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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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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13:26
由古老的羅曼帝國時代承襲而來的元老議會制度令泰坦貴族珍視他們的發言權和參政權。儘管數個世紀以來,越來越囂張的君主專制制度已將元老議會的性質和作用錄離得體無完膚,但泰坦貴族的骨子裏還是有這種集體主義精神,當他們想要達成某件事的時候,多半會抱成一團。

所以說,敢打敢拼、敢想敢幹的貴族們可不像軍人那樣沉默寡言,雖然這種人的數量算不上多數,但總有像近衛軍中將莫郎左哈甯伯爵那樣無所顧忌的傢伙。

莫郎左承襲了軍人的精神,也融會貫通了貴族的一些心思。在索斯格爾湖沿岸地區,哈甯伯爵糾集了所有的貴族獨立武裝。礙於泰坦法典上的規定,前近衛軍中將(現在也是)沒有給集結起來的地方師團建立編制,但實際上他們已經達到一個方面軍的規模。

不但如此,神通廣大的哈甯伯爵借由軍隊裏的老關係,給他那大莊園裏的貴族武裝搞到了許多正規軍的制式武器,又把湖區沿岸所有公私馬場裏的馬匹充作戰馬,等到那位年紀輕輕的近衛軍上尉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索斯格爾獨立第一騎兵軍就在那個名叫“玫瑰樹”的小鎮誕生了。

從反坦聯盟軍的陣營回來,羅根史密斯中將就已發現他的兒子完全變了一個人。從前的休爾史密斯上尉對父親的話言聽計從,即便有些抵觸也不會流於表面。可看看這個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壞種都幹了些什麼?

近衛軍上尉自請加入莫郎左哈甯伯爵組建的索斯格爾獨立師,又以一己之力策劃了成立整編騎兵軍地全部事宜,儘管休爾史密斯並不知道他會成為泰坦軍事史上唯一一個以上尉軍銜指揮一支騎兵軍的近衛軍軍官。但在所有人看來,這個年輕人的膽子要比他地年紀大上三四十年!

羅根史密斯中將驚悚地、嚴厲地、色厲內荏地、千方百計地勸誘他的兒子遠離戰場,跟他一塊兒回都林。做父親地甚至給兒子許下自由戀愛的諾言,可休爾始終無動於衷。他在面對父親的時候就像打量一團空氣或是一坨糞便。

這樣說也許有些過分,可年輕的近衛軍上尉畢竟是第一次與家庭和長輩進行鬥爭,而他的精神和意志又註定他在家庭戰爭剛一開始就能獲得完勝!

羅根史密斯將軍對待兒子和許多事情地嘴臉已經讓住在莊園裏的西方軍人煩不勝煩,當他用斷絕父子關係來威脅休爾的時候,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元帥只好親自出面。他對大歎兒子不爭氣的父親就說了一句話。

“……你給我離那個好孩子遠一點兒!”

休爾勝利了,他的父親卷起鋪蓋驚慌失措地上了渡船。年輕的近衛軍上尉騎著戰馬全副武裝,他一直把父親送到湖邊。臨別的時候,史密斯將軍終於露出一點的笑容,他對兒子說。

“傻小子,我只是不希望你像那些沒腦子的武士一樣莫名其妙地死在戰場上!”

休爾指了指浮著一層薄冰的索斯格爾湖。

“父親,我只是想告訴你,即便這是一灘死水、即便冰雪凍結了它地面孔,但它的內涵卻是波瀾。”

“我可看不出來……”中年人打量著湖面。


“當然!”兒子點了點頭。

“您看到的只是它地平靜和舒緩。但冰雪總會消融。大海大河會給它注入新的生機——這是它的命運,是前僕後繼的勇士地信仰。”

“那麼……再見兒子!”

“是的……再見父親!”

年輕的上尉向即將離開戰區回歸首都那個繁華世界的近衛軍中將敬禮道別……同時,這是他們父子最後一次見面。

後來。休爾史密斯將全身心的熱情投入到他的工作裏面,他要為一萬余名漁夫、獵人、莊稼漢編排實戰訓練課程,他要負責湖區南岸百餘裏防線的武裝巡查,他要督促天性散慢的湖區民眾遵守戒嚴紀律。他要給神神秘秘的莫郎左哈甯伯爵鞏固通訊網絡、維持安全的交通線。

莫郎左哈甯伯爵在沒事的時候就會找到蓄起鬍子的年輕軍官,他老是說休爾像他的一個老朋友,可又從來不告訴休爾那位朋友到底是誰。

其實休爾也不想知道,他對老伯爵的那個比較隱秘的身份多少都有些瞭解,可軍人傳統告誡休爾,碰到不該問的事情就該閉嘴,要不然就會惹麻煩。

有一次,哈甯伯爵突然說起自己的女兒……都林大學歷史系的畢業生,品貌上乘、性情溫和、善解人意、持家的好手、舞會上的寵兒。老人把他的女兒形容得像天使一樣,即便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即便敵我關係十分緊張,可休爾這個從未談過戀愛的小傢伙還是有些動心,他不著痕跡地向老人詢問這位伯爵小姐的名字和年齡。

“你是說我的羅蘭娜?”莫郎左哈甯像把年輕人看個通透一樣怪笑起來。

“你若是早個三五年碰到我,說不定我真的會把女兒嫁給你,可你來晚了!我的羅蘭娜嫁給了皇家史記官,連小奧斯卡都撇下不管啦!”

“小奧斯卡?”休爾上尉乍聞這個名字就愣了起來。

“您是說……哪個奧斯卡?”

“還有哪個奧斯卡?”莫郎左哈寧似乎喝多了酒,他在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連眉毛都豎了起來。

“是那個做帝國親王的小奧斯卡、是那個做近衛軍元帥的小奧斯卡、是那個做安魯家長的小奧斯卡!他是聖徒、是泰坦民族英雄!可你知道嗎?他對我這個老頭子呼來喝去,即使退休了也不讓我過上一天安穩日子!”

休爾史密斯只是聽著,就像哈甯伯爵說的那樣,小奧斯卡是那位帝國親王、近衛軍元帥、神選戰士的大家長。他作為一個近衛軍上尉還沒有任何資格評論心目中地英雄、楷模和偶像。

“話說回來……奧斯卡和羅蘭娜兩個孩子要是能在一起的話也不錯!”哈甯伯爵有些懊喪地嘀咕,不過很快他就開朗起來。

“還是算啦……他們沒緣分!現在看來這倒是好事情!”

“你知道嗎?”西部戰區軍情測控委員會委員長突然壓低了聲音。

“小奧斯卡已經從南方動身了!等他抵達首都……一場大的變亂再所難免!”

“您是說……”

“噓……”莫郎左伸出一顆手指擋住嘴唇。

“你是軍人,我也是軍人!軍人只做該做地事情!”

休爾•史密斯上尉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都林會有大的變亂?這表明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為首地軍事首腦勢必要與首都的投降派分出勝負!休爾是軍人。他自然認為最後勝出的必定是軍人,所以他就高高興興、開開心心地打點行裝,去忙著軍人該做的事情。

教曆802年1月28日,泰坦帝國西部邊疆仍像平常那樣寂靜。反坦聯盟軍還是在邊境外面嚴陣以待,這足以看出西方王國聯盟對和談的前景並不十分看好。況且五十萬官兵長期駐紮國外地開銷和日常用度對每一個聯盟國家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要麼在軍事上獲得勝利、要麼在談判桌上找回這一筆,除此之外,西聯再也無法實現進犯泰坦的目的。

沒有大規模的戰事、沒有想像中的入侵,西方人總得為枯燥乏味的軍旅生活尋些樂趣、找點兒刺激。泰坦邊境上的市鎮和富裕的鄉村很快就成為擺在侵略者面前的一道大餐,由於西方軍人普遍對決策層地避戰政策感到不滿,為了排遣抑鬱,反坦聯盟軍的首腦就開始放縱下級官兵在泰坦邊境內側進行襲擾……其實我們都知道,泰坦近衛軍貫徹避戰政策更加徹底,這使侵略者在邊境上的動作與搶劫無異。

索斯格爾湖區處在西部邊疆中部偏南地區域,距離東南方的戰略重心瓦倫要塞只有兩天不到的路程。湖區雖然不是軍事上的必爭之地。可附近地區地市鎮鄉村卻頗為惹人羨豔。

1月28號,像往常一樣,休爾史密斯上尉帶著索斯格爾獨立第一騎兵軍的一個滿編師團踏上武裝巡邏的既定路線。最開始的時候一切正常,他和志願兵們沿著湖岸一直向西,觀賞再也熟悉不過的風景。可是等到他們光臨邊境,侵略者留下的馬蹄印便打破了連日來的平靜。

蹄印由邊境開始向西南方伸展。休爾憤怒地打量地圖,不用動腦也能知道這支闖進家門的侵略軍又想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西南方向有一個大鎮和四個村子不在近衛軍的防線裏邊,那個大的市鎮不會有危險,侵略者的隊伍只有一個團,他們不敢去騷擾當地貴族組建的一個師。問題就在四個村子上了,會是哪一個?

休爾沒讓摩拳擦掌的志願兵們等得太久,更何況有些戰士就是那四個村子裏的村民。年輕的騎兵指揮官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他命令全師分作三個整編團,由最近的路段開始追擊,一旦發現敵情,以響箭互為號令。

休爾帶領一團士兵瘋了一樣地跑了一陣,他的運氣不是很好,坐落在湖邊、最有可能遭遇敵人的那座小村寨竟然完好無損失。

近衛軍上尉立刻動身,他帶領部隊奔往下一個目的地,並用半個小時就追上了前往另一個方向的獨立師第一團。

第一團遇到了一些麻煩,他們攆上了敵人的尾巴,也見到了被侵略者洗劫一空的村莊,看到父老鄉親妻子兒女紛紛慘死在血泊裏,湖區戰士就像被人踩住尾巴的鱷魚一樣發了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鬼子兵並沒有驚慌逃竄,他們且打且退,直到闖進湖區沿岸的一片森林才停了下來。

休爾史密斯趕上了第一團,他花費好大的力氣才把那些想要衝進林子的戰士攔下來。在戰場上觀察一陣之後,騎兵指揮官又費了無數口水向淳樸的大湖人解釋面前的一切都是敵人精心佈設的陷阱。

休爾派出通訊兵,他要召集所有的索斯格爾騎士才能完全徹底地吃掉進犯的敵人,因為在他看來,敵人留下的蹄印就是這個騙局的第一個陷阱,不一定有多少人藏在那片密林裏呢!而且……這些傢伙的本意是想要吃掉休爾的巡防師團也說不定。

沒過多久,狡猾的敵人顯然發現森林外面的泰坦戰士並不是一群沒頭沒腦的冒失鬼,伏擊這股騎兵自然也就成為一項奢望。深入泰坦國境的侵略者開始害怕起來,他們知道泰坦戰士的援軍只要再過一會兒就會由四面八方沖過來,所以……就像近衛軍上尉以為的那樣,這支闖入國境的荷茵蘭騎兵師大膽地從森林裏沖了出來畢竟他們人數占優。

索斯格爾戰士在森林外組成一道散兵線,他們在等林線附近出現敵人的身影之後便準確地投去箭矢,敵人的前鋒一瞬間就翻倒了一大片。

一部分火箭引燃了森林外的董草坪,冬日裏的西北風助長了火勢,荷茵蘭騎兵在沖出這段綿延五十多米的火海時已經隊形散亂。年輕的近衛軍上尉終於下達格殺勿論的命令,索斯格爾湖區最兇猛的濕地鱷魚立即張開血盆大口,朝不共戴天的敵人沖了過去。

地方獨立武裝與正規騎兵軍的對抗存在本質的差距,志願兵不斷落馬、不斷被訓練有素的敵人砍倒在冷冰冰的湖畔平原上。負傷的泰坦戰士發出瀕臨死亡的呐喊,但他們始終拿著武器,在極度痛苦中搜尋著敵人;敵人越打越心驚,他們一直在沖、一直在殺,可泰坦人就像永遠也殺不完,他們沖來沖去竟然還在這塊湖岸邊打轉。

如果還有更令人驚異的事,那就是在交戰以後便沒人再見過戰士們的指揮官休爾史密斯上尉,志願兵們也沒有聽到這個年輕人的聲音,往常演習的時候他可喜歡扯著脖子叫喊。

泰坦戰士沒功夫理會那個勇敢的近衛軍上尉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靦腆,他們只是竭盡全力、忠實地執行指揮官的命令。休爾命令他們打散建制、五人一組、以散兵線不斷衝擊敵群的頭部和尾部;休爾命令他們不要顧忌犧牲、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休爾命令他們不要給敵人喘氣的機會、倒下就爬起來、沖過去再沖回來、即使負傷倒地也要帶走敵人的一條馬腿……

這些戰士們都做到了!他們曾經只是一群頭腦簡單的湖區百姓,是獵人、漁夫、勤快的莊稼漢。從前若是碰上這種大冷天,他們會躲在燃著壁爐的磚房裏,罵孩子、打老婆、兜裏寬裕就勾搭幾個玩伴一塊兒賭賭錢……西方來的下等人殺害他們的子侄、侮辱他們的妻女,奪占他們的財產,他們就拿起刀槍對付這群狗崽子,像休爾上尉教的那樣幹!

“休爾犧牲啦……休爾犧牲啦……”一名索斯格爾戰士突然大聲哭叫起來。

陷入混戰的荷茵蘭騎兵自然很高興,他們開始更加瘋狂地左沖又突,反正泰坦人已經死了指揮官。不過這次他們打錯主意了,泰坦戰士不但沒有退卻反而越戰越勇敢!

頭腦像湖水一樣清澈的索斯格爾勇士並不認為休爾上尉的犧牲代表什麼,他們都認為。既然走上戰場,犧牲就是遲早的事,休爾只是先行一步,由此引發的更兇猛的怒火自然要在敵人身上盡情宣洩。

戰爭就是這樣,即便休爾是這樣一名可愛的戰士、優秀的指揮官,但還是沒人能夠說清他是怎樣無聲無息地倒在湖畔冰層上。他躺在自己的血液裏,平靜地眯著眼,望著天空中的浮雲。

冰層逐漸開裂,休爾便落進淡定的索斯格爾湖,湖水融入戰士的血,沙場上朔風飛揚,湖面也隨之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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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八章

如果你想瞭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心靈,那你就得和他一塊兒生活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往往需要幾年,可在一些比較特殊的時候,幾天就足夠了。

這幾天,奧斯涅親王似乎根本沒有與某位至高無上的大人物好好理論一番的打算,他與為數不多的隨從在一個騎兵團的護衛下走走停停,在去年12月底出發,到了今年2月份竟然還沒走到都林。

對於和談,親王殿下狀似一點都不擔心,他在旅途上的大半時間都被用來視察城鄉市鎮、會見各種各樣的人。

今天,親王一行抵達一個叫做桑德諾拉的小城,小城坐落在菲爾謝拉省和多摩爾省的邊界上,與帝國首都的直線距離大約是一百五十公里。奧斯涅親王再用一個星期就能抵達都林,到時候人們就會知道他想幹什麼。 女皇陛下把和談告示滿世界地張貼,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戰爭就要結束了,可人們大多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桑德諾拉城遠離戰場。看不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戰爭氣氛,不過走進小城的拱粱門堂,你會發現家家戶戶都在門廳上懸掛一盞貼著紅色彩紙地吊燈。到訪的親王殿下被告知這是本地的一項傳統。等到夜幕降臨”卜城裏地老百姓就會點亮紅燈。向來犯的敵寇宣告所有人都做好了抵抗侵略者地準備!若是敢於進犯這座城市,點燃夜空的紅色光芒就預示著血腥的殺戮。

當地民風的悍勇完全出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預料,他有些搞不懂,早就知道桑德諾拉遠離戰場,可這裏地市民戶戶備有刀槍、家家豎立箭靶。這令帝國親王產生一種突然回到家鄉的感覺,記得水仙郡的市鎮就是這個模樣。

法利莫瓦特上校早在十天前就已抵達桑德諾拉,他在近衛軍首都軍部供職,領著一份優差和豐厚的薪金。既然是蒙受祖蔭,對現狀不是十分滿意的莫瓦特上校自然不甘屈就一成不變、不驚無險的官僚生涯,他在皇家軍事學院求學時期就加入了剛剛成立的“青年近衛軍論壇”並以充沛的精力和數次罵戰中的卓越表現成為這個“沒譜青年社團”的領導人之一,他在從學院畢業之後自掏腰包創辦了青年近衛軍論壇地第一份期刊——《亮劍》

應該說,《亮劍》無論是從學術角度還是從文史範疇上來講都是里程碑式的創造!不過當然,這是軍部大佬們模稜兩可、可有可無的官方意見。在首都大部分地貴族和傳統官僚看來,不求縉紳出仕只知賣弄辭藻、空談愛國主義的沒譜青年依然沒譜。

法利莫瓦特上校很快就結束了《亮劍》原因大概是沒有銷路。

或是“亮劍”,這個名頭太過做作,但真正的軍人並不曉得氣餒是怎麼一回事!他在《亮劍》停刊的第二個月就刊發了《青年近衛軍》雜誌。吸取了《亮劍》地成功經驗和失敗教訓,《青年近衛軍》獲得巨大成功,這份半月刊吸引了一大批學生和立志在本職工作上有所貢獻的年輕近衛軍軍官。

法利莫瓦特就是《青年近衛軍》的執行主編。他從首都早早趕到桑德諾拉是為了一件大事。當前的泰坦軍人(特別是心系國家的年輕人)遇到了一個難題,他們的思想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他們的行動也因一紙龜縮避敵的皇令受到了限制。一滿腔熱血投入衛國戰爭的軍人迫切需要有人為他們指點迷津,那麼由歷史上最年輕的帝國元帥、水仙騎士團統帥來擔任這個角色自然最為恰當。

通過在軍事情報局工作的友人,莫瓦特上校很快就聯繫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機要秘書。本以為事情不會像現在這麼順利,畢竟帝國親王忙得一塌糊塗,可莫爾特辛格中校在接到知會的第一時間就向《青年近衛軍》雜誌社回復了奧斯涅元帥的答復。

“同意接受採訪……”

法利莫瓦特興奮得要死要活,所以他提前十天趕到桑德諾拉,剛一落腳便開始為這份註定名留史冊的報告文學作品展開了前期準備工作。

“《近衛軍在前進——記802年2月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首都之行見聞》……您覺得這個名字怎麼樣?”

莫瓦特上校謹慎地打量著端坐在一具冰熊沙發裏的帝國元帥,他對這個人一直保有深刻的印象,那時的親王殿下十分年輕,不滿二十歲,還在皇家軍事學院求學,經常出入青年近衛軍論壇在斯布亞霍辛的集會……

“我在哪見過你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回答對方的提問,他熄滅了手裏的煙蒂,又立刻從一位高高瘦瘦的隨從手裏接過下一根大得離譜的雪茄煙。

“哦!一定是在斯布亞霍辛……您求學的時候,我主持過那邊的論壇。”


奧斯涅親王點了點頭,接著就給大雪茄點著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靠在冰熊沙發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語。冰熊沙發一塵不染,據說親王殿下走到哪里都帶著它,除了戰事繁忙的時候。

“說說你的報告文學吧,你想寫什麼?”

法利莫瓦特立即打起精神。

“殿下。是這樣地!我打算將這次訪問分作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旅途見聞、第二部分記錄您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第三部分自然是您對時局的看法和觀點。不過當然……最後成稿地時候會打亂一些次序,令文章顯得生動自然。”

“哦啦……”奧斯卡發出一聲呻吟。他望瞭望保爾和黑魔,又看了看一直在玩手指頭的桑迪楠。面前這位元大記者搞得親王殿下有些緊張,在此之前他可從來都沒有過直接面對媒體地經驗。

帝國元帥的心不在焉並沒讓法利莫瓦特上校感到不快,他反倒更加感興趣。能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魂不守舍的自然是驚心動魄的大事件,只是不知與帝國的殘酷現狀有沒有關聯。

“我看得出……您在為難!”

“為難?哦不!”奧斯卡朝大主編搖了搖頭。

“我一點都不為難,也知道你指地是什麼。可我得重申一遍——我一點都不為難!我只是在擔心懷孕的妻子。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卡羅阿西亞管不住她,我只得把她請回水仙郡的老家……還不知道路上會有什麼麻煩!”

