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攤開手。
“我要求傳喚辯方的第一證人!”
“辯方地第一證人?”臨時大法官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辯方在開庭之前根本沒有申明會邀證人出席,這裏面准是有軍情局的密探參與了調查,如果是這樣的話……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狀似一本正經地打起官腔。
“盧卡斯上校,十分抱歉!你沒有在開庭之前向本席出具任何有關辯方證人的證供和相關法律說明。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庭上不允許有人為我作證嗎?”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搶過大法官的話,她對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怒目而視。
“真是的!我為什麼要受這個氣?到底是誰在妨害司法公正?”
“陛下……您總得按規矩辦事!”大法官開始強詞奪理。
“按規矩辦事?”阿萊尼斯冷笑了一聲。“世上有審判一位帝王的規矩嗎?我今天會站在這裏就是出於對帝國司法系統和司法制度的信任和尊重。但是……你們太令人失望了!”
女皇陛下義正詞嚴的控訴令控方和檢方完全沒了聲息,一直呆坐在旁聽席上的首都貴族也在這時按捺不住,他們紛紛離席,一邊叫著抗議一邊朝審判台前湧。
“肅靜!肅靜!”大法官惱火地敲響定音錘。
“那就如女皇陛下所願吧!但下不為例,出庭證人必須按照庭審的章程。盧卡斯上校朝守門的士兵示意了一下,門外立即就有兩名軍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還領著一個十歲模樣的女孩子。
旁聽席上的大貴族竊竊私語,他們都說軍情局要開始搞鬼了。控方席位上地德拉霍克爵士搖擺不定。法理不允許未成年的小孩子出庭作證,但他不知該不該向大法官說。在控方證人席上的那位流浪漢就有意思了,他先是呆看著辯方領來地小女孩兒。後又躲躲閃閃地縮起脖子。
“爸爸……”小女孩兒終於看到她的父親,這些軍人叔叔果然沒騙她。
“不!不!不……”控方證人連連擺手。可他地女兒已經不管不顧地沖入他的懷抱。邋遢的醜漢無可奈何地接住他的女兒,他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多麼溫馨的場面啊!”狀似為見證眼前地一幕感到心滿意足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興高采烈地拍了拍醜漢子的肩膀。
“朋友!如果我說帝國軍情局花了大力氣才把你的女兒從人販子手裏拯救出來……你相信嗎?”
“信……信!”控方證人連連點頭。
“可事情不是那麼回事!”盧卡斯無奈地攤開手,他轉向在場的貴族和陪審團官員。——
“庭上!在場的諸位!這個父親口口聲聲地說他的女兒被人販子拐賣了,可事實卻並不是這樣!是他將自己的骨肉賣給了……”
“反對!”坐在控方席位上的德拉霍克爵士不得不站起來了。
“這與本案無關!再說了!女皇陛下和她的爪牙逼得一個富裕家庭妻離子散賣兒賣女。這進一步證明了阿萊尼斯一世女皇所犯下地罪責!女皇陛下應該拿出能夠證明自身無罪的確切證據,在一個可憐人身上搬弄是非說明不了什麼!”
“反對有效!”大法官兇猛地敲響定音錘,老伯爵連一片譁然的旁聽席都置之不理,事實證明控方地第一證人在說謊,可企圖治死女皇陛下的人竟然全未當作一回事。
“陛下!您有證據證明第一證人的家庭慘劇不是您造成的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阿萊尼斯百口莫辯。
“我……我甚至不認識他!我怎麼會知道他地家庭遭遇了什麼?我……我……”
“那麼就是說您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無罪嘍?”
“我如何就有罪了?”阿萊尼斯無奈地按住額頭,她突然想到丈夫送給她的錦囊,這不正是第一次無言以對的時候嗎?
“信上寫著什麼?”盧卡斯湊到女皇陛下身邊。
阿萊尼斯將綠色信封中的一張牛皮紙攤了開來,她沖控方的第一證人冷冷地笑了笑。
“一張賣身契!上面有第一證人的親筆簽名!”
