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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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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7:02
老人有些不愉地攤開手,「那是時任南方軍情分局長的亞寧·切爾曼單獨進行的勾當,他曾徵詢過我和幾位元老的意見,但被我們一致否決,而他卻一意孤行……」

「好嘛!這下您可完全撇開了干係……」納索夫用嗤之以鼻地口吻衝向行將就木的格羅·古裡安伯爵。

伯爵又抓了一大把藥片,這次他用一杯清水服了下去。

「隨便你怎麼說,我不是什麼聖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才是!」

納索夫想要繼續反駁,但他發覺帝國攝政王的聖徒頭銜的確是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人的莫大的諷刺。

「老朋友……」一個陌生的聲音闖進寬敞的會客室,城堡的主人出現了,他和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為你介紹一下……」古裡安伯爵轉向泰坦尼亞將軍,「這位是來自意利亞王國的彼埃利斯男爵,附近的土地都是他的產業。」

彼埃利斯男爵只是對納索夫點了點頭,他有些情急地攬住老人的肩膀,「您得動身了,我在邊境哨所的朋友已經傳來消息,那邊突然出現一支沒有打旗號的武裝部隊,他們正在辦理入境手續!」

「是衝著我來的!可能是軍情特戰旅!」老人對著擲彈兵師長頗為自得地笑了起來。

「您還有開玩笑的心情?」彼埃利斯男爵不耐煩了,「您的家人已經在馬車上了,您必須離開這裡,到能為您提供政治避難的地方去!」

格羅,古裡安老伯爵搖了搖頭,「謝謝你老朋友!如果你在一個星期前就把我的行蹤通知貴國的司法部門,那麼我家地幾個年幼無知的小孩子就送不出去!」

來自意利亞的男爵先生張口結舌地望著精明地老伯爵。他似乎是想辯解,可話到嘴邊卻變成無意識地呻吟。

「不要這樣!」老人拍了拍友人的肩膀,這一生他已經歷了太多地滄桑。臨到終了的背叛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謝謝!」

彼埃利斯男爵的眼睛突然湧出一顆屈辱的淚水。他挺起胸膛,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朋友!時間我是計算過得,你現在就動身,追兵到了這裡我也有現成地托詞,他們不會……」

「不必了!」老人搖了搖頭。他拒絕了朋友的心意,「我喜歡這裡,再說……我留下來,家裡的女人和孩子們就能脫離險境!」

「可是……可是……」彼埃利斯男爵還想解釋一些事情,但他在看清老人的目光之後終於緊緊抿住嘴。

「您放心!古裡安家族的女人和幼子會安抵海外,也許是英格斯特,也許是威典,但您放心……」

「謝謝!」老人再一次擁抱出賣過自己一次的老朋友。

「那麼……您不與家人道別?」

格羅古裡安擺了擺手,「每天都有可能是訣別,最後時刻別這麼殺風景……就麻煩您告訴我的家人。我在這裡還得處理一些事情……」

彼埃利斯男爵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甚至是我的王國都無法承受貴國宮廷施加的壓力。」

「我理解!」

意利亞人走出門。房間恢復平寂。

「為什麼?」納索夫再一次被這個充滿智慧地老人搞得迷惑不解。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隨家人一道離去?」

「我的家在泰坦、在維耶羅那!不能改變它,我至少要死在它的懷抱裡。」

納索夫不再言語,他看著老人艱難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頓地踱到窗邊。老人地面孔浮滿紅暈。他望著窗外,外面已經傳來旅行馬車啟動時的聲音。

「爺爺……父親……」女人和孩子們似乎看到老人了。

隔著玻璃窗,親暱的呼聲變得遙遠而微小,老人開心地笑著,他向孩子們做鬼臉,向兒媳孫媳揮手告別。

「拜託您兩件事」,古裡安伯爵帶著笑意轉過頭。

「您請講……能力之內,我必然盡力而為。」納索夫挺起胸,他表現得像一個騎士。

「您不是認識我的小孫子嗎?」老人提到別子就露出一副心滿意足地笑容。「請轉告多凡尼,讓他不要自責,他的父兄和他的家長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家人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然後呢?」

「請轉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殿下……」老人沉吟片刻,「就說……渴望自由的心靈不是瘟疫,但會傳染!作為一種思潮也好,作為一種嘗試也罷,自由的火焰已經開始燃燒,他撲不滅。」

「還有嗎」

「沒有了!」

「沒有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這是什麼意思?除了一件整修道路的報告,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公共事務函了嗎?難道五省聯合政府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整修一條公路?」

南方人坐滿一室,他們都是五省聯合政府各個部門的頭把交椅,這些人已經習慣了帝國攝政王的一味指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抵達維耶羅那之後幾乎沒有做過別的事情,指責、埋怨,甚至無形無狀地謾罵,好像天底下的南方人都跟他有仇似的。

「如果攝政王殿下要裁撤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話幹嘛不明說呢?我的同事各司其職,他們都是……」

「你是誰?站起來說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打斷了對方的發言,他攥著拳頭,沖這個敢於牴觸他的人怒目而視。

發言的人站了起來,所有的南方政府官員都擔心地望著他。

「殿下,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把在座的人當作是誰?」

帝國攝政王緊咬牙關,很少有人敢於這樣對他說話。面前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地傢伙以為自己是什麼?抗暴英雄?革命家?他以為有一雙能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氣得半死的舌頭就算完了?

