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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央央]明月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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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9 20:14:30
第二十一章 另辟捷徑

此話一出,不僅是冷君毅和向建,就是一旁聽他們說著,面色清淡的風禦庭,也是有些驚訝,朝著她的方向微微仰起頭。

“難道公子在責怪我不顧兄弟的性命,一意孤行?”冷君毅挺起胸膛,目光坦然說道:“軍人的天職即是服從命令,軍令如山,縱是刀山火海,君毅也要是帶著軍隊硬闖的,哪怕只剩下一個人,也要戰爭到底!在強敵面前,真正的軍人,永遠是沖在最前面的!”

“公子有所不知,在過去每一次的戰役中,將軍從來都是衝鋒在前,廝殺最勇猛的,說到愛惜士兵的性命,末將認為,在當朝軍中,沒有哪位將領比將軍做得更好的了!”向建急著解釋道。

慕容襄歎了口氣,自己的心思,原是希望儘量減少人員傷亡,來奪取最後的勝利,如今只有四五成勝算,一場惡戰是無法避免的,她實在不想看到那血流成河的場景,只是,這樣的思想,卻怎麼跟這些信奉皇命聖旨的古人們解釋清楚呢!

“子非太善良了,他是想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剿滅匪患。但是子非,剿匪之事,並不若我們想像之簡單,必然要付出一定代價的。”風禦庭挑了挑眉,說道。

還是禦廷稍微懂得她的心意!慕容襄臉色倔強,咬了咬唇,說道:“若是一場戰役的勝利,要以無數弟兄的性命來換取,換作是我,我寧可不要!”說道,也不理眾人,自己湊近那九峰山的地圖布卷,仔仔細細研究起來。

風禦庭笑了笑,帶些寵溺的意味說道:“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子非這樣,冷將軍,看來你激怒他了,明月公子要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了!”

眾人聞言,皆是相視而笑。

冷君毅望瞭望正埋頭認真查閱地圖的慕容襄,大半日不見,臉色還是那樣蒼白透明,挺秀的眉毛微微皺著,長長的睫毛因眨眼的動作不斷上下翻飛,宛如蝶翼般迷人,第二次近距離看著她,因為是油燈昏暗,並不若白天日光強烈,這張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便更顯柔美細緻,若不是瞥見帳外不時走動的士兵人影,以及帳內一張張神色各異的男子面容,他幾乎要自己正坐在那天上的宮闕之中,與神仙彈琴對弈,猶如夢中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聽見慕容襄一聲低呼:“禦庭,這個地方是什麼?”

“哪裡?”風禦庭問道。

“九峰山主峰西側,靠近陰風寨的地方,你用青色微微點了一下,不細看,還差點看不出來呢!”慕容襄指著那處地方,引得眾人低頭細細查看,果然有一點不同。

風禦庭哦了一聲,答道:“那是一處絕壁,光潔如鏡,縱是久居山中的猿猴,都是無處落腳攀爬的,你就別打主意了!”

慕容襄並不氣餒,嘻嘻笑道:“真是如此的話,你風二公子也不會房間在此做下記號了,老實說吧,這裡可是有什麼出路?”

是麼?那易守難攻的陰風寨,除了陡峭奇險的進寨山路之外,難道還有不為人知的第二條路?這恐怕便是那山寨的匪賊,都是不熟知的吧?眾人聞言皆是面露驚奇之色,原來風公子居然還暗藏了一手!

“請風公子賜教!”向建已經按捺不住,站了起來,抱拳大聲說道。

風禦廷無奈一笑,說道:“子非,我只是隨意畫個符號,並不能保證什麼,如果到時通行不了,大家可不要怪我!”

慕容襄拍手笑道:“我們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別廢話了,快給我們說說!”她就說嘛,被丞相蕭桓看上的人物,絕對還是有些本事的,怎會是一個平庸之人!他沒尚未眼瞎之前,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繪製如此精細的地圖,想必是當年對這九峰山的地形,也真是爛熟於胸了,真有什麼特殊的道路,自然是瞞不過他的。

冷君毅見慕容襄神情篤定,半信半疑,直直盯著風禦廷,看他有何動作。

但見風禦廷也不再客氣,雙手按在案台的圈卷之,先摸到上下左右四邊,再摸向四個對角,待確定方位之後,又細細摸了下全圖,然後抬起頭來,面朝眾人,一邊指向各處,一邊講解著:“這陰風寨的地形非常奇特,三面同峭壁圍合,其中一面便是那主峰鏡壁,高聳入雲,便如同三道天然屏障,飛鳥難入其間。山寨人等,一般只從正面寨門進出,應該沒有想到還有什麼捷徑可走。但是,我多年前曾因為好奇,從另一條路去到過以前的山坳空地,也就是現在的山寨之內——那個時候,陰老三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真的有另一條路?眾人聞言大喜,不敢出聲,又聽他說去:“這另辟的山路,其實也就是我在主峰鏡壁的山體之中,無意中發現的一條山洞秘道,出口就在那鏡壁之上……”

“如果出口在鏡壁上,應該很容易發現啊!”向建說話爽快,聽得不對,急忙指出。

風禦廷並不因為他的打斷而生氣,只向著他說話的方向,好脾氣一笑,說道:“出口若是在平地之上,那當然是很容易就被發現。但是,如果出口是在半空之中呢?並且還有松樹雜草擋住大半,就算色澤微微有些不同,又有何妨?再說,那鏡壁也很是奇怪,居然還會返照出太陽光輝,看一回眼痛一回。換了是你,你會去久久凝視一道刺眼絕壁,仔細思量哪裡有石,哪裡有洞吧?”

“雜草也就算了,只是松樹有多大?”慕容襄問道,心想最好是大得可以站到五至十人才好!

風禦廷已然猜到她心思,答道:“夠大,樹齡想必已有好幾百年,正好擋住大半洞口,其根須深入壁中,軀幹橫斜,枝繁葉茂,足夠三五人藏身。”

三五人?倒也夠了。慕容襄心情大悅,毫不客氣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大聲說道:“真有你的,這麼一來,這九峰天塹,也要在我們腳下變為通途了!唉 ,禦庭,我發現,你 喝酒的時候,心裡鬼主意還真多,真可以去混個軍師什麼的來當當。”要不,等從雲山回來,邀他一起到京城去,委屈下,先給自己做個幕僚,日後再想辦法舉薦給皇帝吧。

風禦廷揉著胸口,假意呼痛,神情卻極是愉悅。

冷君毅面露喜色,朝向建說道:“向副將,你傳令下去,幽雲十八騎做好準備,備足繩索鐵鉤,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天一黑即輕裝上陣,從那鏡壁出口緣繩索而下,奇襲陰風寨,得手後,雙五色焰火為信號,裡應外合,其餘兄弟分作五列階段隊,潛伏於陰風寨正面入口處,一見信號,隨即進攻,力求全殲匪賊,為赫連兄弟報仇雪恨!”

他又轉向風禦廷,說道:“風公子,明日一早,請公子帶路,我們先去探一探那山中秘道!”

未等風禦廷回答 ,慕容襄已歡叫一聲,說道:“好啊,我最愛探險了!禦庭,那秘道中有什麼上古異獸,或者是什麼奇珍異寶?我一定要跟你們一起去看看的!”

“你不能去!”話音剛落,風禦廷與冷君毅幾乎同時叫道,臉上是不容置疑的關心與堅持。

“腳長在我身上,你們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理我!”慕容襄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阮慎言,臉上笑容逐漸擴大:“有你保護就行了,我不理他們兩個!”

“好。”阮慎言淡淡答應著。

冷君毅大為著急,這可是玩命的事情,還不知道那秘道之中有些什麼,那出口又是怎樣的險峻,這弱不禁風的少年公子,可不象他這般長年征戰邊關,泥水中摸爬滾打的粗人,想著那纖弱的身子可能會出點狀況,受到傷害,不知怎地,心中隱隱難受起來。

風禦廷輕笑一聲,說道:“既然子非有這個心思,要去就去吧,腳長在他身上,咱們又攔不住的,冷將軍,你說呢?”

冷君毅仔細端詳著風禦廷與阮慎言的表情,一個怡然自樂,一個面色平靜,心中有些了然,這兩個人,對這慕容公子是發自內心的維護,在秘道探險這個事情上,恐怕並不若表面上輕易應允這麼簡單。

次日一大早,眾人已經備齊物事,整裝出發。

冷君毅在那幽雲十八騎中挑選了三名輕身功夫較好的,與自己一道換上當地平民百姓的粗布衣衫,隨風禦庭從營地出發,沿著楊樹林邊緣地帶,前往九峰山山谷腹地,往風禦庭口中所提到的山洞秘道行進。

一行五人已走到幾乎看不見,慕容襄才從帳內奔出來,鈀鈀喚道:“喂,你們是不是把我給忘了?你們,等我,等我啊!”昨晚說得興起,一直到深夜,她瞌睡得很,實在忍不住,才伏在案幾上打了個盹,原想只是小小地眯一下眼,誰知一覺醒來,已是天色大亮,自己卻是蜷身在帳內的一張行軍軟床上,身上衣衫未解,只是被人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毯子,雖是山林野地,風冷露重,身上倒也很是溫暖。只是,人去帳空,卻只剩了她獨自酣睡。

這些人,居然也不等她,就自顧自地走了!她恨恨想著,瞥見阮慎言站在帳外,沒好氣說道:“不是答應了我的嗎,卻原來也是跟他們一夥的,合起來騙我……”瞅見他眼望遠處的悵然神色,明白他們也是為自己著想,責備的話卻是咽在喉中,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阮慎言也不看她,只慢慢 說道:“冷將軍已吩咐下去,公子可在這營地之中毫無阻擋,來去自如!如果公子真的要去,卑職依稀記得冷將軍示意的路線……”

慕容襄擺了擺手,輕描淡寫說道:“算了,我知道我體弱力衰,去了也是添亂,就在這裡等他們回來罷!”話雖如此,心裡卻是忐忑不安,都說那九峰山地勢險峻,這探路之人,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他們兩個,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略略有些遺憾地,她又折返帳中,隨意坐在那行軍軟床上,床上被褥甚是簡單,隱隱有著汗味,無意拈起毯子的一角嗅了嗅,正要皺眉,忽然想起這個帳篷應是主帥所有,那麼這床與這毯子,應該是冷君毅睡過的,她竟然在他的被窩裡睡了一晚!

她想著那日他在馬上將她摟在胸前的情景,再嗅著這被褥上男人身上特有的陽剛之氣,面上紅暈更甚,不覺癡癡出神,心思驟然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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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神兵天降

半夜時分,陰冷的山風吹得人身上一陣寒意,四周一片靜寂。

只聽得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矮冬瓜樣的男子從屋裡摸出來,也不在意周圍有沒有人,隨隨便便解開褲頭,迎風而尿。

媽的,今天心裡煩悶,酒喝多了,尿意不斷,覺也睡不安穩!說來也都怪那個山腳下老孫家的小娘們,幾年前就看她長得標緻,偏偏才早就嫁了人,夫家又遠在北錦城中,讓他的心象貓抓了似的,癢疼難耐,卻也不敢貿然做出行動來。唉,誰讓他與那位元大人定下了協議,只許在九峰山附近生事,不得去那北錦城作亂,他還全仗著那位大人的庇護,這陰風寨才能逆世生存,發展壯大,寨中兄弟才能衣食無憂,吃香的喝辣的,玩窯姐搶女人,日子過得逍遙自在!為了一個女人,他怎敢輕易造次。

誰知道幾日,有下山的弟兄回來稟報,說他看上的那個孫家女子因為孫老頭身子病弱,回娘家來探望,這意外的喜訊,真把他高興得渾身打顫,胯下發燙。奶奶的,知道老子心事未了,連這老天都來幫忙,把飛走的鴨子又送了回來,這回不會再讓那細皮嫩肉的小娘們跑掉了,非得讓他好好歡愛個十天半月再說!

真沒想到,這娘們居然是個烈女,搶上山來便不吃不喝,一心尋死,開始他還好言相勸,只說是遂了他的心意,日後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誰料她破口大駡,拼命掙扎,還狠狠咬了他一口,把他實在是惹火了,也忍耐不住那沖天的欲望,一掌打錯了她,直接用強的,在她身上整整折騰了半日,這才心滿意足,命人緊鎖了房門,嚴加看守,自己找寨中兄弟擲色子推牌九去了。

一個通宵玩樂回來,推開門,迎接他的,竟然是一具上吊自盡、已然冰冷的屍體!死個人他可不怕,在他手裡的人命成百上千,他只是實在捨不得那又白又嫩的身子。山寨裡的女人不少,但一個個被弟兄們把弄得面黃肌瘦的,哪裡有這樣的姿色!可惜了,他的美人兒!

