方有沈若復守著,韓一鳴只是逼近過去,將那人夾在二人當中。沈若復道:「你是何人?為何見了我們便跑?」韓一鳴四週一望不見人影,也不見異樣,道:「下去再說!」

    那人低著頭只不出聲,沈若復道:「你是何人?」韓一鳴道:「下去!都下去再說!」那人被他們逼著落下地來,韓一鳴道:「你也是同道中人,一見我們便跑,是何緣故?」那人道:「我,我,師弟,你們……」他「師弟」二字一出口,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吃了一驚,沉聲道:「你是何人?」那人慢慢抬起頭來道:「是,是我!」

    他滿面的羞慚之色,韓一鳴一見他面,便愣住了,這人他是認得的,並且也記得!跟隨司馬凌逸離開靈山的弟子中,就有他。師父還問過他:「你也要走麼?」只是韓一鳴不記得他名字了,但一見他的面,無明怒火便直撲上來,冷冷地道:「你早不是我靈山的師兄了,叫我們師弟做什麼?」沈若復道:「原來是徐子謂師兄!從前之故,我叫你一聲師兄,但你離開靈山,已不是我們的師兄了,不必叫我們師弟,我們做不起你師弟!也難怪你一見我們便跑!」

    徐子謂滿面難堪,片刻之後,道:「二位師弟,我,我……」這時看見誰,韓一鳴都不惱火,唯獨看見叛離靈山的師兄,那真是滿腔怒火都湧上心頭來,忍不住道:「我們不是你師弟,我們有不起你們這樣的師兄!沒了你們,靈山也不至於這樣!臨時變節,你也當得起我們的師兄麼?」沈若復道:「師弟,咱們走!咱們沒有這樣的師兄。」徐子謂難堪之極道:「二位師弟,二位師弟,請聽我說一句話好麼?我,我,我很後悔!你們要罵我,就讓你們罵個夠。只要你們,只要你們……」韓一鳴道:「我們罵你還有何益?你們真是讓我們連罵都不想罵了!你們還是做師兄的,怎能在那個時節離開靈山,你們……」他滿腹皆是憤怒,卻是罵不出來。徐子謂道:「二位師弟!我真的很後悔,我,我也沒想會在這裡遇上你們。我,我只當再沒法見到你們了。我也沒臉見你們!」他說著,居然流下淚來。韓一鳴與沈若復只覺可笑,沈若復道:「徐子謂,你也不必對著我們哭。難不成你哭一哭,我們便不計你們背棄靈山之仇麼?同門成仇,只因你們離開,也真是可笑!」徐子謂道:「我知曉,我都知曉。可我真是後悔,悔不當初,不論師弟們信還是不信,我都是極為後悔的!我,我怎會離開靈山,不跟你們一同呢?我,我……」

    韓一鳴冷冷地道:「可你確實離開了靈山!我師父叫你,你也不曾留下!」徐子謂道:「師弟,我極是後悔。此事說起來,我極是後悔。你們信麼?」沈若復與韓一鳴對望了一眼,都不言語。徐子謂道:「我們離開了靈山的師兄弟都極是後悔,我那時不知最終會是這樣。靈山……」他眼中泛起淚光來,韓一鳴卻覺自己心地剛硬,全然不為所動。他此時便是將眼淚流成了河又怎樣?靈山沒了,不會因他流淚而重生。這時的眼淚,全然不會讓韓一鳴心動心軟!

    沈若復道:「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對了,你怎會在此?你一個人麼?」沈若復也絕口不叫師兄,韓一鳴也知這是心中有氣的緣故。徐子謂道:「我是路過此地,師弟,你們,你們……」他四下裡張望,沈若復道:「我們可不是一個人在這裡,你要去告訴別人麼?」徐子謂抬起頭來,看著沈若復道:「我絕不會的!」雖說他背棄靈山讓人厭惡,可這時說話卻有些斬截。不過韓一鳴只覺自己再難相信他了,只道:「你要去告訴別人,那也由你。」

    徐子謂一張臉脹成紅紫色,半晌才道:「我絕不會告訴別人的。師弟,你們不當我是師兄了,我也不怪你們,凡事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沈若復忽然道:「司馬,大師兄呢?」他臨時改了口,徐子謂道:「大師兄,他和我們在一起。你們放心,遇上你們之事,我絕不會跟別人說的,便是大師兄,我也不會說的。他,他不會知道的。他也不會告訴別人。」他忽然眼中泛起淚光來,韓一鳴看著只覺厭惡,想要走開,沈若復卻是不走,道:「哦!那就好!不知你要去向何方呢?」徐子謂看了一看前方,道:「我,我想去找樣物件。」

    沈若復道:「你找何物?」徐子謂默然片刻,道:「反正不是什麼有害於人之物。」沈若復對一鳴使了個眼色,道:「那,你去罷。」徐子謂拔腿要走,卻又站住了,轉回身道:「師弟,丁師兄好麼?」韓一鳴道:「虧了你還記得丁師兄!托你們的福,還活著!」他也不意自己說話這樣尖酸刻薄,但見徐子謂低下頭去,極是難堪,心頭一陣痛快。過得一陣,徐子謂道:「你們不當我是師兄了,可我仍當你們是我的師弟。」韓一鳴冷笑一聲,道:「我們可沒那麼大福氣,當什麼師弟。」徐子謂道:「師弟,我心中極悔,只是說不出來罷了。」沈若復道:「悔什麼呢,悔之晚矣!」