「在座的人都是帝國地臣民!」發言人慷慨激昂地揮著手臂,「在戰爭期間,是這些人為飽受戰爭摧殘的同胞謀福利。他們分擔了國家地苦難,分擔了人民的苦難。可在戰後,國家對他們層層施壓,任意撤換,但這是國家的意志,我們自然不會抗拒。可軍情密探憑什麼對忠誠於國的臣民展開調查?這種無休無止地調查不但影響了我們的工作,還……」

「你說夠了沒有?」忍無可忍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站了起來,他那怒髮衝冠地模樣就像一匹人立而起的烈馬。

發言的人緊緊抿住嘴,若不是身邊左右的同僚奮力扯著他的手臂,他會更加肆無忌憚,他不習慣裝聾作啞,更不習慣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帝國攝政王的胸膛正在猛烈地起伏,他想把這個當眾給自己難堪的傢伙送進最恐怖的秘密軍事監獄,可他知道這只是想想罷了,如果他真的把南方五省聯合政府臨時行政委員會地總務書記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關進牢房。相信在場的南方官僚會有一半以上的人憤而離席!

「哦啦……今天……今天就到這裡!」

帝國攝政王隱忍怒火,他朝陪同在側地私人史記官使了個眼色,然後便丟開滿事的官員。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大廳。

走出門口,奧斯卡明明聽到身後傳來一大片鬆了一口氣的歎息聲,他轉回頭,卻發現自己的史記官並沒有跟上來。而是像一見如故那樣拉著惹自己發火地罪魁禍首攀談起來!奧斯卡是個男人,他不會當著外人的面打自己女人的耳光,所以他就像野獸一樣衝出了五省聯合政府的臨時辦公地。

坐在馬車裡,善解人意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不時地用一兩句俏皮話或是新鮮事給面相可怖的帝國攝政王解悶兒,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似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叫盧卡斯閉嘴,然後一言不發地盯著窗外,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

維耶羅那固然是滿目瘡痍,在剛剛抵達這座歷經戰亂的都市之後,帝國攝政王著實被它的殘破嚇了一跳,他開始自責,加之深深地懊悔,他還記得印象中的維耶羅那是多麼壯美,可因由自身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戰爭中向南方集團軍群下達了保存實力,分期支援維耶羅那的命令!現在看來,就是這個命令讓第五軍區打光了子弟兵,也是這個命令讓偉大的音樂之都變成一片廢墟。

在廢墟裡很容易就能找到森羅萬宮的身影,宮前廣場已經不存在了,碎裂的方磚和裸露在陽光下的泥土把廣場變成荒地。泰坦帝國終身執政官的車駕從「碎夢石」大道的方向駛了過來,路面坑凹不平,馬車便顛簸不停。

森羅萬宮少數沒有受到破壞的建築之一,法蘭人依據戰爭慣例沒有襲擊泰坦皇室的宮廷,但是宮廷周邊的街區都被投石和炮火破壞殆盡。

來自南方五省的主要軍隊首腦一同迎出殿門,以東道主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為首,其他四大軍區的主官分左右而立。

總的來說,泰坦南方軍力是分散的,戰爭並沒有動搖泰坦南方軍的戰鬥力。以博德加省的第九軍區和博爾埃省的第六軍區為例,兩大軍區在戰爭期間集結了八萬人的軍力,可直到泰坦帝國最終宣佈解除戰爭狀態,這兩個省份的軍隊還呆在駐地。

這樣一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孤立勃特恩省和維耶羅那的目的就昭然若揭,稍稍聰明一點的人都知道最高統帥要徹底斷送一部分人的利益,但聰明人只會把這種事放到心裡揣摩,如果說出來,傻子都知道那是大英雄王過不去。

最高統帥的馬車停在森羅萬宮殿門前,一條剛剛修整過的石板路正好經過這裡。

奧斯卡下車,帶著陰沉不郁的面相和南方軍的司令官們紛紛見禮,人們在這個過程中一直保持沉默,有過經驗的人都知道。攝政王殿下既然是從政府例會上過來,那麼這就表明他準是又在那邊碰了釘子。