心中鬱悶,不知不覺,酒就喝多了,這不,剛睡下一會兒,就被尿意漲醒,只得起來小解,順便也吹吹冷風,讓發燙的頭腦清醒些,好生想想明日再從哪裡去弄一個美人回來!

身後不遠處傳來響動,似乎有人悶哼一聲,接著又是有人倒地的聲音。他也不在意,隨口喝道:“兔崽子,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要玩女人,拖回屋裡玩去,不要在這裡影響老子!”

“陰老三?”背後有人喊道。

“哎!”他想也不想,答應了一聲,忽然覺得不對,山寨之中哪個敢喊他的名字!

一陣勁風襲來,他也是練武之人,本能地側身避過,向一旁跳了開去,暗道好險!但見眼前白光一閃,一把厚重的長刀貼著手臂斜斜揮舞過去,只差一點就要將他的手臂卸了下來。

“哪個龜兒子的,敢偷襲你爺爺,有種的,給我報上名來!”陰老三大怒,借著月光看過去,夜色中,一名黑衣勁裝男子,面容威武,手握長刀,正怒目瞪視著自己。

“冷君毅這個名字,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男子話語如冰,無法抑制心中的怒氣,冷然喝道:“惡賊,今日你的死期到了,快快納命來!”

冷君毅?媽呀,是那駐紮在山下的剿匪將軍!陰老三聞言大驚,他自持寨門堅固險要,又設有巨石飛箭機關,易守難攻,再加上那位大人暗中撐腰,多年來壓根就沒有把朝廷軍隊放在眼裡,就守在山寨裡,來多少打多少,等風頭一過,又恢復往日掠奪的本性。哪知今日,官兵竟然摸到自己山寨裡面來了!他,是從哪裡進寨來的啊?

未能細想,冷君毅已飛身過來,以蓋世神力,舉刀便砍,陰老三一聲驚呼,兩手空空,手臂已經掛了彩,不敢迎戰,只得借助熟悉的地勢,左躲右閃,上串下跳,一邊躲避,一邊狂喊:“弟兄們,快起來啊,官兵殺上來了啊!快抄傢伙拼命啊!”

正在酣睡的匪賊們聞得呼聲,迷迷糊糊,蓬鬆醒轉,正坐起揉眼,房門忽然被人猛然撞開,眼前白光閃耀,轉眼已是身首異處。

那訓練有素的幽雲十八騎,在鏡壁出口順繩索而下,猶如神兵天降,未曾站定,轉眼殺向匪賊的房中,撞門,進屋,斬殺,簡單俐落,一氣呵成!

在出戰這前,冷君毅已下了命令,對於陰風寨這般兇狠歹毒的匪賊,殘害百姓,天理難容,是以無須留得活口,攻其不備,格殺勿論!一時間,整個山寨之中,陰風怒號,殺聲陣陣,血肉翻飛,鬼哭狼嚎。

偷襲得手之後,已有手下的弟兄點燃手中的竹筒,隨著一聲輕響,一道五色焰火騰空而起,光如白晝,照亮了九峰山的夜空。

向建一身戎裝,手持長槍,早已等候多時,見得信號生起,叫了一聲:“沖啊!”帶著山下潛伏已久的大隊官兵,沿著那陰風寨正門的道路,強攻上山。

原先鎮守山寨寨門的匪賊,聞聽得山寨之中戰聲雷動,不知所以,後見一隊黑衣勁裝男子刀劍來襲,無心抵擋,紛紛倉皇逃竄,如此一來,這寨門便被官兵接手,門戶大開,向建所領軍隊進得寨來,兩軍會合,共同對敵,氣勢更是驚人。

這陰風寨占地廣袤,房舍不少,也有一些屋子裡的匪賊有了察覺,紛紛摸了兵器,奔出來與官兵打殺,雙方激戰在一起。

那冷君毅手下的官兵,只有幽雲十八騎這樣的嫡系隊伍,才是真正上過戰場,在硝煙中經受住戰爭的磨煉,有著一身硬功夫;那些從京城駐軍中抽調的官兵,平日恐怕也是閒散慣了,本事卻是比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匪賊差遠了。而陰風寨的匪賊們,見得官兵攻入寨中,知道自己平日作惡多端,即使投降,多半也是個處死,反正橫豎是死,此時也存了拼命的決心,見得官兵服飾的人等,便沖上去,拼了命地廝殺,混戰之中,雙方皆有傷亡。

一名官兵沖到一處屋前,黑暗中,一把大刀突然迎面砍來,他躬身一躲,頭是避過去了,一隻手卻生生被砍斷落地,鮮血噴出,那人一聲慘叫,捂住斷手,斜斜倒地,那隱藏在暗處的匪賊紅了眼,奔出來就要補上一刀。

冷君毅正緊追匪賊頭子陰老三,側頭瞥見,怒喝一聲,手中的長刀擲了出去,打在那匪賊手上,咣當幾聲,與匪賊手中的大刀一同落地。

正自躲閃的陰老三聽得聲響,轉頭一看,見他手中已無兵器,再看見對面跑來幾名平日裡頗為得力的山寨弟兄,心中大喜,雙手伸出,一隻手奪下了其中一人的長矛,另一隻手猛地一拉,將那失了兵器的自家弟兄往冷君毅身上猛然一推。

冷君毅眉頭一皺,將擋在向前的那名匪賊一掌劈開,定睛一看,夜色下,那陰老三等人急急奔到一間屋子前,推門進去。

那屋子外觀並無什麼異樣,只是在屋簷下掛著一些紅色的燈籠,色澤豔麗,有些礙眼。

他站定不動,向建已沖到身邊,稟報道:“將軍,山寨已基本被我們掌控,雙方各有死傷,但那陰老三和少數匪賊在寨中四處流竄,沒見蹤影……”他見冷君毅不為所動,只直直看向那房門虛掩的屋子,難道尋覓不得的匪賊頭子,竟在這屋子之中嗎?

“來人!”向建見將軍微微點頭,手一揮,正要傳令讓手下的士兵攻進屋去,忽然聽得數聲女子尖叫,但見房門一開,白晃晃的人影攢動,卻都是些衣不敝體的女子,從屋子裡狂亂跑出來!

“官爺,救命,救命啊!”那些女子大多是被搶上山來的,平日受盡了淩辱與折磨,生不如死,忽然聞聽官兵來了,又被那先前進屋的陰老三等人蠱惑,是以奔出屋來,一見官兵打扮的男子,就一窩蜂擁了上去,扯著衣袖,拉了手臂,哭求救命,生怕還將她們留在這人間地獄當中。

沖在前面的幾名士兵,本來就是些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一見裸身女子撲上前來,驚得直往一旁跳開,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如此一來,戰機盡失,冷君毅大為焦急,也不管其他,將迎面而來的女子盡數揮開,徑直沖進屋去,向建也緊隨其後,進了屋子。

縱是如此,也是為時已晚,屋中被服四散,雜物狼藉,一股污穢濁氣,卻是空無一人!

兩人奔至視窗,但見窗戶大開,探身望去,峭壁林間,隱約有幾個身影,正迅速攀岩而下。

“唉!”向鍵眼見那幾個人已去得遠了,長歎一聲,一拳打在窗臺上。

“無妨,山下尚有弟兄潛伏,應該可以追到的。”冷君毅安慰道,幸好早有防備,在幾個山口設下了埋伏,為的正是追擊窮寇。

“稟報將軍,赫連兄弟的頭顱已經取下來了,請將軍定奪!”一名士兵來報,雙手捧著一個布凶,正是當初懸掛在寨門上方已經腐爛的人頭。

冷君毅虎目淌淚,不忍再看,別過臉去,顫聲說道:“帶回去,與他的身子一道收斂入棺,和今日殉職的弟兄們一起,以烈士的身份儀式百葬!”

留下向建等人打掃戰場,收拾殘局,冷君毅帶了幽雲十八騎速速往山下行進,直追陰老三而去。

剛到山腳下,瞥見一襲白衣,面容有絲慌亂的風禦庭,聞得他們聲音,急切喊道:“冷將軍,我方才聽說陰老三逃下山來了,不知是往哪個方向?”

“東南方向……”冷君毅說到一半,驟然停住,東南方向,那不正是他們營地所在的楊樹林的位置嗎?這末路窮寇,一遇到那茂密的林子,還不急急闖進去!

“慕容公子!”

“子非!”

兩人幾乎同時大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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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9 20:15:22
第二十三章 色膽包天

慕容襄待在帳篷之中,掰著手指粗略一算,冷君毅和風禦庭他們已經去了一天一夜了,眼見現在天色已經濛濛亮,想必也快回來了。

她坐在案幾前,隨手翻看著上面的書籍,卻見都是些陣型兵法一類,上面尚有一些批註,字跡雄渾有力,見解很是精闢獨到,應該是冷君毅所提。之前她一直對古代的官兵沒有好感,這回見了這正氣凜然、文武雙全的少年將軍,相處時間越久,越是心生好感,滿目欽佩。

揉了揉眼,抬頭看看正靠在帳壁打盹的阮慎言,心中不覺一陣歉意,自從她到這營地之後,他就似乎沒合過眼,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直到方才她又一次從行軍軟床上突然醒轉,瞥見他臉上有著一絲倦意,才威逼著他到這床上來躺躺,自己起來看看書。無奈他死活不肯,只勉強答應自己隨便找個地方打個盹。

天氣逐漸悶熱起來,因為身處軍營之中,自然不如自己房裡那般自在,兩日不曾寬誚解帶,那高領的衣衫就一直緊緊扣著,身上頭上均有著黏人的汗意,她皺了皺眉,依稀記起那楊樹林邊緣有著一條自山上流下的溪水,心裡想著,趁此時天色尚早,去那裡梳洗一番,哪怕只洗把臉也好啊!

事不宜遲,她合上書頁,匆匆站起,輕步行到帳篷門口,又回頭看了阮慎言一眼,見他仍閉著雙眼,略一遲疑,算了,還是讓他好生休息下,反正自己快去快回便是,於是一掀布簾,躬身走了出去。

一路上,駐守營地的士兵見到是她,知道是將軍的貴客,都退至一旁,抱拳喚道:“慕容公子!”

她微笑點了點頭,也不停留,急急朝那溪水的方向行去。

沿途倒也順利,穿過一大片寂靜無人的林子,遠遠便看見那自山間飛流而下的一潭碧水,曲曲折折,又自伸向遠方。

走到近處,但見潭水清澈,底下沙石清晰可見。她歡叫了一聲,俯下身去,鞠起一捧清水,拂在臉上,冰涼清爽的感覺頓進襲來,每個毛孔都舒暢起來。細細洗淨雙手之後,再將手伸出去,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潭水,如果這裡不是軍營駐地,如果附近只有她一個人,那麼,她真想脫了衣衫,跳下潭去,好好地洗浴一番,再暢快的遊上一回,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

停下手中動作,潭水慢電回復平靜,她坐在潭邊,看著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怔怔出神,那水中之人,面色如雪,雙眸似星,纖柔而細緻的容顏,作為男子,確實有些贏弱了些,幸好她還有著一副暗啞低沉的嗓間,倒是彌補了這些不足,反正自己年紀尚小,少些男子陽剛之氣,倒也不至於惹人懷疑。

她只手撫上臉龐,微笑著,略略有些得意,自己來自數百年之後的世界,沒有古代女子的嬌氣與媚態,行為舉止倒是自然而不造作,如今混跡在這眾多男子當中,他們除了覺得她身子弱些之外,都把她當男子,哪裡能想到她的真實性別竟是女子呢!

那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同行十二年,夥伴不知是女郎!而她的女子身份,又要等何年何月才會被揭開?真到了那個時候,身邊的這些男人,風禦庭、冷君毅、阮慎言,甚至是若塵和霽雲哥哥,他們的表情會是如何,會生氣還是會驚喜,想起來都是很期待的事情!若不是事關重大,關係到她和慕容世家的前途命運,她倒是有些惡作劇地,想要在他們面前稍微亮一下相,好生作弄一番了!