“這就是啦!”軍情分析處長小心地接過信件,又把這張賣身契小心地呈給法庭上的證物取驗官。
“尊敬的庭上、各位陪審團官員、在場的貴族紳士們!”盧卡斯向所有人微微欠身。
“事實很明顯,控方第一證人在聽庭上宣誓之後依然在撒謊,如果本庭不取消他的證詞並追究他的法律責任……我敢保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會在得到知會的第一時間解散最高法院!”
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和他的書記官還有陪審團主席聚到一塊兒說起悄悄話。感到南方貴族欺人太甚的首都官僚已經在旁聽席上做不住了!
他們大聲起哄、大聲咒駡!他們聲稱這就要向攝政王殿下去請援,讓最高法庭見鬼去吧!
“肅靜!”庭上的三位主官終於分開了,烏德爾老伯爵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笑眯眯地說。
“本席宣佈!控方第一證人在庭上的證供無效,證人交由首都司法部門論其罪責!”
“不!不要這樣!我不收錢了還不行嗎……”第一證人在被近衛軍士兵扭送出庭的時候還在不甘心地叫囂著。
面對叫嚷得越來越厲害的首都貴族。最高臨時大法官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他朝控方律師揮了揮手。
“為了節省女皇陛下的寶貴時間,請控方污點證人出庭作證吧!”
德拉,霍克爵士點頭表示同意,他轉向供證人通行的小角門。
“請帝國皇室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出庭!”
叫囂著首都貴族立刻靜了下來,但他們的心緒也被憤怒完全取代了,當面容憔悴的特勤處長走進法庭地時候。現場不知是哪位首都官員第一個沖了上去,他揪住費瑞德的衣領,當頭就像前特勤處長的左頰猛擊一拳!
“叛徒!打死這個叛徒!打死他……”
首都貴族不想再忍受南方人地催逼和蠻橫。他們紛紛離開坐席,同時向出賣了女皇陛下和整個首都貴族集體的費瑞德子爵揮去拳頭。
“衛兵!衛兵!”大法官厲聲叫了起來。一直守在門外地近衛軍士兵立即沖進庭內,他們只是用盾牌敲打一陣就把狀似瘋狂的首都貴族驅散了!
“首都的各位大人,如果你們不懂得什麼叫做克制,那麼本席可以勒令你們立即退出庭議現場!有問題嗎?”烏德爾老伯爵冷冷地打量著仍在叫駡的首都貴族。
法庭現場終於安靜下來,被一陣悶拳打得頭破血流的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上證人席。他沒有選擇了不是嗎?再說他已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地!出庭指證女皇陛下?從前的所有朋友都會變成他的敵人!如果這些敵人都算不得什麼。
那麼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足夠了!想到來自帝國攝政王的報復……費瑞德打了一個冷戰,他強自打起精神。還是算了吧!得過且過!
“是誰指使您和特勤處造偽證?”德拉霍克爵士踱到前特勤處長身邊。
“您還記得嗎?特勤處指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犯有弑皇之罪,可2月22號的庭議已經表明這完全是惡意栽贓。”
“是阿萊尼斯一世陛下指使我這樣做的……”費瑞德在躊躇半晌之後才用蚊子的聲音吐出這句話,他始終低著頭、始終盯著衣襟上的一小塊奶油麵包屑……活著就是為了混口飯吃,費瑞德只是希望自己在遭遇報應之前能夠無所顧忌地大吃大喝。
“那麼回到2月22號!”德拉霍克爵士步步進逼。
“是誰指使你于當日、於庭上毒殺了帝國最高檢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
“是女皇陛下……”費瑞德呻吟著說。
“請閣下大聲一點!清楚地告訴庭上和陪審團,是誰主使污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指控?是誰主使毒殺了帝國最高檢察官?”