    他不說這話還罷,說了這話,徐子謂掉下淚來,拔腿便走。韓、沈二人在一邊看著,也不出聲,看著他向下方村子走去。馮玉藻等幾位師兄師姐便在路邊歇息,徐子謂遠遠收住腳步看了他們一眼,馮玉藻等幾人也看見了,徐子謂在原地站了一陣,猛地向前奔去,跑得極快,不多時已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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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6 23:2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五、恨
    這邊沈、韓二人沿路回去,與馮玉藻等匯合,馮玉藻道:「那是徐師弟不是?」塗師兄道:「我看是!」沈若復道:「是!」馮玉藻道:「不料故人相見,卻是兩相逃避。」韓一鳴道:「我卻不逃,我並未做什麼虧心事,也沒殘害同門,我不逃。至於他為何要逃,那是他的事。他害了我靈山,沒臉見師兄們,因此逃開。」馮玉藻道:「我看他情形也不好。想必心中也是難過的。」沈若復道:「我倒極想去看看,他去做什麼?」馮玉藻道:「他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了,師弟便不必去追趕了。」沈若復道:「馮師兄,他定與司馬凌逸在一處,我便是想看看司馬凌逸到了如今是什麼模樣!」

    韓一鳴道:「什麼模樣都就是這麼回事了,還能如何?我還真不信他離了靈山能成什麼事!」沈若復道:「師弟說的沒錯!但我便是想看一看,你說我心懷鬼胎也罷,心術不正也罷,我便是想知曉他如今是什麼樣子。你要不要去看看?」韓一鳴略有些猶豫,塗師兄已道:「不知道咱們這樣出現在離開靈山的他們眼前,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反正咱們如今也是落魄,想必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我便不信,他們離開了靈山會有什麼好結果!平波可不會為他們做許多事情!」

    馮玉藻道:「我們去尋他們麼?」韓一鳴頗有些意外,看了馮玉藻一眼。馮玉藻道:「師弟,到了這一步,見面就沒什麼了。平波道長幾百年來處心積慮,豈是因了他們就會改變的。說實話,即使他們不離開靈山,平波道長一樣要上靈山的。只不過沒那麼險惡,是硬打硬拚拼上來的。咱們問心無愧,為何不見他們呢?」肖謂恆道:「見面,要麼是短兵相接,要麼便是當不曾看見,再不然便是看誰能心中踏實。我心中再踏實不過,沒有對不住師門,我倒想看看他們心中踏實麼?有什麼面目來面對我們!」

    韓一鳴道:「是!師兄說的是!只是我心中並不會因此痛快!」付師兄道:「咱們沒什麼可痛快的,但咱們去到他們面前,他們更不痛快。他們不想有人前去訶責,咱們也不必訶責,只須走到面前去便是。報仇麼?這也算是!我恨他們為何要在那緊要關頭離開靈山?他們這樣一去,真是蠢笨到了極點!」馮玉藻道:「付師弟,如沈師弟所言,大師兄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只是想知曉,大師兄好不好?至於他離開靈山,我心中也痛恨,畢竟他是靈山的大師兄,這樣離去,靈山弟子就垮了一半。但我並不怪他,我只是可憐他,因我知他也好不到哪兒去!咱們好歹還能師兄弟見面,他們只會比咱們更難。」

    沈若復道:「師兄說的極是。平波絕不會對無用之人有什麼好面目的,大師兄不肯入他門下,他便不在意了。別派大師兄也未必會去,因此他們真是付師兄說的愚笨。」韓一鳴道:「可是不論如何,大師兄在那個時候離開靈山,我當真是恨他的!」沈若復道:「小師弟,他恨你也不比你恨他少呀!大師兄長久以來,都想讓你將掌門位奪到手中的,他自己當掌門無望,便想成全你。實則也是想著這掌門落不在他手中了,才想到你的。可惜你一直不領他的情,他好意要栽培你,你卻總也不領情,想必他心中恨你,遠勝於你心中恨他!」

    韓一鳴道:「說起這個來,師兄,我還要怪你。你早看出來了,為何不與我說?事已至此,再說給我,又有何益?」沈若復道:「小師弟,我如何對你說?說大師兄對靈山有了壞心?還是說大師兄想要害你?你信麼?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怎能信口便說?」韓一鳴歎了口氣,確實沈若復說的是,那時他要是說大師兄對靈山有了背棄之心,誰也不會相信!

    沈若復又道:「別說你了,便是陸師兄,說起來,也是全然不信的。不是麼?我只不過認為不能事事依賴大師兄,他差點兒與我吵了起來,我還能說什麼呢?」韓一鳴歎了口氣道:「是的,就是我,也是不信的。可卻是偏偏如此了,任是誰也想不通。」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道:「不知顧清泉師兄怎樣了?一路同來,都沒有他的蹤影。」馮玉藻道:「只望他吉人天相。」韓一鳴歎了口氣,實則不見了的師兄師姐多了,靈山到最後,到底留下了多少弟子,誰也不知。沒再見面的同門,只能當他們都還在躲避平波的追擊。要是想到他們都不在人世了,那真是難以承受。