正想得出神,慕容襄的目光突然定在那潭水當中,這清澈的溪水,怎麼會有如此礙眼的破布和血污?等等,碧潭溪水?自山間流下?九峰山?她暗叫不好,速速站起身來,剛轉頭過去,就迎面撞上一具肥碩粗壯的男性身體。

“啊,美人!”一張猥瑣醜陋的臉上堆滿橫肉,湊到她面前,臭嘴張得大大的,正喘著粗氣,望著她,一臉震驚。媽的,好不容易從山寨之中逃了出來,沿著那溪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這林子,終於松了一口氣,一路咒駡著,這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該死的官兵,轉眼之間就把他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寨子給毀了,還逼得他落荒而逃,他陰老三從來沒有這樣窩囊過,正在懊悔不已,忽然就看見潭邊正在沉思的這個美人了!

他招呼了弟兄幾個,躡手躡腳走上前去,趁其不備,一把將美人攬在身前。

近看之後,頓時目瞪口呆,大嘴裡口水長流。了不得,真是仙子般的人物啊,水汪汪的肌膚吹彈即破,比他過去搶來的質地最好的珠寶玉石還要耀眼細緻,不知捏在手裡是怎樣銷魂的感覺?玫瑰花骨朵一樣柔嫩的櫻唇,讓他忍不住想要含在嘴裡,肆意歡虐一番!那柔軟的腰肢,光是看著就等不及想要摟在懷中;那平坦的胸部,摸上去一定很……咦,怎麼是平坦的胸部?

陰老三疑惑抬頭,對上慕容襄冷漠的雙眼:“我是男子。”聲音更是冷得嚇人,雖然性感磁性,極具誘惑力,但真真切切是男子嗓音。

他大失所望,本來失了寨子,成了流寇,心裡就火冒三丈,看到這落單的美人,正迫不及待想要將其弄到僻靜之地,好好歡愛幾場,以泄心頭之火。誰料這樣的美人,竟是個男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那身下的亢奮,已經是箭在弦上,怎麼是好?

“把手放開!”慕容襄低頭看見他摟在自己腰間的肥手,一陣噁心,訓斥出聲,儘管如此,還是忍不住掌心出汗,心中對於能否脫離這個匪賊的掌控,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眼見自己就要被這超級噁心的匪賊給非禮了,剛才想到的這些男人都死到哪裡去了?阮慎言,他還在帳內昏睡什麼,快些出來尋她啊!冷君毅,打敗了寨中匪賊,還在那山上磨蹭什麼,趕快下山回營啊!風禦庭,他眼睛看不見,又沒有武功,來了也沒用,但是好歹在一旁幫她吆喝鼓氣啊!

陰老三實在捨不得那手中柔軟的感覺,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是男子又如何?老子還沒嘗過男子的味道呢,小哥兒,今日大爺我心情不爽,你就從了我吧,讓大爺教你開開葷,那滋味,爽著呢!”

說著,手上力度加重,那張臭烘烘的大嘴,就要朝她臉上親過去!

只聽得啪的一聲,慕容襄一個巴掌甩過去,清清脆脆打在陰老三臉上。旁邊的幾個匪賊見了,大吃一驚,心想陰寨主還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這個少年怕是要遭殃了!

“你這個賤人!”陰老三臉頰受痛,不禁大怒,肥手往前一伸,朝他的衣領抓去,慕容襄見狀大驚,往後退一大步,卻仍是躲避不過,胸前衣衫被抓破一個大大的口子,雪白的裡衣露了出來,還險些碰到束胸的布帶!一個小匚的錦盒,從衣衫破損處滾落出來,順著那斜斜的地勢,跌落到潭水之中。

糟了,禦庭治眼的藥!慕容襄低呼一聲,也不管其他,便要縱身跳入潭水之中,一心去撈回那裝藥的錦盒。

陰老三以為她不堪受辱,要投水自盡,大為焦急,一把將她從水邊抓了回來,肥手緊緊握住她的皓腕之上,雪白細嫩的手腕上一陣疼痛,紅印頓生。

“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是你能夠碰的人,如果你不怕死無葬身之地,儘管來試試。”慕容襄一臉寒意,怒目而視,那渾然天成的氣勢,把陰老三嚇了一跳,心裡一陣咯噔,眼前的少年究竟是誰啊,怎麼比那位大人還要莊重威嚴,這誘人的身子,是要還是不要?

慕容襄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態,盡可能在氣勢上壓倒對方,看得出來,這匪賊已經在忌憚自己了,拖得一時是一進,反正她就是寧死也不會讓這樣的惡人得逞,這身子,除非是他們,她還勉強可以接受……天啦,她在想什麼?大敵面前,都快要失身了,她卻還在想著這綺麗情事。

陰老三眼見她俏顏一紅,眼神迷離,頓時心如雷鳴,更加神魂顛倒,色膽包天,咽下一大口口水,淫笑著說道:“反正從山寨逃命出來,老子也沒想過還能活到幾時,你這樣的尤物,實在不多見,管你是男是女,老子今天都是要定了!”說著,勾住她精緻細膩的下巴,就要朝那吐氣如蘭的櫻唇上貼過去。

任憑她左右掙扎,那雙大手硬是將她的纖腰抓緊緊的,炙熱的身軀貼了上來,臭烘烘的氣息噴的臉上,豬腸子一般突起的大嘴離她的唇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完了,慕容襄咬著嘴唇想道,她在這個朝代的初吻,就要被眼前這個齷齪的男人給奪走了,該死的,誰來救她?

“大膽惡賊!”一人冷然喝道:“冒犯明月公子,罪不可恕,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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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風亦有心

慕容襄呆呆看著地上的幾具屍體,幾乎不敢置信,那欺身上來的惡賊轉眼間就成了身首異處的死人,這個變化,實在有點快,讓她還來不及好好消化。

她看著突然而至的一隊黑衣人,並不慌張,問道:“多謝了,你們是誰?”但見他們著裝整齊,眼神肅穆,倒不像是惡人。

為首之人神色恭敬,將手中的披風雙手奉上,轉而抱拳說道:“卑職是三殿下的人,卑職不欲與他人見面,是以攜部下遠遠在營地之週邊守護,未料那惡賊從溪水過來,卑職保護不周,請公子恕罪!”

“請公子恕罪!”他身後之人齊齊抱拳喊出。

“你們救我是事實,何罪之有!”慕容襄感激一笑,將披風展開,裹住自己衣衫破損的身子,唉,怎麼這樣倒楣,遇到男女通吃的惡賊,要不是霽雲哥哥派來的這隊人,她今日便要清白不保了!想起都是一陣後怕,那般齷齪的男子,若是失身於他,她還不如立時死了!

正想著,她驀地瞥見那潭水中漂浮的錦盒,隨即低呼出聲,糟了,錦盒還泡在水裡呢,那藥丸……

黑衣首領會意,施展輕身功夫,一個蜻蜓點水,長臂一伸,轉眼間就將那錦盒撈了回來,雙手遞到她跟前。

慕容襄道了聲謝,急急接了過來,一把打開,只見盒內藥丸盡融,變為一汪紅水,順著盒壁流淌出來。

完了,禦庭的藥,那極有可能是水靈兒犧牲自己的清白身子換來的藥丸,卻是在她手裡失掉了!禦庭一定怪死她!

慕容襄撲通一聲摔坐在地上,面色慘白,那黑衣首領和他的手下不知什麼時候已悄然離去,遠處傳來的一聲又一聲呼喚,她卻是充耳未聞。

“公子!”阮慎言急急趕到,見得她這般模樣,額上冷汗溢出。

但見慕容襄神情呆滯,獨自一人坐在潭邊,身上披著黑色金線披風,披風一角儼然繡有那孤星的標誌;近旁,幾名男子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早已氣絕身亡,那是他們習慣的一刀斃命的方式!他心中了然,原來中三殿下的暗衛來過了。

“公子,你沒事吧?”阮慎言走到她身邊,惶恐問道。

慕容襄看了他一眼,嘴唇張了張,還未曾出聲,林子裡又傳來嘈雜的人聲,卻是冷君毅與風禦庭他們尋來了。

慕容襄只覺得眼前一花,兩條人影幾乎同時奔到她身邊。

“子非!”

“慕容公子!”

慕容襄看了看眼前兩張憂心忡忡的面孔,佯裝出來的堅強頃刻倒塌,她攤開手心,朝著其中一人嗚咽出聲:“禦庭,我把你的藥弄沒了,對不起……”

柔弱無助的小臉上柳眉緊蹙,星眸含淚,神情楚楚,一臉無辜,那梨花帶雨的模樣,便是世上最有定力的聖人見了,都要心生憐惜,關愛備至。

見他不語,她怔怔落下淚來:“你的眼,我一定想辦法……”

風禦庭再也忍不住,搶上前去,抓住她的雙手,低喊道:“子非,沒有關係,只要你平安,就比什麼都好!”

“哎,痛……”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卻是他無意中握緊了方才那惡賊弄傷的位置。

風禦庭聞聲一驚,驟然鬆手,身後的冷君毅瞧見她手腕上的紅腫,怒氣頓生:“怎麼會這樣,是誰傷到你?”

慕容襄哼了一聲,收斂了眼淚,指著地上的屍身說道:“他把我當作女子,非要與我……”說著,面上一紅,自嘲笑道:“人長得太俊俏了,原來也是很辛苦的事!”

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見她只是手腕瘀傷,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

阮慎言看了看冷君毅,見他走過去,踢了踢地上的屍身,微微蹙眉,知他心中有疑問,當下走近他身邊,低聲告知了關於暗衛之事,冷君毅一陣愕然,朝正被風禦庭輕聲安慰的慕容襄看了一眼,隨即下令讓手下的士兵將屍拖回營地,妥善安置。

再次進了冷君毅的帳篷,慕容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風,老是這樣裹著也不辦法,太過醒目,恐怕會引起他人生疑,眼見身後只有風禦庭和阮慎言兩人,冷君毅卻不知去了哪裡,眼珠不轉,吩咐道:“阮侍衛,我有些口渴,麻煩你去帳外給我取些水來!”至於風禦庭嘛,他眼睛看不見,也就不用回避了。

看著阮慎言的背影消失在簾外,慕容襄背過身去,解下自己的腰帶,將那已經破損的衣衫輕輕脫下,再隨便抓件冷君毅的衫子罩在身上,衣衫大了,用腰帶束好,袖子長了,挽起來便是。

她一邊調整著腰帶的鬆緊,一邊轉身過來,卻撞在一具溫暖的胸膛之上,鼻尖微微生痛:“禦庭,你做什麼?”她不滿的揉著鼻子,嗔怒道。

風禦庭噓了一聲,說道,“有人來了,你弄好沒有?”

“好了!”她答應著,突然覺得沒對,這風禦庭怎麼知道自己在換衣服,怕有人進來撞見?她已經很小心,幾乎未曾發出聲音來,他的耳朵也太靈敏了吧?來不及細想,帳外已傳來聲音:

“慕容公子,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來,我給你抹點,消消腫!”冷君毅拿來藥膏,掀了布簾,剛走進主帥帳篷,便張口叫道。

慕容襄應了一聲,迎了過來。

咦,這件青衫怎麼如此眼熟?待冷君毅仔細瞧見她的裝束,不禁吃了一驚,這慕容公子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一件寬大的素色衣衫,正是自己隨手搭在帳中的那件。他與她的身形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個高大威猛,一個嬌小細緻,這鬆鬆垮垮的衫子穿在她身上,便是更顯出她的纖柔來。眼前的少年,有著絕色容貌,不論怎樣穿著,都無損她清雅高貴的氣質,反而生出一種異樣的美來,真把他看得呆住。

慕容襄見他有些怔仲,訕訕笑道:“那個,我袍子破了,借你的衣衫來穿穿,改日還你!”說著,尋處地方坐了下來,將衣袖挽高,說道:“有勞將軍!”

冷君毅正要上前,帳外有人報導:“稟報將軍!”

“進來!”他皺起眉頭。

一名士兵走進帳篷,稟道:“陰風寨潛逃下山的流寇已全部落網,寨中人等亦有少量活口,是否審問,請將軍定奪!”

冷君毅看了帳中兩人一眼,將手中藥盒放在案幾之上,輕聲說道:“我去去就來!”