莫瓦特上校撓了撓頭,一直在紙上飛速記錄的羽筆也停了下來,親王殿下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滿以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發表一通憂國憂民憂戰憂軍的慷慨陳詞,可這位民族英雄、神教的聖徒竟然對首都的混亂不聞不問,只是一門心思地思念妻子……

“呃……殿下!您就沒有遇到任何難題嗎?比方說……所有地近衛軍官兵都在擔心的事情?”

奧斯卡攤開手。

“那就委託你告訴奮戰在祖國各條戰線上的近衛軍官兵——擔心也沒有用!”

《青年近衛軍》雜誌地大主編只得合上筆記簿,他沒想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在答應接受採訪之後拒不合作。

“殿下!您該出門走走!”

法利莫瓦特循聲望向門口。來了兩個人。一位是泰克西曼中校,紅虎方面軍的一位格鬥團長。是從州年就開始追隨親王殿下的老兵;還有一位是柯克德克斯頓少校,親王殿下的勤務官,一個永遠都背著一柄寬刃大劍地勤務官。

“殿下!您真得出門走走!”勤務官柯克少校笑呵呵地望著他的大家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從那具冰熊沙發裏站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

“您看看就知道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出門去看,他是一個地道的水仙人,水仙郡四季分明,可那裏的人都不太瞭解冰雪的力量。奧斯卡在攀登雪山的時候曾經有幸一睹雪的偉力。可在桑德諾拉,他又領略到雪的熱量和風情。

夜靜得離奇,那是因為雪的降臨。薄薄的亮晶晶的飛絮從桑德諾拉的紅色夜空裏悄悄地飄下來,就像冬夜裏一位女士的睫毛上倏忽閃現的挑逗的微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滿城的紅燈映著粉色的雪瓣,它們忽然落在地上、落在屋頂上、落在潔白的樹冠上,儘量讓身姿顯得高雅穩重。

泰坦親王踩著雪,在他身後是一群全副武裝的騎士,騎士和高貴的主人很快便落得滿身雪片,但他們神情愉悅,就像老人憶起童年打雪仗時迷蒙的眼睛裏所泛出的歡樂的輝光。

走著走著,奧斯涅親王的頭突然軟軟地歪向一側,一個躲在屋簷底下的小傢伙就倏地一下跑開了,騎士們的面孔立時變得異常兇猛,他們趕上高貴的主人,卻又發出一陣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住的笑聲。

奧斯卡的臉上糊著一塊大雪團,肯定是那個小鬼的傑作。

帝國親王抹了一把臉,他的眼睛裏面閃爍著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光亮。法利莫瓦特上校為那個仍然躲在暗處往外窺探的孩子捏了一把汗,他不只一次地聽說侵犯安魯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果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大叫了一聲,他猛地蹲下身,探手便捏緊一把雪末兒!躲在暗處的孩子一見勢色不對就大叫著跑開了,但帝國親王丟出的雪團帶著飛刀匕首地準頭。只聽那個孩子“啊”的一聲就被命中。

事情遠未結束!紅燈下的雪城就像一個童話世界,桑德諾拉地孩子們傾城出動,他們從屋頂、從窗戶、從暗巷裏面一湧而出。紛亂的雪團朝著帝國親王和他地騎士們一股腦地丟了過去。

好一場熱鬧的伏擊戰!孩子們興高采烈大聲歡叫、騎士們手忙腳亂四處躲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哦啦哦啦地摔倒在雪地裏,他身上多處中彈。紅虎騎士終於懂得向孩子們還以顏色。雪團頃刻之間就大了許多、密集了許多。孩子畢竟是孩子,遇到有組織有紀律的彈幕便痛痛快快地敗下陣來,紅虎騎士乘勝追擊,他們攀上屋頂、堵住巷口、守住要道,打得孩子們四散奔逃滿世界地亂跑。

每個人都在笑。笑得雪片漫天飛舞,笑得紅燈不停亂搖。

“法利!法利……”

莫瓦特上校被眼前的一切驚得神志不清,直到聽見數聲呼喚才猛然驚醒。

“殿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惡形惡狀地躺倒在雪地上,他朝拿慣筆桿子的軍人伸出手,法利就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看到了嗎?咱們根本沒必要擔心那些亂七八糟地事情!”帝國親王笑著面對莫名其妙的近衛軍上校。

“看看這雪、看看那燈、看看這些活蹦亂跳的小猴子們!你不覺得做一名合格的軍人其實挺簡單的嗎?”

奧斯卡推了推若有所思的大主編。

“喂!你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說做一名合格的軍人其實挺簡單。什麼保家衛國、什麼不怕犧牲……那都是字面上的意思!一名合格的軍人,他的本職工作就是要他愛著地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民快樂的活著!如此而已!”

法利莫瓦特上校用無比敬佩地眼神凝視侃侃而談的近衛軍元帥,他掏出筆記簿想要記下這段談話,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推開他的手。

“真正的軍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我之前不知道。可我現在要做父親了!所以知道得還不算晚……”奧斯卡話未說完突然就變了臉色,他猛地推開法利莫瓦特,大叫了一聲“小心”並用自己地後背擋住了近衛軍上校的身體。

法利莫瓦特眼睜睜地看著帝國元帥的頭部被一個大雪團直接命中。

雪末在他的軍帽上四散分濺,奧斯涅親王如遭重創、緩緩軟倒……

“殿下……”近衛軍上校發出一聲淒叫!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難道這是戰場?難道他的元帥中了冷箭又或被塊大石頭砸到頭?

帝國元帥齜牙咧嘴地雙手撐地,但他接下來就攢出一塊大得駭人的雪團。

“是哪個小兔崽子偷襲我?”

莫瓦特傻愣愣地看著一位帝國親王發瘋似的沖了出去,並把那個大雪團塞進一個躲閃不及的小鬼的衣領。那個孩子尖叫著求饒,元帥就發出勝利的歡笑。

“若這裏真的是戰場……他會不會毫不猶豫地推開我呢?”

莫瓦特上校開心地笑了笑,答案幾乎是肯定的!他由幻想中回轉,又撿起了掉落在雪地上的筆記簿,然後便把自己在桑德諾拉城的見聞忠實地記錄下來,直到紅虎騎士把玩累了的孩子們送回家才停下已經凍僵的、握筆的手。

奧斯卡把那身“彈痕”累累又濕漉漉的元帥制服換了下來,他的隨從和騎士還在興高采烈地議論。原來這場驚天動地的大雪仗也是桑德諾拉地區的一項古老傳統。冬天若是遲暮的老人,孩子們就要用快樂和蓬勃盎然的生機把他打發走。

“這是這個冬天最後一場雪,值得慶祝!”當地人這樣說。

奧斯卡一聽之下便恍然大悟,這的確是一個好傳統。不過親王殿下還聽說,孩子們的伏擊是受過大人指點的,當家園受到侵犯的時候,他們也會向今天這樣迎擊來犯的敵人,只不過雪團就會換成刀兵箭羽,快樂歡笑也就變成憎恨和厭惡。

“真是一群好孩子!”奧斯卡就不停地讚歎,直到他的臨時落腳點再一次響起亂糟糟的呼喝。


“失火!城裏一所民居失火了!”格鬥騎士的團長泰克西曼中校邊說邊為他的統帥打開窗戶,指住城市中那片已被火光染紅了的方向。

“那我們還等什麼!”奧斯卡朝左近的軍人揮了揮手,他連外衣也沒穿,只在襯衫外套披了一件棉袍。

軍人們趕到現場,大火已經燒到一座三層建築的屋頂,庭院裏的積雪全都融化了,提著水桶和各種物事的人群在火場和附近的水井之間土撥鼠似的亂跑。

奧斯卡打量了一下火場,這是一座富人家的宅院;他又觀察了一下氣象,空氣濕潤、雪還沒停、輕微的東北風送出了火場裏的灰燼。

“在西北邊的那條街道上造一座防火牆!”統帥發出第一個戰場命令。

軍人們並不清楚上哪去找材料建造一座隔離火場的石頭牆,但他們紛紛取來盾牌,在身上和盾牌上潑滿冷水,然後便向對付一個重裝步兵團一樣把盾牌插在雪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噴吐紅信的火場欺了上去,直到火舌灼疼了他們的皮膚才停下腳步。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一個市民手裏搶過一把鐵鍬,他就地取材,鏟起積雪不斷填埋火場前的空地。無需命令,軍人和民眾有樣學樣,他們把成筐的雪塊兒倒進火場,盾牌和肉身組成的防火牆便接著想前推進。

就在週邊火勢基本得到控制地時候。三層大屋的南牆突然塌落了一大塊,木梁翻滾、帶著火苗的瓦片四散分濺,距離火場中心最近地幾個人都被引燃身上的棉衣。索性現場泥濘不堪,人們在地上滾了幾滾便沒有發生危險。

“聽!”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在烈火燃燒地爆響中傳來斷斷續續地哭聲。哭聲淒厲、焦急、幼嫩,聽得人肝腸寸斷!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大屋的女主人一直被鄰居家的姐妹照看著,可她突然瘋也似的沖了上來!男主人就寒著灰黑的面孔接住神情驚悚地妻子。小門塞在你這兒嗎?他在你這兒嗎?”

男人絕望地看著妻子背後,他的五個兒女裏面有四個還沒有椅子高的小傢伙追在母親身後。

“我……我以為你把小門塞抱出來了!”

“不……”女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她掙脫人們的扶持。像一頭倔強的母獅一般沖進火場!

就在火舌馬上就要吞沒她的時候,一具厚實的、佈滿油泥汗漬的胸膛擋住了她的去路,女人跌進對方懷裏、聲嘶力竭地痛哭!

“他多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陰著一張臉,但他沒法在這種時候出口責備這位母親地失職。

“這麼大……”女人顫抖地伸出手,她比劃的是一段不足四十釐米的距離。

帝國親王低啐了一口,那應是一個不滿半歲地小傢伙。他把女人使勁兒推到男主人懷裏。

“看好你的妻子!”然後他便轉向恭候在場外的軍人。

“突擊隊!”

隨著親王殿下的喊叫,一隊手持大盾、赤搏上身地格鬥騎士嘿咻嘿咻地沖了過來。他們淋著一身冰水,盾牌上蘸滿積雪。在千百人的注視下,這隊勇敢的騎士逕自走進火場。他們細緻地分工合作,一排豎盾防護左側、一排立盾防護右側,中間一排將盾牌擋在戰友們的頭頂。最先一排的盾牌直面躁動的烈火……在這隊騎士內裏就是他們的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孩子在這兒!”頭排騎士發出驚呼。

擋在突擊隊員頭頂的盾牌立即敞開一道縫隙,奧斯卡就看到那個小小的小傢伙。

小傢伙涕流滿面,惶恐的眼睛四處打量,短小結實的四肢攀在二層樓道已經塌陷半邊的地板上。四周的房間都在朝這片最後的區域噴吐怒火。

一名騎士試著踩上樓梯,灰黑的木板竟然完全炭化,騎士腳面一落整座樓梯便嘩啦一聲砸在地上,火星飛濺,嚇得名叫門塞的小鬼立刻止住哭。

“搭人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果斷地發出命令,騎士們立刻動作起來,塊頭最大的四名騎士自然是地基,他們不由分說便跪在烈火烤得滾熱的地板上,又兩名身形輕便結實的戰友踩住他們的膝蓋,把人梯進一步拔高,最後是奧斯卡,他在攀上人梯的時候感到有人扯了他一把,這個不講道理的傢伙不由分說便揮過一拳,結果就再也沒人阻攔他了!

奧斯卡被下層的兩名騎士使勁兒拖舉著大腿,他的手指就要接近二層樓板。

“再高點……”騎士們就再高點兒。

“往左點……”騎士們就往左一點兒。

奧斯卡終於看到那個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傢伙,這位就要做父親的帝國親王只是看了第一眼就愛上了長著一雙大眼睛的小門塞。小門塞好像也對突然從地板上探出來的腦袋極感興趣,他發出一陣“咿呀”的怪語,就像是給奧斯卡打招呼。

“過來寶貝兒……到我這兒來……”奧斯卡終於將手臂搭在二層樓道搖搖欲墜的地板上,木板的炙熱溫度就差一點便能燒焦薄襯衫裏的皮肉。他儘量探出手,使盡吃奶的力氣往前夠!火熱的空氣燙得他滿臉通紅,刺鼻的煙氣令他的呼吸萬般難受。

奧斯卡不斷地努力、不停地嘗試用各種呼聲吸引那個漂亮的小傢伙,可傻呼呼的小門塞只是端坐在火場上看熱鬧,對面前這個怪叔叔的作為始終無動於衷。

奧斯卡四下看了看,火勢蔓延很快,一道火舌已經欺近他向孩子伸出的那支手臂。帝國親王皺起眉頭瞪了一眼小門塞。

“我說……你可不能這麼對我!”

奧斯卡接著發力,他地手臂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火苗終於竄了過來。他的襯衫袖子已被空氣烤幹,遇到明火立刻就被引燃!倔強的男人咬緊牙關。他沒有看上一眼不斷在手臂上蔓延地火苗,而是緊盯著孩子的眼睛。

小門塞地身體突然抖了抖,他坐著的地板立刻湧出一股水流。奧斯卡渾然忘記現場的險峻,他盯著這股腥腥的清流不斷擴張,直到漫過他的手臂。手臂上地火焰就消失了!

“你可真聰明!”親王殿下受到莫大的鼓舞,他發狠一般使勁兒踩了一腳人梯的膝蓋,然後猛地向上一躥!人體承受不住便塌倒下去,但奧斯卡已經抓緊一隻肥肥胖胖的小手腕、帶著這個異常聰明的小鬼跌進騎士們的懷抱中。

等到了地面,奧斯卡便把瞪大眼睛迷惑至極的小男孩兒緊攬在懷裏,他和騎士們哈哈大笑,所有人都像打量世間的珍寶一樣盯著孩子看,這個被無數軍人冒著生命危險解救出來的小傢伙被帝國親王碰到了癢筋,他就發出憨傻的笑聲。

“快退!”週邊傳出地厲聲叫喊驚醒了所有人!

突擊隊員感到腳下的地板一陣晃動,聽到頭頂的屋簷發出一陣崩裂地響動。撤退已經來不及了!滿布火焰的屋頂突然四分五裂,在泰坦親王驚駭欲決地注視中轟然一聲砸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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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18:49
人群發出慘然悲叫,圍觀的騎士們也紅了眼睛!他們想沖進火場。

可劇烈的火舌已經完全封擋大門。

火場中突然傳來一陣沉悶地號子聲。

“一!”

“二!”

“三!”

“安魯哈啦!”

在屋頂倒塌的最後一瞬間撐起盾牌的勇士們同時發力!碎木斷壁漫天飛舞,帶火的瓦礫四散奔濺,突擊隊員渾身染火,他們從劇烈燃燒的大門內一湧而出。就像一群奮不顧身的紅色猛虎。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被隊員們護在中間,大群的騎士紛紛向沖出火場的戰友投去冷水。奧斯卡便把懷抱中的嬰兒舉到半空,小傢伙又被碰到癢筋,他在半空又笑又扭。

“燃燒著的民居像極了神誕節時的篝火,人們圍繞著篝火唱起讚歌、跳起歡快的舞蹈,軍人與市民們擁抱在一起,一位帝國親王也在其中……男孩兒的母親還在哭,但她已經接過完好如初的小傢伙,這名乍悲乍喜的婦人無所顧忌地擁抱著奧斯涅元帥、並不斷親吻元帥的面頰和嘴唇,她的丈夫就在一旁笑呵呵的望著……”

法利莫瓦特在完這段文字之後就收起筆、合上筆記簿,他心滿意足地打量著充滿節日氣息的火場,看來他已經明白自己將要完成的記實報告必定會留名史冊。他看到的不是一位英雄,也不是圍繞這名英雄的光環和依附英雄的人,他看到的是一個民族集體所能擁有的全部歡樂!

不過當然,莫瓦特上校若是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曾經親手把一個同樣大小的嬰兒送進烤箱……相信他就會給剛剛那個想法打些折扣。

第二天中午,近衛軍上校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匆忙洗了把臉,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軍容。推開門,《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大客廳裏滿是軍人,穿著同色的近衛軍制服、頂著各式各樣的軍銜!這裏有將軍、有校官、有尉官、還有普普通通的列兵,可莫瓦特上校立刻發現室內的氣氛極為不同,這些軍人似乎沒有級別之分,他們熱烈地交談,間或發出爽朗的笑聲。

一個陌生人的到來自然引起軍人的注意,他們紛紛朝法利莫瓦特轉過身。

“我的天!”近衛軍上校又發出一聲驚呼,他看到什麼?他看到所有軍人都在胸前佩帶著一枚金光閃閃的帝國勇士勳章!

“哪里來了這麼多的戰鬥英雄?”莫瓦特上校掃視一遍,他沒有看錯,室內的幾十名軍人都帶滿勳章,不過最耀眼的還是帝國皇帝親自頒發的勇者之勳。

“李麥克倫,來自北方集團軍群第四步兵軍!”室內軍銜最高地軍人率先向莫瓦特上校伸出手。

“法利莫瓦特。《青年近衛軍》雜誌的主編!”

結識對方的李將軍向室內地戰鬥英雄們揮了揮手。

“都過來認識一下啊!難道你們沒看過《青年近衛軍》嗎?”

“你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迎了上來。

“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來自近衛軍第十二軍區!”

“你好……”莫瓦特上校機械一般與對方握了握手。他不太相信面前這個青澀地小夥子就是在第一次衛國戰爭期間率領一隊學生軍深入敵陣、營救第十二軍區總司令的預備役聖騎士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哦對了!他的領章表明他現在已經是一名聖騎士了!

“您好上校……叫我妥斯拉克吧!我和潘尼一道來的!”這次是那個在第一次衛國戰爭期間聲明鵲起的孤膽獵人!

“您好……我是馬克沁,來自駐防維耶羅那地八區第二軍……”

“您好……我是通訊員詹姆士……維耶羅那的八區第二軍……”

法利莫瓦特與戰鬥英雄們一一握手。他的精神極度亢奮,手勁兒大得出奇!作為《青年近衛軍》的執行主編,他不用仔細回想就能把出現在面前的戰鬥英雄和一個又一個驚心動魄盪氣迴腸的戰鬥故事聯繫起來,他從沒想到自己能夠有幸結識其中的任何一位,這次可倒好!近十年內獲得帝國勇士勳章的軍人楷模竟然齊聚一堂。並且爭著與他握手,他在興奮之餘也不禁深自疑惑……這算什麼?茶話會嗎?

“還不是為了都林的投降派?”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憤怒地叫嚷起來。

“他們說是議和!”李麥克倫將軍還有些理智。

“有什麼不同嗎?”英雄裏面立即有人出面反駁。

“所以我們才聯名簽署了這份請願書!”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將一紙書信遞到法利莫瓦特上校面前,年輕地聖騎士憂鬱地眨著眼。

“我們希望能夠憑藉帝國勇士們的號召力儘量說服女皇陛下……”

“對啊對啊!”極不耐煩的孤膽獵人妥斯拉克搶過老朋友地話,他還從身後的背囊裏取出一條萬般華貴的裙擺,這是當今的女皇陛下在授勳儀式上送給他地禮物。

“陛下不能總是讓我們失望!”獵人打量著女皇的裙擺。

“這次是還沒開戰就先想到投降,下次又是什麼?她要是不改變主意,我就把勳章和裙擺一塊兒還給她!”

說起不戰而降,室內的軍人們徹底按捺不住了,他們說話更大聲、手臂舞得呼呼作響。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失望和悲憤的顏色,就連一直保持鎮靜的幾位將軍也像青蛙一樣一下一下地鼓著胸脯。

“光是我們還不夠!等到獲得過皇室嘉獎的各級戰鬥英雄全在首都聚齊之後再一起謁見女皇……”

“對……”

“沒錯……”

“人多力量大……”

“就這麼辦……”

聽著戰鬥英雄們的呼聲、望著手中那份洋洋萬言的請願書,對時政走向的認識異常清醒的法利莫瓦特上校不禁感到一陣膽戰心驚。他就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像勇士們形容的那樣簡單!首都的投降派把持著帝國內閣、把持著政府機構、就連失去阿蘭元帥的軍部作戰部也有部分高級將領支援議和!戰鬥英雄們的請願哪會收到效果?