    幾個人歇息了一陣,韓一鳴又遠遠地看見徐子謂身影去他去的那方現出來,悄聲道:「看,來了!」沈若復道:「咱們都藏起來,過後跟著他去。他若沒什麼,咱們或許念著同門之情不與他計較了,但他若真有什麼不妥,咱們也不至於事到臨頭才知曉。」一行人都起身來,藏到不見人影之處,過得片刻,徐子謂走近來,走到他們歇坐之處,四下裡望了一陣,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向著先前的來路而去。

    他在前方走著,這裡眾人跟在後面,隨著他走過兩道山梁,見前方有了人影,都停下腳步來,沈若復道:「小師弟,咱們前去看看。讓師兄師姐在這裡歇一歇。」二人便跟著徐子謂走近去。二人手腳甚輕巧,走得近了,才見徐子謂是向著三個老態龍鍾之人而去的。他走到那三個老人面前,道:「師兄,我回來了!」

    韓、沈二人都嚇了一跳,這三個人都老得弓腰駝背,滿面皺紋,全然沒有神氣了,鬚髮皆白,其中一人還在不停咳痰,這三個人是他們的師兄麼?但徐子謂卻走到其中一人身邊道:「大師兄,你今日好些罷?」那老漢抬起頭來,滿面皺皮,張開嘴來,連牙齒都不剩幾顆了,說話走風。韓一鳴與沈若復都驚得說不出話來,這與他們意氣風發,形容灑脫的大師兄可全然是兩個人。二人都細看那老人,與心中所記得的大師兄對比,但不論怎樣看,這人與司馬凌逸全無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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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六、耄耋
    那老人「嗯」了一聲,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動地,韓一鳴聽著他這樣咳,似乎是要將自己的心都咳出來了,頗有些聽不入耳去。咳了一陣,他含含糊糊說了句話,卻聽不明白,徐子謂在一邊點頭,末了道:「師兄,這些事都不必再擔心了,好好養著。」

    這三個人都老得看不成了,若不是徐子謂在一邊,韓一鳴根本認不出這是靈山的師兄。本來他與沈若復來,也是有一肚子氣,司馬凌逸離開靈山竟是在靈山最為危急的時刻。他要離開靈山什麼時候都可以離開,但單單在這個時候,於靈山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因此韓一鳴來看司馬凌逸還有個想法,乃是想看他如何面對昔日靈山的師弟們。但看到司馬凌逸成了這樣,意外之餘,也有些忍不住的歎息。沈若復歎了口氣道:「我也是按捺不住的要來看上一看,我沒有親見大師兄離開靈山,但,但我著實想當面問一問他,他做師兄,是如何對我們言傳身教的?大師兄學識豐厚,但說到口齒銳利,我也不會輸於他。我是一定要問個明白的。」停了一停看了看司馬凌逸,又道:「可是這樣,讓我如何問得出口?他離開靈山,變成了這般,我心中說不上痛快,也說不上惋惜。」韓一鳴道:「是,這些都是大師兄自己決定的,咱們如何惋惜得了?惋惜又能如何?大師兄離開靈山便成了這樣,報應這樣快,著實是我不曾想到的。」沈若復道:「小師弟,不是我說什麼,大師兄變成這樣,真沒什麼不能預料的。他的修行是跟隨師祖師尊們學到的,他背叛出靈山,與靈山的一切就都結束了。或許是紫裳師叔誤導了他。」

    韓一鳴道:「紫裳師叔?」沈若復道:「小師弟,你可知叛出師門,在別的門派中,會是什麼結果?」韓一鳴搖了搖頭:「我見識甚少,修行的時刻也短,師兄說與我聽一聽。」沈若復道:「叛出師門,有的人會即刻失去全部的修為,如若是年紀大的,說不定當場便會老死。叛出師門的同道,只有有修為極高的前輩相助修行,以異樣修為保住此人,才會保住叛離者的性命。」韓一鳴道:「每個門派都是如此麼?」沈若復道:「不一定是所有的門派都是如此,但大多數門派是如此的。不是麼,咱們還年輕,不曾有師長們那些經歷。但我也能告訴你,若不是師門教導,指點修行,司馬大師兄早死了幾回了,人生也輪迴幾道了,他已五百歲了,不是麼?凡塵中人有幾個能活到百歲的,人活七十已是古來稀了,何況百歲呢?司馬大師兄可是活了五百年了,誰能活五百年呢?你又聽說過哪個凡塵俗世中人能活百年呢?」

    韓一鳴點了點頭:「是,師兄說的是。可不知這個又跟紫裳前輩怎麼牽扯上了?」沈若復道:「自然是有牽連的。凡是弟子叛出師門,均要先想好後果,這個大師兄只會比咱們知曉的更為清楚明白。若是沒有約束,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那可真會全亂了的。」韓一鳴不禁點了點頭。沈若復道:「咱們靈山弟子雖不見得叛出師門便會死,但我想師祖給他們的修為,是一定會消散的。這個大師兄定然知曉。但紫裳前輩離開師門後依舊能夠自己修行,想必在一定程度上讓大師兄異想天開了。離開師門的後果,大師兄不會不考慮的。以大師兄的修為,他未必會把平波放在眼中,平波的修為真是我最看不透的。他心術可謂厲害極了,就算是無恥也無恥到了尋常人不能企及的境界。因此紫裳師叔才是大師兄仔細端詳過的。」