回到宮殿,侍者便為攝政王和近衛軍將領們打開了書房。大書房一切如故,奧斯卡免不得又要誇讚一番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保衛維耶羅那地豐功偉績。

誇完了。岡多勒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在防禦作戰中的困境有一多半都是最高統帥刻意造成的,這令他無話可說,沉默繼續。

奧斯卡拿出已經早在都林就已準備好地人事任免令,他在會上宣讀了最高軍部的決議(其實就是他地決議)在場的五省軍區司令都得到了嘉獎,參戰的八區司令、五區司令和有份參加大決戰的七區司令都得到嘉獎,但只有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獲得級升,由中將軍銜升任上將軍銜,這就表明他不會再是區級軍隊將領。

「怎麼辦?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長官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將托病不出,他不在場,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帝國攝政王在說話地時候逐一打量五大軍區首腦的面相,除了阿貝西亞將軍有些不自在之外,其他的四位司令長官並沒有流露不滿或是牴觸的情緒。

「大家談一談,表達一下各軍的意見。我又沒說這就要解除尤金將軍的職務!」奧斯卡以循循善誘的口吻激勵著在場的幾位最主要的南方控軍將領。

「談什麼?怎麼談?這就是變相逼我們表態!」在場的將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們心裡想地是一回事,可表面上還是得點頭附應。

最先發言的是第七軍區司令長官龐斯阿克中將。「殿下……尤金上將今年已經60歲,健康狀況大不如從前了!」

「這個人有出息……」奧斯卡默默記在心裡,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是第九軍區司令貝裡弗德中將,「殿下……南方集團軍群的領導骨幹和五大軍區長官多數都已在任上超過服役期。我認為最高軍部可以作出一定地調整!」

「這也是個人才……」奧斯卡又點了點頭,他用微笑取代臉上的陰霾。

「那麼……不如這樣吧!」最高統帥嘴上說著,手裡卻拿出另一份早就準備好的任免令。「考慮到尤金上將的身體狀況,暫由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調任南方集團軍群代長官……大家鼓掌!」

掌聲響了起來,阿貝西亞卻以苦笑回應同僚們地祝賀,他就知道這是明擺著的事情!最高統帥以高姿態駕臨南方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催逼尤金上將下台,有五大軍區首腦點頭,即使尤金賴著不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有的是辦法剝奪他的權利。

「誰來接任勃特恩省第五戰區司令長官呢?」奧斯卡狀似極為頭疼地揉著額角,「在這項任免上……最高軍部的意見並不統一,作戰部部長拉裡勃蘭將軍傾向於升任維耶羅那衛戍司令明塔斯·布郎特將軍,鑒於明塔斯·布郎特將軍在抗戰中的表現,獲升的理由很充分,但總參謀長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又不同意!」

「殿下!」第八軍區司令長官站了起來,「明塔斯·布郎特將軍的戰績無可厚非,但若讓他擔任一大軍區的長官……想必您也知道,布郎特將軍喜歡和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打成一片,他的性曲向是個大問題!」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對這種事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總不能讓一個喜歡男人的將軍入主維耶羅那,那會使英雄的第五軍區成為泰坦軍界的笑柄。

「我提議由第九軍區司令長官貝裡弗德中將接任第五軍區司令一職……」一直沒作聲的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突然發言,這把坐在他身邊的最高統帥嚇了一跳。

奧斯卡看了看達答這位老朋友,又看了看躍躍欲試的貝裡弗德將軍,早在首都軍部他就得到一些謀臣的提點,各大軍區的司令長官定期輪換是不成文的規定,第九軍區地處水仙郡和帝國內地的交界處,貝裡弗德將軍對安魯的態度也十分曖昧,奧斯卡倒是十分樂意考察一下這位將軍的水準——他不會輕易把戰略要衝勃特恩省和是非中心維耶羅那交給一個不知根底的人!

「大家還有其他的人選嗎?」

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四下看了看,他已是南方集團軍群的代總司令,這件事他必須表態,可左右一看,八區司令是和尤金將軍一塊兒上位的老前輩,七區司令還年輕,六區司令的夫人又是一個和勤務兵胡搞的害人精,眼下只有九區司令勉強算得上是「資歷過人」

「我也同意由貝裡弗德將軍出任第五軍區司令長官一職!」

奧斯卡看了看岡多勒,他對鐵壁將軍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的猶豫不太滿意,但總算是有了結果。

最高統帥笑著轉向貝裡弗德,「恭喜你!」

由荒僻和博德加省調入音樂之都,貝裡弗德千恩萬謝地念著賭咒發誓之類的場面話,他簡直喜翻了心。

奧斯卡擺了擺手,他挑起了掛在頸項間的神牌,「在這之前,我的帕爾瑪利亞之行還要多為倚仗貝裡弗德將軍,等到結束神牌的神聖之旅,軍部就會下達這項任命。」

「大英雄王!您請放心……」貝裡弗德信誓旦旦地噴著口水,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最高統帥瞧上一眼。

「既然由第九軍區司令調任勃特恩省,那麼第九軍區……」

奧斯卡望了一眼說話吞吞吐吐的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我知道有個人,大家一定聽說過,尤金上將的女婿,目前是第七軍區第一軍軍長!由一屍雪獅上位的平民將軍!」

在場的控軍將領紛紛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最高統帥就是最高統帥!