費瑞德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可以不這樣做,但他絕對見不到今天的晚餐了!那個套著連頭斗篷地傢伙會看著他在刑具架上被折磨成瘋子……就像已經變成鬼怪一般的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
“阿萊尼斯一世陛下是主使者!”
伴隨帝國皇室特勤處長的叫喊,整個法庭陷入一片寂靜。心知肚明地首都貴族徹底絕望了。即使女皇陛下否認一切也無濟於事,污點證人的功用就是在這種時候主導審判意向……譭謗罪、謀殺罪!一世陛下要完蛋了!
“辯方?辯方要向污點證人提問嗎?”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志得意滿地打量著面容灰敗的帝國女皇。事情還是進行得挺順利,烏德爾伯爵和他的南方摯友們就快贏了。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緩緩站了起來。他看了看仿若對此無動於衷地女皇陛下,又看了看像虛脫一樣癱在控方席上的前特勤處長,還需要問什麼呢?既然費瑞德已把皇室秘辛合盤脫出,那麼事情就很清楚了!
“辯方沒有問題……”軍情分析處長懊惱地呻吟了一聲。
阿萊尼斯在苦笑。她已不再仔細聽取控方的羅哩吧嗦。正所謂種什麼樣的因,就會得什麼樣的果!光明神是公平的!如果當初能換個方式看待奧斯卡,那麼事情就算再離譜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帝國女皇輕輕抽出丈夫寫給他的第二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數字,奧斯卡告訴他的妻子。
“保持沉默……”
不知道南方來的大律師又問了那些問題,反正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的答案只有一個。是女皇陛下幹的!是女皇陛下指使的!是女皇陛下吩咐的!是女皇陛下命令的……首都貴族各個癱軟在座椅上,南方貴族各個挺起胸脯。能將一位帝國皇帝推上斷頭臺該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事啊!即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不會允許有人這樣做,但是……只要當庭宣判女皇陛下罪名成立。她和她的莫瑞塞特王朝就得在某個人煙罕至地流放地度過餘下的為數不多的歲月了!
802年4月11日中午12時整,庭議已經進行四個小時——該問地都問了,該清楚的也都清楚了。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皇帝要面臨最終宣判了!
審議過程很簡單,情急地最高大法官甚至忘記詢問辯方是否要做結案陳詞!在陪審團做出判決之前。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利用結案陳詞又為女皇陛下爭取了半個小時。軍情分析處長在發言中出了滿頭大汗,還說錯了好幾個地方,他把極能說明問題的結案稿件讀成一篇詞不達意的學生作文。
不管一直保持沉默的女皇陛下在想些什麼,此時此刻!就連盧卡斯都開始抱怨某位身在第一線主持工作的攝政王殿下地不負責任了!無論如何,若是他的主人親自出面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阿萊尼斯望著空蕩蕩的證人席,她想到特勤處長的供詞竟然大部分都是真的!她都幹了些什麼?為什麼在對待丈夫的問題上她從沒做過一個正確的決定呢?是什麼拉開了她與奧斯卡的距離?是什麼又將他們的距離拉近了?
“皇冠好重……”女皇陛下偏頭想著,她稍稍一探手就觸摸到由無數鑽石珠寶打造地黃金帝冠,現在看來這件東西跟小丑的道具沒什麼區別吧?為什麼之前她會那麼看重它?只因為它就像是一件有生命的活物嗎?現實告訴阿萊尼斯,她真正擁有地並不是一件價值連城的桂冠,當她打開丈夫寫給她的第三封信時!說真的……也許沒人看到,但帝國女皇流淚了!她地丈夫告訴她。“等著我……”
阿萊尼斯就不發一言,像個乖巧的妻子一樣等著丈夫。她對陪審團官員的指指點點視而不見,她對臨時大法官投來的怨毒眼神也滿不在乎,她一心一意地等著丈夫。她竟發現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幸福!那就像是滿心歡喜地等待一次約會!