不過……仔細想想!英雄們身在不同的軍區、不同的部隊、彼此之間相隔不止千里,是誰提出入都請願?是誰把天南海北的精英軍人組織起來?他們為什麼沒有直接謁見女皇,而是先期拜訪帝國親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他們還說受到過皇室嘉獎的榮勳軍人都會齊聚首都?那麼到底會有多少人?這群精英軍人若是在都林擰成一根繩……那不就是第二個特種作戰旅嗎?難道這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打算?怪不得他在出行的時候只帶著一支騎兵團!只要這群身佩帝國勇士勳章的戰鬥英雄追隨在側,首都就無人敢於冒犯帝國親王的威信和安全。

法利莫瓦特上校在請願書上看到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的簽名。他便微笑著點頭。

“校長用地好計策……”

“可我不明白……”奧斯卡朝他的幕僚抖了抖身裏的信紙。

“魯賓元帥竟然要我對和談保持沉默?那我來都林是為了觀光嗎?還是探望一下妻子然後轉身就走?”

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擺了擺手。

“魯賓元帥地手段比之銀狐阿蘭……”

“別提阿蘭!”奧斯卡的面孔突然滿布陰雲。

“北部邊疆保衛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已不想追究!但我得警告你們……”

帝國親王掃視了一遍在座地親信部眾。

“不要做讓我感到難堪的事情!不要做讓我感到羞恥的事情!不要做能令你們後悔終生的事情!”

軍事情報局的秘密行動部長、國際司司長、內衛司司長、情報分析處長和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地總理大臣全都點了點頭,只有埋頭整理檔的南方軍情分局長狀似不明所以地避開了主人的瞪視。

“我只是就事論事……”阿爾普勒老侯爵讓步似的攤開手。

“那就別東拉西扯!”奧斯卡還是一副高利貸者的嘴臉。

“好啦殿下!”菲力普•古裏安伯爵出面打圓場,他邊說邊給老朋友的餐盤添了一份水果塔。

“阿爾普勒侯爵的意思是說……魯賓元帥的手段極為高明。您什麼都不用做,首都貴族說什麼就是什麼!等到帝國軍人再也無法容忍政府的無能和軟弱。他們就會找一個代言人,並用軍人唯一擁有的東西把這個代言人扶上前臺……”

“軍人唯一擁有地東西?”奧斯卡皺起眉頭。

“武力!”阿爾普勒侯爵肯定地說出答案。

奧斯卡的視線在老人和南方政務總理的身上來回轉了兩轉,他突然哦啦一聲笑了起來。

“真看不出,你們倆個地一唱一和竟然這麼默契?我還以為你們互相都看不順眼呢!”

菲力普,古裏安尷尬地望了一眼老侯爵,就像他的父親說的那樣。

自己確實有些操之過急,而且奧斯涅親王在細枝末節方面的判斷力和洞察力越來越讓人感到驚心動魄。

奧斯卡忽然擺了擺手。

“算了,大家不要緊張。我們總得擺出一副死戰到底地架勢,一言不發只會嚇壞鼴鼠一樣的首都貴族。”

在場的人紛紛點頭,帝國親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整了整自己的軍裝,又對著鏡子察看了一下昨晚的燙傷是不是那樣糟糕,不過一切都還好。奧斯卡就走出屋門,他要去會見齊聚一堂的帝國英雄們了!

在走廊裏,暖烘烘的壁爐旁邊。保爾、黑魔、柯克,似乎還包括親王殿下所有的親密隨從,他們圍著一名面色死灰風塵僕僕的通訊官低聲議論著什麼。

“誰去告訴他呢?”殺手之王掃視一遍在場的人。結果所有人都朝各個方面別開頭。

“你去吧!”

柯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不!他會失手宰了我!”

“那你呢?”保爾又轉向神情灰敗的軍情機要秘書。

莫爾特辛格上校冷哼了一聲。

“算了吧!誰去誰倒楣!”

“那咱們一塊兒去!”保爾可不想單獨面對即將得知某件事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那就無一倖免!”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一句。

“給我吧!”突來的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們猛然回頭,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背後的親王殿下已經奪走了保爾手裏的信紙。

奧斯卡一邊攤開信紙一邊嘲諷似的打量著在場的人。

“看看你們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難道還想瞞著……”

安魯家長的眼光落在信紙上,然後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信紙不一會兒便從顫抖的手指上輕飄飄地滑落,走廊裏靜得出奇,奧斯卡突然轉過身,人們就看不到他的面孔了。帝國親王扶著牆壁,他一步一步地走,人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逐漸縮小,雙肩還在發抖。奧斯卡把自己關進一個房間,他的隨從便像雕塑一樣守在門口。

不明所以的法利莫瓦特上校揀起了掉在地板上的信紙,他對這件能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變成行屍走肉的事件好奇至極。

信紙上寫著。

“主母……流產……疑似藥物中毒……”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房間裏發出各種各樣的怪嘯,他在破壞房間裏的一切,巨大的音量驚得門外的人群一陣一陣地打哆嗦。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門開了!人們下意識地望過去,果然!房間裏的景象就像剛剛遭遇一場龍捲風。

那位帝國親王坐在唯一完好無損的冰熊沙發上,似乎與那頭冰冷、殘暴、力大無窮的動物徹底融為一體了。

他對門外的人說。

“從薩沙伊由意利亞出行……直到事發,所有與她有過接觸的人,包括隨行的軍情人員、軍統人員、護衛騎士……所有的人!都要給我的兒子殉葬……”

法利莫瓦特的羽筆忠實地記錄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在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短小粗壯目光兇惡的桑迪楠男爵突然湊了上來,他一把奪過莫瓦特上校的筆記簿,連看都看沒看就把當前頁給撕了下來。南方來的小惡魔對有些惱火地大主編低聲說。

“只記該記的、只說該說的……這對咱們所有人都有好處!”

法利莫瓦特就逾發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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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

如果你想瞭解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的心靈,那你就去漢密爾頓宮找一找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奧熱羅男爵是莫瑞塞特皇室首席史記官,他會告訴你女皇陛下是怎樣一個人。

教曆802年的晚冬走得很遲,都林市民還穿著棉袍。帶著高禮帽、穿著燕尾服、甩著手杖的紳士在各大政府部門之間悠哉自在地穿行,他們或是圍在一起高談闊論,或是守著幾位大腹便便的宮廷要員極盡所能地奉承。

首都貴族並不擔心西方王國聯盟會不會突然撕毀和議,因為他們已經聽說……帝國女皇許以重利才促成談判雙方的最終和解,這項和議雖然沒有正式達成,但對和議內容的各種猜測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女皇陛下英明果斷、有人說女皇陛下賣國求安……說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像軍人那樣大聲疾呼。我們要戰鬥!

軍人自然要戰鬥,不戰而降是對八十萬近衛軍的羞辱,儘管軍人中也有大聲讚美和議協定的傢伙。但這些人只能在女皇陛下地宮殿裏沾沾自喜,若是把他們派到抵禦侵略者的戰線上,憤怒的前線指揮官會把他們錄個精光。在下鍋煮一煮。

盤踞都林地大貴族都喜歡在漢密爾頓宮裏逗留一段時日,他們不敢回家……害怕軍人在深更半夜朝自家玻璃窗扔磚頭;他們不敢去教堂……害怕在戰爭中失去親屬的市民堵住門口;他們不敢離開女皇陛下地視線……害怕奧斯涅親王領導的軍情密探四處找麻煩;他們不敢公佈和議內容……害怕泰坦民眾倒戈相向、把他們挑在十字架上遊街示眾。

世上總有一些沒有自知之明又不懂得韜光養晦的蠢貨。他們以為手裏那些芝麻大小的權柄就象徵著一切,以為有了這些權勢就有了淩駕于道德、法律之上的優越感,他們在皇室宮殿裏面騷首弄姿、搖頭擺尾,那恬不知恥卻又反以為容地嘴臉像極了東方來的長毛哈巴狗兒。毛色雖然光鮮,皮下組織卻在流膿、腐爛、散發著禿鷲都不敢理會的惡臭。

女皇陛下往身上灑了一些龍涎香。她打量了幾遍鏡子中的人影完美無暇!穿過一道道宮門,當完美無暇的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走進宮廷大客室的時候,周圍就響起一片“皇帝陛下萬歲”的呼聲。

阿萊尼斯坐上那把鑲滿鑽石珠寶的黃金椅子,她戴著皇冠、扶著權杖,嬌豔欲滴的紅唇微微向上牽起一絲矯捷的弧度,看上去女皇陛下地心情十分不錯!貴族們就大著膽子開玩笑,結果女皇陛下就更開心了。

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還是老樣子。他帶著一個小學徒,捧著厚厚的牛皮卷宗。羽毛筆擱在一邊,最近他很少使用。這說明他的女皇一直都在進行見不得人地勾當,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都要避開史記官。

奧熱羅男爵是一位真正的歷史學家。無論皇朝出現怎樣的局面都不會讓他太過驚奇,因為他總能在浩如煙海地歷史事件中找到其出處或是意義相近的情況。

在貝爾納多特眼中,帝國女皇是天底下唯一的看客。在她面前搖尾巴晃屁股的人都是小丑。這種是非顛倒的狀況在莫瑞塞特王朝的歷史上出現過兩次,第一位經歷這種事的皇帝被人用毒藥謀殺了,死得很慘;第二位有過相同經歷的皇帝難得地壽終正寢,但老年癡呆症是他得以倖免的根本原因。現在是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她還年輕。她還在享受生命和生活。

說實在的,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並不希望女皇陛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相信莫瑞塞特皇室的歷任史記官也都不想在卷宗結束的時候寫下“皇帝遇害身亡”這樣的事情。奧熱羅男爵的心思就是這樣,他期盼一場足以改變一切、扭轉乾坤的變革,又害怕他曾立誓效忠的皇室犯下不被歷史容忍的過錯。

看看卷宗上的記載,貝爾納多特若是還算清醒,他就該知道帝國的女皇陛下一直在犯錯,或者說是首都貴族在慫恿她犯錯。不過無論如何,當記錄阿萊尼斯一世陛下的史記卷宗完成最後一頁的時候,所有的是非功過都要由這位皇帝一力承擔,不關任何閒雜人等的事——這就是所謂的歷史責任。

王朝進行了太多見不得人的勾當,隨便哪個史記官也不會認為這是什麼好事,奧熱羅男爵在家的時候固然多了起來,但他的疑慮越來越深、顧忌也越來越多。

女皇陛下聽慣了恭維,眼裏早就容不得沙子。奧熱羅男爵旁敲側擊地、小心翼翼地、態度謙謹地請求女皇陛下翻翻史籍,看看之前的兩位莫瑞塞特皇帝背負的歷史責任,阿萊尼斯看是看了,但臉色可說不上好看賴看,她只是把史籍還給家裏的記錄員,並沒做過任何評論。也許在女皇陛下眼裏,記錄只是記錄,並不能說明什麼。

同往常一樣,聽膩了褒獎的帝國皇帝要開始和小丑們探討國家大事了,奧熱羅男爵照例被宮廷侍衛客客氣氣地請到大廳旁邊的茶室裏,那位深受氣重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親自給他送來茶食,然後就把空蕩蕩的宮殿留給了史記官一個人。

阿萊尼斯俯瞰著腳下的群臣,她很滿足。不是為了出賣了自己地國家,而是為了遭遇出賣之後的泰坦仍是她所擁有的帝國。

按照西方王國聯盟呈交地和談紀要來看,戰爭絕對是可以而且應該是必須避免的!荷茵蘭國王于泰坦軍情局有殺妻之恨、奪子之仇。但他沒有證據,只能象徵性地要求泰坦國主協助緝捕兇手。

不過盧塞七世地怒火已經快要熄滅了。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一場新的戀情裏面,與從前那位喜歡嘮叨、喜歡做白日夢的泰坦長公主比起來,威典國王裏約裏耶姆一世陛下的妹妹要溫柔可愛得多。

世界上地王者永遠是這個樣子,他們耐不住寂寞、也禁不起誘惑;既想打出一片廣大的疆土,又想歷盡美女無數。能做到這種地步的王者少之又少。偏偏盧塞七世覺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個。他的條件是吞併泰坦在瑞爾王國的實際控制區,附帶條件是兩千八百萬金泰的戰爭賠款,如果阿萊尼斯能夠答應,盧塞七世就還是泰坦女皇的好姐夫!

泰坦的談判代表說。

“一日是姐夫、終生是姐夫……”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與德意斯人地秘密會晤竟然是最為順利的。野蠻的雅利安人似乎還是沒有學懂如何討價還價,他們地女王只要求泰坦帝國退還在多年前的“慕尼克爾事件”中掠走的兩個省。

羅雷斯堡女王似乎並不打算讓泰坦女皇過於難堪,當一位女王打量同時代的另一位女性君主時,同是站在權利之顛地身份和心情會讓她們彼此產生莫名其妙的瞭解和態度。

應該說……德王對阿萊尼斯只是出於同情、憐憫、或是別有用心;阿萊尼斯……她早就聽說奧帕瑞拉羅雷斯堡與她的丈夫有過一段不清不楚的過往,泰坦女皇對這種隨便的女人就有些不屑于顧。

再接下來的談判對象是威典人和利比裏斯人。這兩個王國都是新興國家,排除一無是處只會搖旗呐喊的利比裏斯人,威典在北海沿岸地區的地位和它的軍事實力都是西方王國聯盟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與金雀花王朝的談判不怎麼得心應手。裏約裏耶姆一世陛下的代表一會兒說東、一會兒說西,泰坦代表搞不明白北海霸主到底想要什麼。

不過在最後,威典代表還是透露了一些真實意圖,但皇室特派員在向阿萊尼斯女皇提及這件事時簡直無法啟齒。

裏約裏耶姆一世陛下只是隨便問問。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意外身亡或被處以重罪。泰坦女皇會不會考慮改嫁?

所以我們說……世上的王者真的是無奇不有!幸好阿萊尼斯還不是那種連自己也能出賣的女人,她疾言厲色地批評了威典國王,並在戰爭前景還是未知數的時候斷然召回談判代表,永久斷絕與威典的外交關係——反正泰坦已經贏得了三票,只要再加上法蘭的一票,裏約裏耶姆一世總不至於獨立進犯一個女人的帝國。

不過……要該死的問題就出在法蘭,猜猜法蘭人要什麼?說出來是不會有人相信的——法蘭要求泰坦割讓勃特恩省!
  
“陛下!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

“我當然知道!”阿萊尼斯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慌慌張張的國務總理,首都貴族都知道拉舍爾季妥瓦公爵在南方特別是維耶羅那擁有大量的產業。

“如果我們真的把勃特恩省割讓給法蘭……我猜南方五省政府會在第二天宣佈獨立、第三天便會投入針對法蘭的進攻。”

“陛下!”內閣總理又湊了上來。

“讓法蘭和南方人鬥起來是件好事,只有身臨險境的才會令離心傾向越來越重的南方貴族重新產生對帝國和民族的歸屬感!但是……”

“但是什麼?”阿萊尼斯皺起眉頭。

“我們不能讓南方人對帝國中央失去信任!”拉舍爾•季妥瓦公爵

邊說邊把法蘭談判代表送來的國書撕成碎片。

“這要求我們儘量在談判桌上拖延時間,同時……法蘭人要求帝國割讓維耶羅那的消息也該向外界透露一下了!”

“南方人會自亂陣腳!”

“是啊!還不是時候……”

客室裏的大官僚紛紛叫嚷起來,他們倒不是多麼在乎南方人會不會自討苦吃,而是心疼多年來在南方地投資會在戰火中化為烏有。

阿萊尼斯擺了擺手。場面立刻安靜下來。帝國女皇從寶座上走到貴族中間,誠惶誠恐地首都官僚立刻給陛下讓開一條路。阿萊尼斯打量著懸掛著客室牆壁上的戰術地圖,她看不太懂。但也知道帝國的敵人處在什麼位置。

“各方面都已停止敵對行動!若是談判再拖延下去……我怕西方王國聯盟會不耐煩,就像德意斯人!”

女皇說出她地擔憂。在場的人也沒有插嘴,誰也說不準帝國地敵人會在什麼時候徹底翻臉,再說歷史上有的是這種事!

“還是儘快吧!”阿萊尼斯回轉身,她面向神情各異的大臣們。

“把法蘭丟在一邊,能夠簽署和談協定的就先定下來!”

“這樣一來……”

“算了吧!”女皇陛下打斷內閣總理大臣。她也已經不耐煩了,誰又能夠一門心思地考量如何出賣國家利益而又心安理得?

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突然向前邁了一步,在場的大人都是些善解人意地傢伙,他們紛紛向一世陛下告辭了。當室內只剩下國務總理和宮廷長官夫婦之後,費瑞德便愁眉苦臉地給阿萊尼斯鞠了一躬。

“陛下!事情讓我搞砸了!”

阿萊尼斯什麼都沒說,她只是回到寶座上,輕輕拿起自己的帝王權杖,然後猛地轉身,權杖手柄上的黃金獅子就結結實實地打在特勤處長的肩膀上。費瑞德疼得小叫一聲,他儘量裝做一副全然無辜的面孔。

並用祈求的眼神躲躲閃閃地打量他的姑姑。

阿萊尼斯用權杖指著自己的侄子。

“你是白癡還是豬玀?你是犯了失心瘋還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你知道奧斯涅有多麼在乎他和安魯主母的孩子嗎?為了這個孩子他可以讓數百名隨從為其殉葬?你認為他會放過你嗎?”

“可……可不是我!”費瑞德連連擺手。

“真的不是我!真地不是我!”

阿萊尼斯的怒火更加囂張,她的權杖接二連三地落在特勤處長地腦袋上。

“不是你是誰?不是你是誰?說啊!說啊!不是你是誰……”

“陛下!陛下!您聽我解釋……”特勤處長不敢躲閃。他在挨過幾下之後就已頭破血流,可他只能絕望地辯解著。

一隻蒼白的手掌突然按住女皇陛下的兇器,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笑吟吟地面對憤怒至極的阿萊尼斯,她知道這位朋友已經對安魯主母無故流產這件事隱忍很久了。

“陛下!您總得聽聽費瑞德地解釋。如果這件事真的與他沒有關係,那麼您自然不能放過那個躲在暗處為非作歹的傢伙。”

阿萊尼斯自作聰明地啐了一口。

“不是他還有誰?那兩個潛伏在薩沙身邊的特勤密探不是已向我的丈夫招供了嗎?你們說說!不是他還有誰?”

特勤處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也不管自己的額頭血流如注。

“陛下,我的陛下!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您再仔細想想!我沒瘋也不傻,自然明白奧斯涅親王有多麼看重那個沒出世的孩子!一旦這個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人們自然以為這是您的指示——是您懼怕安魯主母誕下第一順位繼承人!所以您看,我會讓這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如願嗎?我會搬起一顆大石頭砸得自己頭破血流嗎?說歸根本!一旦奧斯涅親王也認為他的辛亞利是被我或者是您害死的……我不敢猜測結果,但這個結果一定是最壞的!”

阿萊尼斯害怕的就是與丈夫的最壞結果,儘管她在內心深處無數次地祈求薩沙伊的肚子出現意外,可她從來都沒打算親自去實踐過。

“不是你?”

“不是我!”特勤處長堅定地點頭。

“那兩個密探只是恰逢其會,在軍情局的秘密監獄裏頭,還不是想要什麼樣的口供就有什麼樣的口供?”

“不是你又是誰?”

費瑞德咬牙切齒、面相陰冷地低咒了一聲。

“陛下!我猜啊。“最有嫌疑的兇手有兩個,一個藏在安魯內部,一個藏在南方貴族的領導階層!只有兩種人希望奧斯涅親王能夠與您徹底決裂,只有他們希望您和親王殿下能在都林分出勝負!要想分出勝負,就得斬情絕意!他們是在逼迫親王對您下手!”

阿萊尼斯嘲諷似的笑了起來。

“我的丈夫會上當嗎?”

“也許不會!但他總會懷疑!”特勤處長壓低了聲音。

“某些事情……只是懷疑就有足夠的理由毀滅一切。”

阿萊尼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事情的確就是這樣,她也不敢猜想奧斯卡會對自己有多少信任,或者乾脆保守一點說……奧斯卡還會不會這樣思考?會不會傻呼呼地認定這件事就是皇室所為!