慕容襄見他遠去,瞥見自己手腕上的紅腫,歎了口氣,心想求人不如求己,這傷還是自己來處理吧。

她向那案上的藥盒伸手過去,誰知旁邊的一隻手比她更快,搶先一步將藥膏取了過去。

“我來給你上藥!”風禦庭沉聲說道。

“你……”慕容襄有些驚訝,但見他打開藥盒,用指尖挑出一小塊藥膏,抹於掌心,雙手揉勻,然後握住她的手腕,輕柔的揉弄起來。

好舒服,他輕揉慢搓,按摩的力度剛剛好,不輕不重,掌心熱熱的,仿佛一絲暖流從手腕傷處流向手臂,再到周身,那清爽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微微歎息。怪不得前世流行盲人按摩,原來盲人敏銳的感官,細緻的手法,真真是一般人無法比擬的。

“舒服嗎?好些沒有?”風禦庭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嗯。”她身子慵懶得連說句話都不想,只喉嚨微響,發出一個悶悶的單音,卻是比任何聲音都要撩人。

“子非?”見她沒了聲響,風禦庭有些擔心,俯身下去,卻聽見輕微勻稱的呼吸聲,從身下響起,原來她竟靠在帳壁上睡著了。

他面露微笑,雙手伸出,將她抱了起來,尋到行軍軟床的位置,輕輕放了上去,又摸索著拉過毯子,蓋在她身上。

待到慕容襄醒來,已經是夜幕降臨,天上繁星點點。

帳外,阮慎言默默站立守候,遠處卻是歡聲雷動,原來是軍營之中正在歡慶剿匪勝利,陰老三就地正法,只見一堆一堆篝火面前,坐滿了笑容滿面的士兵,烤熟的肥羊孜孜流油,開了壇的美酒香氣四溢。

“來啊,兄弟們,幹啊!”冷君毅面色緋紅,正舉起酒碗大聲說道。

“謝將軍,幹!”士兵們紛紛舉起手裡的酒碗,一口飲盡,再放下酒碗,大口撕吃羊肉,猜拳笑鬧之聲,不絕於耳。

“慕容公子,來得正好,我敬你!”向建見她過來,趕緊一手端了一碗酒水過來。

怎麼凡是男子,就都好這一口!自己並無酒量,偏生每次都要遇到別人敬酒!在這處處都是男子的軍營之中,行為舉止自然是要更加小心,若是喝醉,可不是件小事情!

慕容襄擺了擺手,笑道:“你們喝,你們喝,我不會喝酒的!”

向建哪裡肯信,執著走過來,使個眼色,身邊兩名手下立即拉了她的衣袖,嬉笑嚷著:“慕容公子,向副將的面子,總還是要給的吧?你就幹了吧!”

慕容襄蹙眉正要言語,一個白色的身影擋在她身前,卻是風禦庭:“老規矩,慕容公子的酒,我替她喝,來多少喝多少!”

“禦庭,你不要逞能!”慕容襄有些著急,他那點酒量,與這些當兵的鬥什麼啊鬥,上次靈兒大婚,他不是就在喜堂喝得酩酊大醉!

“風公子實在豪爽,君毅真是佩服,今日我就與風公子好生喝個痛快!”冷君毅聞聽他們的說話,心中大悅,抱個罎子走了過來,與風禦庭面對面,站到一起,眼中光芒乍現:“風公子,你不介意吧?”

風禦庭朗然說道:“好,將軍盛情難卻,禦庭不敢推辭,今日你我便一醉方休!”

阮慎言悄悄在慕容襄耳邊說道:“據說這位冷將軍號稱千杯不醉,風公子可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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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暗夜迷離

“喂,喝酒傷身,酒後亂性,你們兩個,比試一下別的好不?”慕容襄有些著急,眼前兩名男子好像卯上了,先前合力剿匪,共赴鏡壁的時候,他們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一回來就不一樣了,相互之間,竟有著隱隱的敵意?

風禦庭並不回頭,冷君毅也不看她,做了個手勢,同時道了聲請,便一人抱了一隻酒罈子,大口往喉中倒去。

“哎,你們……”慕容襄睜大眼睛,這個是喝水還是喝酒啊?

好半天,兩人才放下罎子,面朝對方,哈哈大笑。

“冷將軍,不錯,不錯!”

“風公子,再來,再來!”

一時間,竟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兩人真是瘋了不成!慕容襄跺下腳,也不再理睬,走一邊去了,尋了處緩坡坐下,近旁幾棵不知名的茂盛灌木,倒是擋了些許星光,習慣的將雙手枕在腦後,舒展身子朝那柔軟的草地躺了下去。

“公子,回帳篷去吧,這裡冷。”有人拿了披風過來,輕輕蓋在她身上。

“知道了,我就想躺一下,一下就好!”她閉上眼,聽著身旁之人走開,在離她數十步的距離停下,也坐了下來。

“你去看下,風公子和冷將軍,拼酒完了沒有?誰比贏了?”雖說不想管隨他們去,但終究,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的。

阮慎言站起身來,朝那篝火旁圍成圈子的人群遠遠看了一陣,如實稟告道:“應該是冷將軍勝算大些,身下已有幾個空罎子了,還是面色如常;那風公子,搖搖晃晃,面紅耳赤,已經有些醉了……”

阮慎言又說了幾句什麼,遠遠的,被風吹散了,斷斷續續,也沒聽清。

慕容襄並不在意,只冷哼一聲,心中想著,這個風禦庭還真好意思說是幫她擋酒,擋酒哪有這樣拼命的,想必又是在借酒澆愁了!失個戀而已,就這樣一蹶不振了,真不是個男人!

“誰說我不男人?”炙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面上,帶著濃濃的酒味,她吃了一驚,還以為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怎麼竟無一是脫口而出了!

呵呵,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話,相比臉色都不會太好吧?她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一臉媚笑對著她口中不是男人的男子:“禦庭,你喝醉了,聽錯了啊。”

“哦?”風禦庭笑得有些怪異,俊臉血紅,渾身都是酒氣,歪歪斜斜坐下來,把頭重重靠在她的肩頭上,喃喃念道:“我怎麼會醉,酒不醉人,維人自醉!”

“喂,大哥,你好重,我承受不起!”慕容襄只覺得他的頭好重,壓在自己柔嫩的肩上,將自己壓得直往下墜,死命去推,仍是紋絲不動。

風禦庭好脾氣的笑了笑,眨著眼睛,說道:“那好,你不重,換你來壓我!”說著,抬起頭來,將她的身子扳倒在自己肩上。

我的天,這個人真的醉了,還醉得不輕!慕容襄掙扎一陣,無奈被他的大手緊緊按住,只好認命,安靜靠在他肩上,悶聲說道:“阮侍衛就在旁邊,會看到的……”話說到一半,帶反應過來,倏的收口,她也醉了嗎,這說的什麼啊?難道阮慎言不在旁邊的話,就可以這樣靠在他身上嗎?

“子非,你身上摸了什麼,好香……”風禦庭把頭埋在她的發間,貪婪地汲取著清幽淡薄的味道。

“沒抹什麼,你是天然的……”媽呀,越說越玄乎了,跟個醉鬼解釋什麼呢!她有些惱怒,一把揮開他握住她一路髮絲的大手,再狠狠推開他的身子,站了起來,眼中冷冽漸濃:“風禦庭,我告訴你,你已經喝醉了!我現在好意要扶你回去,你要還是不要?”

“當然,要!”他答的有些含含糊糊,向她伸手過去。

慕容襄剛講他拉起,不料他卻是腳下一軟,一個站立不穩,直直朝她倒了下去。

她提防不及,被他重重壓倒在方才落下的披風之上,倒地的一刹那,腰間似乎被他輕輕帶了一下,往後仰倒的勢子好歹有絲緩衝,倒是沒有摔痛。

而他,則不露縫隙地摔倒在她身上,說不出的親密。

“你這個登徒子!”她又急又怒,壓下心底那一絲不明緣由的悸動,伸出手來,正欲朝那潮紅的俊臉上一巴掌搧過去。

“我頭好痛,心口也痛,難受……”瞥見他微微蹙眉,強自忍受的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到底人啊是為自己擋酒啊,他醉成這樣,她也是要負一半的責任的!再說,要在哪張俊美得有些不像話的臉上留下一個五指紅印,實在有些捨不得的。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這回不跟你計較!你快起來啊!”她有些認命地收回手來,去推那跟自己貼得緊緊的男子身軀。

噢,她摸到的什麼!自己那柔軟細緻的小手,抵在他強健的胸肌之上,掌心下是砰砰有力的心跳,絲毫不比她自己慌亂無助的心兒跳的慢上一分。這醉鬼,為何有著如此結實的胸膛,難道自己看錯可什麼?不好,此刻的他,雖然醉了,卻並不如世人所想像中的文弱,依然充滿危險與侵略性的!
“你,身子好軟……”風禦庭歎息一聲,面對面朝她壓下來。

頭頂上繁星閃爍,一張俊朗無暇的男性臉龐,眼神迷離,卻是帶著堅毅的決心,緩緩降下,溫潤的嘴唇,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慕容蘘腦中警鈴大作,他在幹什麼?他把他當作誰?喝醉了,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嗎?該死的,她可不是別人的替身!

“風禦庭,你清醒些,我不是你心中想的那個人!”她低喊出聲,急急喘氣。

他也不知道聽清楚沒有,唇邊浮起一個好看的笑容,應了一聲,帶著無限的滿足,低低地說道:“我沒醉,我清醒得很,你就是啊!

慕容襄大急:“風禦庭,你給我起來,你聽到沒有,我是男子啊,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算什麼!讓人家看到,會給人笑死,米……“

“你好吵!”他不滿地嘟囔一聲,大口一張,將他的抗議含如嘴中。

唇瓣相觸的那一刹間,兩個都是渾身一震,那玫瑰花瓣般的櫻唇被他輕含在嘴裡,輾轉允吸,溫柔而又不失霸道,且帶著淡淡的酒意,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憐惜,令她只覺得心中驟然以緊,那陌生的感覺如潮水一樣襲來,新已經快跳出胸腔,柔軟的身子被他的熱情引出一陣又一陣的輕顫,那本是欲要推開他的雙手,變為了緊緊抓著他的胸襟,全身軟綿綿的,卻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了。

好半天,知道她都激動得快要昏厥過去可,他才微微放開她,一臉沉醉:“好甜,好香,比我想像中的味道還要好!”

慕容襄大眼圓睜,怔怔出神,剛才發生了什麼?唇上的壓力一松,她全身卻都繃緊了:那該死的風禦庭,這醉鬼,竟然吻了她!最可惡的,將她當作別人,奪去了這個身子十幾年來的初吻!

“風禦庭,我要殺了你!”她氣急敗壞,一拳又一拳,使勁捶打著他的胸膛,恨的杏眼含淚,憑什麼,憑什麼把她當作別人,她就是她,她也是那樣心高氣傲,獨一無二的女子啊!難道就不值得一個溫柔的吻嗎?

風禦庭也不閃躲,雙手輕柔地捧上她的臉,醉眼迷亂:“來吧,死在你手裡,我心甘情……”話音未落,閉了眼,雙唇又顫顫貼了上來。

慕容襄驚呼一聲,微張的櫻唇被他濕熱的舌趁機欺進,一路尋找她的甜美,一旦得手,便肆無忌憚,風捲殘雲般挑撥與引弄起來。她頭中昏昏,稍微掙扎,便被他摟住後勁,更加深入進去,唇與唇的接觸,舌與舌的交纏,那樣的大膽與堅決,卻是她不曾料到的。

她雖然在前世有著情愛的經歷,但畢竟隔得太過久遠,來到這個朝代,一開始就是由四歲孩童慢慢成長,卻哪裡經歷過男女情事,此刻,被風禦庭這樣一吻,便真個七葷八素,沒了主意。這該死的醉鬼,他還要怎樣欺負他!

想著,心裡一陣委屈,不由得落下淚來。

他正沉醉其中,突然口中嘗到鹹鹹的味道,心中一驚,從那迷人的唇瓣上不忍撤下,轉而吻上她的淚臉,將那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含進嘴裡:“別哭, 我的小妖精.”

“你欺負我!”她控訴出聲。

“沒有!”他摟緊她,像是承諾:“我永遠不會欺負你.”

“你知道我是誰不?”這個問題才是最重要的,她絕對不要做誰的替身!

“知道啊,你是我的寶貝……”他眼中霧色更深,喃喃道:“見不到你,我都快要瘋掉!天知道我有多想你,想把你栓在身邊……”

慕容襄一陣氣急,聽那口氣,他是是把她當作別人了!

她來不及細想,瞥見他又自湊上來的薄唇,張口便狠狠咬去!

風禦庭突然受襲,哎了一聲,雙手鬆開對她的束縛,伸手將嘴唇捂住,坐在地上,一臉茫然面朝著她,指縫中已有鮮血流出。

“登徒子!臭流氓!死醉鬼!”她從地上爬起來,指著他,罵得順口:“我慕容襄發誓,我若是再被你欺負,我就不是男人!”咦,好像沒說對,她本來就不是男人啊,唉,都怪這家後,把她氣得都昏了頭!