    沈若復道:「我是早就知曉大師兄有異心的,小師弟,不瞞你說,在明晰師兄接任了梵山派掌門的時候,我就疑心大師兄有了異心了。但一來看不到什麼壞形,二來,我是知曉離開師門有種種禁忌的,這些禁忌雖說大家都不言語,但各人心中都是有數的,連我都知曉其中的厲害,大師兄怎會不知曉呢?我那時又不能對誰說大師兄心中有異了,只能暗自小心。也望大師兄自己心中有數,不至於做出背離師門的事來,但,凡事總是不按我的想法來,不是麼?」韓一鳴歎了口氣道:「是,凡事總是事與願違的。」沈若復道:「我看大師兄如今這樣,我罵他的想法也全都沒了,離開靈山,他變成這樣,讓我真的……」

    二人都不言語,過得一陣,韓一鳴道:「他若是意氣風發、成就非凡,咱們罵起來會痛快些。」沈若復道:「現下這樣,大師兄已不是咱們的對手。不是對手的對手,真的令人鬥志消沉。」忽然聽徐子謂道:「大師兄,你何苦這樣呢?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韓一鳴看了沈若復一眼,司馬凌逸還要想什麼?他還要想出什麼來?向那老人看去,只見他鬚髮皓白、頭頂半禿,面上全是皺紋,哪裡還有從前司馬凌逸精壯、灑脫的樣子?這就是一個耄耋老者,白頭老翁,衰老得厲害,行將就木,還能做什麼?二人都有些意態瀟落,對看了一眼,轉身走開。

    走了不久,忽然聽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徐子謂追上來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收住腳步等他過來。徐子謂來到面前,道:「二位師弟,我就知你們一定會來的。換了是我,我也會來!」韓一鳴道:「嗯,大師兄怎麼樣了?」畢竟司馬凌逸從前對他也很是關照,現下看到他這般潦倒,氣也平了不少,說起來,還是稱他為大師兄。徐子謂道:「很不好!大師兄已不是從前的大師兄了。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這些年來的修行,也忘得差不多了。」韓一鳴道:「難怪!」沈若復道:「連他的修行都忘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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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七、懦夫
    徐子謂道:「是,起始的時候,我也十分意外。大師兄來問我一件頭兩天才經過的事情,我並沒放在心上,但後來,大師兄來問的事情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迷糊。我就有些擔憂了。不止大師兄如此,跟隨大師兄一同離開靈山的師兄弟們,都,都把過去忘記了。每天都會忘記一些,即使我提醒過,他們還是會忘記。當天說過,第二天就又忘記了。」

    沈若復道:「我知道了,這是師祖給靈山弟子的禁錮。身在靈山,就有靈山的一切,一旦叛出師門,在師門所學的所有,就都隨風而去了!就都還給師祖了!」韓一鳴明知故問:「師祖也會給靈山弟子設下這些禁錮麼?」隨即歎了口氣道:「也該有個禁錮的。」沈若復道:「那,你為何與大師兄他們全然不一樣呢?大師兄他們忘記了過往,你卻記得清清楚楚。」徐子謂道:「我,說起來我也真沒臉了。二位師弟,我並沒有和大師兄他們一同背離師門,我,我沒有說那三句話。」他聲音越來越小,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愣了一愣,沈若復是不明白叛出師門要做些什麼的,看了韓一鳴一眼。韓一鳴卻是立時便明白過來,徐子謂對於叛離師門,心中是有擔憂的,因此事到臨頭,他退縮了,不曾隨著叛離師門的同門喊那句話。

    看了徐子謂片刻,冷笑一聲:「你臨陣變節了!」徐子謂道:「是,師弟,我,我不敢離開師門,也不能離開師門。」韓一鳴不聽這話倒罷了,一聽這話,越發忍不住了,道:「可你還是離開靈山了!你與大師兄他們一同離開,他們不是靈山弟子了,可你還是!」徐子謂道:「是,因此我,我很是難受。你說我膽小也罷,無能也罷。我害怕平波道人在那個時候會對靈山不利,我修行再尋常不過了,不見得能夠與他為敵……」沈若復道:「因此你不是一次臨陣退縮!你退縮了許多回!」徐子謂低下頭去。

    見他這樣韓一鳴與沈若復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對於這樣一個人,還要說什麼?徐子謂低了一陣頭,再抬起頭來,道:「我一直心中不安,師門沒了,師兄弟們四分五裂。我不能與你們一同和平波爭鬥,心中十分……」沈、韓二人只是冷冷看著他。他停了一停,又道:「和我一起的師兄弟們,又一日弱似一日,我只能,只能整日等待,看著他們衰老死去。師弟,你們信麼,我受的折磨,比你們只有多的!我一夜夜不能安睡,我悔恨自己不能隨你們一同為靈山一拼,以便如今能夠堂堂正正立於世間。一個人,不能昂首挺胸,反而要夜夜愧疚得睡不安,日日難過得吃不香,有何意義?」

    韓一鳴與沈若復本要說他幾句的,但聽他這樣一說,再坦白不過,都不言語了。徐子謂道:「我來找二位師弟,是有話要對二位師弟說。」沈若復道:「你已說了,我們也聽了。還有什麼?」徐子謂道:「我要請二位師弟給我些時日,隨大師兄一同離開師門的師兄弟,只剩我們四人了。其餘的師兄弟都已不在人世了。我看大師兄他們三位師兄也時日不久了,我數次想來尋你們,但都因他們越來越衰弱,不能成行。師弟,你們之後就算不認我了,我也會跟在你們身後,我怎樣也要跟你們在一起,最後,我一定要攔在你們面前。就算我們不當我是師兄了,我仍是要當你們是師弟的。做師兄的,怎能不攔在師弟們面前?」