輕描淡寫地打發掉老的,再高高捧起小的,尤金將軍沒的選,他只能保存自己的女婿。

「哦啦……那就這樣吧!」奧斯卡笑呵呵地站了起來,「海耶克,布隆迪將軍將是第一位平民出身的軍區司令!真想看看他在知曉這項任命之後的神情!」

在場的軍人紛紛起立附和,不過人們心裡清楚,最高統帥最想看到的是尤金上將的表情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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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許多旅行家都曾驗證過,看日出是航行中最大的消遣,而且只有航上行中才能最痛快的看日出。

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在26號由維耶羅那出發,沿多瑙河順流直下,經過亞古、底菲爾斯、拉瓦那、伊布卡登堡,在3月,號抵達亞辛昆德拉。

看日出?我們知道這絕對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習慣,他喜歡騎馬,坐船就顯得不是那麼自在,多半時候他都是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覺就是和他的將軍們一塊兒抽煙,做的都是於健康無益的事情——也是因此,他在船上一直覺得頭重腳輕,即使對著美貌的史記官也有心無力。

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就不同了,也許人們不相信,但這是史記官有生以來一來頭一遭乘坐近百名水手駕馭的大帆船,這和以往郊遊時乘坐的那種帶涼棚的小遊艇可絕對不一樣,一切對男爵夫人來說都是新鮮事,水手的生活、船長的權威,還有日出!

當然還有日出!有一位言辭機敏善解人意的紳士陪伴著觀看日出,這日子真是再美妙不過了!

說起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至少在莫瑞塞特王朝的阿爾法三世皇執政時期,人們很少聽到或是提起這位侯爵大人的名字,即使是人面最廣的南方貴族也只是說:蘭登佈雷?那是亞辛昆德拉的破產大王!

沒錯!用「破產大王」來形容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或是他的家族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如果有人統計一下就會發現,這位帶著頂級貴族頭銜的侯爵老爺從年輕地時候開始。經營木材,搞批發生意、進出口買賣、煙草、紡織、印染、奇ˇ書ˇ網礦山……

他做過無數個行業,可無一不以失敗告終!到了現在。他是泰坦侯爵一級的貴族中最有名的窮光蛋,是亞辛昆德拉這座商業之都最受矚目地敗家子。

意料之中。奧熱羅男爵夫人也像所有人那樣問起蘭登佈雷侯爵的生意,薩繆爾人屆中年,他並不會在一位受尊敬地夫人面前掩飾自己的過去。坦誠!這是侯爵長久以來做人的原則,似乎也是他生意失敗的根本原因。

「我不適合爾虞我詐的生意場……」

羅蘭娜托著下巴,她在等待下文。可半晌之後她才發現下面就沒有了。

也許是感到奧熱羅男爵夫人還要說什麼,面容俊朗地蘭登佈雷侯爵便用單指掩著嘴唇,他在年輕的寡婦耳邊輕輕一吹:

「噓……」

羅蘭娜感到耳根發燙、心跳加劇,她知道面前這位男士正在散發極為濃烈的雄性氣息,也知道自己被對方那種成熟穩重魅力難當的紳士氣度深深吸引。

極目遠眺,多瑙河下游寬闊如海,在黎明霧靄的虛無縹緲之間點綴著航船的燈火。霧下的水面煙波浩渺氣象萬千,時而有圓頭圓腦的江豚躍入河面,追著船舶的帆影嘹亮地唱一陣,然後又在波濤中消失不見。

船頭的正前方。似乎是在河道地盡頭,水與天宇交界的地方忽然亮了起來!是忽然,不是緩緩;就像光明神在夢醒時分突然揭開夜的羽衣、關閉星辰地光源。焦點集中於極遠的東方。水上是山,山上還是山,在最高的那座山上終於有了雲,雲上自然是天。天上竟然還有一座山!一座火山,一座正在噴發熔岩的火山。

霞光萬丈,一輪火紅地日頭以火山爆發之勢朝著天地萬物噴湧熔岩!岩漿很快就淹沒了純白的雲朵,雲層中間因由熱和氣流的變化幻出七彩朝霞,這不是彩虹、也不是真正的七色光芒,而是說不出又理不清的光的集合,伴隨太陽的逾越,瞬間侵蝕整個宇宙,大地山水同時為之變色,就像懼怕某些東西一樣猛地瑟縮起來。