地上的男子,撫著疼痛的額,睜著迷醉的眼,仍是呆呆的坐著,苦苦思索,剛才,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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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清蕭吟情

不再理會那一臉醉意的男子,慕容襄理一理衣衫,順了順頭髮,朝那篝火的方向走去。

路上,看見阮慎言正坐在一株楊樹下,滿臉疑惑,不知在想什麼。

她張了張口,正要叫他,忽然想起方才若不是他疏於防範,對她護衛不周,她又怎麼會受到那醉鬼的侵犯!想著,心中有些惱怒,也不理他,徑直走了過去。

夜色已深,狂歡的士兵已回了帳篷休息,聽說明日這剿匪大軍就要班師回朝,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病,這一走,卻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

她習慣性地走到主帥帳前,剛要掀簾進去,突然覺得不妥,手臂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之前是因為冷君毅不在的緣故,她才入住者帳篷,占了人家將軍的行軍軟床,更有那忠心的阮慎言在賬外徹夜守護,使得她的已安然睡去。

而今日,冷君毅已經回營,自己卻還怎麼在人家的帳篷裡賴著不走呢!看來今晚要另找地方歇息了,她垂下手臂,正欲轉身離去。

“慕容公子,你是來找我麼?”冷君毅剛好從帳中出來,看見是她,臉上閃過一絲驚喜,趕緊叫住。

“呵呵,不是,正好路過。那個,我不打攪將軍休息了,先行告退!”她抱了抱拳。

“公子等下!”冷君毅見她匆匆離去,有些著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慕容襄剛剛被人錯吻,心中尚自懊惱不已,見他如此,面色一寒,正要發作,忽然聽得他柔聲說道:“我帳篷中的床褥被服已經鋪好,公子體弱,早些去休息吧,我馬上要去巡夜,今晚就不會帳篷了!”說著,鬆開她,轉身離去。

“冷將軍!”慕容襄脫口而出,見他不解回頭,展顏一笑:“謝謝你!”

冷君毅看得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擺了擺手,走向遠處。

慕容襄進了帳篷,在那行軍軟床坐下,一轉頭,竟看見地上放著一盆溫水,正微微冒著熱氣,在這軍營之中,尤顯珍貴!

不知這水他用過沒有?她也管不了那麼多,用那溫水細細的洗了臉手,吹了油燈,躺在床上,心中煩躁,卻也怎麼也睡不著。

都怪那個該死的風禦庭啊,都跟他說了酒後亂性了,幹嘛還喝醉酒,那樣對她……在此之前,她是從來都沒想過這些情愛之事的,這個身子年紀尚小,再說她還擔負著那麼多的道義與責任,卻哪裡有時間和精力去想這兒女情長!誰知遇上他,從初見第一眼的驚豔,到林子裡與水靈兒的曖昧,兩人的糾纏不清,他因為她即將嫁人而吐血,也因為她身著嫁衣而醉酒,他對水靈兒的感情那樣深厚,瞎子都能看出來,他不是也說過了嗎,對她已是刻骨銘心,不在另娶,那麼,為何又要趁著醉酒招惹自己呢?

想起剛才那個吻,面上發燙,似乎又不是那麼厭惡,她不是也有些沉醉於其中嗎?那樣出眾的男子,如果能在清醒些,不是把她當作別人,那麼,她其實一點也不後悔將這個身子的初吻給了他。畢竟自己是身經兩世了,沒有那麼多古板束縛的思想,什麼三從四德啊,她完全視為無物,只要感覺對頭,想愛就愛了。

只是,他心裡還想著水靈兒啊,那個癡情的近乎傻氣的女孩子,他與她,又怎麼可能呢?這真是,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他只是喝醉酒認錯了人,酒醒之後便什麼都忘了,連抱歉都不會有一句,卻將她撥弄得心弦淩亂,無端增生愁緒。

她翻了個身,將身上的毯子裹得緊些,迷迷糊糊有了一絲睡意,賬外起風了,被窩裡卻很是溫暖,合著些許汗味,和特有的男子氣息,讓她又想起另一位英俊威武的男子,以及那個溫暖結實的胸膛,那天,他便如同自己身上這毯子一般,將她緊緊摟住,與她策馬狂奔……

冷君毅。她面露微笑,嘴唇微啟,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天啦!慕容襄驟然一驚,翻身坐起,自己今晚是怎麼了,竟然接二連三地想著身邊的青年男子,此時是盛夏,又不是初春,她卻怎麼如此春心萌動,情思蕩漾?不行,在這樣下去,她非成花癡不可!

慕容襄掀了毯子,站起身來,在帳中不住遊走,想彈一曲清心咒來驅散邪念,清明心思。無奈琅鋣古琴尚在清平山莊,這山野之地,軍營之中,卻哪裡去找一架古琴來彈奏!

亂了,真是亂了。

她撫上自己殷紅的臉頰,索性走出帳去,吹吹冷風,平靜下這淩亂的內心。

賬外一片寂靜,微風卻仍然在林中蕩漾,風裡帶著淡淡的楊樹的香氣,身上才有些清冷,她也不在意,治超這林子更深走去。

忽然間,又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樂器聲,低低地在夜空彌散開來。

她也是熟悉音律之人,多年前鏡花水月也聽過宮中的樂師奏過這樣的樂器,是以並不陌生,和山林之中,竟有人在吹簫!

側頭看去,正在不遠處三三兩兩的巡邏的士兵,對這簫聲,卻是頭也不抬,絲毫不為所動。咦,應該不是自己的幻聽吧,難道他們沒有聽見嗎?

慕容襄心中一動,循著簫聲,緩步走了過去。

夜色如水,繁星生輝,單間樹下坐著一人,一身戎裝,口中銜蕭,雙手輕按,聲音溫潤而舒展,聽不出那是首什麼曲子,只覺得那聲像山泉般流淌的旋律,清空逍遙,跟著縹緲的夜色融為一體。
林中赫然萬籟俱寂,連蟬噪鳥啼都驀然消失。在微微流動的、帶著楊樹清香的空氣裡,只有那斷斷續續的簫聲在低回盤旋,所有流逝時光,忽然間,仿佛就在吹簫者的手指間起起落落。

慕容襄聽得呆住,就著胸前的衣襟,心若雷鳴,怎麼會,怎麼會是他?他是誰,到底是誰?

頃刻之間,簫聲突然變得熱烈昂揚起來,剛才還柔情似水,如泣如訴,此刻卻似湧動的千軍萬馬,高亢而壯闊。那人微微昂起頭,蕭對長空,他就像在蒼茫大地上指點江山的將士,在硝煙戰火中縱情賓士的騎手,向前,向前,一路挺進,絕不後望!

過了不知多久,簫聲一變,委婉,哀傷,訣別,反復,仿佛有著生離死別的痛楚。聽出那吹簫人淒涼的氣氛,她的心情開始變得越發的涼,慢慢步向冰冷,慕容襄在一次呆住。

隨著最後一聲木然而止,吹簫之人終於停住,放下洞簫,拾起身邊的一直酒壺,不假思索朝口中灌去,喉中咕咕作響。待得壺中空了,才長手往後一拋,幽幽一聲長歎。

慕容襄見他那模樣,有些不忍,從樹後轉了出來,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將軍,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吧。”

冷君毅顧不得抹去唇邊溢出的酒水,轉過頭來看她,早知她隱在樹後,聽他簫聲,她也不點破,繼續放縱著自己的思緒,郝連兄弟,再加上後來在山寨中戰死的近兩百名官兵,當初他帶著他們從京城出發,那一張張鮮活的臉孔,洋溢著對出征的興奮和對凱旋的期盼來到這裡,不想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明日即將歸去,他帶回的卻只是一縷縷不曾瞑目的魂魄!方才慶功宴上,他原本心中悲慟,意興蕭索,卻不忍拂了大家的興,與兄弟們肆意鬥酒慶祝,就入喉中,淚在心裡,這寂寞,竟是沒有人能夠訴說!歡慶之後,人潮散去,所有的痛,就讓他一個人來承受吧!

想到這裡,他眼露倦意,只直直望著她,一聲不吭。單間眼前的少年眼波清幽如水,坦然相對,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便都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中無所遁形,盡情呈現。

“其實,我很厭惡打打殺殺,戰火紛飛的。”他英挺的臉上滿是疲憊:“奈何身為大漢將士,必須身先士卒,軍令如山,不容後退。只是,每一次看到親密無間的弟兄,一個又一個離我而去,我心裡,實在是很難過……”

原來,威武與霸氣,只是他的外表,這樣英氣十足,在戰場上天神一般的男子,內心卻是如此柔軟細緻,眼前的他,有些頹唐,有些失意,卻是有血有肉,最真實的存在!

“將軍,你我都明白,讓人固有一死,為看是輕於鴻毛,抑或是重於泰山。”慕容襄看著眼中淌淚的男子,卻能生生體會他心中的痛楚,暗紅的血色,深切的悲哀,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

她不由主伸手過去,將她那佈滿薄繭的大手握與掌中,憶起那曾經讀過的句子,喃喃說到:“今日的一縷英魂,昨日的萬里長城……”

冷君毅握住那柔弱無骨的小手,有絲迷惑,望向她清明的雙眼,便覺得一切顧慮遠離,刹那間,兩人心神坦蕩,心意相通。

“子非。”他手鏈愁緒,改了口,輕喚一聲:“你這是我的知己!”

“君毅,我也是同樣的感覺。”她微微一笑,介面道,隨手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那管洞簫,用袖口擦了擦,豎在唇邊,吹出幾句簡單的音調,只覺得音色清越,煞是悠揚好聽。

她將洞簫遞與他,換了話題,滿面期待:“君毅,在吹幾個曲子給我聽!”只可惜她的琴不在身邊,否則琴簫合奏,不知又是什麼效果?高山流水,苦覓知音。師傅一聲迷戀操琴,卻一直惆悵沒能找到與之合奏的知己,沒想到自己無意在這軍營之中,竟遇到這樣的弄蕭高手世上怎麼會有這般文武全才的人?這位少年將軍,真是帶給她太多驚喜!

冷君毅點了點頭,拉下身上的披風,搭在她單薄柔弱的肩上,取過蕭來,薄唇微啟,長指輕按,吹出平和婉轉的曲子,融進那清涼的夜風之中。

聽著那簫聲,慕容襄只覺得身心皆醉,閉上眼,腦中人影浮現:馬背上威風凜凜的少年將軍,主帥帳中素以的儒雅書生,篝火前抱壇豪飲的英雄好漢,楊樹下矯然若仙的弄蕭樂者,草地上滿目蕭然的執壺男子……這個不相同的人影,齊齊襲來,最終匯合為一,直直撞進她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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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聚散依依

“公子,公子!”有人在身邊輕輕喊著:“營中已開始用早膳了,冷將軍在等你呢!”

慕容襄嚶嚀一聲,悄然醒轉,揉著尚自發困的雙眼,但見阮慎言站在床前,一臉關切。

昨夜在林中聽冷君毅吹簫,一時興起,過後又聽他說了好多軍營的趣事,不知不覺,時間飛逝,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到帳中,只眯眼小睡了一下。這不,剛睡著一會兒,就被喊醒了。

她迷迷糊糊坐了起來,兀自發呆,胸前的布帶勒了幾天了,已經難受得不行,今日無論如何是要回清平山莊去,關上門好生調養一番,要不這血液不暢的後果便是,她下半生恐怕真的要做男人了!

正想著,帳外有人報導:“請問公子醒了沒有,可以進來了嗎?”

“進來吧。”慕容襄高聲應道。

一名面相機靈的士兵掀簾進來,手裡端一盆熱水,走近幾步,將水盆放在臺上,雙手抱拳道:“這是將軍特意吩咐伙夫給公子燒的熱水,將軍請公子梳洗之後去帳外找他!”

慕容襄點了點頭,心中對冷君毅的體貼很是歡喜:“多謝,你去吧,請稟告將軍,說我馬上就來!”

簡單梳洗過後,她便與阮慎言出得帳去。

副將向建正在不遠處,見她出來,立時迎了上來:“慕容公子,昨夜風公子急急離去,讓我給公子捎句口訊,說他有要事要辦,等不及與公子告別,請公子先回山莊等他,不用擔心!”

慕容襄聞言,淡淡說道:“我知道了,有勞向將軍。”擔心?她才不擔心他呢!走得這樣匆匆忙忙,連個招呼都不打,還讓別人來轉達,真是過分,打死她都不會擔心他!