    他說完這話,低頭去了,韓一鳴與沈若復倒是愣在當地。過得一陣,二人歎了口氣,沈若復道:「怪他無益,但要我再認他為師兄,那是再也不能了。」韓一鳴也道:「是呀!哪有這樣做師兄的。」沈若復道:「不過,師祖這招倒也挺絕的,離開靈山之人,自靈山得到的,皆要歸還靈山,想必是這樣,才會如此。」韓一鳴道:「我只是不再以大師兄為敵,卻不能為他惋惜。凡事都是他自己作為出來的,結局如何,都應他自己承受。沒什麼可惋惜的!」沈若復道:「是,師弟說的是。我倒是對師祖這招極為好奇。」

    韓一鳴道:「可我奇異的是,紫裳前輩也離開了靈山,為何她的修為還能保有?還有平波,他離開了他從前的門派,只是修為受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呀!」沈若復道:「紫裳師叔可不是自己離開靈山,她是被逐出靈山的,她可不會背棄靈山。因此她離開了靈山一樣修行有成。我想,紫裳師叔是最不願離開靈山的弟子了。至於平波,他也沒有背棄萬法玄門。他同門的師兄弟都死完了,他才投入別的門派修行的。當然或許他現在門派的師長也是看中了他的修為才收他入門的,他整個身心就放在萬法玄門,因此他的修為也不曾消失。不是麼?師弟,他到了最後,心中所想的,還是從前萬法玄門的恩恩怨怨!不過他也是一派掌門,實際萬法玄門只是後來銷聲匿跡了,但萬法玄門所謂的消亡是沒人記得了,再想不起來。實則萬法玄門還有最後一任掌門存在,想必他入了現今的門派也不曾說要背棄他萬法玄門罷。」

    兩人相對興歎,停了一停,沈若復道:「可大師兄卻不一樣,他是背棄了靈山。他自己說自己不再是靈山弟子了,他先棄了靈山,怪不得靈山棄他。因此他不再有靈山的靈力護佑,同時靈山給他的一切,也都會消失,比如他的修為消失,他所會的法術再想不起來,連同他的所有,都會慢慢離他而去。師祖這一手,果真厲害。雖說有些狠辣,但弟子反出門去,師尊給予相應的懲處,沒什麼不對的。倒是徐子謂揀了個便宜,他不算叛出師門,只是個懦夫。因此他沒有同大師兄們一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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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八、北尊
    韓一鳴道:「是了,那時他們是一同說這句話的。除了大師兄是獨自一人說的外,別的師兄們都是一同說的。他混在其中,沒有出聲。他還真是……」沈若復道:「也沒什麼,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不願說出來,也是人之常情。他終是心虛,留在靈山怕死,跟隨司馬凌逸也怕有什麼不妙,因此雖同司馬凌逸一同離開靈山,但心中卻是不願意的。他是想離開靈山以存活。但他沒有司馬凌逸的野心,他想的是自己會不會因為離開靈山就失去很多,因此沒有敢跟著司馬凌逸義無反顧地離開靈山。」韓一鳴忽然想起來,當時這些師兄離開靈山時,師父曾問過徐子謂是否也要離開。自己當然聽不清徐子謂師兄是否真的說了那三句話,但師父想必是聽清了。聽清了還讓他這樣離開,著實令人意外。韓一鳴道:「那徐子謂可真算是……」沈若復接著他的話道:「懦夫!」韓一鳴道:「是的。前怕狼後怕虎!我師父也大度,沒跟他計較。」沈若復道:「五師叔是極為厲害的,想必他老人家想的是,他既然要走,我何必阻攔呢?也不必說破他。不過也好,他自己只怕也好受不到哪裡去!臨陣脫逃,尤其是這種時候,他於心是不安的。不是麼?不必我們來責罰他!」

    二人返回眾人所在,將眼見司馬凌逸的境況說與馮師兄,馮玉藻也只道:「大師兄可惜了。我想去看看他。」韓一鳴愣了一愣,馮玉藻道:「不論如何,咱們好歹也一同修行了這幾百年。但我又擔心,我去看他,他是否會……事到如今,不知道他是否會後悔?」沈若復道:「不如改日去見。我們明日去尋了徐子謂師兄,讓他把大師兄帶到一處去,馮師兄也可以去見上一面。」馮玉藻搖了搖頭:「這倒不必了,不見便不見罷。要見便見,與其這樣遮遮掩掩的,不如不見。但若是他還記得我,我倒是會見他一面的,畢竟他也是我的師兄。他忘記了許多事,就不知他是否忘記了我們。」

    次日眾人又向北去,這一路上,他們也十分小心留意,只不過平波道人的弟子沒遇上,卻遇上了幾起不知何處而來的人,要麼在一側窺視,要麼就尾隨。沈若復十分精明,不論何時,只要察覺不妙,立時便叫著眾人一同離去。並且絕不向北而去,倒是向東、向西而走,甚而倒折轉回來,沿來路回去。著實退讓不開,馮玉藻便施術遮掩。