似乎過了片刻,霞光終由天宇降落下來,遠方那座最高的山峰首當其衝,皚皚白雪變作深紫、變作粉紅、變作赤朱,雲化為紗,由雪山谷底升起,繚繞千峰、婉轉百度,山影在朝霞中起伏,於水面形成一個個滔滔白浪中的島嶼!朝陽普照,天地之間狀似無路可尋;流水歷經千秋萬載,帆船便如在時光中行進。

「哦啦……早上好!」

陶醉於自然中的人們猛然醒轉。

男爵夫人受驚一般退開數步,拉開與紳士的距離;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不卑不亢,他無可挑剔地向說話人致敬:

「攝政王殿下早安,願光明神祝福您的今天!」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擺了擺手,他對這位喜歡惺惺作態的侯爵先生十分感冒,如果對方不是南方政府臨時行政委員會的書記官,以奧斯卡的性格,他會把自己討厭的傢伙直接踢下船。

「你們在幹什麼?」

「看日出!」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現在才六點!

「我問你們,太陽出來有什麼好看的?」

帝國攝政王的言辭令兩位貪戀奇景的人面面相覷,日出有什麼好看的?要解釋的話也很容易,可問題是怎麼解釋?日出象徵什麼?日出代表什麼?人們從中引申出許多積極向上的內涵,但以泰坦帝國現實主宰者的心性來看,他對一切積極向上的事物都抱持一種近似為生理上的偏見。

「在我看來,太陽出來只能說明我在這艘該死的大帆船上又熬過一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轉身,船頭距離掌舵的艙口還有幾十米,「喂!什麼時候能靠岸?」

「六個小時!若是順凡……五個小時就能到達亞辛昆德拉港!」船長粗著嗓子大聲回答。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你們相信嗎?我的腳已經有一個多星期都沒著地了,而所謂的腳踏實地就是指跟現在相反地狀況!人若是不能腳踏實地。心裡總是覺得彆扭,我連說出來都覺得沮喪!」

「誰不是這樣?」羅蘭娜知機地湊到攝政王身邊,她挽住小男人的手臂。並用胸膛的柔軟輕輕按撫男人地臂膀——史記官的經驗表明,這種舉動會消減這位主宰者地煩躁心情。

果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很吃男爵夫人這一套,他舒展開眉頭,又正式向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打了招呼,然後他就非常友好地問:

「閣下,我聽說……您就是土生土長的亞辛昆德拉人?」

「是的殿下!」薩繆爾點了點頭。他在非正式場合的話一向不多,這次似乎也是如此。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這也是他不喜歡跟蘭登佈雷侯爵打交道的一個重要原因,這傢伙聽不懂玩笑話、不解風情、呆滯、刻薄!面相說好聽了是英俊,說不好聽地就是棺材板!也許棺材板的色調都比蘭登佈雷侯爵的神情生動一些。

「能為我描述一下你的故鄉嗎?我只知道亞辛昆德拉是多瑙河下游地位僅次於維耶羅那的航運樞紐口岸。」

「我的故鄉?」說起話來像老古董一樣死板的薩繆爾終於在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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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沒有到過亞辛昆德拉的港口,而是走陸路接近這座工商業極為發達的城市,您就會發現它的許多可愛之處,

比如建於教歷一世紀地羅曼眾神堂、建於教歷四世紀的霍魯姆斯修道院,還有使用了數百年的市政廳、泰坦最傳統地油料作坊,哦對了!六世紀時的大文豪亞里遜伯爵的故居。那是一個極為浪漫的莊園——我和妻子相識地地方……」

「您結婚了?」奧熱羅男爵夫人極不合時地打斷了蘭登佈雷侯爵,但她在說完話的一瞬間就漲紅了臉,她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非常冒失。

「我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結婚了!為什麼這麼問?」薩繆爾極為紳士地笑了笑。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史記官的話語裡蘊涵著一股醋勁。

「哦啦!是啊!你為什麼這麼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帶著假惺惺的笑臉,他用這副惹人心煩意亂的嘴臉面對羅蘭娜,倒不是責備,而是對男爵夫人的不自量力進行譏諷。

「我只是好奇而已!」羅蘭娜不著痕跡地甩了甩頭。她十分情緒化地丟開了帝國攝政王的手臂:

「奧斯卡!你得搞清楚,我不想每次都得跟你解釋一遍!我若是對一個男人有好感的話僅僅是有好感,而不是急著想要跟他上床!」

說完話的男爵夫人獨自回去船艙,奧斯卡叫她也沒理會。羅蘭娜一直在想,若是女人展示出對異性的好感就是下賤、荒淫,而男人……特別是已婚男人,他們在對女人做同樣的事情時就是浪漫、煽情——可見世俗對男人和女人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標準,這個標準可以讓男人無法無天無聊無恥,而女人就得依循這個標準做個賢妻良母或是一個安份的情人。