“說說我們準備的怎麼樣了吧?”女皇一邊歎氣一邊懊惱地別開頭,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彆扭。一方面期待丈夫能夠對她寄予信任,另一方面又在籌備怎樣搞垮她的愛人……這真是有些離譜!可她無論從哪方面來分析這個問題又都是理所當然的。

“首都保衛師和皇室衛隊盡在掌握之中!”內閣總理大臣拉舍爾季妥瓦公爵在說起這件事時帶著頗為自信的微笑。

“只要跟隨奧斯涅親王進入都林的軍人是一個團而不是一個方面軍,我們就有把握應付任何突發事件、完全控制首都局勢。“特勤處長興高采烈地點頭。

“總理大臣閣下說得沒錯!首都保衛師、皇家衛隊……都是可以信任的!況且我已把駐在首都的特勤行動人員徹底改組,刨除了一些立場不堅定或是與軍情系統有些瓜葛地可疑份子。剩下的人可以組建四個行動大隊,分別控制奧斯涅親王的官邸、軍情局總部、天鵝山城堡,還剩一支大隊留駐特勤總部。由陛下直接調動。”

阿萊尼斯地呼吸有些急促,她並不相信帝國軍人會在首都貴族面前逆來順受。

“總參謀長魯賓元帥來信怎麼說?”女皇轉向一直沒作聲的宮廷長官。

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緩緩搖頭。

“指望不上魯賓元帥了!他不肯回都林。也不肯與內閣交換意見,完全擺出一副置身事外地架勢!”

“而且……”特勤處長突然搶過話題。

“陛下!西方集團軍群司令部裏的特勤人員近期回報說……魯賓元帥分別會見了南方軍群和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實權人物,還北方軍群總參謀長克拉蘇斯將軍的父親有過一番接觸——這可都不是什麼好兆頭,魯賓元帥肯可能在最後關頭壞咱們的事情,他一定會幫自己地得意門生。”

阿萊尼斯擺了擺手。

“阿蘭元帥病得不是什麼,近衛軍的運作只能倚仗魯賓元帥的調度,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又不是要奧斯卡的命,相信魯賓元帥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他又不是安魯家的元帥,這個問題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只能進一步加強對西部集團軍群的監控……”

“這個問題先放到一邊!”帝國女皇愁眉苦臉地歎息起來。

“只要地方軍人不會影響首都局勢就隨他們的便!把奧斯卡趕回老家、與反坦聯盟議和,這兩件事要從速進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可都林還有隱患!”內閣總理大臣跟隨他的皇帝換上一副憂心重重地嘴臉。

“先說首都保衛師!塔馮蘇霍伊將軍指揮的炮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蘇霍伊家的老兵,跟隨奧斯涅親王活著走出妻女山戰場地都被提拔為炮兵軍官,他們對帝國、對皇室的忠誠可靠不到哪去!”

“我有的是辦法可以控制塔里!”特勤處長突然拍了拍手。

“他只不過是一個運氣好的不得了地花花公子!對付他可太容易了!”

總理大臣沒有理會大言不慚的費瑞德子爵,他又轉向眉宇糾結的帝國女皇。

“除去首都保衛師,特勤部門就是第二大隱患……”

“我得說……”

“你先把嘴閉上!”阿萊尼斯喝止了立刻就想出言辯解的特勤處長。她對這個侄子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朝頗為氣惱的皇室特勤總長微微一笑,並像沒有惡意那樣朝對方欠了欠身。

“在前一任特勤長官魯道夫霍斯伯爵遭遇那件慘事之後,特勤行動人員、搜查官員、秘密探員的流失極為顯著!這些專業領域內的佼佼者或是投奔欣欣向榮的軍事情報局、或是另謀出路!不管費瑞德承不承認,我都得說……現下的特勤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秘密特務機關。“皇室的特勤長官齜著牙咧著嘴。他的確不想承認這一點,可他不是魯道夫霍斯那樣的怪物,也不是拉舍爾季妥瓦那樣的老東西,他就無法對現下的狀況進行有力的辯解。

“陛下!我勸您最好還是調動皇家聖騎士團進駐首都!”

“沒錯!”宮廷長官出面維護這個提議。

“還是皇家聖騎士團最保險!即使奧斯涅親王糾集他的軍人違抗皇命,只要他們面對的是皇家聖騎士團,結果就只能是覆滅!”

“聖騎士能對抗火炮嗎?”阿萊尼斯有些懷疑。

“萬一首都保衛師的炮兵部隊不服從命令那該怎麼辦?我應該早點把塔里調到前線上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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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19:52
內閣總理突然笑了起來。

“我的陛下!您怎麼忘了?除去皇家聖騎士團,王朝還擁有另外一支忠誠、勇敢、力量足以決定成敗的部隊!”

阿萊尼斯一世皇帝挑起好看的眉毛。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

“您怎麼會忘記帝國的國號呢?神聖泰坦可不是白叫的!”

帝國皇帝猛地拍了拍雪白地額頭。

“我的天啊!真的忘了!竟然忘了?大泰坦尼亞!我可以調動泰坦尼亞家族地精銳部隊進駐都林,協同皇家聖騎士團維護首都治安!”

“您應該說是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拉舍爾季妥瓦公爵笑吟吟地點起一支雪茄。在他看來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作為近衛軍五年國防建設規劃中唯一一支實驗部隊,大泰坦尼亞已經給一支整編步兵軍換裝了世界上最先進的火藥武器,外加五個師屬炮兵連!”

特勤處長在旁邊異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去年十一月份。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剛剛成軍地時候……我的密探觀摩了一次實彈演習。乖乖!光明神可憐見!擲彈兵對付拿著鐵片穿著鐵甲的騎士就像莊稼漢割麥子一樣輕鬆痛快!”


阿萊尼斯興奮地搓了搓手。

“我的丈夫走到哪了?還趕得上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進駐都林嗎?”

“奧斯涅親王還在都林附近的驛館裏面拖延時間!”總理大臣邊說邊聳了聳肩膀。

“誰知道他是怎麼想地,一些請願的學生和軍人集社都被他打發走了,搞得這夥年輕人挺不愉快的!”

特勤處長搖了搖頭。

“我還是覺得奧斯涅親王仍在進行最後的佈置,若是這一仗沒把握。他就不會回來都林!”

帝國女皇極不耐煩地挪動著她的身體,坐下的皇椅不斷傳來一陣陣滾燙的氣息。這種氣息令阿萊尼斯手足無措,可她偏要穩住身形,用全部的心志和毅力去扞衛她的帝王之姿。

“把那個玻璃杯遞給我!”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朝自己的小學徒伸出手。

“這合適嗎?”還未成年地史記官隨從有些猶豫,他知道導師想要用那個杯子做什麼,可探聽皇室秘辛史記官這個行當的禁忌、情節等同叛國!他的導師不該不清楚這一點。

奧熱羅男爵避開男孩子寫滿擔憂地眼睛,他自己拿來一個平底的玻璃水杯,再把杯底往茶室的橡木門上輕輕一貼,然後又把耳朵湊往杯口,門外那間客室裏的聲音極為沉悶、斷斷續續。可莫瑞塞特王朝地首席史記官還是能夠聽到他所關心的事情,其實貝爾納多特就算猜也能猜出個大概,他只是急不可待地想要確認一下自己的論斷。

不出史記官所料!皇家聖騎士團、首都保衛師、特勤處、大泰坦尼亞!莫瑞塞特王朝起用了能夠信任的全部力量來對抗即將回歸首都代表軍人討還公道的奧斯涅親王。可是等等!剛剛是誰在說什麼?

奧熱羅男爵使勁兒往杯口貼緊耳朵!有人說起最令他感興趣的事情了!皇室史記官要看看都林的政客能給奧斯涅親王這樣的民族英雄軍人楷模編排一個什麼樣的罪名!可是……女皇陛下說什麼?她說奧斯涅親王的罪名是什麼?

門內的聲響一字一句地傳入皇室史記官的耳朵!貝爾納多特奧熱羅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猛地離開橡木門,就像大門裏面突然竄出一股炙熱的火舌毫不留情地灼疼了他的聽覺、點燃了他的思維!

水杯在極度震驚中脫手而落,瞬間便在地板上摔得粉碎!莫瑞塞特皇朝的首席史記官被玻璃暴碎的聲響徹底驚醒。他的反應並不算慢奧熱羅男爵抓住面色慘白的小學徒耳語幾句,然後便把這個嚇壞了的小傢伙一把推出茶室通往皇宮花園的小角門。

橡木門突然敞開!貝爾納多特端坐在高背靠椅上,客室內的女皇陛下和幾位大人都不見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宮廷騎士圍住了手無寸鐵只拿著一支羽毛筆的皇室史記官。為首那名軍階最高的聖騎士打量了一下地面上的碎玻璃,然後才朝面不改色的奧熱羅男爵致以軍禮。

“閣下!特勤處長邀請您前往西貝格堡共進晚餐!”

貝爾納多特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不敢恭維特勤處的晚餐,但事已至此辯解也沒有用。

“您的學徒也在邀請之列。”軍人一把扯住皇室史記官。

貝爾納多特故做詫異地望了過來。

“我的學徒?他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離開這兒了,您得到他的住所才能見到他!”

高級軍官給他地部下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一名騎士奔往門外去了!

在離開漢密爾頓宮的時候,貝爾納多特不禁回頭望了一眼工作多年的宮殿,當他地視線落在宮殿頂層的旗桿上時。黃金獅子已略顯疲態,在輕微地西北風底下瑟瑟飄舞。宮廷騎士突然按住史記官的頭。這些人想把他塞進特勤處的馬車裏面。奧熱羅男爵突然有些憤怒,他激烈地搖晃一陣,騎士的手就被甩開了。

皇家史記官最後望瞭望天色……蒼穹廣翱、星斗低垂、月影依稀、雲湧風動——都林要變天!

男爵被坐在身邊的特勤行動人員套上了眼罩黑暗!就是他看到地最後的色彩……之後便也沒人見過貝爾納多特•奧熱羅,也很少有人提起莫瑞塞特末代王朝的首席史記官,他的歷史使命伴隨這個王朝的終結而終結。

教曆802年2月12日。都林斯平原迎來這年晚冬的最後一場寒流,氣溫陡降。夜裏開始下雨,凍雨攙雜冰雹,砸在屋瓦和窗戶上發出單調的脆響。當這種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逐漸停歇下來的時候,帝國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就從窗外收回目光。

他一直在想——阿萊尼斯是怎樣一個人?有些奇怪是不是?一個丈夫不該這樣琢磨他的妻子。奧斯涅親王就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手裏捏著一枚亮閃閃地白金雕墜,雕墜上刻著光明神的塑像。這是他的意利亞妻子在出門前送給他地禮物,得知沒出世的幼子真的不能出世以後,他便時常捏著神像雕墜,不明所以的人都會以為痛失親子地父親是在向神明祈求福祗。可熟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人都該知道,他是在詛咒神像……時不時地用些噁心的髒字問候偉大的造物主,他認為是光明神奪走了他的兒子。

“是南方人!”

“是安魯的不安定份子!”

“是坐在寶座上等待冰熊自投羅網的帝國女皇!”

圍繞奧斯涅親王的親信隨從分作三派。對這件事的說法自然有三種解釋。奧斯卡徵詢了一下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意見,剛剛被正式任命為軍情分析處長的大學生就排列了一下先後次序。

第一嫌疑人是坐在寶座上等待冰熊自投羅網的帝國女皇……大家都這樣想;第二嫌疑人是安魯的不安定份子……大家都害怕他們在暗地裏挑惹是非;第三嫌疑人是南方人……大家都知道南方人想置帝國女皇于死地!因為這位女皇竟然在與法蘭人探討是否割讓勃特恩省的問題!這個問題需要探討嗎?

把德意斯的兩個省份還給人家無可厚非,瑞爾佔領區便宜荷茵蘭人也無關痛癢,可勃特恩省若是歸了法蘭?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了數個世紀的泰坦國民該怎麼辦?認賊作父這樣的事可鮮少有人幹得出來。南方人只能冀望于安魯家長的首都之行能夠徹底改變局面。最好是由軍事法庭把背叛了整個泰坦民族的女皇陛下送上斷頭臺!可所有人都知道……奧斯涅親王不會這麼幹!

“所以!南方人的嫌疑最大!”年輕的大學畢業生貼緊親王殿下的耳朵。

“他們想把您引上殺妻奪冠這條不歸路上來!”

“不歸路?”奧斯涅親王有點驚詫。

“您沒發覺嗎?”迪亞巴克爾子爵瞪大了眼睛,他也有些驚訝,驚訝于主人對這件事的遲鈍。

奧斯卡緩緩搖頭。

“我失去了兒子……”意思就是他根本沒有心思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軍情分析處長又把聲音壓到最低,即便室內只有保爾、黑魔和桑迪楠,但他還是希望接下來的談話不被第二人聽進耳朵。

“主母大人流產,您自然不會在乎有多少人為辛亞利殉葬,可我記得很清楚!墓坑裏有231個人!在這種時候,若是有人告訴您女皇陛下是幕後主使,並且為您提供了確鑿的證據……您會怎麼做?”

奧斯卡攥緊拳頭。

“她若站在墓坑旁邊……我可能會下意識地推她一把……誰知道呢?”

軍情處長搖了搖頭。

“讓我猜猜!一旦女皇陛下有個三長兩短,南方人就會迅速出面為您收拾殘局,或是通過貴族元老院、或是通過軍部,總之您會由帝國親王加封為攝政王!這個消息傳到四方不足一個星期,反坦聯盟的進攻接踵而至,近衛軍、水仙騎士團全面動員,在您的英明領導下力敗勁敵,您會在整個泰坦民族的歡呼聲中加冕為帝!神聖安魯大帝……您覺得這個稱呼怎麼樣?”

“可你說這是一條不歸路?”奧斯卡別開頭、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神聖安魯大帝這個稱呼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這的的確確是一條不歸路!”盧卡斯加重了肯定的語氣。

“不管您用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處置帝國女皇,忠心擁護莫瑞塞特皇朝的大貴族和地方領主總會不服!您能接受萬民朝賀,卻不能改變這些世家大族的忠君思想!他們會反抗!會製造事端!甚至通敵賣國!您嬴了第二次反坦聯盟,那麼還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安魯被趕下臺!由保皇黨安排物色一個擁有莫瑞塞特血統的小角色重新執政!您若熟悉歷史就該知道任何一次不正當、非正常的皇權更迭都會產生保皇黨這樣的頑固派別!您的後半生、甚至是您的子別都得和他們鬥下去——直到終結!”

奧斯卡轉而凝視著漆黑的雨夜,幻想著窗外會有多麼寒冷。

“殿下……”迪亞巴克爾子爵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

“如若我所說的事情全部變為現實,未來的神聖安魯大帝要靠什麼來維持他的統治?水仙騎士團?近衛軍?軍人無法為您治理國家!您只能依靠南方貴族集體,不停地清洗支持莫瑞塞特皇室的大門閥!而南方人就會取代首都貴族成為新的實權階級,達成他們扶植您登基加冕的最終目的!”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拍了拍軍情處長的肩膀。

“抱歉!你的幻想畢竟不會成為現實,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妻子置於死地!”

“太難!”盧卡斯在向帝國皇夫印證這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之後竟然歎息著不斷搖頭。

“若是您回到都林,再按原定計劃舉事發難……女皇陛下若能僥倖不死就是個奇跡!”

“那項計畫並不包括殺害我的阿萊尼斯!”奧斯卡惱火地瞪了過來。

軍情分析處長又搖了搖頭。

“您的阿萊尼斯在失去皇帝的冠冕之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一杯毒酒、一把匕首,能置她於死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您防不盛防!”

奧斯卡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既然他那萬般珍視的小兒子都能被莫名其妙地害死,又何況是失去權利、被軟禁在宮室裏的阿萊尼斯……

馬蹄聲由遠及近,劇烈的噪音驚動了駐紮在驛館附近的紅虎戰士。

漆黑的雨夜在轉瞬之間就被風燈照得通紅,戰馬的鼻音和士兵的呼喝響成一片,刀兵在暗夜之底的光火和雨幕中發出忽明忽暗的光閃。

帝國親王倚在門口,他詫異地打量著突然到訪的女人。

“羅蘭娜?真是稀客呀!”

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還給舊情人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一踏進都林就會被逮捕!接著就被審判!你還笑得出來?”

奧斯卡狀似無所謂地撓了撓頭。

“我也聽說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會落得什麼罪名!”

風塵僕僕的奧熱羅男爵夫人狠命捅了一下身邊的隨從,皇室史記官的小學徒立即向帝國親王脫帽敬禮。

“殿下!您……您弑君!”

這一次,奧斯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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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20:16
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歹毒!歹毒至極!”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集合了所有的親信隨從,所有人都發出同樣的呼聲。

窗外的雨水連綿不斷,壁爐通紅,神色各異的軍人和南方貴族坐滿一室,他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要不要踏進這個陷阱?”

“為什麼不呢?”奧斯卡反問了一句。

“可這是條毒計!”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呻吟了一聲。

“這是一則意在從精神和肉體上同時摧垮您的毒計!”

“何以見得?”奧斯卡單手扶著額頭,他還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發言的人輪到年輕的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伸出兩顆手指。迪亞巴克爾說完之後不禁望瞭望狀似無動於衷的阿爾普勒老侯爵。

“這位侯爵大人應是南方貴族的利益代表,他得承認這件事。抱歉這樣說。您知道我只是打個比方!”

“很形象地比方!”格萊恩朝大學畢業生微微笑了笑,他那老醜的五官完全擠成一團,但他真的有些羨慕對面那個小傢伙地頭腦。尤其是他的年輕。

老侯爵轉向帝國親王。

“盧卡斯說得沒錯!這正是這則毒計最為歹毒地地方!而在理論上……對這項指控不明就裏的南方貴族的確可能產生這種擔心!可問題是……既然皇室敢於把這項指控安在您的頭上,那麼他們必然能夠製造出令人信服或是足以證明您有嫌疑的證據!”

“所以……”軍情分析處長沉吟了起來。

“您被這項惡意指控損毀了名譽。又讓支持您地貴族產生了心理上的懷疑和恐懼!”年輕人邊說邊朝面目清冷的親王殿下攤開手。

“除了回水仙郡避避風頭,我實在想不出您和帝國最高法庭還能有什麼聯繫……”

“哦對了!”秘密行動部內衛司司長佈雷松爵士突然打斷軍情分析處長。

“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皇室和特勤處編排怎樣的證據,最後的最後,這項指控絕對不會成立。因為這可是上斷頭臺的罪名!無論是女皇陛下還是首都貴族都不敢冒這個風險。

所以我相信最高法院還是會判定您無罪釋放,但就像盧卡斯說的那樣,即便您無罪,皇室也損毀了您的名譽、離間了您和安魯與帝國貴族階層的關係。”

奧斯卡緩緩點頭,其實他在剛剛得知自己的罪名時就已經斷定最高法院地裁決一定是無疾而終,而他對迪亞巴克爾提到的兩種結果他也已了然於胸,可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指控本身,在場地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但提出指控的人必定十分清楚——弑君的罪名絕對能夠成立!

“這是三世陛下的病歷報告和死亡證明書……我剛剛整理出來地。”內衛司司長佈雷松爵士呈上一份文件,也不知他從哪里搞來的這份東西。

奧斯卡沒有接。他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沒人比他更清楚唯蘇裏•阿爾法•莫瑞塞特三世皇帝的死因。

軍情分析處長接過報告翻看了一遍,他向在場的人搖了搖頭。

“病入膏肓,心力衰竭!我一點都看不出最高檢查官能在什麼地方做文章。”

軍情局秘密行動部部長西蒲賽恩巴隆男爵從大學畢業生手裏接過檔,但他連看都沒看就把文件丟到一邊。

“這都不是問題!三世皇帝已經死了兩年多,阿萊尼斯一世陛下又不會搞出開棺驗屍那樣的事。所以依我看……隨便什麼地方都能做文章!要栽贓還不容易嗎?特勤處有的是行家!”

“是的沒錯!”一直沉默不語的南方五省政務總理菲力普•古裏安伯爵突然發言了。

“如果我記得沒錯……在三世陛下即將離世的最後一小時,一直是親王殿下與他在寢宮裏獨處!”