    馮玉藻的法術也真是神乎其神,他帶得有種籽,拿出來灑在地上,片刻之後便會生長出來。他對於蒔弄花草極有一套,連隨手摘到的草枝、樹葉,在他手中,都會生長出來,並且長得極快。他多是自身邊採摘種籽草枝,以這些草枝樹葉來生長出一片矮樹來,讓眾人坐在當中,生長出來的矮木又密又多,轉眼便將眾人都遮住了。那追在後面的,趕上來不見了人,大多是站在一邊細想一陣,然後沿一方追下去。那便讓他們追去罷,韓一鳴也細看過後面追來的人,都不知是哪一派的,但絕不是平波道人門人。平波道人招集了這許多人,想必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靈山垮了之後,他們不願再跟在平波身後,就怕得不到好處。他們要獨自行動,以多得些益處。

    但也因了這個緣故,跟上來的人,除去平波門人還能成群結隊之外,都已是散兵游勇了。一般只是二、三人,跟上來了,而這邊靈山弟子卻是結成伙的,少說也是五、六人,對方想要動手,也要掂量掂量能否真的動手,那獨自一人跟上來的,更加不敢輕動。只能跟在後方,悄悄尋覓時機下手。這裡雖說付師兄與塗師兄都身上帶傷,但杜超著實是妙手,二人已恢復了十之八九。並且這一路來並不勞累,他們不用法術,便匯入了塵世之中,平波門人著實也難找尋,他門下弟子雖不少,但要自茫茫人海之中將靈山弟子找出來,平波的爪牙還是不足。他糾集的同道中人,此時也都心中有異念了,跟在他身後,怕得不到好處,又因各自都有算盤,不能一同前來與靈山弟子過不去,因此都是單獨來往。這樣一來,真正肯與他們面對面動手的人,已是少而又少。

    本來韓一鳴頗為擔心丁五,但看看這樣,也知丁師兄那邊只要稍加留意,不與平波門人衝突,便不會有什麼不便。正所謂的大隱隱於市,再沒有靈山那飄逸出塵的樣子,也不再施用法術,混身於塵世,讓他們找去。韓一鳴甚而可以想像到平波那氣惱之極,卻無能為力的樣子,心中有忍不住的快意。

    他們腳下走得也頗快,走了一月有餘,早已過了韓、沈二人與丁五分開之處。一路上倒也平安,沈若復私下裡對韓一鳴道:「丁師兄向北而去,定是要去找北尊的。北尊玄武,從前與師祖相交甚厚,師兄必定是想去請北尊幫助靈山弟子的。」韓一鳴忽然道:「師兄,你們不是也去找北尊麼?」沈若復道:「我與陸師兄也是去尋北尊的,請北尊助我靈山。北尊也助我靈山了,不是麼?尊者沒有與靈山師兄弟們為難罷?」韓一鳴道:「那倒沒有。」沈若復道:「北尊告訴我們,東方之主,不會與咱們一般見識的。當然若是與靈山的神獸爭鬥之時傷了靈山弟子,那是另當別論。但東方之主是不會與咱們這些微渺如草芥的凡人計較的,那有失東方之主的身份。若真是那樣,北尊會出面勸解。」

    他們走了幾天,倒也平安,此時人人身上面上都有了風霜之色,越發與身邊路人無甚區別了。這日下午,他們路過一處小鎮,每每路過小鎮,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去補足乾糧,讓馮玉藻等一干師兄、師姐等在一邊歇息。這裡二人買了乾糧,正在會帳,忽然只見那邊跑過一個乞丐來,混身骯髒,滿頭頭髮都刺蝟般豎著,跑到這家攤檔前,伸手就抓吃的。那店家大呼小叫,但那乞丐身形健壯,動作也快,一把已抓起三、四張餅來,趕著送到嘴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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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 七七九、無名
    別的乞丐都是抓了吃的就跑,這個乞丐卻不跑,一手拎著一根漆黑的鐵棍,另一手將手中的油餅送到口邊大吃大嚼!那店家連罵帶趕,他卻彷彿聽不到一般,幾口將烏黑髒手上的油餅吃完,伸手又向另一摞餅抓去!那店家連忙把另一摞餅移開,罵道:「你當這是你家呀?還吃個沒完了?若你這樣吃下去,我早就被你吃窮了!你也換換別家去禍害罷,只禍害我!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那乞丐破衣爛衫不說,頭髮刺蝟般張著,頰下鬍子也是髒得一綹綹的,身上臭味濃重,熏得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向他看了一眼,走開幾步去。不看還好,一看才知為何這店家是這樣說的。這乞丐臉上一臉茫然,兩隻眼睛雖說有光澤,卻是傻傻看著一方,口中涎水拖了老長,那身上真是髒得可以。不過他吃食倒是極快,對於店家的驅趕也全然不在意,他身形強壯,店家兩個人上來,居然推他不開,搶他手中的吃食也無用,他髒手抓過,再搶過來誰還要?店家站在一邊,無可奈何,氣得叫罵,但他全然不曾聽到一般,只是流水般把所能抓到的吃食都抓來塞入口中。