“哦啦!”阿萊尼斯一想到約會就不禁學著丈夫的口吻悄悄在心底低贊了一聲,若是奧斯卡每天都用一個約會或是一個燭光晚餐來討好她!她就為他……她就為他……上一次她可沒敢嘗試,但據宮廷裏的那些蕩婦們說……男人都喜歡女人能夠含著那件兇器……
帝國女皇漲紅了臉。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好了諸位!”狀似神清氣爽的臨時大法官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那老醜地面孔上擠滿笑容,就像是在宣讀一份婚書。
“陪審團的個位官員已經就本案做出裁決,在十六名帝國貴族元老組成的陪審團裏。十一票一致、四票棄權、一票作廢!那麼……現在我宣佈!”
“咚!”法庭大門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被唬得一跳,他把正要出口的話又給咽回去了。
“咚!”又是一聲巨響,可這次稍稍不同!庭議大廳的高大橡木門在外力的作用下轟的一聲砸在室內的地板上!旁聽席上的貴族驚駭欲絕地退到一邊,然後他們就看到穿戴一身戎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乘著那匹魔獸一樣的大黑馬騰雲駕霧一般沖進了泰坦帝國的最高審判所!
阿萊尼斯緊緊用手掩住嘴巴、死死用手掩住嘴巴!在她面頰四周的皮肉都快被指甲抓破了!但她必須這樣做,只有做才能令她不會哭出聲。
“哦啦……”奧斯卡牽著不停蹦跳的雷束爾在審判席前的空場上轉了一圈,即使是衛兵也不敢接近不停噴著鼻息、目光袒露凶蠻的戰場魔獸。帝國攝政王像安撫情人一樣拍打著小奧斯路的粗大後頸,從最近一段時間看和——。
“小雷束爾變得越來越暴躁,這說明得為它尋找一個伴侶啦!“我來遲了嗎?”奧斯卡端坐在馬背上,他笑呵呵地打量著自己的妻子。
“不算……不算太遲!”阿萊尼斯艱難地擠出一點笑容,她的淚水就在笑容牽起的小酒窩裏彙聚成一灣寧靜澄澈的湖。
“要我站到辯方的證人席位上嗎?”奧斯涅攝政王轉向傻呆呆地捧著判決書的臨時大法官,他邊說邊跳下馬,不過他還是沒有站到證人席位上,而是牽住妻子的手,和妻子一道矗身被告的席位。
“殿下……”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如果事情不能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心滿意足的話……誰知道法院外面是不是擺著幾門火炮呢?
“殿下……”老伯爵為難地攤開手,事已至此不得不為。
“陪審團已經做出判決,阿萊尼斯一世女皇要卸下皇冠,發配……““我不是來聽這些的!”奧斯卡不再笑了,他的面孔完全罩上一層寒霜。
“我是來通知庭議現場的各位!今天上午十一時,根據近衛軍全軍擴大會議的即定方針,整個帝國將由現在開始全面實行軍事管制!按照泰坦法典上的規定,軍事管制的範圍包括處置戰爭期間的一切刑事民事訴訟!”
“這……這是誰說的?”最高法官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看了看手裏的判決書,又看了看面容陰冷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是我說的!難道你還懷疑不成?”帝國攝政王攬住妻子,並向在場的人擺出了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
“如果各位仍打算控訴帝國女皇陛下的所謂罪責,就把案件的相關卷宗移交軍事法庭吧!”
“咱們走……”奧斯卡邊說邊將妻子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臂腕裏。
阿萊尼斯笑了!如果她的丈夫有那麼一丁點意思,她在出門上了馬車之後就可以為他那樣做——大家都知道的!就是“那樣”做!
奧斯卡突然不再笑了!或者換句話說,他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了!
他猛地將妻子攬在懷裏,又在眨眼之間換過妻子的位置。
槍響了!
阿萊尼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由愛人身上噴濺而出的鮮血迷住了她的眼睛,但她不敢眨眼,她害怕只是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緩緩軟倒的奧斯卡如此癡情地望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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