奧斯卡點了點頭,但敏感的桑迪楠已經有些不自在地皺起眉頭,他扶住帝國親王的肩膀,並用輕佻的眼光打量著菲力普•古裏安。

“看啊殿下!迪亞巴克爾子爵說得一點都沒錯!最高法院還沒開始審理呢,咱們的陣營裏就已經有人在懷疑您了!”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古裏安伯爵一瞬間便漲紅了面孔,他手舞足蹈地大聲辯解。

“好啦!”奧斯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用冷厲的眼神掃了掃只會壞事的小惡魔,桑迪楠立刻退到一邊垂頭不語。泰坦親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室內的親信隨從也已起立。人們為他讓開一條路,目送他走到窗邊,又看著他推開窗子。

室外的冰冷空氣一湧而入,煙草氣息極為濃烈的大客廳刮起一陣清新的混合著雨水和泥土味道的強風。火燭搖擺不定,燈影落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一邊面孔上,在場的人就更加看不清他的神情。

光明神降落的雨露狠狠地砸在屋簷外的世界,巨大的噪音伴隨風聲和搖曳的樹影干擾了人們的視聽,泰坦帝國的親王殿下和即將決定帝國未來的一群人不再爭吵了,他們都盯著窗外地世界。似乎是在仔細分辨雨幕後的真相,又像是在慶倖真相面前擋著一道沖不破也阻不斷的水影。

“都去休息吧!”奧斯卡轉過身,他地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人們什麼都沒說。他們知道親王殿下的命令從來都是無庸質疑。

“格萊恩,我地大詩人!”奧斯卡突然叫住馬上就要走出房間的阿爾普勒侯爵。

“陪我喝杯酒……”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他們自認為都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親信,但親王殿下選在這種時候挽留與他相識最晚的格萊恩阿爾普勒老侯爵已足以說明問題。

“我榮幸之極!”老人向親王殿下微微鞠躬,他將幾位元軍情系統的高官在關門時向自己投來地警惕注視完全看在眼裏。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自己的簡易行李架上取來一瓶塞奧維高恩的黑醋栗微酸葡萄酒,他在患上腸胃功能紊亂這種富人病之後就極為偏愛沒有勁頭、味道清淡的花香型酒水飲料。Sauvigoon貢獻的系列葡萄酒能夠輕易令人想到春天,因為它往往和花聯繫在一起。

※※※

對於奧斯卡來說。他對酒精度和飲品的口感並不十分在乎,選擇只由心情。至於阿爾普勒侯爵……誰管他!這個精明的老傢伙並不看好這次秘談,他已經隱約猜到一些內幕。

菲力普•古裏安曾是阿爾法三世皇的機要秘書,他在剛剛確實留露過一絲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懷疑,那麼這樣一來……皇室既然能夠搬弄這樣的指控,事情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或是惡意栽贓那麼簡單。

夜宵恰巧在明紅色地酒水倒入水晶杯的時候送進門了!奧斯卡開始哦啦哦啦地叫。他過往的旅途鮮少像這次都林之行這般奢侈,卡羅阿西亞不但送給丈夫甜蜜地祝福,還送來了幾位手段高超廚藝精湛的意利亞師傅。

夜宵很簡單,卻急盡奢華和精緻。甜橙野芝麻菜配焦糖烤鴨胸肉、伏特加龍蝦沙拉配意利亞炒飯,奧斯卡把炒飯和龍蝦沙拉推給坐在自己對面的乾瘦老人。他掰開一條不斷發散麥香味的核桃仁土司,就著葡萄酒自顧自地大咬大嚼。

“出門在外……無非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哦……有道理!”老侯爵狀似不經意地答應一聲,他在專心對付龍蝦殼。

奧斯卡拍掉手上地麵包屑。

“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嗎?”

阿爾普勒搖了搖頭。但他聽得出這是只有行走於黑暗世界裏的人才會信奉的真理。

“從前的多摩爾加監獄關押著一位長者,他就像阿爾法三世陛下那樣經營著一個大帝國!”

“您說得好像是黑暗世界中的仲裁人?”

“沒錯!出門在外無非就是為了混口飯吃,這句話就是他說的。”

奧斯卡露出緬懷的神情,他在沉默良久之後突然探出手。聞名泰坦的大詩人只得看著自己的意利亞炒飯被扣翻在桌面上。

“我的天!您這是幹什麼?您可不能這樣針對一個老人!”

奧斯卡沒有理會一個老人的抗議,他只是指了指倒翻的餐盤。

“即是為了混口飯吃,而有人偏偏要讓你食不知味、食難下嚥……你該怎麼辦?”

阿爾普勒無可奈何地攤開手。

“我的殿下,您不是已經把這餐飯毀掉了嗎?您還想怎麼樣?”

奧斯卡搖了搖頭。

“毀掉餐盤解決不了問題!當初我就犯了這個錯誤,我以為毀掉一個稍碰即碎的盤子就萬事大吉,可事實證明我錯得離譜!若不能解決那個製作料理的廚師,事情還不是一個樣?只不過是換了個盤子,端上餐桌的還是那些噁心得要命的東西。”

老侯爵不再說話了,他覺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挑明瞭那個問題。

“你一定猜到了!”帝國親王笑眯眯地打量著眼神飄忽不定的大詩人。

“我甚至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阿爾法三世是我……”

“不不不!”老侯爵像受驚一樣連連擺手。

“您在做夢!我也在做夢!咱們喝得醉醺醺的,在說夢話!您沒有!您絕對沒有!”

“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興高采烈地吐出一句口頭禪。

“你到底是個聰明人!”

阿爾普勒只得苦笑。他的確是個聰明人,但也笨得離譜。他絕對不該留下來,也不該單獨面對一頭極度危險地食肉動物。現在他才理解。被奧斯涅親王請出門的人才真是他真正信賴的人!

若是再往深層想一想,帝國親王真地謀殺了前代皇帝。不管這個膽大包天的兇手是出於什麼動機、礙於什麼原因,這種事絕對不該向任何人直言說明,而換句話說……誰知道——誰就得死!

“你想死嗎?”奧斯卡盯著老人地眼睛,那種淡定的眼光就像是在打量某件礙眼的陳設,猶豫著是否要把它丟進壁爐或是丟進垃圾堆。

“我不想死!”老人很誠實。他熱愛生命、熱中權利遊戲、熱盼借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上位而獲得的權柄。想一想!著名詩人、安魯王朝地內閣總理國務大臣!哪一個身份更有誘惑力?

“不想死?”

“一點也不想……我還年輕!”

泰坦親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說得好!你還年輕!”他擎起酒瓶,為“年輕的”老人重新填注一杯像鮮血一般閃耀著異彩的酒水。

“那就打個商量吧!”

老侯爵苦笑著點頭,話已說到生死,這個商量還要怎麼商量?

“是誰?”

這個語焉不明又極為簡單易懂的問題令格萊恩阿爾普勒沉默了半分鐘,在這短短的三十秒,精明的老人在腦海深處以電閃雷鳴一般的速度思考了所有能夠想像得出的權益事宜,並在最後對這些事宜進行了類比,他在得出答案的同時也埋葬了許多人的性命。

“由南方幾大門閥共同議定、由格羅•古裏安伯爵授意、由南方軍情局長亞甯•切爾曼負責執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深深吐出一口氣,他不明白,他怎麼也搞不懂!南方人在想什麼?相安無事不是很好嗎?這些人是閑肩膀上地腦袋太過沉重了嗎?他的辛亞利就那麼礙眼嗎?他的兒子就該成為權利紛爭地犧牲品嗎?

“亞寧是什麼時候與南方門閥走到一起的?”

阿爾普勒狀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就像他跟那些事和那些人沒有一絲半點的關係。

“誰知道呢?不過最有可能的一種解釋是……他們一直都在一起!南方貴族希求改變自身處境、謀尋生存發展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奧斯卡點了點頭。

“讓我想一想……”

格萊恩阿爾普勒再也不是之前那副欲語還羞高深莫測地樣子了。

既然他已出賣往昔的夥伴,那就得那事情做得更絕、更徹底。

“其實您並需要仔細考慮,有些東西人們雖不在意,卻極能說明問題!”

“哦?”奧斯卡有些迷惑。

“在第二次衛國戰爭剛剛打響的時候……”

老人笑吟吟地擎起酒杯。

“您注意到了嗎?咱們不談南方集團軍群,單說五省聯合政府和貴族階層自行組建的地方武裝!計有獨立旅12個、獨立師27個、每個稍大一些的市鎮都組織了團級規模的民眾自衛營、每座稍大一些的城市都組織了數量不等的民眾自衛軍!”

“您在想想791年大暴亂?南方集團軍群懶懶散散地打了八年!貴族階層就躲躲閃閃地藏了八年!之後……”

“暴亂份子摧毀了帝國中央賴以控制南方的地方行政體系!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就是這場動亂最直接的產物!”奧斯卡的眼睛亮了起來。

“沒錯!”阿爾普勒侯爵點了點頭。

“即便南方貴族在動亂期間遭受前所未有的慘重損失,但動亂結束之後,他們借由您的威勢完成了對帝國南方領土的整合和絕對控制!”

“再然後呢?”泰坦親王有些期待,能夠知曉自己如何被人利用也是一件榮幸之極的事。

“然後?”老侯爵用指節敲了敲自己的頭殼兒。

“我們得承認,南方貴族想得深、看得遠!對歷史機遇的把握近乎盡善盡美!他們最初訂立的目標就是一個終極目標——徹底顛覆莫瑞塞特皇朝、扶植一個符合自身利益的新皇帝!只有這樣才能令南方人徹底擺脫貪婪腐敗無可救藥地首都權貴……”

“我就是那個近乎盡善盡美的歷史機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甘心地打斷阿爾普勒侯爵。

“您只是這個歷史機遇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老侯爵似乎打算更進一步地打擊頭疼欲裂地安魯家長。

“791年您蒙大赦出獄、教宗陛下給您戴上帝國親王的冠冕、您與公主殿下在南方山區遇襲、接踵而至地大暴亂、近衛軍的作戰不利、三世陛下在皇儲問題上對貴族元老院的討伐、您對南方暴亂餘黨份子的平剿、都林城的皇權之爭、北方三巨頭地覆滅、阿萊尼斯一世女皇的加冕、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建立、您在維耶羅那鞏固根據地……

世上沒有一躕而就的事情,是一系列的歷史事件造就了當前的歷史機遇!它們看似無關,可其間都有必然的聯繫!歷史偶然性只會出現在局部。而歷史機遇卻能帶動整體!”

“你是說……南方貴族集體從一開始就選中了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瞪大眼睛,他覺得這件事有點難以置信。

阿爾普勒攤開手。

“還記得咱們剛剛認識的時候我給您的暗示嗎?您有做一位帝王的一切潛質!”

奧斯卡連連搖頭。

“我不相信!如果南方貴族真地擁有這樣的眼光……”

“等等殿下!您再仔細想想!”阿爾普勒侯爵搖晃著手裏的酒杯,血紅色地液體蕩起旋渦狀的漣漪。

“您是當時的安魯家族第四子、米卡莫瑞塞特公主的小兒子。您地雙重身份和高貴的血統足以令人產生這種幻想!造就一位帝王並不容易,更何況是在多摩爾加監獄那樣的地方,如果沒有南方貴族集體的維護、光憑安魯的名頭還不足以令監獄裏的黑道大佬誠懇地擁戴您!您也許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您還年輕,您沒有考慮到黑暗世界裏的幫會門閥在南方集中了他們的大部分收益。他們也要塑造您。為著一個還不見得實踐於歷史的目的!”

老人並沒理會驚絕駭然的帝國親王,他只是自說自話一般說個沒完。

“所以說……仔細想想,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能找到必然的依據!您認為阿爾法三世陛下在加封您為帝國親王的時候就沒人反對嗎?您認為這十一年間擋在您面前的絆腳石就合該倒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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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20:40
舉個再簡單不過的例子!大海格力斯家族的勢力在勃特恩省根深蒂固,他們擁有完全控制維耶羅那的實力!可這樣一個歷經數百年屹立不倒的大門閥卻在一夜之間崩潰瓦解,您以為自己是光明神不成?”

“海格力斯家族是莫瑞塞特皇室的又一條忠狗,南方貴族若想有所進取就必須擺脫大力神的監視!同理可證——所有擋住您去路的,進而擋住南方貴族去路的人……都將被消滅!在您一切的成功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南方貴族集體的身影!您在影響歷史,他們就在慫恿、推動您去創造歷史,這就是您和南方貴族的關係。”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驚懼地打量著格萊恩阿爾普勒。他知道剛剛,那番話有真有假,可真的成分有多少?假的成分又有多麼危言聳聽?他並不清楚阿爾普勒是為了保住身家性命合盤脫出,還是為了扞衛南方貴族的利益、化解將由自己發動的大清洗而虛言侗嚇?

老人一邊搖頭一邊頗為可惜地打量著桌面上的殘羹。

“您或許還不清楚,南方貴族集體的眼光隨著逐漸明朗的歷史機遇越發開闊了!他們暗害了辛亞利,或許……我是說或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說什麼?”奧斯卡感到一股炙烈到足以毀滅一切的怒火正在心頭孕育。

“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小產看似合理——她受了風寒、每日殫精竭慮、又是第一生產,但您日後可以召來帕爾斯醫師仔細問一問。看看女皇陛下小產的症狀與主母大人是否一致。帕爾斯醫師以用毒著稱於世,但他始終沒有找到毒引,所以他對這件事只能抱持懷疑,但您得明白其中的奧秘。”

“為什麼……為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渾身發抖。他很難相信直到現在自己還能保持清醒的理智。

“為什麼?問得好!”阿爾普勒點了點頭。

“皇權更迭!並不只是涉及到兩任帝王、兩代皇朝那麼簡單地一件事!我們需要留意與這個新皇帝有關的一切事宜。”

“比方說……”老人有些畏懼地望了一眼神情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事情的帝國親王。

“比方說這位新皇帝地繼承人就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如果都林之行能像計畫上地佈置那樣順利,那麼阿萊尼斯一世女皇的下臺就是註定的事!您已擁有四位正妻。與那位波西斯公主的結合雖然勉強被教廷接受了,但那是利益的產物。

在繼承人地問題上,最高教廷絕不允許一個擁有異族血統的王子染指神教世界,這件事即使是思想開放活躍的南方貴族也不允許——所以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夫人可以排除!”

“辛亞利呢?”奧斯卡猛地離開座位,他的神情就像一隻狂暴的野獸,如果答案不能被他接受。他就要瘋狂地擇人而噬。

“您指出辛亞利會是法蘭的統治者,這是沒譜的事情,南方貴族不會信!他們認為安魯主母的後代必定是未來的帝國接班人,這不太保險,再加上要在當前利用這件事造成您與阿萊尼斯一世陛下的……”

“夠了!”奧斯卡咆哮了一聲,他用顫抖地手指指向老人的鼻子。

“你……和他們!一樣都該死!”

“聽我把話說完!”阿爾普勒倒像不甚在意生死那樣微笑起來。

“安魯主母的繼承人不能接掌由您傳下地帝位,而您與卡羅阿西亞,曼努埃爾公主的後代只能入主意利亞,至於薇姿德林夫人,即便她與您結婚也無法讓她的兒子擁有繼承皇統的說服力。所以……就目前地情況來看。或者說在南方貴族的認知中,與您有過親密接觸的女人都無法孕育能令您的支持者完全滿意的繼承人。”

奧斯卡的胸膛像鐵匠鋪裏的風槽一樣起伏不定,他瞪著眼。手掌按著元帥劍的劍柄。

“這樣一來……既然您的首都之行能夠解決其中的一位夫人……您別這樣!聽我說完!”老人的胸口突然抵上劍鋒,一直積聚在額頭上的冷汗終於涔涔地落了下來。

“您得相信我!即便您從來沒有想過害死自己的妻子,可一定會有人為您把這件事做到那個地步,就像銀狐阿蘭莫名其妙地敗北!所以……這樣一來……您的正妻裏面就會空出一個位置。而南方貴族集體也為您選好了一個合適的皇后,一個能夠孕育完美接班人的妻子!”

“是誰?說出來!連帶你!再帶上知曉這一切的人!我要把你們一塊兒送進地獄!”奧斯卡邊說邊將劍鋒緩緩向前探。老人的胸膛立刻被刺破了,他緊緊抓著座椅的扶手,儘量不讓自己發出痛楚的呻吟。

“您……您還記得維多利亞•霍亨渥倫公爵小姐嗎?她……她今年已經……十一歲了!出落得越發美麗!”

奧斯卡偏頭想了想,維多利亞•霍亨渥倫?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要做皇后的小美人兒嗎?

“按照……按照南方人的預計,此次都林之行若是能夠……能夠順利終結莫瑞塞特王朝對泰坦的統治,那麼……那麼您將以攝政王的身份領袖軍隊和……和貴族集體,反坦聯盟勢必發動新一輪武力干涉戰爭,您起碼需要兩年時間才能擊敗敵人,在用幾年時間鞏固國內,之後才能稱帝加冕……”

奧斯卡緊了緊手上的元帥劍。

“接著說啊!”

老人劇烈地喘息,他能感到仍在蹦跳的心臟馬上就要觸到鋒利的劍,刃。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的維多利亞•霍亨渥倫公爵小姐已經成年了!她天生的美貌和後天的訓練足夠迷倒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您不會例外的!”

奧斯卡未置可否地冷笑起來,事情聽上去實在有點滑稽,南方人就真的那麼肯定安魯大帝能夠降臨於世,如果安魯願意,奧斯卡甚至動起輔佐阿萊尼斯清洗南方貴族的心思……歷史不是只有一種可能性。

“您聽說過出身霍亨渥倫家族的蘇拉特皇后嗎?霍亨渥倫家族以盛產皇后聞名於世,您一定聽說過對不對?您知道當年地莫瑞塞特皇帝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皇后送上斷頭臺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奧斯卡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當然有關係!”阿爾普勒侯爵急切地伸出手,他按住劍刃。試圖阻止元帥劍繼續入侵。

“南方貴族在謀求自身政治利益這件事上不止做過一次嘗試!上一次就是由那位顯赫一時的蘇拉特皇后和霍亨渥倫家族擔任領軍人物,可您知道!他們敗了,敗得很慘!霍亨渥倫家族到了這一代竟只剩下一位繼承人!”

“可有了繼承人就有翻盤地機會!維多利亞生來就註定是一位皇后。是您的皇后,也可以是莫瑞塞特王朝地皇后。不管歷史讓哪位君主登基,南方貴族集體都為這位帝王準備了這樣一個尤物!”

“她會代表南方貴族集體爭奪權利!為南方貴族的上位……”

“得了吧!南方人不會如願,我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奧斯卡不屑地啐了一口,他若是還敢迎娶維多利亞•霍亨渥倫就是瘋子或是白癡。

“殿下!”老人誠惶誠恐地叫了一聲。

“在您身上寄託了所有南方貴族的期望,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若是敗了……當今的莫瑞塞特女皇可能不會把您怎麼樣。頂多就是將您遣返原籍,可您知道南方貴族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嗎?與反坦聯盟議和之後地泰坦又會落得怎樣的下場?您能想像得到嗎?”

老人盯著帝國親王的眼睛,對方似乎無動於衷。

“我的殿下……您能贏!贏得帝位、贏得榮耀、贏得一個新時代的人准是您!您不能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擯棄您的盟友,南方貴族集體是您的……”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笑了起來,他從老人的胸口抽出長劍,又在阿爾普勒面露狂喜的時候把劍鋒搭在這個老傢伙地脖子上。

“你露餡兒了老狐狸!你還在為南方貴族開脫罪責!”

“不殿下!”阿爾普勒連連搖頭。

“您還是沒有領會我的意思!誰為南方貴族開脫罪責了?他們確實該死!但您在顛覆莫瑞塞特王朝、徹底控制帝國局勢、戰勝反坦聯盟之前絕對不能清洗南方貴族中的危險份子!這些人是助您登基加冕地決定性力量,少了他們,您不但一無所得,甚至會送掉性命!”

奧斯卡將眉毛高高揚起。

“讓他們來啊!”