    韓一鳴看那店家極是惱火,看那乞丐又是個傻子,與他認真也認真不得,不與他認真,他這樣吃,店家也是為難。忽然見那店家去拿了一條長凳過來,要向那乞丐身上砸下去,連忙伸手拉著:「你不要打他,要是打出個好歹來,你也沒法子交待!」那店家被他拉住,哪裡掙得開,氣得罵道:「這個花子來我這裡禍害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好幾個月了,也不知他自哪裡來的,隔三岔五的來我這裡,來了便吃。我小本經營,哪裡經得住他這樣吃。他食量又大,凡是我放在這裡的吃的,只要他看見,抓起來就往嘴裡送!我又趕不走他,真是倒八輩子霉了!」韓一鳴道:「那你換個地方去做營生不好麼?」店家叫道:「換個地方,說得輕巧,我雖是小本經營,但來的都是熟客。換個地方,這些熟客就不做了麼?我也不是沒換過,可我換到哪裡,他便跟到哪裡,真是邪了門了!」韓一鳴道:「真是難為你了。」

    轉頭對沈若復道:「師兄,咱們走罷!」卻見沈若復對著那乞丐細看,向那乞丐看了兩眼,不見異樣,道:「師兄,你看什麼呢?」沈若復道:「你看,他拎著的那根鐵棍,怎地這般異樣?」韓一鳴向那乞丐手中看去,只見他手中提著的鐵棍上頭略粗,生滿了黑色的銹跡,下頭卻是扁而且窄,且越向下越窄。忽然那乞丐動了動,那鐵棍的一邊露出一點鋒芒來,這鐵棍有一邊竟是被磨得很薄的,只是這很薄的邊緣上也生滿了黑色的銹跡。

    沈若復道:「他這鐵棍可真是鋒利!」韓一鳴心中一動,道:「我們跟著他!」沈若復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乞丐風捲殘雲般,將所能抓到的吃食都吃到了肚中,轉身便走。這裡韓一鳴與沈若復提著乾糧,將碎銀遞給店家,不等店家找回餘錢,跟著那乞丐便走。那乞丐腳步飛快,二人跟著,轉眼已出了小鎮,向著鎮外的城牆腳下去了。韓一鳴與沈若復緊緊跟在後面,二人腳程也不慢,看著那乞丐走到一堆乞丐中,那些乞丐都不理他,任他自來自去。

    二人站在一邊看著,沈若復不明所以,問道:「怎麼,師弟,你認為他是要與咱們過不去的人麼?」韓一鳴搖了搖頭,道:「不是。但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不知道是不是他。」沈若復道:「那,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呢?」韓一鳴搖了搖頭道:「我認不准。我也沒見過那個人,嗯,咱們過去問問他。」說著向那乞丐走去。沈若復道:「你不曾見過的人?你如何認出來的?」那群坐在地上的乞丐看二人過來,都圍上來乞討,韓一鳴與沈若復好容易才脫身,來到那乞丐面前,韓一鳴對他仔細端詳了幾眼,叫他道:「松風!」

    沈若復大吃一驚:「松風?」他似曾聽到過這個名字,卻是想不起來。細看了那乞丐兩眼,只見那乞丐宛如不曾聽到一般,閉著眼,伸長兩腿,睡在牆角。韓一鳴又道:「無名!」沈若復越發吃驚,「無名」二字的他是聽過,黃松濤門下的誅魔弟子便叫做無名,他屠龍之時,聽別人說起過的,忍不住道:「他?他就是無名麼?」韓一鳴道:「我也不知。」說畢又叫了一聲無名。

    那氣丐睜開眼來,應了一聲。韓一鳴與沈若復都驚呆了,他真是無名!無名便是有些癡傻的!並且別人叫他什麼名字他都如不曾聽到一般,但對於「無名」二字,他是會回應的。韓一鳴不料誤打誤撞,竟然撞個正著。看了沈若復一眼道:「他,他果真是無名!我聽說他自黃松濤道長處走失了,卻不料來了這裡!」說著,彎腰道:「無名,來,跟我!」無名看了他半晌,眼中茫然,沈若復道:「看,他什麼都不知曉,也聽不懂你的話。」韓一鳴道:「是呀!這可如何是好?」

    二人這裡言語未了,無名已站起身來,韓一鳴連忙拉了沈若復拔腿就走,邊走邊道:「咱們快走。」轉頭對無名道:「無名,跟我們一起走罷。」不知無名聽明白了沒,二人回頭看時,他看著二人,似是聽到卻又似是不曾聽到,韓一鳴忽然想起手中提著的乾糧袋子來,伸手自袋子中取出一片油餅來,對著無名晃了一晃,轉身就走。二人走出去十幾步,再回頭時,無名果然跟在了身後,不知是他聽到了「無名」二字跟隨著來,還是油餅誘得他跟了過來。但只要他跟了來,便是好的。

    二人腳下不慢,無名跟來得也快,沈若復道:「他跟了來了。」韓一鳴道:「我便是要他跟來的。」沈若復道:「你是要將他誘來送給黃道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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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6 23:3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卷 離開 七八零、北去
    韓一鳴道:「送回去?那倒不必了。你看他手上拿的是何物?」沈若復何等機靈,道:「難不成那是,那是辟獬刀?」

    韓一鳴道:「無名離開黃道長時,是帶著辟獬刀離開的。師兄,若不是你說那鐵棍太過鋒利,我險些沒有想起來。你看他手中的鐵棍,與眾不同麼?那若不是辟獬寶刀,辟獬寶刀也就在左近了。寶劍寶刀都是認主的,辟獬寶刀本來就是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殘刃。」沈若復回頭看了一眼,道:「我倒不曾聽說過這些,我只是看他手中的那鐵棍有些異樣,這才多看了兩眼。因我特別留意同道中人追來,路上總是小心些的。」韓一鳴道:「他是無名,我便要將他留在咱們這裡。」沈若復看了他一眼:「師弟,你的意思是……」