軍營之中,吃食也不講究,說是早膳,其實就是一些蒸熟的饅頭與土豆之類,再配以一碗菜湯而已。

兩人朝那膳營的方向走去,眼見幾個士兵坐在地上,一邊啃著吃食,一邊大聲說笑,阮慎言聽得他們說話粗魯,吃相不雅,怕慕容襄心中不喜,正在為難,卻見她嘻嘻一笑,大步走了過去,挽起衣袖,伸手往一位士兵肩上一拍,大聲說道:“嗨,兄弟,坐過去些,給我挪一個位子出來!”

那士兵轉頭看見是她,認出是將軍的客人,大夥口中的神仙公子,嚇了一跳,忙往旁邊坐些,嘴巴張得大大的,呐呐喚道:“慕容公了!”奇怪啊,這神仙公子怎麼跑來跟他們這些下等兵坐到一起?

慕容襄應了一聲,擾下衣衫下擺,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從地上的筐子裡抓了一個饅頭,張口就咬:“哇,好燙!”她吐了吐舌,扮個鬼臉,把幾個士兵逗得哈哈大笑。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她向挨著的那名年輕士兵問道。

“王二虎。”那士兵有些臉紅,小聲說道,一看就是個新兵。

“二虎?你家還有大虎啊?”慕容襄笑了笑:“對了,你在陰風寨殺了多少土匪啊?”

那士兵面更紅了:“我還沒攻上山去,仗就打完了……”

“哦,還是不錯啊!”慕容襄瞪大眼睛,一臉欽佩:“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啊,就已經上過戰場了,真是不了起!過幾年等我長大些,我也要從軍,到時給你做手下呢,你一定要爭取當上將軍哦!”

那士兵見這神仙公子哪此看好自己,頓時豪情萬丈,拍著胸膛說道:“好,我一定會好好操練,爭取當將軍,公子一定要來啊!”

其他士兵聽了,皆是一陣哄笑,心裡對這位神仙公子,卻很是親近歡喜。

“笑什麼啊,你們如果當上將軍,我也給你們做手下!”慕容襄瞥他們一眼,拍著胸脯,一臉嚴肅說道:“我慕容說話算數!”

阮慎言在一旁聽了這嬉笑話語,心中卻是肅然起敬,公子是金枝玉葉,身子嬌貴,這回出來,也是吃了不少苦,尤其是到了這軍營,吃不好,睡不好,他卻絲毫不介意,還同這些粗俗的士兵稱兄道弟,打成一片。怪不得他身邊之人,不管是早先跟隨,還是新近結識,都對他一心一意,誓死不渝,他們這樣對他,並不是因為他是神子,是主人,卻是因為他不論走到哪裡,都是那般平易近人,隨和謙遜,不會讓人仰視才見,只會覺得他和自己一樣平等,這便是公子自身的魅力!三殿下說公子人如明月,心如明月,公子便是那天上的月亮,那溫暖平和的光輝,足以讓世間眾人不斷向他靠近,深深受他吸引。

冷君毅正帶著裝備整齊的幽雲十八騎從附近走過,不經意瞥見那個和眾多士兵搶著饅頭,爭喝菜湯,大聲說笑,嘻嘻哈哈的單薄身影,只微微一怔,便向身邊之人簡單交代幾句,含笑走了過來。

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去摘她唇邊的饅頭屑:“子非,昨晚沒睡好是不,都怪我拉著你說那麼多話。”他看著她眼下的陰影,有些不忍:“今日我們走了以後,你就回去好好休息,補下瞌睡,一定記住!”

他的動作很輕,卻依然碰到她的嘴唇,慕容襄呆呆看著他,有些措手不及,唇瓣上酥酥麻麻的,心裡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你們要走了?”

冷君毅嗯了一聲,想起自己一大早就開始檢查隊伍,還沒來得及吃早飯,隨手從她手中接過饅頭與菜湯,大口吃喝起來。

“哎,那是我吃過的……”她回過神來,低低叫道。

冷君毅笑了笑,說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可是,她介意啊,怎麼辦,上次喝水漱口,是她吃到他的口水;這回軍營早膳,卻是換成他吃到她的口水,這關係,怎麼這樣亂啊?軍營之中的男子,大概都是這樣不拘小節吧,卻是她自己多心了。

她有些認命的,又低身去取了一個饅頭,塞到他剛好空了的手裡:“給,路途遙遠,你多吃一些。”

冷君毅瞧見他一臉關切的社情,心中大動,將手中的饅頭幾口咽下,說著:“走,子非,我有要事跟你商量,我們到那面去說!”說著,也不管她意見如何,長手一伸,攪過她的肩膀,擁著她朝僻靜的林中走去。

“喂,你幹嘛?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做什麼?人家會笑話……”她不滿地嚷著,身子卻依舊被他連摟帶抱,一路前行。

一直走到林子深處,眼見四處無人,他才放開她,手臂抱在胸前,朝她周身上下一陣打量,嚴肅說道:“我說子非,你氣質太過陰柔了,須得改一改,我大漢是泱泱大國,身為大漢男兒,應該有大國風範,更為豪爽大氣些才對!”

“你……”她為之氣急,這便是他口中的大事嗎?

“你看你,隨便一句話就氣紅了臉了,還說不是?”他好笑地看著她紅潮湧動的小臉。

她哼了一聲,嘴硬說道:“我年紀還小,等再過幾年,長大一些,也就和你不相上下了!”這話實在是大言不慚了,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她也成不了他那般英武威猛的模樣啊。

冷君毅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忽又問道:“下回什麼時候再見面呢?”

慕容襄正想像著自己再過幾年的樣子,未料他如此發問,一時愣住:“還要見面啊……”被他狠狠一瞪,不敢再說,只側頭抿了嘴,輕輕地笑。

冷君毅上前一步,大手抓住她的雙肩,迫她正視著自己:“子非,聽說你明年要去京城長住,是也不是?”

“是啊,阮侍衛告訴你的?真多嘴!”她隨口答應著。

他挑了挑眉,有些惱怒她的漫不經心:“你就沒想著自己告訴我?沒想著跟我再見面?”

不會吧?她怎麼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些酸酸的意味?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嗎?慕容襄默念著他口中所說的豪爽,努力讓自己象個男人,掙脫開來,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堅實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四海之內皆兄弟!萍水相逢,不必再見,你就不要太掛念了啊。”呵呵,男人嘛,就是應該灑脫一點,分個手,道個別,自然不能象女人那樣哭哭啼啼,牽牽絆絆的!

“我想起來了,這次剿匪出征之前,皇上跟我說,最近幾年秦門關駐守得力,蒙傲軍隊忌憚,一直平安無戰事,這回剿匪凱旋後,軍中將領也該換防,我也不用回去,就在京中常駐了。呵呵,向建那小子也終於混出頭了!”冷君毅裂開大嘴,笑得燦爛。

“你回不回去,跟我有什麼關係?”慕容襄有些訝然,最近自己腦袋總是漿糊糊的,對那些轉彎抹角的話老是反應不過來,拜託,說話直爽些好不!

“我的意思是,我在京城的宅子寬大得很,只我和小妹兩個人住,實在太冷清了,你在京城也沒親戚吧,到時候我給你劃個院子,我們當鄰居,就這麼說定了!”他語氣霸道得很,卻是不容反駁。

慕容襄扁了翩嘴,有些不領情:“我家在京城有房產的,還有客棧的分號……”

語音未落,被他冷然打斷:“我與京城禁衛軍很有些淵源,要知道,皇上的專屬軍隊,是可以隨意搜查查封一切民房客棧的……”那未說出口話,根本就是別惹他,否則他動用手中的權力,為所欲為。

“我會告你濫用權力,以權謀私,欺壓良民!”她的口氣好不到哪裡去,敢威脅她?沒門!

“好了,我免費供你吃住好不?我待在那偌大的宅子裡,其實是很寂寞的,你就不要拒絕了啊!”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去拉她的手:“不說這些,時間不早了,走,去送送我!”

“我不去!”她賭氣背過身去。

他沒再來拉她,立在原處:“你不理我,我可真走了啊!”

她仍是沒動:“要走就走,廢話少說!”

“子非,我會想你……”他的話聲似乎飄遠了。

慕容襄靜立半天,覺得沒對,咦,他真的走了啊?

轉過頭來,林子裡,空曠無人,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直到聽錚錚的馬蹄聲,接連不斷,馳向遠方,她才反應過來,他是真的走了。

“冷君毅,你這可惡的……”她嗚咽出聲,一時之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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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破鏡欲圓

慕容襄回到清平山莊,沒有找到風禦庭,問了岳叔,卻說公子那夜出去,壓根就沒回來過,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她想著他眼睛看不見,本是擔心的,但隨即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又不免有些惱怒,硬起心腸不去管他,反正他一個大男人,會照顧自己的,再說她又不是他的專屬保姆,管那麼多做什麼?要管,也是應該讓水靈兒來管啊,畢竟人家關係是不一樣的……

呵呵,她撫著臉苦笑,說到底,自己對他們兩人過去的情事,還是有絲芥蒂的!

正想得出神,門外小綠低低喚道:“少爺,靈兒小姐來了,要不要說你出門去了?”

水靈兒?說曹操,曹操到!她也是知曉自己性別的,進來也無妨,再說,從一回到清平山莊,自己怕風禦庭想不開,就一直陪著他,倒是沒顧得上找她聊一聊,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疑問要當面問一下的。

“請她進來吧!”慕容襄身子沒動,仍是斜斜靠在榻上。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她懶洋洋說道:“姐姐快進來坐,今天怎麼想到來看我?”

“堂哥哥最近幾日都在外面忙碌,連夜裡都沒回來,我閑得無聊,便來瞧瞧你!”水靈兒笑著進得門來,看見那軟塌上衣衫寬鬆,長髮垂肩的絕色少女,饒是早有準備,也是吃了一驚,這慕容襄,數日不見,便出落得更加精緻動人了,再過些時日,卻不知道是何等的傾國傾城!

想著,語氣不由得有些酸酸的:“妹妹,你們出去好幾日,都做些什麼啊?庭哥哥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慕容襄沒好氣地說道:“還能做什麼,他是到處找酒喝,醉了就倒下,我們各耍各的,我也不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裡!”這個話倒是半真半假,不過是略過他錯吻她的事情沒敢提。

“哎,你怎麼不把他看好呢,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水靈兒聞言,著急在房裡走來走去:“這岳叔也是,怎麼不到處去找找,北錦城就這麼大,難道還能走丟一個人不成!”

“我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能顧上他!”慕容襄指了指已有些紅痕的胸口,埋怨道:“這幾日沒回來,這布帶已經快把我勒出毛病來了,再不回莊來,我都只盼著早些死掉算了!”

水靈兒停住腳步,看了看她隨意裸露的酥胸,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穿成這樣,真不害臊,幸好是在屋子裡,沒人看見,要不傳了出去,以後哪裡還有人敢要你?”

慕容襄見他一身湖水色的絲質衣裙,腰間垂下幾縷似有似無的薄紗,一走一停之間,如波蕩漾,煞是動人,頭上挽個婦人的髮髻,斜斜插上一隻鳳簪,想是刻意打扮過,臉上妝容淡淡生輝,明眸皓齒,比起那山寨初見的少女模樣,又我出幾分成熟嫵媚的韻味,不覺稱讚道:“靈兒姐姐,你真美!原來,成親也可以讓人變漂亮的!”

水靈兒聽了上半句,很是歡喜,再往後聽,臉色卻是沉了下來:“這樁婚事,你明知我不是樂意的,還取笑我做什麼!”

慕容襄瞧著她的神色,壓低聲音問道:“怎麼,風莊主對你不好嗎?”是不是洞房之夜未見她的落紅,心中怨恨啊?

水靈兒頓了一下,瞥見她關切的目光,有些強顏歡笑:“沒有,堂哥哥對我很好的……”話雖如此,神情卻極是落寞。

慕容襄本想再問問那洞房之夜,她是怎麼搪塞過去的?現在見她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怕提起這無謂情事,惹她觸景生情,又添一分傷心,卻又哪裡敢問!只好在心裡揣測著,許是正好月事來臨,裝作落紅,那風燦堂鍾情於她,只會溫柔安慰,也就不再起疑了吧。

兩個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過了一會,倒是水靈兒在床邊坐了下來,拉了她的手,首先開了口,正色說道:“妹妹,我要與你說說庭哥哥的事情,你用心聽我說,不要推辭……”

慕容襄冰雪聰明,短短幾句,已聽出她話中欲將託付的用意,當下說道:“姐姐不必說了,我對他只如兄弟一般,並無其他,請姐姐放心。”

水靈兒嘴唇張了張,好半天,才決然說道:“妹妹,我已是有了夫君之人,敗柳之姿,與庭哥哥緣分已盡,再無瓜葛。庭哥哥他身世淒零,又有眼疾,只盼你以後好好照顧他,別讓他再傷心,我祝福你們……”說到傷情處,一時間,珠淚濺落,惹人憐惜。

慕容襄急急說道:“姐姐休要這樣說,你那庭哥哥並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我慕容襄發誓,今生今世與風禦庭不會有任何交集,如有違背,叫我出門被蛇咬,走路被……”

正要再說,已被水靈兒一把掩住,低低歎道:“好端端,發什麼毒誓,姐姐信你還不成嗎?”