阿爾普勒發出無奈地歎息。

“您得冷靜一下了!您可以讓南方人為您搬開石頭,而您自己切莫成為南方人腳前的石頭!當您完全徹底地掌握泰坦之後。中東部貴族、北部貴族、西部貴族、依附安魯的貴族階級都是您用來制衡南方貴族的工具,到時您再大肆清洗帝國內部才是準確、正確地時機。”

奧斯卡已經冷靜下來了,無論從哪個角度思考這個問題,老狐狸的提議都有一點誘惑力。

“狐狸、獅子……是盾牌的兩面!”阿爾普勒輕輕用兩根手指夾住擱在自己脖子上的劍鋒。邊說邊將長劍移到一邊。

“您若是知道什麼時候用狐狸誘敵、什麼時候用獅子對敵,您就真真正正地稱得上是一位帝王了!”

“帝王?還早著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還劍入鞘,他有些顧唐地靠進冰熊沙發。安魯家長本想利用這個機會糾出謀害辛亞利的幕後黑手,誰知阿爾普勒竟然搞出一大堆他在一時片刻還難以消化難以理解的事情。

“呵呵!您明白這個道理就足夠了!當務之急是應付都林城的權貴和莫瑞塞特女皇對您的指控。您要是贏了這一仗!請您相信我!南方貴族集體並不是鐵板一塊,咱們有的是時間尋找突破口,慢慢地分化這群人、慢慢地用安魯貴族和帝國各方支持您、擁護您的權貴來抵消他們對新王朝的影響力!”

奧斯卡有些疑惑地瞪著阿爾普勒,他已經知道面前這條搖頭擺尾的老狗絕對是個卑鄙無恥詭計多端的徹頭徹尾的政客!對付這種人,就得用那面一邊獅子一邊狐狸地盾牌,什麼時候利用他、什麼時候吃了他……這得有明確的計較。不到最後。事情是不會見分曉的!

就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打定主意維護他那四位夫人地位置,可我們已經知道維多利亞•霍亨渥倫必將是他的皇后,並最終成為一代女帝。

“所以說……歷史不會以個人地意志為轉移。”羅蘭娜葛台亞奧熱羅男爵夫人用剛剛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打量著突入闖進她那小臥室的舊情人。

“我的丈夫對這種事看得最為透徹。歷任史記官的羽筆記剝了莫瑞塞特王朝地興衰成敗,有時筆下的事物明明如此。可事實卻與人們的認知不相徑庭!”

奧斯卡點了點頭,這就和世人都以為阿爾法三世死於心力衰竭是一個道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拜託首都軍情總部派員出面維護貝爾納多特,他也我是的朋友。”

羅蘭娜疲憊地搖了搖頭。

“別再安慰我了!”

奧斯卡無言以對。這件事他本就沒有把握,再說軍情總部已經回復,沒人知道皇室首席史記官被關在哪里,相信這是只有特勤處長才能掌握的事情。

“我的丈夫……是個正直的人!”男爵夫人突然這樣說。

“他若不是一個正直的人,在聽到皇室和首都貴族要以那種荒謬的罪名指控你的時候,他就不會選擇親身涉險,並讓隨從通知我轉告你。”

“是地!”奧斯卡點了點頭。

“奧熱羅男爵是個正直的人,更是一個正直的史記官!等我把他營救出來,就讓他在歷史上寫下最正直地一筆!”

“他已經寫完了!”羅蘭娜無奈地笑著。這一筆就是她丈夫的絕筆,即使是再沒腦子的人也能猜到特勤處會怎樣對付出賣皇室機密的史記官。

奧斯卡地心情跌進穀底,他明明知道自己對羅蘭娜並無太多眷戀。

可看著這個美麗聰慧的女人為了另外的男人失魂落魄幾近垂死,帝國親王的心口就像堵住一顆浸過鹽水的巨石。

“我嫉妒你的丈夫”

羅蘭娜循聲望來,她有些不解地打量著舊情人。

“我嫉妒他的正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邊說邊像病入膏肓地老者一樣長籲一口濁氣。

“我應該是個正直的人!我本該是個正直的人!可無論我如何努力也做不到!你知道那種自我審視時的無力感會多麼令人沮喪嗎?你知道良心的自我拷問會令人發瘋發狂嗎?我以為生存意義在於奮戰!是神明賜予了我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利,可我為這種認識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是報應啊——“。“

羅蘭娜奮力從床上支起身。她用自己的手掌摩挲男人的面孔,她不知道奧斯卡到底是怎麼了!印象中的帝國親王不會相信世上存在“天網恢恢”這種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枕入女人的胸懷,他似在傾訴,又像是在懺悔。

“羅娜,你知道嗎?人們在早晨起床的時候會照照鏡子,他們清楚地知道鏡子裏的人就是自己!可我會懷疑!我會懷疑鏡子裏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我一定是魔鬼對不對?”奧斯卡突然抬起頭,他像恍然大悟一樣望著淚流滿面的女人。

“要不然……要不然神明怎麼會這樣對我?他怎麼會三番兩次地奪走我的孩子?”

“不……你不是魔鬼……你怎麼會是魔鬼?”羅蘭娜哭了,她被男人的傷痛刺激得語無倫次。

“告訴我奧斯卡!發生什麼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奧斯卡的面孔糾結成一團,他沒有淚水,只是無聲的哭泣。

“他們……他們奪走了我的孩子!阿萊尼斯的孩子……薩沙伊的孩子……他們奪走了我的孩子……我……我甚至無法為可憐的孩子討回公道……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奧熱羅男爵夫人緊緊抱住不停哭泣的舊情人,她真的有些懷疑這個脆弱無助、形神俱喪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或者說……真正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是如此,只是人們從來不這麼認為。

哭累了,奧斯卡就像孩子一樣睡在女人的懷裏,他好像做了噩夢,在夢中不斷掙扎的力道差點扭傷羅蘭娜的手臂。

天光放亮,雨水停息。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鑽進室內,燦爛的光彩點燃了男子的微彎捲髮,僵直一夜的女人終於按捺不住地動了一動,枕在她身上的男人立刻驚醒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進女人的眼睛,他望了好久。

“謝謝你!”

“不客氣!”

男人和女人同時笑了起來,帝國親王就擺了擺手,他突然想起一個有趣兒的主意。

“羅娜!做安魯的史記官吧!”

奧熱羅男爵夫人眨了眨眼,安魯並不需要史記官,除非安魯……

“我的丈夫比我更合適!”

奧斯卡笑了笑,他不會忘記正直的月神代言人。

“你還是考慮考慮……”

“你要去哪?”羅蘭娜望著即將出門的男人猛然醒轉。

“都林!”

“你決定了?”

“是的!”

女人目送男人走出臥室的大門。

“奧斯卡!”她突然叫住他。

“只要不讓正直的人失望,那麼你就是一個正直的人!也會是一個正直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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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21:22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很難想像在紐卡索斯這樣的地方為什麼會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賈伯麗露宮始建於教曆578年,是當時的莫瑞塞特魯西姆一世皇帝為賈伯麗露皇后所建。

紐卡索斯坐落在水仙郡與帝國接壤的西側邊境中間地帶,歸屬前代皇裔泰坦尼亞家族的領地。這座小城沒有什麼出名的特產,景致和城市面貌也屬中上,唯一令紐卡索斯人感到驕傲和自豪的只有賈伯麗露宮,這座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宮殿是中世紀建築藝術史上的里程碑似的傑作,同時它也象徵一段可歌可泣纏綿徘惻的愛情故事。

說起賈伯麗露宮,人們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莫瑞塞特魯西姆一世皇帝和賈伯麗露安魯皇后。在那位絕頂才子和那位絕代佳人相逢相愛的時代,由於內塔加波家族最終倒向安魯,莫瑞塞特皇室與猛虎水仙的關係處於歷史上最最低迷的時期。

在形式上徹底控制帝國東部領土的安魯家族引起整個泰坦貴族階層特別是首都權貴的恐慌,他們一面害怕內戰的爆發,一面在暗地裏瘋狂地打壓水仙人的勢力,就在安魯的忍耐力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即位不久的魯西姆一世皇帝結識了剛剛行過成人禮的安魯小小姐賈伯麗露。

光明神讚美愛情!當絕頂才子遭遇絕代佳人,之間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是可能發生的事情自然不難想像。魯西姆一世皇帝與賈伯麗露安魯公爵小姐在紐卡索斯度過了一個如夢似幻的夏季,儘管皇室的阻撓和安魯地警惕逼迫如膠似漆的青年男女不得不在假期結束之後回歸各自的家庭,但他們在心靈和肉體上都留下了彼此地烙印。就像已經歷盡一生一世那樣清晰。

魯西姆一世回到都林,恐懼的首都貴族和皇室宗親催促皇帝趕快迎娶他地未婚妻;賈伯麗露小小姐回到安魯哈啦,憤怒的家族元老指斥她背棄了祖宗的教訓。很難抱怨。因為光明神通常都會這樣安排,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充滿坎柯、充滿無奈、充滿懷疑、充滿諒解和互相扶持。

這一天,足足讓這對有情人等了十一年!在十一年間。魯西姆一世破除無數危機,進一步強化了他的集權統治,鞏固了與安魯家族地良好關係;賈伯麗露小姐在無數次的刺殺中僥倖脫險,儘管首都傳來的風言風語和刺殺事件造成地傷痛一直像魔鬼一樣折磨她的身心,但她始終堅信愛情的偉力終會成就她的姻緣。

這段上天註定地姻緣在宮殿主體建築落幕當天最終得以實現!莫瑞塞特王朝魯西姆一世皇帝在紐卡索斯城的一間小教堂與安魯家族的賈伯麗露小姐舉行了簡單的婚禮,並在婚禮過後由羅曼趕來的教宗陛下為泰坦帝君的皇后加冕。

“白宮”至此便以這段歷經磨難的愛情故事聞名於世,但這並不是故事的終結。在婚後第一年,賈伯麗露皇后誕下了一位皇子,于產後第九天撒手人寰。魯西姆一世皇帝在婚後第三年任命自己的叔父為帝國攝政王,從此便拋棄國事。潛心於建築藝術,不斷翻修擴建已被更名為“賈伯麗露”的愛之宮殿。

在皇后離世的第四年,賈伯麗露宮已經擁有318個房間。象徵皇帝與皇后在此度過的318天,在開始裝潢第319個房間的當天,一代大帝魯西姆一世陛下被人發現猝死于皇后的墓邊……

從那以後,再沒人動過賈伯麗露宮的一草一木。這裏有318又半個房間。

愛情故事至此便圓滿了,才子佳人被合葬在賈伯麗露宮的後花園。

墓園不大、墓碑不大,銘文少得可憐,後人只用兩句話便概括了這對曠世情侶的一生。

“這是我的丈夫、這是我的妻子……我們相約今世今生,在此守望永恆的降臨。”

“永怛?”阿歐卡亞•席瓦•威夫敏斯特女伯爵撫摸著先代皇帝與皇后的墓誌銘,她的手指在最後那段銘文上停留好久。

“阿卡……阿卡……”宮殿的露臺上傳來聲聲呼喚。

阿卡回轉身,她看到薇姿德林夫人在向自己招手。再次無言地面對一對有情人的墓碑,女伯爵歎息了一聲,然後她便扶著自己的大肚子、舉步為艱地挪向白色的愛情宮殿。

賈伯麗露宮雖然被稱為“宮”但實際為一座中世紀泰坦最常見的豪華城堡。宮殿建築群體包括一座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城堡主堡,五個形狀各異的優美院落和四週六個具有不同時代特色、造型各異的花園。

宮殿主體建築內部自然是最精彩的部分,這裏被譽為代表泰坦早期宮廷浪漫主義思潮的博物館。賈伯麗露宮沒有遵循古典主義建築的對稱原則,採用自由甚至是隨心所欲的隔斷建築體裁,但古典主義又通過建築整體的結構和立面,深深地滲透在自由靈活的形式中。

古堡中採用細木護壁、黃金浮雕和石膏壁畫相結合的裝飾藝術、天花板和護牆板均用胡桃木製成,燈具、酒具、祭器和日常用品均為真金白銀製品,傢俱與牆板上的胡桃木同色,輔以象牙、犀角等材質,包括窗簾床幔在內的布藝製品都是由東方引進的絲綢,色澤鮮豔、勾嵌金絲銀線。

極盡展示泰坦皇室地奢侈豪華的大氣概。

光明神讚美愛情,城堡宮殿的裝飾主題無一不以愛情為主。一代天驕魯西姆一世大帝請到了當時世界上最偉大地雕塑家、藝術家和建築師為他打造與妻子守望永怛的愛巢。從意利亞式地樓梯間到法蘭樣式的客廳花房,從細枝花騰到無處不在的聖母聖子雕像。

從描繪愛情傳奇的壁畫到天使狩獵的浮雕,一切裝飾都給人以女性和母性地印象。走在堡壘的廳堂中的感覺就像無數懷春少女在人身前身後不停地笑鬧,時而含羞帶怯、時而大膽誘人……

直到今天,吸食這座宮殿的藝術氣息不斷成長起來的泰坦宮廷主流藝術家仍被世人稱為“賈伯麗露派”

穿過著名的“賈伯麗露皇后長廊”兩道敞開的古典主義金漆宮門完全擋住來人去路。印有聖母迎子壁畫的宮門通往後宮居住區,印有天使狩獵圖的宮門通往鏡廳連接的花園。

阿歐卡亞女伯爵示意宮廷侍從打開聖母迎子門。伴隨一陣沉悶地轟鳴,連接殿宇居住區的數座大門陸續敞開,清風一湧而出,掀起阿卡的栗色長髮,她向內望瞭望,所有地房間都關著門,只在走廊最深處傳來一陣摔打東西的聲音。

在一間臥房的門口,由大泰坦尼亞省首府趕來照顧安魯主母的薇姿德林夫人擁抱了大腹便便地女伯爵,她在放脫阿卡之後突然板起臉。

薇姿指了指室內又指了指阿卡。

“一個流產的女人、一個懷孕的人!這已經夠我受的了!你還想怎麼樣?”

女伯爵展示出寫滿歉意的笑容。

薇姿德林不為所動。

“記住阿卡!我不是第一次這樣跟你說。出門要帶上女侍和侍衛,要不然真的會發生……”

“我記住了!”阿卡頗為無奈地打斷薇姿。

“薩沙怎麼樣?還是沒有起色嗎?”

蘇霍伊夫人一把攔住就要進門的女伯爵。

“阿卡,那些女侍和侍衛都是經過嚴密審查的,你可以信任他們!”

阿歐卡亞沒再說話,她只是垂頭打量自己身上的那處隆起。說實在的。薩沙流產時的景象可把同樣大著肚子的阿卡嚇得不輕,就算遠在天邊的大家長沒有下達此行隨從全部給辛亞利殉葬的命令,阿卡相信自己也會那麼幹。

薇姿德林打量著懷孕的女人,她在最後只得發出一聲歎息,並挪開身子讓出屋門。

“去看看吧!還是要死要活的……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阿卡輕輕點頭,她在穿過臥房的門廳和小客室之後就看到了炎炎一息的家族主母。女伯爵只是乍看一眼就猛地別開頭,她用手捂住不斷呼氣的嘴巴,儘量不讓自己發出哭音。其實她不想哭,可心底湧起的同情和悲哀就是遏制不住。

薩沙伊躺靠在一張巨大的坦式帷床裏,午餐的湯水從她嘴角溢出,在白色的棉制睡衣上積成黃褐色的一灘,剩下的餐點都在地板上,和著一地的餐具碎片。

安魯主母雙眼無神,她盯著窗外的一個角落不錯眼珠地猛瞧,就像那裏停留著某些東西。阿卡循著主母的目光望過去,天空是藍色的、林木還未生出綠枝,除此之外似乎再沒別的。阿卡就把蹲在地上收拾東西的侍女打發到室外,然後她便捧著肚子坐到床邊,並牽起薩沙的手帶向自己的面孔仔細摩挲起來。

“在想什麼?”

薩沙伊的視線沒有焦點,沿著一道平行線緩慢地移了過來,她看到阿卡的肚子,嘴角難得地牽起一絲笑意。

“辛亞利……”安魯主母發出一聲囈語,她的神情一下子就開朗起來。

“是羅曼尼亞也說不定……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阿卡無可奈何地望往薇姿德林,薇姿只得攤開手。

“行了阿卡,這樣已經不錯了!”蘇霍伊夫人慶倖似的聳了聳肩。

“至少她沒對你說……滾開婊子!”

阿卡不禁用手指按住額頭,這到底是怎麼了?

“薩沙……”女伯爵捧著家族主母的手。

“該說的我們都說了!該做的和能做地我們都做了!您想怎樣?拉上我們一塊兒給辛亞利又或羅曼尼亞殉葬?”

薩沙伊無動於衷,她別開頭,只是輕輕地蠕動唇皮。這樣就沒人聽得出她在嚅喃什麼。

阿卡歎了一口氣,她示意侍女遞過一碗重新換好的麥湯。

“來吧薩沙!振作起來,別再讓大家受這份活罪了!”

女伯爵邊說邊用湯匙舀起一勺麥湯。小心地遞到主母嘴邊。

麥湯入口,薩沙並不懂得吞咽。金色的小麥汁液又從她地嘴邊溢了出來。阿卡只得用餐巾不停地擦拭,然後進行第二次餵食,再忙碌一陣過後又進行第三次……等到第七次的時候,薩沙伊那件棉制睡衣地前襟已經被湯水染得透濕,阿卡突然怒目而視。她從座位上床上猛地彈了起來,並把手裏的湯碗丟出老遠。

餐具碎裂,似乎還砸倒了臥室裏的某件陳設,侍女們驚悚駭然地縮起脖子,就連一向不慌不亂的薇姿德林夫人也被女伯爵勃然而發的怒火和一陣破碎地轟響驚得渾身一顫。

阿卡注視著始終無動於衷的薩沙伊,她的手在顫抖,但在下一刻她便用這雙顫抖的手提起主母大人的頭髮,強大的力道把薩沙整個人都帶離床鋪,後又重重地摔在床頭的靠板上。

“阿卡!你在幹什麼?”薇姿德林驚恐地湊了上來,但阿卡的瞪視令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我在幹什麼?”女伯爵反問一句。

“我想讓大家都看看安魯家族的主母大人、神選戰士的主母大人變成了怎樣一副鬼樣子!”

薩沙伊似乎並不清楚面前那個大著肚子地女人在叫嚷什麼,她不斷吸著氣,無聲地承受頭部和背部突然遭受的重創。不過這種程度的痛楚和流產時地苦痛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薩沙輕輕哼了一聲就挺了過來。

阿卡用手拖住家族主母的下巴,從前的水仙花冠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女伯爵受到地教育並不允許她同情弱者,之前對薩沙伊的愛護和安慰已經是阿歐卡亞能夠付出的底限。既然家族主母已連自身的尊嚴和體統都不在乎,那麼誰還在乎她的遭遇是否真的那麼淒苦。

“大家來看啊!”阿卡邊說邊把薩沙的棉制睡衣撕成碎片,侍女們紛紛躲閃,她們不敢面對主母大人那身慘然的白肉和瘦得支稜嶙峋的胸骨。

“這就是……這就是安魯主母!”一系列動作和沉重的肚腹累得女伯爵上氣不接下氣,但她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軟倒在床上的可憐蟲。

阿卡親自取來一碗新的麥湯,一邊咒駡一邊用手抓住安魯主母的下巴,然後不由分說就把麥湯灌了進去,炙熱的湯水終於燙得薩沙大力掙扎起來,可阿卡不想放棄!

她的手指在主母的嘴唇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她不顧薩沙的叫嚷,不顧主母的口鼻都在噴湧湯汁,她狀似瘋狂地抽打薩沙的嘴巴,並在薩沙伊無力抵抗的時候接著灌入那碗熱湯。

阿卡大聲斥責、大聲叫駡,她罵薩沙的軟弱、她罵薩沙的膽怯,她說薩沙是個連自己的孩子也保護不了的蠢女人,她還說眾人對薩沙的憐憫和愛護全當喂給不值一錢的母狗了!

“夠了……”

阿卡一把甩開由身後扯住她的薇姿德林,這個難得的機會令安魯主母一下子就脫出了瘋女人的控制。阿卡低啐一聲,她目露凶光,只是一探手便把薩沙伊抓了回來,主母大聲尖叫,她一口咬住阿卡的手腕,但女伯爵硬是皺緊眉頭挺住了,阿卡反手為掌大力一甩,一個清脆的耳光立刻就將咬人的母獸扇到床下。

“你給我回來……”阿卡似乎還不打算放棄,她抓住薩沙的腳踝使勁拉扯,被打得心膽俱裂的安魯主母只得大聲厲叫,不斷地踢動四肢!