「羅蘭娜……我不是那個意思……」帝國攝政王對著情人的背影大聲叫喊。

史記官走進船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得清了清嗓子,他對莫名其妙的蘭登佈雷侯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哦啦……咱們說到哪了?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動物對不對?」

「不不不!」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連連搖頭,「殿下!不關女人的事,咱們說的是亞辛昆德拉。「奧斯卡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亞辛昆德拉!對了!閣下剛才是怎麼說的來著?亞辛昆德拉的港口怎麼了?」

蘭登佈雷侯爵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就像我說的那樣,您要是走陸路,亞辛昆德拉尚算一座美麗的城市,可咱們要在碼頭靠岸……說真的!那會是一場噩夢!」

「為我形容一下!」

「我只說一件事您就可以想像得到亞辛昆德拉港的樣子!」薩繆爾伸出一顆手指頭,在他臉上儘是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

「整個口岸地區是隨著南方商貿和航運業的發展在半個世紀之內迅速繁榮起來地!也就是說,那裡完全沒有經過合理的城市規劃,這一點直接體現為——您在口岸附近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絕對找不到一個公共廁所或是公共衛生設施!而那裡每天都集中著幾萬人和貨船運進運出地大量牲口!您能想像得到吧?」

「我的天!」奧斯卡邊說邊在胸膛上劃下十字手勢。「這樣地地方我遇見過兩個,都林的巢穴、維耶羅那老城!一樣的雜亂無章、一樣的臭氣熏天!」

「是啊是啊!」蘭登佈雷侯爵笑著點頭,「您說的這兩個地方我也去過!在維耶羅那老城。您得時刻留意別被人和牲口地糞便,踩,到了;在都林巢穴……光明神可憐見!一群馬桶那麼高的孩子就已經到了持械搶劫的年紀!」

「現在不一樣啦!」奧斯卡心懷大暢,他發現和這位書記官說話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都林巢穴被02年的那場大火移為平地!我徵集了許多傑出建築師的意見才確定了這塊城區的重建計劃。等到將來……最遲也就是五年之後,從前的巢穴就會成為新的高尚住宅區。」

「呵呵!看來我和您做的是一樣地事!」蘭登佈雷侯爵的表情逐漸豐富起來。

「哦?你指維耶羅那未來的城市規劃?」泰坦攝政王露出頗為讚賞地神情,「我知道你是維耶羅那重建計劃的總設計師,而且……你的工作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那只是一件小事……」南方政府臨時行政委員會地書記官極為謙虛地擺了擺手,可看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眼裡就不一樣了!戰後維耶羅那的城市規劃會是一件小事嗎?如果這樣的事都是小事。那麼什麼樣的事才能稱為大事?

「殿下!您知道嗎?西南部泰坦和帝國北方雖然在戰爭中遭受極為嚴重的破壞,但就我國當前面臨的實務來看,重建工作的重心並不能局限於舊有的樣式和規模,我們需要創新、需要開拓、需要發展!在這其中……發展最為關鍵,創新和開拓都只是謀求發展的手段!」

「創新?開拓?發展?」奧斯卡像跟著老師學舌的小學生一樣重複了一遍。

「是的殿下!創新、開拓和發展!」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帝國的主宰者,想要在對方身上尋找答案,可問題是……薩繆爾若是對一個實業家或是一個精明幹練的地方官說起剛剛那番話,相信對方一定會為他的發言起立鼓掌,可換成是現在這位帝國攝政王。不管蘭登佈雷侯爵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期望有多大,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哦啦……」泰坦攝政王叫著口頭禪,他抓了抓頭、搓了搓手。最後又撓了撓鼻子,在把他的不自在表達清楚之後,奧斯卡終於對南方政府的政務書記官說:

「呃……你能為我解釋一下嗎?」

「我的天哪殿下!」蘭登佈雷侯爵展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又或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您看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國家不能是一成不變的國家!在經歷與敵人的殊死決鬥之後,泰坦的出路只有兩條。一為倒退、一為前進!我們自然要選前進,像近衛軍一樣大踏步地前進,可憑什麼呢?帝國的民生經濟始終無法恢復戰前的水平,西部地區南部地區和北部地區又面臨更為艱巨的重建工作,而國家又花不起這筆錢!」

「是啊!」奧斯卡無辜地點了點頭,這是他的責任:「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憑什麼發展?憑什麼前進?」

「國家的前進與發展需要一個長久的規劃!」蘭登佈雷侯爵忽然嚴肅起來,他挺直胸膛,話音短促有力,甚至用上了家鄉口音:

「我國的人口基數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神聖泰坦作為主流強國之首的政治地勢,怎樣利用這項優勢是您的事情!就像上一次,您從斯洛文裡亞帶回了百萬黃金,這很好!可您絕對不會想到,這筆錢都被大量充作宮廷的奢侈用度以及地方財政和軍隊系統裡的浪費!」

奧斯卡的眼睛轉了轉,「你想說明什麼?」

「請殿下容許我再舉一個更生動地例子!」

攝政王點了點頭,他的頭腦在身體上船之後第一次飛速運作起來。

「我的故鄉。亞辛昆德拉!」蘭登佈雷侯爵在提起老家地時候又擺出那副痛心疾首的嘴臉:

「剛剛咱們不是說過了嗎?亞辛昆德拉港口新區地衛生狀況簡直糟透了!在這種時候我們就不能用經濟學或是商業上的思考來對待亞辛昆德拉的問題,因為,「…不管商貿和航運的發展給亞辛昆德拉帶來多少收益,只要有一種疾病在人畜雜居的環境中蔓延開來……歷史上有過一次教訓,教歷六世紀晚期地意利亞賓斯法利亞港,一隻老鼠攜帶的病菌奪走了西大陸數百萬人的生命!

我的意思就是——沒有經過長久發展規劃,的城市最終面臨的處境就是毀滅!同理。國家也是如此!再深入一點……任何沒有經過合理規劃的建設和發展都只是對資源的浪費,等我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一切都晚啦!」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板著圓臉,他沒有繼續這番談話,而是獨自一人默默地走開了——這不是他的風格!不管是贊同還是反對。他都不是那種把話藏在心裡地人。如果他覺得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是個精明的行政官,他會當面稱讚對方:如果他覺得對方說錯了,他會當即否定,用自己的言論打敗窩囊廢。

帝國攝政王什麼都沒說,他拒絕早餐,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大帆船地臥室裡,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觸動了他。

熟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人都清楚,泰坦帝國的現實主宰者一定受到深刻地觸動,如果不是受到強烈的心靈震撼,他不會表現出落落寡歡地神情。更不會像失戀的女人一樣躲在房間裡!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自然以為是他說錯了話,於是他一直守著攝政王的艙門,可這並不關他多少事。只能說事情的起因緣於他的那番話。

「沒有經過長久發展規劃的城市或國家最終面臨的處境就是毀滅!」

「任何沒有經過合理規劃的建設和發展都只是對資源的浪費,等我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奧斯卡反覆琢磨這樣兩句話,以這個年輕人的性格來說。我們之前強調過的,他在面對自我的時候很少反省,即使有過,也僅僅是懊悔或是困惑之類的情緒。單就情緒而言,他的暴虐經常性地得到宣洩,而他的內心卻對這個世界認識得並不是多麼深刻,

至少對於他來說,身為泰坦攝政王的世界應該是多姿多彩,並且必然是廣袤無垠的,可奧斯卡卻覺得自己被一些條條框框束縛起來,他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卻失去了不羈的狂野的心靈。

多說無益,很難得的,在為期一星期的多瑙河之旅就要結束的時候,泰坦帝國攝政王開始了全面的反省。

有思想……哪怕是稍稍有些見識的人都該相信,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如果一件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大事沒有了長遠的計劃,就像亞辛昆德拉城一樣,一場瘟疫就可以徹底毀滅它!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發覺,他的人生,即使具體到婚姻、軍旅、政治生涯,他對這些事從沒有過完備的計劃,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以說是在不停地前進,他的事業也在不停地發展,但他已經明白,再這樣走下去的結果只有極小的可能登臨輝煌,而更大的可能是徹底地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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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7:58
這件事已經有過印證!為什麼南方貴族三番五次地針對帝國攝政王實施暗殺?原因就是他們發現,泰坦若是沒有了安魯家的小兒子,這個神聖的大帝國就會陷入徹底的驚慌失措,然後在混亂中轟然崩塌。

奧斯卡就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他第一次這樣想,但他知道這是事實!生老病死,這都是光明神的安排,沒辦法的事!如果有一天他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得給他的家庭和親人留下什麼?

答案是奧斯卡早就準備好的,一直以來他都有這樣的念頭:要把一個繁榮強大的帝國留給自己地兒子(女兒也行)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但他總會有的。

既然要給後人留下這樣一件物事,那麼他在有生之年地工作就是建立一個繁榮強大的帝國!天可憐見!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肯定。他在之前只是夢想著自己會是一位皇帝,卻沒想過自己做這(奇*書*網-整*理*提*供)個皇帝是為了什麼?