    韓一鳴道:「我的鳴淵寶劍,我已答應了要送給元慧!」沈若復驚得跳起來:「什麼?你說什麼?你將你的鳴淵寶劍送給元慧?」韓一鳴道:「是!因我遲早會有求於元慧。師兄你不要說我有野心,我著實不甘心靈山就這樣毀在平波手上,我遲早要將這些都自平波身上討回來。我還要助掌門師兄重建靈山。但我失去了鳴淵寶劍,許多事便不能如我心意了。我要將無名留在咱們靈山,哪怕別人說我們搶奪別派的弟子,我也全然無所謂了。凡事手段如何,將來都不在眾人意中。哪怕當時人人在意,但時日長久了,就沒人在意了。只有最後的結果,才會是人人在意的。我就是要將無名留在靈山!到時自有用他之處。那怕到時拿他去請黃松濤出面來幫我,也是件好事。黃松濤對這名誅魔弟子太在意了,絕不會看著他流落於外。元慧因我有求於他,要拿我的鳴淵寶劍,我因要有求於人,就定要留些他們想要的人或物在手中。」

    沈若復停下腳步,對著韓一鳴細看,片刻之後道:「小師弟,你的心思也夠厲害呀!當真是很厲害了,好,你有這個想法,我就和你一起,咱們一起幫著掌門師兄,做成此事!此事成了,平波也就敗了。」韓一鳴道:「是!修行的日子本來就是漫無邊際的漫長,咱們也不在乎這點時日。但這個結果,我是一定要去努力做到的。無名跟著咱們,只有好處。哪怕是用他來與黃松濤交換些什麼。靈山如今這廖廖無幾的師兄弟,要成事,已然太難了,我沒有這個才能。但可以借助別派之力,來做咱們做不了的事。元慧答應我,要幫我三回,我只有救二位師兄用過一回。別的都沒敢用,就是要等到合適的時機。或許無名來到,就是一個時機。」

    二人一路說來,無名跟在後面走走停停,不多時,他們已來到馮玉藻等歇息之處。韓一鳴這裡讓沈若復去與師兄師姐說明無名的來歷,自己則引著無名走到一邊去。沈若復那裡交待明白,給無名尋了一身衣衫,帶他到河邊,尋了一隻桶來,自河內打起十幾桶水來,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無名被澆得「啊啊」大叫,澆過之後,沈若復又誘他下河,在河裡泡過,給他洗過藻,上岸來換過衣衫,無名洗乾淨後,再穿上沈若復給他衣裳,全然變了一個人,再帶他到一個剃頭挑子旁,剃了臉上鬍鬚,把頭髮結起,居然算得上相貌堂堂。

    只是他對週遭事務全不在意,韓一鳴伸出五指自他眼前晃過去,他眼珠都不會轉動的。韓一鳴道:「黃道長這樣喜歡誅魔弟子,卻是凡事都不明白的一個。」沈若復道:「這也說不得,不見得他什麼都不懂不明,便不是一個厲害之輩。有的人總是有些事情上與眾不同。不過若是他這樣也算是那樣的與眾不同,我還真開了眼界了。」停了一停,沈若復道:「有一點,我總想不明白,師弟,你說丁師兄為什麼要帶著我們去北方?」

    韓一鳴停了一停,道:「在未遇上師兄們之前,是因師兄說你們在北方,別的師兄因靈山崩塌後,失去了下落,於是我們向北方而去。不過說起來也是,還活著的師兄、師姐們已再相逢,即便還未遇上的,只怕也不多了,還往北去麼?引路符可是在我身上!」沈若復道:「是呀!師弟,我們回來的引路符在你處,咱們這會兒還向北去,做什麼呢?」韓一鳴道:「莫非,師兄的意思,是要請北尊相助?」

    沈若復搖了搖頭道:「這個,怕是不行,北尊是不會參與此事的。這個,我與陸師兄都已知了。不是麼?」韓一鳴道:「那,師兄為何一定要北去呢?總不至於說要去向北方,在北尊所轄之處,尋下一個地方來安身立命罷?」沈若復道:「你不說,我也沒想起來,這確有些讓人迷惑。雖說還有同門失散,但能聚在一起的,已聚在一起了,何必還向北去呢?須知大隱隱於世,咱們尋下個熱鬧之極處歇下腳來,待萬事都平靜下來,再有所圖也不遲呀。何必現下一定要向北去呢?咱們雖不引人注目,但東奔西跑中靈心師妹太過招搖了。還是早些隱身於世的好,讓他們找去!」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韓一鳴道:「這樣好了,今天晚間,我躡空去追趕丁師兄,請師兄給我們結果。」

    二人計議已定,回馮玉藻處來,無名跟在後方,韓一鳴走幾步總要回頭叫他。無名不知是否聽得到他叫的「無名」二字,但他卻一直跟來,不曾拉下。只是他是個讓人無法猜透之人,往往回過頭來也不知他在做何事,時時見他對著身邊諸人發呆,目不轉睛地盯著一處細看。有時發呆發得時刻長了,還有口水流下來。真不知這樣一個弟子,緣何得黃松濤的愛護?這真是四個誅魔弟子中最為奇特的一個了。但好在他並未走失,總是跟在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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