“奧斯卡……救我……奧斯卡……”薩沙的大喊大叫終於令冷眼旁觀的薇姿德林夫人不耐煩了,她由後抱住瘋狂的阿歐卡亞,在室內呆愣半晌的侍女們也紛紛趕了上來,她們企圖分開仍在撕打的兩個女人。

“嗚……”怒火中燒的女伯爵突然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掙扎中的薩沙伊好死不死地踢到了她的大肚子。阿卡很快便委頓在地,她的額頭冒出大顆的冷汗,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大聲呼疼。

“我的光明神啊!這到底是怎麼了?”意識到大事不好的蘇霍伊夫人慘白著一張臉。

“帕爾斯!帕爾斯!你快來啊!”

跟隨奧斯卡多年的毒醫帕爾斯已經可以轉行開家婦科醫院了。這位頭上的白髮越來越密的毒藥大師在半分鐘內就趕到了混亂的臥室,他沒空兒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不由分說地掀開阿歐卡亞的裙擺,又把一截咬木塞進被巨痛折磨得近乎歇斯底里的女伯爵的嘴巴。

帕爾斯的手掌在阿卡的大肚皮上按了一陣,狀況似乎並不怎麼嚴重,胎位還算正常,也沒有大出血的跡象,他真搞不懂奧斯卡的女人們到底在幹什麼。

毒醫一邊檢查一邊詫異地望向神情近於崩潰的主母大人,可阿卡卻一把糾住他的衣領。

“別理她!她瘋了!快看看我的孩子到底怎麼了!”

毒醫翻了個白眼,他只得專心致志地檢查女伯爵的身下。木制開陰器似乎弄疼了阿歐卡亞,女伯爵發出一陣慘過一陣的叫聲,帕爾斯緊張起來,胎兒並沒有任何問題呀?安魯軍統調查局長的反應是不是太激烈了?

“奧斯卡……救我……奧斯卡……”薩沙瑟縮在床角,但女伯爵的痛叫把她的思路打斷了。

室內不斷有人在走動,室內充滿各種各樣的呼聲。薩沙的腦子一片混亂,她看到無數關切的目光,她聽到淒慘至極、能令人發作無數噩夢的叫喚!她頭疼欲裂,她不知身在何處,她只能儘量不讓自己的牙齒咬到發顫發麻不斷發散苦汁的舌頭,她怎麼了?人們都在幹什麼?

無數飛動的光影突然合成一個畫面!薩沙伊就看到血,好多好多血從下身湧出!瞬間就染紅了白色的床單,那燦爛的絕望的紅色瞬間就填滿了整個視野!

對了!還有帕爾斯!帕爾斯在幹什麼?他手裏拿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器具,那上面也是血,血無處不在!流!不停地流!

“啊——“。“一聲慘烈至極的呼聲嚇得薩沙伊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背。毒醫帕爾斯無辜地攤開手,他目瞪口呆地打量著不斷掙扎不斷大聲慘叫的女伯爵,好像……好像誰也沒碰她呀?

一雙枯瘦蒼白的手掌突然進入人們的視線,阿卡望了過來,她已經停止呼叫,她萬般期待地望著那裝不斷接近的手。

薩沙伊與女伯爵五指交握,安魯家族的主母大人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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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21:51
“阿卡……你沒事吧?阿卡……”

阿歐卡亞緩緩張口,但她的淚水瞬間就淹沒了一切語言,薩沙的目光澄明清澈,薩沙的目光寫滿擔驚受怕。

“我……我沒事……主母!”女伯爵撫摸著薩沙伊被她打得紅腫一片的面孔,她在哽咽半天之後才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薩沙轉向百感交集的帕爾斯。

“要保住孩子……要保住奧斯卡的孩子……”

毒醫擦了擦眼睛。

“您放心……孩子已經保住了……保住了!”

夜深了,賈伯麗露宮“魯西姆一世畫廊”點亮了直徑近兩米的水晶吊燈,畫廊的裝飾色以紅黃綠為基礎,然後用金葉和銀粉塗漆裝飾四壁和天花板,地板上也鋪著色彩鮮豔的畫毯,燈火一閃便將整個房間映襯得明亮活潑。

魯西姆一世畫廊是賈伯麗露宮最經典的去處之一,這裏收藏的畫作和雕塑作品無一不是泰坦的國寶,而且鮮少有人能夠走進畫廊觀摩這些傳世佳作。

賈伯麗露宮的存在十分古怪,這座巨大的宮室在魯西姆一世皇帝夫婦離世之後劃歸安魯所有,但莫瑞塞特仍按年例提供養護這座藝術殿堂的龐大費用。似乎沒人打算用世俗紛爭來騷擾長眠於此的絕世情侶,不管是安魯還是首都權貴都對這座宮殿抱持一種懷古的謙卑態度。

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大概是少數幾個對賈伯麗露宮不屑于顧的人之一,她討厭繁複的裝潢和奢侈淫糜的宮廷建築樣式,不過地方大總有好處!她的小米卡爾特已經到了好動的年紀,這個小傢伙在行動能力上的天賦完全彌補了語言的匱乏,儘管他的舌頭還是不太聽從頭腦的調度,但他的肢體動作卻像剛剛進入狩獵初期的幼豹一樣敏捷迅速。

魯西姆一世畫廊的落地窗外就是一個二十多米見方的大露臺,整座宮廷都已掌燈,可距離米卡爾特少爺下晚課還有些時間,這個好動的小傢伙穿著一身寬大的武士服,面對一臉無辜地東方武師不停地揮舞著小拳頭。

殺手13坐在露臺欄桿的一座塑像上。這個小老頭兒佝僂著背,一口一口地吸著雪茄煙。他是在不久之前才愛上這種嗜好,剛一接觸就發現再也離不開了。

“不對!腰要再硬一點!”也不見殺手之王有什麼動作。一顆小石子已隨著老人的話語擊中男童地腰肋。小米卡爾特被這一下打得猛一挺身,腰椎立刻挺直。隨手沖出的拳頭不偏不倚地擊中霸拳李地肚腹,東方武師竟然被這個小娃娃打得跌退了一步。

李皺著眉頭瞪了一眼狀似無所事事的乾瘦小老頭,但他對這個老傢伙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是實力上的差距,也是認識上的差距。拳師雖然口頭上從不服輸,但他早就對殺手13展示出來的武術功夫佩服得一塌糊塗。

儘管都是東方人。但拳師與殺手曾經從屬地地域有著本質的差別。

霸拳李清楚地知道殺手13來自一個叫做天朝上國的地方,那裏是武術的發祥地,而他的祖國被天朝人稱為交趾,是一個部落聯盟國家,按照西方人的說法,還處在城邦制的瓦解階段。若是不去管這些莫名其妙的稱呼,單說武術上的差異……其實很明顯,經過天朝武術家的指點,一個小小地娃娃都能輕易掌握霸拳李的功夫套路。

“左腳!”殺手13又是一聲大喝。

拳師猛然驚醒,他一個急竄便躍上露臺的立柱。雙腿借力一蹬就脫離了小男孩兒地攻擊半徑,米卡爾特傻呼呼地踢出左腿,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手從自己的頭頂像大烏鴉一樣淩空掠過。

身在空中的拳師突覺肩膀一沉。他在落地的時候便已發現殺手,琳著自己地肩膀先行站穩。霸拳李的面孔又沉了下來,這在他的武術概念中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那個老頭明明在塑像上抽煙來著!

“今天就到這兒小傢伙!”13難得地露出笑容。

小米卡爾特謹守學徒的禮儀,他在恭謹地向兩位導師行禮之後才隨隨便便地鬆動筋骨。

“都來喝杯茶吧!”畫廊中傳來薇姿德林夫人熱情的呼聲。霸拳李只是一個被人收容的奴僕。他權當沒聽見,倒是不以為意的殺手之王攬住東方老鄉的肩膀把他按坐在畫廊裏的沙發上,侍女立刻送來熱騰騰的紅茶,看到那位貴族夫人熱切期盼的眼光,李也就沉默地接過來了。

小米卡爾特滿頭大汗,他沒有理會母親遞過來的水果,而是一屁股坐到13身邊,滿臉的意興闌珊。平常,他幾乎無時無刻不與這個東方小老頭呆在一起,他學習老人的功夫、模仿老人的習慣動作、甚至在無形中模擬著老人的應敵意識!這一點最重要!一個技藝高超的武術家的意識是最為寶貴的財富。

小卡爾朝空氣猛地蹬出左腳,然後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意思就是說。我踢了,但那頭蜥蜴跳開了!蜥蜴是小傢伙給霸拳李取的外號,奧斯卡叔叔的騎士曾經送給他一隻沙漠蜥蜴做寵物,霸拳李的動作像極了這種神情懶惰、攻擊和躲閃卻又異常迅猛的生物。

13沖小男孩兒笑了笑。

“你看不出他要跳開嗎?”

米卡爾特搖了搖頭。

“誰……誰知道呢?”

13只得從沙發上坐起身,他知道小男孩兒的意思是誰能知道對手下一步會怎麼做呢!

“注意看!”殺手之王不知又從哪里摸出一顆小石頭,然後他便不由分說地朝霸拳李的肩頭擲了出去。

東方拳師眼疾手快,他只是單手一攬就把那枚小石子抓出了。可殺手13陰狠了得,又一顆石子已經打向拳手的腳踝,霸拳李只得踮起腳尖輕輕一磕,石子立刻彈了起來,下一刻就被他抓在手心。

“看出什麼了嗎?”

米卡爾特吞吞了口水,他在考慮怎樣表達自己的意思。

“肩腳——。

“膝蓋……關節……好快!”

“你是個天才小傢伙!”殺手13寵溺地揉了揉小男孩兒的亂髮,米卡爾特就呵呵呵地笑了起來,他不常笑的。

“肢體的每一個動作都會牽動一系列肌肉、一系列關節!上身即為肩、肘;下盤即為膝、胯;攻擊防守的組合離不開這四個部位地預動!你可以把武術意識和對敵意識理解為一種動態視力,通過敵方身體主要預動部位的微妙變化判斷敵方動作的出點和入點,然後你就可以提示自己地身體做出選擇。或是切斷這個動作、或是干擾這個動作、或是破壞這個動作……”

小卡爾緊盯著侃侃而談的老頭兒,他地母親在旁聽得一頭霧水,但這個說話始終不清不楚地小傢伙卻跟隨著殺手13的話音不斷地點頭。

“大家在聊什麼?”面孔有些蒼白的阿歐卡亞女伯爵突然出現在門口。

薇姿德林夫人驚呼一聲便迎了上去。身為奴僕的霸拳李也恭謹地站了起來,畫廊裏只有一老一少對安魯軍統調查局長的到來無動於衷。

“你該多歇一會兒!”

薇姿擁抱了憔悴地阿卡。她的眼中滿是責備。

阿歐卡亞擺了擺手。

“睡不著,躺在床上就是一陣接一陣地心驚肉跳!我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薇姿只得苦笑,這種時候誰又能心平氣和地過日子呢?

“你還沒去看望薩沙伊吧?”

“沒有!”阿卡靠坐到沙發裏,她疲憊地用手攬住額頭。

“她怎麼樣了?”

薇姿聳了聳肩。

“還是你聰明。一場搶救的戲碼就把她散掉的魂魄從光明神那給扯回來了!安東妮和芬拉爾小姐在照看她,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已開始康復,剩下的只是怎樣料理心理上的傷痛了。”

阿卡點點頭,她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米卡爾特伸出手。小男孩兒與人溝通的能力雖然有點問題,但他本質還是十分乖巧,阿卡阿姨既然張開懷抱,善解人意的卡爾就興沖沖地投入其中。

“在跟13爺爺聊什麼?”阿卡邊說邊重重地親了一口奧斯卡地大兒子,這個小傢伙已經快滿五歲了。

“先動!打……打預動!快就對了!”

“什麼?”阿卡瞪大眼睛。

13突然拍手鼓掌,他把小男孩兒從女伯爵懷裏搶了過來。欣慰地大力親了幾口卡爾的臉蛋兒。

“你知道嗎小傢伙?你可你父親五歲的時候強多了!”

“你們知道奧斯卡五歲地時候是個什麼樣子嗎?”殺手之王轉向室內的女人們。

阿卡搖了搖頭,她喜歡這個話題,這個話題令她感到無比的輕鬆。

13不斷比劃著手指。他說五歲的小奧斯卡是個生猛地小畜生,只知胡打爛鑿,就像他的腦子是件擺設;五歲的小奧斯卡一點也懂得尊師守禮,經常拿一個小老頭兒的尊嚴開玩笑。五歲的小奧斯卡還分不清是非。經常幹些愚蠢至極的事……

老人把已經貴為帝國親王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形容成一個狀況百出的小淘氣包,他在童年時代的事蹟引得阿卡和薇姿一陣陣地大笑。

笑過之後,安魯軍統調查局長的面孔突然冷落下來,她慢慢從懷裏掏出一個短小的木筒,並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著西大陸的殺手之王。

“聽您這麼說……您愛奧斯卡?”

老人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按照東方人的解釋……為師即為父!”

阿卡沉默良久,然後她便像下定決心一般打開木筒,取出內裏的一個紙卷。

“剛剛收到都林來的鷂鷹傳書,奧斯卡遇到麻煩了!”

霸拳李將一直莫名其妙的小米卡爾特少爺抱回臥室,薇姿德林清退了守在畫廊裏的宮廷侍從。阿歐卡亞女伯爵在確定周遭沒有閒雜人等之後便向殺手之王細緻解說他們的小奧斯卡即將遭遇怎樣的變故。

不過當然,狀似聚精會神的殺手之王並不能領會泰坦皇室和首都貴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是知道奧斯卡遇到了麻煩,而刺客就是依據解決麻煩才存在於世的。

“弑君?”薇姿德林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莫瑞塞特皇室就找不到更有說服力的罪名嗎?這個莫名其妙的指控雖然毒辣,可真正明白事理的人只會等著看皇室的笑話!誰會相信奧斯卡會殺害一直對他愛護有加的阿爾法三世陛下呢?再說阿爾法三世陛下的死因不是很清楚嗎?”

阿卡搖了搖頭。

“難道你不瞭解奧斯卡嗎?”

薇姿有些疑惑。

“為什麼這樣問?”

女伯爵點了點手上地鷂鷹秘信。

“如果皇室提出的這項指控是無中生有的陷害,那麼奧斯卡必然會在這份密報上向我說明這一點,我就可以認定這項指控是皇室地惡意栽贓。然後就用對付栽贓駕禍的手段來處理這件事!可你看看!信上有這種說法嗎?奧斯卡是在提醒咱們,要用對付事實地手法來處理這個大麻煩!”

“事實?你是說奧斯卡真的……”

阿歐卡亞突然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狀似滿不在乎地別開頭。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皇室暗殺了前代安魯公爵、奧斯卡的父親,阿爾法三世若是真地被他給宰了才算死得其所!”

薇姿德林不禁更加心驚。

“難道……難道說皇室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要不然他們不會和安魯打一場必敗無疑的官司!”

“不管有沒有確鑿的證據,這個官司皇室必敗無疑!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蘇霍伊家族的主母大人並不是尋常的女性,她在得到安魯軍統調查局長的肯定答復之後便在頃刻之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但她的臉色還是十分擔憂。

“這果然是狠辣地計策!”薇姿咬牙切齒地念叨一句。

“只要奧斯卡背上弑皇嫌疑人這個大包袱,之前他在都林攫取的一切勝利果實便在無形中崩潰瓦解!即便最高法庭宣判無罪,阿萊尼斯只要向奧斯卡發出一道回家反省的皇令也就足夠了!”

“應該是這樣……”阿卡輕輕點頭。

“至少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威脅奧斯卡地性命,八十萬帝國近衛軍和四十萬水仙騎士都盯著都林呢!只要首都貴族不和南方人一塊兒發瘋,奧斯卡就不該有危險。”

“信上還說了些什麼?”敏銳的蘇霍伊主母已經發現阿歐卡亞女伯爵似乎隱瞞了什麼事情。

阿卡將秘信遞給翹首以待的薇姿德林。

“我說不出口,你自己看看吧!”

薇姿德林接過信紙靠近燭火,她只是看了幾眼就像被燙到手指一樣把信紙丟到一邊。

“竟然是南方人!南方人這不是在找死嗎?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他們以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真的是聖徒不成?等到多瑙河地碧波變成血池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後悔了!”

阿卡沒有理會氣得渾身發抖的薇姿德林,她只是轉向坐在對面臉上寫滿莫名其妙的殺手之王,可女伯爵的視線在轉到中途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她驚懼地望著突然出現在畫廊內的主母大人。

薩沙伊穿著一件單衣,孱弱的身影似乎仍在輕微抖顫。她扶著膝蓋艱難地蹲下來,探手揀起被薇姿丟在地上的秘信。

“奧斯卡的筆跡!”安魯主母發出一聲歡快至極的呼喚。可她的視線在隨著字體不斷移動的過程中逐漸黯淡下來。當看到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方。薩沙伊握手成拳,緊緊壓著胸口,她將全身心的力量全都集中到胸口才勉強克制吐血的衝動。

“薩……薩沙!快到我這兒來!”薇姿德林心驚膽戰地扶住搖搖欲墜的安魯主母,她不確定薩沙在得知未出世的孩子死于陰謀的時候具體會發什麼瘋。

失魂落魄的薩沙伊靠坐在沙發上。她緊緊攥著愛人親筆書寫的信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畫廊牆壁上的一幅聖子受洗圖。

“政治……這就是政治?”

“這就是政治!”阿卡用異常肯定的口氣答復了狀似魂遊天外的家族主母。

“本來這不關您的事,可南方人企圖操縱奧斯卡的……”

“閉嘴!”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主母大人突然用一種從未示人的冷厲眼神淡定地瞪了一眼羅哩囉嗦的家族秘密事務長官。

阿歐卡亞不禁和薇姿德林面面相覷,在她們面前發號施令的人是那朵最為純美嬌豔的水仙花冠嗎?記得薩沙伊給人的感覺從來不是痛徹心扉的寒冷。

“為什麼不是阿萊尼斯?”安魯主母竟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當帕爾斯告訴我孩子是被毒藥害死的時候,我發誓會親手把阿萊尼斯送進地獄最底層……我可真是幼稚!可在當時我只能想到阿萊尼斯!”

“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一世女皇陛下!”阿卡只得這樣說。

“阿萊尼斯不會在這種時候幹這種傻事!如果是她做的。即使您不理會,奧斯卡也會把她送進地獄地。”

薩沙搖頭。

“奧斯卡不會!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想要泰坦女皇的命。奧斯卡也會為阿萊尼斯挺身而出!別看他處處和皇室作對,別看他對阿萊尼斯不聞不問。可我知道軍情局有專人向他彙報帝國女皇地飲食起居等一應狀況,每天他都把那份密報看得很仔細!所以……他如愛我一般愛著阿萊尼斯,只是他不會承認。”

阿歐卡亞和薇姿德林都抿著嘴巴,她們想不出要說點什麼,似乎在安魯主母面前根本沒她們發言的份兒。

薩沙伊側過頭。她在努力調動思維。

“這件事……我好像與人談起過這件事?那個人是誰來著?”

“對了!”安魯主母突然拍了拍沙發地扶手。

“亞寧!亞寧•切爾曼!我在無意中發現奧斯卡的辦公桌上擺著一份帝國女皇的當日活動表,亞甯就向我解釋這是奧斯卡吩咐的!”

“然後您就向亞寧•切爾曼說了剛剛那番話?”阿卡急切地追問一聲。

薩沙伊疑惑地望了過來,她已經注意到軍統調查局長在說話的時候將音調提高了好幾度。

安魯主母突然慘冷地笑了笑。

“亞寧•切爾曼是不是有份兒參與這場陰謀?若不是我將奧斯卡和阿萊尼斯地深層關係合盤脫出,南方人也不會害死我的孩子,再用兩個該死的特勤密探駕禍給帝國女皇!害死孩子的人竟然是我自己?我還真是……”

“薩沙!”薇姿德林一把扯住安魯主母的手臂。

“別這樣!錯的人不是你!你只要記緊讓那些兇手付出代價就足夠了,你還要自責到什麼時候?”