慕容襄心中一動,順勢握住她的手,眼神晶亮,小臉上滿是亢奮:“姐姐,其實幾禦庭一直都想著你的,他親口對我說過,他對你刻骨銘心,不再另娶……我知道,你嫁給風燦堂也是逼不得已,委曲求全,再說,你和風禦庭早已經,已經那樣了,還擔心什麼?我想他應該也不是迂腐之人,將來也不會以此為藉口為難於你。你且好生保重你自己,世事難測,說不定你與風禦庭還有機會,以後你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水靈兒神色變了變,強自忍住心底的激動,呐呐說道:“可以嗎?我還可以回到庭哥哥身邊嗎?但是,好女不事二夫……”

慕容襄打斷她道:“去他的好女不事二夫!姐姐,我跟你說,我們女子一定要自強自立,決不依附于任何男人,我們有權利去爭取自己的幸福!現時,你可能不懂我說的這些,但我向你保證,我會想盡辦法幫助你與風禦庭,脫離苦海,早日結合。”這第一步,便是去雲山找到呂伯伯,求他為風禦庭配製丹藥,還他光明,給他信心,如此一來,他才能勇敢去追求他的幸福!

多麼美好的志願啊,以已之力,助人為樂,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為什麼,她的心,卻是有絲隱隱作痛,暗夜迷離,那個溫熱而狂亂的吻啊,卻是過眼雲煙,終而不見……

“妹妹,妹妹!”直到水靈兒輕拍她的肩膀,她才啊了一聲,如夢初醒。

“我該回房了,免得下人閒話,你現在終究是扮作男子的。”水靈兒立起身來,向她告辭:“有你這個話,我心裡真是好歡喜!我自幼孤苦伶仃,寄人籬下,什麼事情都是藏在心裡的,如今好了,有了你這個不同尋常的妹妹護我,我便是什麼都不怕啦!”

慕容襄微微坐起,淡然一笑:“姐姐放心,我說話算數,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我今日身子不適,就不起身相送了,姐姐保重。”

水靈兒見得那溫潤笑容,有些失神,點了點頭,向外走去,心裡卻想著,若是哪天庭哥眼睛治好了,見到妹妹這般模樣,即使是與自己有著多年的情誼,恐怕也是很難抉擇的吧?幸好,妹妹對她無意……

待水靈兒一走,慕容襄垮下臉,心中有小小的鬱悶,但隨即想到幫助兩人破鏡重圓的承諾,曖昧的心思便是一笑而過。

也罷,好人做到底,馬上就去雲山,請出呂伯伯治病救人,然後再一腳踢飛那風燦堂,幫水靈兒了卻夙願!誰說只能男婦休女,不能女棄男,在這男尊女卑的朝代,她偏生要逆勢而行,將他們這段錯失的緣分找回來,這將是多麼大的挑戰啊!

“小綠姐姐,吩咐紀宣他們收拾行李,等下我們就啟程,一路去雲山!”這個事情,她也不想再耽誤,自己在這清平山莊已經待得太久了。也不想再與風禦庭商量,到時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看看,她對他實在是仁至義盡了,他卻偏偏以怨報德,唉,不說也罷!他讓她呆在莊裡,安心等他回來,她偏不!

走出清平山莊大門,眼見門外馬車整齊,眾人齊齊望她,慕容襄終是不忍,匆匆找來紙筆,一陣龍飛鳳舞,寫下寥寥數語,待得墨蹟微幹,隨意折個形狀,遞與水靈兒。

“姐姐,請將這個給風禦庭吧,免得他說我不講義氣,不辭而別!”聽說他最後不定期直對水靈兒避而不見,這次請她代傳書言,好歹是給他倆製造下機會,不知道自己能否做一個堅持不懈的紅娘……

水靈兒接了過來,對那菱形相疊的形狀有些不解,卻終是忍住不問,只看了看她,幽幽長歎,壓低了聲音說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會交給他的。你身子弱,路上小心!”

慕容襄灑脫一笑,揮了揮手,正要步下臺階,突然瞥見風燦堂神色鬱鬱從莊外進來,抬頭見她,有些吃驚:“慕容公子要走?”

“呵呵,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了。這幾日莊主不在莊中,想是忙於正事,也不知怎麼向莊主道別,襄正向二夫人詢問呢,可巧碰上莊主回來,風莊主,叨擾多日,不勝感激,我們後會有期!”她抱拳說道。

風燦堂眼露疲憊,心中有事,也無心留客,點了點頭,客氣道:“款待不周,還請公子多多包涵!風某等下還要與人談事,就不遠送了。公子,保重!”

慕容襄見他面容憔悴,像是幾日未眠的樣子,心中有些詫異,隨即想到,他這般對待禦庭,就算有什麼,又幹她何事,自是不去理會。

坐在車上,不經意記起水靈兒接了留信那頗有些怪異的神色,再一細想,方才恍然大悟,哎呀,幾日沒休息好,昏昏沉沉的,都做些什麼啊?自己將那書信隨意折成的形狀,竟是前世象徵著心心相印的方勝!

不知這些古人能夠想出其中涵義不,呵呵,不去想了,管他呢!

走啦,走啦,雲山去也,師父,呂伯伯,若塵……我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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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9 20:17:49
第二十九章  山村人家

烈日下,馬車飛速行駛。

又是一個新的起點,又是一段新的征程,雖是帶著即將與久別故人重逢的興奮,但這心裡,比起剛剛從南棠出發之時,卻又多了幾分惆悵,幾分惘然。

九峰山,北錦城,清平山莊……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下回再見,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慕容襄心下黯然,想著做點什麼,以壓住那不明的思緒,馬車之中,能做的,也只是挑開簾子,去瞧瞧那車窗外的景致了。挑開車窗,本是舉手之勞,只是這輕巧抬手,隨意瞥見,生出些許訝然,竟是再也放不下來了。

她有些不信的,叫停了馬車,睜大了眼,仔細看去,一切竟真的如她方才所見!

怎麼回事?不過短短幾日時間,她之前見過的,那清平山莊在北錦城內幾處大大的商行店鋪,竟忽然全部改頭換面,成了別家旗號,招牌換了,道旗變了,店鋪格局和經營種類卻都與舊不同,煥然一新。

慕容襄直直坐著,心裡有些了然,最後棲身軍營的這段日子,兩耳不聞身外事,殊不知,外面竟是改了天地,換了人間!那股神秘勢力動作真是迅速啊,轉眼之間,就將這清平山莊的大本營盡數攻取,且占去大片江山,其他的城鎮,想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怪不得,那風燦堂如此憔悴的樣子,往日高高在上,主宰著大漢經濟命脈,占去整個大漢商業三分之一還有多的清平山莊,如今被這所謂宵小鼠輩折磨得焦頭爛額,便如喪家之犬,終日惶惶難安,實在是千古奇觀,此生僅見!

卻不知對方是敵是友,這樣超乎想像的實力與手段,若是用來對付她慕容世家,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己在明,人在暗,她尋思片刻,也想不出這商海對陣,自己勝算究竟有幾成!

“少爺,還等人嗎?天色不早了。”駕車的紀宣掀開布簾問道。

她擺了擺手,大聲說道:“走吧!”此時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也就不再深究,待得她從雲山回來,再來對此事好好探查一番,呵呵,對方很是厲害,成功地逗弄起了她的好奇之心。所謂“北清平,南慕容”,兩大家族雖經營類別各不相同,卻都是大漢商業旗艦,既然能如此擠兌與自家齊名的清平山莊,對於她慕容世家,難免也會有些覬覦之心,看來她是要早些考慮佈置,謀劃對策了!

紀宣得令,揚起馬鞭,喝了聲“駕!”那並轡的駿馬撒開蹄子,飛馳而去。

出了北錦城,一直向西行,一路崇山峻嶺,馬車行駛在官道上,兩旁村落稀少,過了北錦境碑,更是山林野地,寂寥無人。

待到天快黑時,才遠遠看見路旁一戶人家,屋子矮小,茅簷低下,屋頂升起嫋嫋炊煙。

馬車在離那茅屋不遠處停了下來,慕容襄吃了一驚,不是說沿途不予停留嗎,怎麼就到站了?

紀宣掀了布簾,上來說道:“少爺,你最近勞累,胃口也不好,這天氣又悶熱,光吃些乾糧,身子怎麼受得住,我與阮大哥商量了,就去那戶農家給些銀子,讓做些飯菜,順便下來歇個腳,老是坐在馬車上,總是不行的!”

這個話聽起來倒是不錯,慕容襄欣然下了馬車,伸手踢腿,稍微活動一下僵硬的身子,便隨眾人朝那農家走去。

戶主是位中年婦人,約莫四十來歲,生得粗眉大鼻,身材豐滿,也許是鄉村人家,少有見人,顯得有些羞赧,一直低頭順目的。跟她說明來意,她瞧見幾人衣著闊綽,想著是有錢人家,自是喜滋滋答應下來,趕緊去張羅飯菜去了。

眾人在堂前尋了地方坐下,見那屋子裡裡外外很是簡陋,平日生活應該不甚寬裕,商量著過後多給些銀子,好歹幫扶一下。

剛坐下不久,只聽得窗外幾聲雷電轟鳴,卻是夏日雷雨來了,眾人看那惡劣天氣,心中歡喜,皆是慶倖提前找了落腳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那婦人先端了茶壺和杯子進來,擺在桌上,給眾人殷勤倒茶。

小綠忙過去幫忙,說著:“主人家,你快去給我們弄些飯菜來吧,我家少爺有些餓了,這倒茶的事,就我們自己來吧!”

那婦人趕緊說道:“這些粗笨活,怎麼可以讓你們來做?還是我來吧,我家老婆婆身子還硬朗,她在裡面弄吃的,放心,不會耽誤的。”

“你家還有什麼人啊?只你和老婆婆兩個人住嗎?”慕容襄端了杯茶,也不急著喝,一邊吹著水面漂浮的茶葉,一邊隨意問著。

婦人垂了頭,低低答道:“我家那口子去山上砍柴去了,等下也該回來了,我這就到門口瞧瞧去!”

她扭動著身子,剛走到門口,一人便從外面走了進來,戴個斗笠,衣衫微濕,道了聲:“我回來了!”與眾人打了個照面,卻是一個身材粗壯,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

婦人應了一聲,幫他把斗笠掛好,介紹道:“這是我家那口子,我們去去就來,大家不要客氣!”說著,推著他朝裡屋走去:“衣服濕了,去換下吧。”

慕容襄瞥見阮慎言端了茶杯,仍是去取手指上的銀戒,不由得笑了笑,小聲說道:“這戶人家多半有問題的,倒不知你那簪子是不是百毒能試?現在想起來,有個武林高手在身邊,真是讓人心裡安穩!阮侍衛啊,說實話,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早跑出去了……”

阮慎言吃了一驚,低低問道:“公子怎知?”進得屋來,自己也是隱隱覺得沒對,所以一直小心提防,但沒想到公子也覺察出來了,卻不知是怎樣發現的?

慕容襄正要說話,忽然看見那夫婦兩人一前一後從裡屋走了出來,另一邊,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婆子端了些飯菜,低著頭,也步了出來。

她嘻嘻一笑,朝阮慎言眨了眨眼,遞了個眼色,然後撫著額,往桌上撲了下去:“哎喲,我怎麼頭昏目眩的……”話聲未落,趴在桌上,便是一動不動了。

阮慎言有些詫異,公子的舉動就跟真的一樣,要不是事先知道,他肯定是嚇得跳起來了!轉瞬之間,心念一動,伸手按住胸口,面朝過來的三人,生硬喝道:“你們,你們在這茶裡下了藥?”說著,站了起來,面色發白,高大的身子搖搖欲墜,饒是用手撐住桌面,仍然是堅持不住,滑倒在地上。

雖然慕容襄對下人一向親近,但礙於主僕之別,未等慕容襄喝下第一口,小綠與紀宣等人端了茶,也不敢張口喝下。方才隔得遠些,沒聽到他倆說話,眼見突然生出變故,一時不明就裡,驚呼一聲,手中的茶杯咣當打翻在地,齊齊奔了過來,搖著她的身子:“少爺,少爺!”