薩沙伊猛地一掙就脫離了薇姿的掌握。

“我不是自責!只是厭惡自己的天真和無知!兇手若是阿萊尼斯的話我還好受一些!可那些南方人……我在維耶羅那過得很開心。我結交了好多新朋友!我以為他們都是奧斯卡的戰友、與安魯是聯盟!難道我地愚蠢和幼稚不該受到懲罰嗎?”

安魯主母扶住自己的肚子,那心疼的眼光就像她地腹內仍有一個小生命在茁壯成長。

“我的孩子,你的母親真是天底下最不稱職的母親!她多傻!她多祟——六“她沒事吧?”薇姿德林一邊小聲嘀咕一邊不著痕跡地碰了碰阿歐卡亞地裙擺。

女伯爵猛然回神。她被對著肚子自言自語的家族主母嚇得不輕,儘管中午那場精彩的急救演出成功喚起了薩沙伊的生機,但誰又知道一個年輕的母親到底被傷到什麼地步?誰又能夠保證薩沙伊在經此巨變之後的心智是否還是健全的?

“薇姿!”安魯主母突然扶著自己的細腰站了起來。

“奧斯卡把13放在你身邊。我可以借用一陣嗎?”

“當……當然!”薇姿德林下意識地點頭。

薩沙伊就轉向一直呆愣著的殺手之王。

“回都林吧13!即刻動身!奧斯卡會有用到你的地方。”

“阿歐卡亞少將!”

阿卡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從來都不清楚家族主母竟會知曉自己的軍銜,但既然薩沙這樣叫,那麼她就得規規矩矩地敬過軍禮。

“您請吩咐!”

薩沙伊抖了抖手上的秘信。

“既然奧斯卡沒有提到怎麼對付野心膨脹的南方人,那就表明現在還不是時候!去查吧!我要知道所有參與謀殺我那可憐孩子的人的名字!你得記住……是所有的人!漏了一個你就自己去費戈元帥那兒遞辭呈。“安魯主母四下打量,似乎就剩下薇姿一個沒事人兒。

“陪我吃夜宵吧!”薩沙伊在轉向薇姿德林的時候不禁雙手掐住自己的細腰。

“竟然瘦了這麼多?奧斯卡見了會心疼……”

在場的人什麼話都說不出,他們親眼目睹安魯的水仙花冠變成了一株不知名的有毒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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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22:13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清晨,確切一點說是拂曉前。雨停了。天空初霽,空氣變得分外清新。一列馬車和一隊騎士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緩緩前進,馬蹄的噠噠聲奏出一陣輕快舒緩的節奏。

都林的早春仍未到來,晚冬的蕭索似乎更加囂張,由城市中心升起的乳白色的霧靄,帶著濕冷的潮氣彌漫在大街小巷上,還是看不到行人!只有耷拉腦袋卷著尾巴的野狗在路面上遊蕩,像極了無所事事的流浪漢。

旭日雖然還是朦朦朧朧的,卻已經朝氣蓬勃地在霧中放著光。濕潤的晨風輕輕地拂弄著盤繞在陽臺和建築物上的野葡藤的枯葉,除了如鬼域一般的寂靜之外,應該說都林城又迎來了一個美麗的早晨。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拉開車窗,他只能看到冷霧中的城市。城市裏的建築都關著窗,住戶都關著門。圍繞這位帝國親王的只有騎士的輕聲咳嗽和馬匹的低喘,他感到有些寂寞,於是就吹起口哨。這首曲子在維耶羅那很有名,不過都林人很可能從聽過。

城市的氣氛有些詭異,儘管時間還早,可這樣一個美麗的早晨不該一個行人也沒有。都林市民得到司法部和衛戍司令部的嚴令,人們被告知禁止以任何形式歡迎遠道歸來的帝國英雄。

英雄停止無意義的吹奏,他有些累了,可他知道這只是剛剛開始,後面還有更令他感到虛弱的事情。

初陽已經透過霧靄,照暖了仿佛闃無一人的城市,展示在水仙騎士面前地一切無不光芒四射。然而青灰色的城市建築和經歷數百年風雨淋蝕的石板路依然在吐露料峭地寒意。親王殿下和騎士們穿街過巷。亮晃晃的鎧甲叢林在晨嵐中跳躍著前進,只有定睛一看方能看出遠來地戰士們刀削般的面孔。

經過沒有人煙的郊區,經過垃圾飛舞的勝利廣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相信——都林真的鬧鬼了!這只無所不能地鬼怪帶走了城市的脈搏,也帶走了依賴城市生活的人們。

路經臨街的一所高大的公寓樓。帝國親王突然勒令他的隊伍停止前進,水仙騎士大惑不解地四下打量,他們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吸引了統帥的注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走下華麗的馬車,一隊身披重甲的騎士立即就用胸膛擋住了統帥的身影,但奧斯卡似乎不領情。他把阻住自己視線地討厭鬼全都推開了。

高大的公寓樓敞開著陽臺上的落地窗,一位坐著輪椅地老軍人用呆板的目光向下張望。在老人身邊還有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小女孩兒,她留著男童頭,穿著月白碎花小格裙子,手裏不斷揮舞一面玩具似的猛虎水仙旗,也不知她從哪里搞來地。這個小姑娘牽著老人的手,她望著樓下的軍人,臉上帶著好奇、羞澀、卻又有些張揚的笑容。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忽然感到心口緊縮,供血量的突減致使他的頭腦一陣暈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今下的都林城會有人守候在窗臺上歡迎一個弑皇嫌疑犯的到來,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陽臺裏的癱瘓老人和那個笑容甜美的小女孩兒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感動。

如果說這個癱瘓的老人與所有賴在輪椅上不能動彈的老人有什麼不同。那就要屬老人身上那件掛滿勳章的元帥制服,各式各樣的金制獎章排滿老人的胸膛,儘管他已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挺胸抬頭,可那些勳章和元帥制服上的金絲纓絡仍像以往一樣發散著燦爛的豪光。每一道光芒都代表一場偉大的戰役或是一項世人無法企及的殊榮。

前泰坦帝國軍務大臣馮•休依特•阿蘭顫巍巍地抖了抖手,樓下的帝國親王根本看不出他的嘴唇在念叨什麼。那個小小的女孩子似乎聽懂了爺爺的吩咐,她提起花格子裙擺”,、心地踩住陽臺裏的一個小凳子,然後她就雞手鴨腳地爬上陽臺的護欄石。

樓下的水仙騎士發出一陣驚呼,他們都已留意到那個小女孩兒的危險舉動。奧斯卡無法整理此時的心情,他看到的阿蘭變了好多,曾幾何時……近衛軍統帥也是戰士,就是不知他的心靈變沒變過!不過奧斯卡還是情願相信,阿蘭始終是帝國的軍人。

凱旋的旗幟迎風招展,泰坦親王抬起手臂向陽臺上的老人致以軍禮,這個敬禮無比鄭重,那完美的姿態和強勢的力道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奧斯卡棄車換馬,他的小奧斯路一定要走到隊伍最前邊,可總有討厭的護衛一左一右夾持著它。

隊伍沿著勝利廣場的輔路轉了一小圈,在接近泰坦光明門的時候終於被人攔住。

阻攔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人是一隊全副武裝的首都師士兵,他們的長官是一個頂著少校軍銜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慌慌張張地下馬,急急忙忙地向元帥敬禮!他那副如臨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引得帝國親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我說……”奧斯卡用他的金絲馬鞭指了指緊張得站也站不穩的少校軍官。

“你們都躲到哪去了?我真以為都林城被哪個妖魔控制了呢?”

年輕地少校軍官尷尬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只是使勁兒擠眉弄眼,就像臉上趴著一隻黑背蜘蛛。

“咱們走!”奧斯卡向他的騎士招了招手。

“抱歉殿下!”首都衛戍師的青年軍官突然張開雙臂攔住傳說中地戰場魔獸。小奧斯路氣得直踏蹄子。

“您……您不能通過泰坦光明神,也不能走王者之路,這是……這是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旨意!”

奧斯卡聳了聳肩。

“讓開!然後去告訴你地女皇,我還接到最高法院的傳票呢!”

安魯家長話音剛落。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紅虎騎士立刻放開韁繩,他們用高壯的戰馬和厚重的盾牌驅散了擋在門口地首都軍人。奧斯卡向孤身立在身前的年輕軍官攤開手,對方只得無奈地退到一邊。

“您等等!”就在與一位近衛軍元帥擦身而過的時候,少校軍官終於鼓足勇氣大喊一聲。

奧斯卡勒緊奧斯路,他疑惑地望著面相嚴峻的年輕軍人。

首都師少校軍官再次向高坐馬上的帝國親王致以軍禮。不過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遲疑,挺胸抬臂的動作乾淨俐落、準確有力!

“元帥!不管那些有的沒有的事情……歡迎您回都林!”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與這位年輕軍人對視良久之後才向對方回以軍禮,他的臉上帶著自信地、自豪的、自得的笑容,事情和他預想地差不多……帝國的軍人始終是軍人!軍人信守的事情是很簡單的。

紅虎戰士與帝國親王組成地騎隊緩緩湧入泰坦光明門,迎面便是聞名世界的王者之路,在踏出巨型城門的一瞬間,奧斯卡窒息了!千萬人的呼吸令這方天地之間的一切暫時停止了運動!

“立正!”王者之路上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喊。

下一刻!整條大道由近及遠響起一陣起立過後軍靴碰撞的聲音!軍人,無數帝國軍人組成一片寧靜的望不到邊的海洋,這片海洋在陽光下難以辨清,只有軍裝的蔚藍在噴吐浪湧。近處。耀眼的勳章和帝國勇士們的堅毅臉龐在初陽下形成一條細細的金線,金線後是無數年輕尉官組成的山脊,山脊直達大路兩側的高大建築。狀似重巒疊嶂;

遠處,海浪中起伏的軍旗在蔚藍、清澈、深邃的港灣隨風起舞,這些旗幟象徵著泰坦近衛軍四大集群、十九大軍區、六十三支軍團!象徵所有願與神選戰士共同抗擊侵略者的泰坦軍人!

“敬……軍禮!”向集結在王者之路的軍人發號施令的是參加此次請願活動的總調度官、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這位帝國勇士勳章獲得者在第一次衛國戰爭期間輸成一個光桿司令。他本來要在第二次衛國戰爭贏回票數,可女皇陛下丟出一紙和議草案就把他的夢境完全打破了。

萬千軍人同時向立在光明門下的帝國元帥致以軍禮。只有臨近大門的人才能看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笑容。他笑得像浮光耀金的太陽神一般燦爛!他笑首都貴族的懦弱,他笑帝國軍人的忠誠,他笑侵略者的可憐,他笑阿萊尼斯的蠢笨!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向在場的軍人回致軍禮,他只是舉臂向天、握緊拳頭。

“近衛軍……萬歲!”

軍人們也笑了!伴隨著山洪海嘯一般的歡呼!第一個人沖上去擁抱心目中的民族英雄、軍人楷模,但他被大驚失色的紅虎戰士推開了!接著是第二個,失敗告終;接著是第三個,沒有結果!然後是第四個!第五個……一百、一千、一萬!

無數雙手臂伸向泰坦軍人的精神象徵!是這位年輕的統帥以弱勢兵力挫敗了德意斯人的圖謀!是這位年輕的統帥以頑強的鬥志剿滅了南方的匪徒!是這位年輕的統帥千里奔襲布塞巴克渡口,在河灘埋葬數萬侵略者的屍首!是這位年輕的統帥引領正義之師遠征斯洛文裏亞,他從異教徒的手中奪回了百萬黃金和千萬畝領土!

“祖國萬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再次高呼!他當然只揀好聽的說!他不會告訴面前這些可愛地軍人祖國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會告訴軍人他的兒子還沒出世就被居心叵測的陰謀家害死了,更不會告訴軍人他要改旗易幟。

為聳立在王者之路盡頭地漢密爾頓宮更換門庭,他只告訴軍人。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就不會帶著遺憾走!”

軍人的手臂形成波瀾壯闊地怒濤,起伏的海浪托舉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人們的手掌上隨波逐流。他與每一雙手緊緊交握。這些人有英雄、有列兵、有滿身傷疤的武士、有細皮嫩肉的參謀,奧斯卡在一群小戰士組成地陣營裏面跌了下來。他笑呵呵地望著面孔清澀,肩上連軍銜都沒有的學員兵們。

“你們從哪來?”

“全國各地的騎士學院和軍事院校……一年級到七年紀……預科班到研修班……學員代表都來了!”

“你們來幹什麼?”

“跟您打勝仗!”

奧斯卡自然很滿意,可他突然皺起眉頭。

“要是我敗了呢?”

學院兵們沒有回答,他們率先唱起近衛軍軍歌。嘹亮的歌聲很快就變成震耳欲聾的大合唱。在一片“近衛軍前進”的呼聲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得攤開手,他對周圍的人說。

“好吧孩子們,我承認,就算敗了我也會重新站起來!”

無數官兵簇擁著近衛軍元帥走向英雄塔,他們用最炙烈的歡歌迎接一位註定要被冠以偉大這個稱呼的帝國軍人。

奧斯卡在登上英雄塔下臨時搭建的演講台時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即將踏出地這一步擁有怎樣的意義。這一步一旦踏出,是成就一世的榮耀還是落得千古罪人地名頭就是只有光明神才能知道的事情了。

可這一步必須邁出去,無關他的名譽或是他的家族,也無關首都貴族對他地威逼或是南方人若有似無的壓迫……人生存於世!總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要做到對生命盡職盡責。有些事就必須去做。

軍人們的歌聲漸漸停歇下來,最後終於徹底平靜,王者之路沐浴著晨光。近衛軍官兵組成的藍色海洋再次變得古井無波。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踏前一步,他登上了英雄塔的台基,軍人們屏息凝氣注視著他的背影,他能感到這數萬道目光是多麼炙熱。

英雄塔高聳入雲。常人在它的腳下是渺小的、無稽的,奧斯涅元帥也產生了這種微小的感覺,他抬頭凝望塔頂,流雲在他眼中經過。人生存於世的奧秘是什麼?他在此時此刻還回答不出,因為他害怕獲得的答案是錯誤的,不過當他垂下眼睛面向萬千軍人的時候,他的信念又一次堅定起來,於是他就對在場的軍人發出一聲呐喊。

“把血燒滾吧……”

阿萊尼斯背轉身靠著窗臺,丈夫的表演她已經看夠了。在場的貴族官僚大氣也不敢喘,他們在各自的坐位上顫兢兢地打著哆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回來了,不是帶著一個團,而是八十萬帝國近衛軍!

貴族們不敢相信都林城的戒嚴令竟然形同虛設,他們不敢奢望正在窗外的英雄塔下發表一篇戰鬥檄文的近衛軍元帥會乖乖坐在最高法院的審判席上,可奧斯涅親王若是不去坐那個位子,還有什麼辦法對付他呢?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阿萊尼斯指了指不停擦冷汗的特勤處長。

“昨晚還是好好的?一夜之間首都居然多了近萬軍人,還擠在王者之路上曬太陽!你不想給我解釋一下嗎?”

費瑞德淒淒慘慘地歎息了一聲。

“陛下……特勤系統……特勤系統確有失職……”

“你可真是算了吧!”阿萊尼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已經坐回自己的黃金椅子。

“這種時候我若還是不知道帝國皇室賴以維繫國家安全的特勤系統出了問題的話……換個說法,你當我是白癡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特勤處長搖了搖頭。

“陛下,以皇家軍事學院為首的大學生已經快把斯布亞霍辛鬧翻天了!特勤處的視線都被大學城的學生運動……”

“夠了!”阿萊尼斯指了指窗外。

“我沒問你失職的理由,我只想知道你會怎麼應對外面正在發生的事!”

費瑞德閉緊嘴巴,外面有近萬名軍人,這種時候若是有人出面逮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後果必然會很有看頭!

“陛下!”內閣總理大臣終於出面為特勤處長解圍了,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從座位上晃晃蕩蕩地站起來,樣子就像隨時都會咽氣。

“我的陛下,當務之急是儘快掌控首都局勢,務必不要與進入首都向您請願的軍人發生衝突!而且……不知您發現沒有?”

“什麼?”阿萊尼斯皺著眉頭。

“他們沒有攜帶武器!”內閣總理大臣指了指窗外的王者之路。

“他們來首都只是向您請願,直到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他們要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聯成一氣、武力逼宮!”

“所以呢?”

“所以您盡可以讓奧斯涅親王繼續表演下去!”

“然後呢?”阿萊尼斯狀似滿不在乎地打量著老公爵。

“親王殿下總會歇下來,總會在肯辛特宮下榻,咱們把最高法院的傳票給他送過去就是了!接不接受法院的審理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可以選擇地!”

“其實他沒的選!”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又在女皇的耳邊輕聲吹風。

“崇拜他地軍人都在看著!這些人可能會認為指控本身是無稽的,奧斯涅親王根本不必理會!但您地丈夫可不會這麼想。他若是不接受最高法院的審理就是公然藐視帝國皇統,他要是一個真正的軍人就不會這麼做,所以……”

“他必定會接受傳票等待開庭!因為他在這件事上沒的選擇!”阿萊尼斯霍然開朗。看來事情還不像她看到的那樣棘手。

“陛下!您說地一點也沒錯!”特勤處長搖著尾巴湊了上來。

“全世界都在關注這場審判,儘管我們手頭的證據還無法給奧斯涅親王殿下定罪。可聚集在都林的軍人代表都在看著,只要落定親王殿下的嫌疑人身份……他就完了!他就得在人們的懷疑和唾駡中度過餘生!現在就讓他盡情表演吧,這與咱們事先的定計並無抵觸。”

阿萊尼斯輕輕搖頭,這是決乎莫瑞塞特皇朝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她不能這麼馬虎。更不能盲目樂觀。

“以我對丈夫的瞭解……他不會打一場沒有把握的決戰!畢竟有近萬名崇信他的軍人聚在首都,我們又不清楚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這個簡單!”少言寡語地宮廷長官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突然站了出來。

“皇室和首都軍部無法同時接待近萬名請願軍人,咱們又不能讓這些軍人代表在大街上留宿,可以為他們在都林東郊安紮營地,由戍守漢諾德堡的第一軍區第五軍對他們進行監視,勃貝斯坦中將!你說呢?”

近衛軍第一軍區司令長官達拉斯勃貝斯坦中將向望過來的女皇陛下堅定地點了點頭,他在升任軍區司令之前就是第五軍軍長,掌控第五軍地軍官都是他的親信隨從。

“您放心吧,第五軍不會出差錯……”達拉斯將軍欲言又止地沉吟了一會兒,他在思考良久之後才像下定決心一樣抬起頭。

“女皇陛下!有件事我得事先申明!”

阿萊尼斯有點不愉地皺起眉頭。勃貝斯坦中將的口氣可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第一軍區只是協同首都師拱衛都林治安,我給官兵的命令只是保持對奧斯涅親王和軍人代表地監視,他們絕不會向同袍動刀子。”

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突然發出一陣嗤之以鼻的笑聲。

“我說勃貝斯坦中將!這話您該對奧斯涅親王說!他聽到會很高興的!若是你的官兵不能對可能出現的危險採取措施。你坐在這兒是來幹什麼?你幹嘛不去首都軍部報到呢?”

達拉斯勃貝斯坦將軍沒有理會特勤處長的譏諷,他在這件事上也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是當今的女皇陛下將他提拔起來,另一方面是近衛軍中的同志袍澤!如果在這種時候倒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麼他就要背上出賣泰坦皇室的名聲。效忠女皇陛下的貴族門閥不會放過他。如果在這種時候充當屠戮同胞的劊子手,那麼他就背叛了整個近衛軍,這個下場也不會好過……

“不管怎麼說,我只能祈禱審判期間不會發生流血衝突!”第一軍區司令長官挺起胸膛直面臉色陰晴不定的帝國女皇。

“真是算了吧!”費瑞德不耐煩地叫囂起來。

“若是到時候真的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你就在一邊看熱鬧嗎?”

勃貝斯坦將軍急著想要辯解,可內閣總理大臣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已經用瘦小的身體擋住了他。

帝國總理笑呵呵地轉向在爭論過程中一言未發的女皇陛下,他肯定地說。

“達拉斯將軍說的有道理!我們必須抵制流血衝突,一旦與軍人代表或是奧斯涅親王鬧出什麼不愉快……都林就該亂了!都林一亂,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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