婦人見得如此情景,哈哈大笑:“早知你們如此不濟,光是茶水裡下點軟筋散就倒下了,我又何必另費心思!虧得我還好生在飯菜裡準備了十裡香呢,看來是用不上了!”眼見那少年與那青年男子都倒下了,而剩下的三個,看起來也是沒什麼威脅,實在放寬心思了,特使所派的這個任務,倒很是輕鬆啊,還說讓他們來打打前站,探下虛實呢,沒想到已是手到擒來,立下大功了!非‖凡『宣⊕宣』手‖打

那中年男子瞪她一眼,說道:“廢話少說,先把人綁起來再說!”說著,徑直朝伏在桌上的慕容襄走去。

陳齊隨手提起一張長條凳,大吼一聲,撲了上去:“惡賊,我跟你們拼了!”

沒到對方身前,卻見眼前一花,一個豐滿人影已奔到自己面前,卻是那婦人欺身過來,一掌劈在凳上,條凳頓時碎成數片,再一掌砍在他後頸上,人便軟軟倒了下去!

那邊,小綠和紀宣心中明白,少爺要是落到這賊人手裡,怕是凶多吉少,一生清白不保了,不需言語,互視一眼,已有了默契。

那紀宣也不管他人,過去拉了慕容襄的手臂,將她拋在背上,飛快朝大門口奔去。

小綠也不閑著,抓起桌上的茶壺茶杯就朝那三人擲了過去:“我打,我打你們這些惡賊!”乒乒乓乓一陣亂扔,杯盞落在那幾人身上,便如同小羊給猛虎抓癢,自是絲毫無損。

慕容襄趴在紀宣背上,本是假意昏迷,聽得小綠這麼一叫一鬧,想起前世小時候跟小朋友玩扔雪球的情景來,撲哧一聲,險些笑出聲來。

紀宣突然感到背上之人身子輕顫,腳步停滯了一下,轉眼已被幾人團團圍住。

“把你家公子交給我,我保你性命無虞!”那為首的中年男子冷然說道。

紀宣正要開口,突然脖子上微微一緊,一雙手臂摟了上來,只聽得背上之人吃吃笑道:“不行啊,紀宣哥哥好多年沒背過我了,這回可要好好背個夠呢!”

一言既出,眾人大吃一驚,這少年怎麼卻是神志清醒啊?

中年男子搶前一步,伸手便來奪她,還沒碰到她的衣衫,只覺得脖子上一涼,一把鋒芒閃現的軟劍抵了上來,持劍之人,正是那先前倒地的高大男子。

“想要公子,先問我手中之劍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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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9 20:18:23
第三十章 大敵當前

中年男子面色不變,只苦笑說了聲:“原來你們並未中計,卻是我們幾個自己鑽了個圈套,打草驚蛇!”難怪特使言明只讓他們探探虛實,果然如此!對方看似有錢人家的公子家眷出遊,實際卻處處小心,顯然不是一般人。到時他們自己,初初投靠,只想著立功,更受大人重用,貿然行動,反而被對方以逸待勞,受制於人。

其餘兩人見那中年男子被人制住,停了手中動作,也不敢輕舉妄動,只齊齊盯著阮慎言手中的軟劍,一眨不眨。

慕容襄眼見場內形勢突變,頓時利於己方,知道已沒有繼續演戲的必要,從紀宣背上滑了下來,尋個椅子坐下,拍了拍手,笑嘻嘻說道:“阮侍衛的演技比我想像好多了,不錯,不錯!”

小綠呀地叫了一聲,滿面驚喜奔過來,拉住她上下打量,摸了又摸:“少爺,原來你沒事啊,可把我嚇壞了!”

慕容襄哼了一聲,埋怨道:“我說小綠姐姐,就算我真的昏了過去,你也不用象剛才那樣拼了命的搖我吧,渾身骨頭都要被你要散架了!”

她再恨恨瞪向旁邊一臉傻笑的紀宣:“紀宣哥哥,你有點男子風度好不好!怎麼可以扔下一個弱女子跑了呢,小綠姐姐不說什麼,我卻是要替她討回公道的!”

紀宣嘴巴張了張,終於還是沒說出來,心想這間屋子裡面最柔弱的女子確是少爺啊,遇到什麼禍事,自己當然是背了她就跑的,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這個舉動,換了其他幾人,也都會這樣做的,畢竟,凡事以少爺為重,這是他們的默契,也是他們最基本的本能啊!

這便是慕容襄在對這兩人絮絮叨叨,那邊,阮慎言也不遲疑,伸手點了中年男子的穴道,隨便一腳將他踢去牆邊,身形一晃,便向那婦人和老婆子撲去。

別看那老婆子一副老態,身手卻不含糊,衣袖一甩,一簇銀光隨即朝他面上射去。

阮慎言側頭避過,銀針悄無聲息,盡數沒入牆壁,但見那婦人往地上扔了個彈丸,一陣白煙升起,頓時隱住兩人身影。阮慎言怕那白煙有毒,不敢行近,只屏住呼吸,呼呼幾掌,將其擊散。

待得煙霧盡數散去,那兩人已是無影無蹤!

阮慎言看了看屋內眾人,生怕中了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也不敢去追,心裡暗自思量,這兩人身手倒是不壞,縱使自己當下追出去,也不見得就能追上的。

他只奔到門邊,見得外面風雨交加,自己栓在屋簷下的馬車馬匹倒是都在,這才將手中軟劍插回腰間,放心折返,過來幾步,低下身去,將地上的陳齊扶了起來,在他後頸上按弄了幾下,再輕輕拍打臉頰,過了半晌,陳齊才悠悠醒轉過來,一見之後,大喜過望:“少爺,你們都沒事啊!”

慕容襄嗯了一聲,笑道:“阮侍衛這回可是把暗藏的隨身寶劍都亮出來了,那賊人哪敢再戰,自然倉皇逃跑了!”

紀宣已從裡屋找來繩子,將那不能動彈的中年男子綁了個嚴嚴實實,再毫不客氣的踢上幾腳:“臭賊子,膽敢設計我家少爺,你們活的不耐煩了,也不好生打聽打聽,我家少爺是什麼來頭……”

慕容襄呵呵一笑,打斷他道:“人家是早就打聽好了我們的底細,才在這裡設下套子,讓我們去鑽。要不,這孤村野店的,蹲幾個人在這裡做什麼!”的確,樹大招風,他們一行從南棠出來,四處遊歷,人又多,行頭又招搖,當然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上回在西頤附近那無名客棧遇上明月寨的一幫人馬,不就是個典型的事例?好在自己過去有恩於他們,又並非大奸大惡之徒,總算是將其收服,皆大歡喜了。

這回從北錦出發,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自己在這個朝代初遊江湖,前世又是看多了武俠小說,實在喜歡那種瀟灑隨意的感覺,如果是處處收斂,反倒不是她的風格了。再說,霽雲哥哥不是派了暗衛跟著她的嗎,那還怕什麼,該怎樣就怎樣啊!

再去看那地上的男子,卻發現他面色有異,不覺輕叫了一聲。

阮慎言奔過去,一陣查看,皺眉回道:“他服毒死了!”

“勞駕,把他弄到那裡屋去吧,免得看著心煩。”慕容襄見他面上有絲內疚,輕笑一聲,好言說道:“即使不死,我也沒指望從他口中探聽到什麼,你不用自責!”

阮慎言面色緩和了些,走了過來,有絲好奇:“公子,這些人有古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慕容襄很是得意道:“那夫人長得如此豐滿,胸前卻是平平無奇,實在不合情理,想是冒了人家的身份,一時倉促,來不及準備罷了!還有,她與那老婆子總是低著頭,不敢平時我們,為什麼呢?只因為她們都有著喉結,只能將腦袋埋下去,以此來掩飾。另外,她走路的姿勢也很奇怪,那水桶腰,也扭動得太厲害了,刻意去追求女子的動作,反而路出馬腳……”

她停了下來,不出意外地看到眾人臉上露出驚奇而又欽佩的神情,呵呵,自己也是女子,平日最怕的就是裝扮不象,在人前露餡,所以對身形、舉止、姿態等諸多細節很是在意,方才進得屋來,無意對主人多看了幾眼,因為同是女子,也就不避嫌地順便看了看重點部位,一瞥之下,心中便是疑雲頓生。不過,自己這點小伎倆,比起阮侍衛天生的敏感,卻是不能比擬的。

想到這裡,不經意望向阮慎言,正好迎接到他朝自己投來的目光,眼神中不乏欣賞,還帶了一絲探究意味,咦,他竟是有意無意望向自己的衣領位置!

慕容襄暗叫不好,這可是個好學生,將自己方才的理論學了去,馬上就學以致用,用到她身上來了!

“還有,咳,咳,”她趕緊清咳兩聲,把話題岔開,繼續說道:“還有一些小細節啊,也是經不起推敲的,比如這屋子如此簡陋,卻能端出一套完整的像模像樣的茶具;其實,外面雷電交加,做妻子的對外出砍柴未歸的丈夫卻絲毫不擔心,都是旁人提起,才假意去門口看一下;再有,那男子從山上砍柴回來,累了一天,有淋了雨,精神還好得很,身上幾乎就是幹的……”她生怕阮慎言看出些什麼,有意要轉移其注意力,便是滔滔不絕,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眼見眾人神色越來越崇拜,才微微一笑,停了下來。

陳齊張大嘴巴,還沒有反應過來,只呐呐問道:“少爺,我沒弄懂,那個茶具好與壞,有什麼關係?”

“你笨啊,賊人認為我們是有錢人家,怕粗糙的茶碗沒人用,他們要在茶裡下藥,自然要找個像樣些的,我們願意喝的器具啊!”紀宣跳出來,自以為是說道:“哼,他們可不知道,我家少爺是神子天降,自是神機妙算,通曉一切的,再加上阮大哥武藝高強,打遍天下無敵手,這些賊人遇上我們,不遠遠避開,反而前來挑釁,真是自不量力,少爺常說的那個什麼、什麼撼大樹!”

阮慎言看他一眼,轉身往裡屋走去,邊走邊說:“這個牛吹大了。”

慕容襄一陣好笑,這個紀宣,仗著以前跟著她和爹爹讀了些書,說話總喜歡咬文嚼字,在眾人面前顯擺,真是可愛,比起他來,陳齊就顯得木訥多了,而阮慎言,則直接是座雕塑,除了與她,其他人面前基本上是惜字如金的,這幾人性子各不相同,聚在一起,倒是有趣得很。

忽然聽見阮慎言在裡面咦了一聲,似乎發現一些蹊蹺物事,慕容襄立時站起,奔進去看。

見得她過來,阮慎言側了側身子,將裡面的景物擋了大半:“公子,這屋子的真正主人應是死去不久,死相慘烈,我讓陳齊他們過來處理,你就不要看了。”說著,將那裡屋的房門關死,扶著慕容襄走了出去。

饒是如此,慕容襄仍是看了個大概,裡面依稀是夫婦兩人,面色驚恐,滿身血跡,這賊人實在太過殘忍!她皺起眉頭,走去一邊,用手掩了口鼻,止住那胸口作嘔的感覺。

小綠也是臉色發白,過來將她扶住,低聲說道:“少爺,這裡好可怕,我們怎麼辦啊?”

聽到這話,紀宣與陳齊也走了過來,眼神相詢。

慕容襄將那噁心感生生壓了下去,強自鎮定道:“外面風大雨大,走也走不掉,好歹等到明日天亮,再速速離去。那間屋子恐怕還有機關,也不要去動它,我們就在這堂裡輪流守護,坐上一夜吧!”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如果沖出去,處境也不見得就比現在好啊。

阮慎言點了點頭,說道:“公子想得周全,就按公子說的辦,你們負責照顧公子,巡夜交給我!”

說罷,眾人依言分頭行事,小綠去廚房燒些熱水用於洗漱,陳齊去馬車上抱了被褥,在堂前鋪開,紀宣收拾著剛才打壞的傢俱物事,阮慎言卻是坐到門邊,望著天上的雨點一動不動。

慕容襄走了過去,挨著他坐下:“阮侍衛,還在擔心麼?”

阮慎言轉過頭來望著她:“不知為何,我心裡很不安穩,覺得這只是個開頭,真正的強敵,卻是還在後面……”

兩人不再說話,抬頭望天,天色卻是漆黑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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