「我若為皇……」泰坦攝政王開始犯嘀咕,現在看來……只要他地妻子樂意的話。新皇加冕並不是一件難事,奧斯卡有泰坦國民的擁戴。

還掌握著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系統。

軍隊!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又是一驚!他的人生也好、他地夢想也罷,他的軍隊是他擁有一切進而達成一切的根本,可他再一次醒悟,軍隊的前進和發展同樣沒有經過合理的規劃,水仙騎士和帝國近衛軍都是如此!

也正是如此——泰坦在打贏一場大戰過後面對軍隊冗員無計可施。

而裁軍之後又使保家衛國的常規力量顯得異常薄弱;一味減員不是辦法、一味擴張也不是辦法,一切都得有個長遠的計劃!

「任何沒有經過合理規劃的建設和發展都只是對資源的浪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深以為然,他是聰明人,聰明人做起事來才會得心應手。當他打開臥艙大門的時候正好遇見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跪在甲板上一臉惶恐地望著自己,泰坦攝政王就拍了拍安魯王朝第一任內閣總理大臣地肩膀:

「很遺憾地告訴你,再過一段時間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就要撤消了,這意味著你會失業,明白嗎?」

蘭登佈雷侯爵意興索然地點了點頭,首都傳來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南方自治政府壽終正寢地時刻就要到了。

「我這裡有一個職務上的空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是什麼?」薩繆爾有些驚懼地打量著帝國攝政王,「你要知道,我是南方最有名的敗家子。對行軍打仗也不是很在行!」

奧斯卡擺了擺手,「肯辛特宮派駐內閣政務觀察員!你可以把這個職務理解為我的私人政務秘書,也可以把它理解為宮廷對內閣事務地協調官。「蘭登佈雷侯爵似乎並不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但甲板上已經有些好事的傢伙過來恭維他。

人們都說這個職務相當於內閣總理大臣和帝國攝政王的副手。薩繆爾吧嗒吧嗒地眨著眼,他想說點什麼,而且現在的情況表明他必須要對帝國攝政王說點什麼,可他能夠想到只是自己在南方政府的例會上把面前這位主宰者氣得大喊大叫。

「您……我……」

「不用謝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又擺了擺手,說實在的,他並不瞭解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這個人,但理智告訴他這個決定肯定沒錯!

多數時候,也就是在莫瑞塞特皇室成立內閣之前,所謂的「皇室政務觀察員」都是為準國務大臣準備的。通過這個職務,即將接任國務大臣的人選可以提前接觸皇朝政府事務,為他順利上位執掌朝政鋪墊道路。

對於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來說,現實意義上的提升來得突然又匆促,他甚至懷疑大英雄王一定是在臥艙裡吃錯了什麼東西!至少是在一刻鐘之前,他還是南方生意場臭名卓著的「破產專業戶」而此時此刻!看看隨行的那些政務官員的嘴臉,他們爭著巴結帝國的下一任內閣總理大臣。

船在水面上,艙室的私密性並不是十分完善,蘭登佈雷侯爵在有了新身份之後又找帝國攝政王談了一次,人們在甲板上就能聽到幸運的破落戶在和至高無上的獨裁者激烈地爭辯著什麼,可這種聲音響過片刻之後就被竊竊私語取代了。攝政王的護衛驅散了守在船艙外面的閒雜人等,這些好事之徒又開始嘀咕,他們都說蘭登佈雷家的敗家子竟然這麼快就進入了角色——說話的口氣尖酸刻薄!

中午一點,載著帝國攝政王一行的武裝船隊還是沒有趕上順風,他們錯落了午餐,而獨裁者又厭倦了船上的伙食,隨行人員只得陪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餓肚子。好在陽光正艷的時候,亞辛昆德拉港口衛戍區的軍樂團奏響了《近衛軍進行曲》攝政王地船隊像接力一樣吹響海螺號。他們的多瑙河之旅眼看就要結束了。

奧斯卡直到船舶靠岸的時候才豁然發現,他地座艦就是大名鼎鼎的「維耶羅那天行者號」這是泰坦船工和不服輸地設計人員自主研發的五桅吊帆式遠洋戰船,儘管它從來沒有出過泰坦內河。但它左右兩舷二十八個炮窗也不是擺設。在維耶羅那會戰期間,「天行者」一直擔負運兵補給船隊和救傷船隻的護航任務。許多受過它關照的傷員都親切地叫它「老大哥」

「維耶羅那天行者」體積龐大,近百名水手在船長的指揮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艘炮艦泊進港口噸位最大地碼頭。

就像蘭登佈雷侯爵形容過的那樣,亞辛昆德拉的港口新區完全就是苦力和貧下市民的聚居地,與碼頭一街之隔的生活區儼然就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低矮的棚戶雜在牲口圈中間。肥大的母豬拖家帶口滿街亂竄,樣子比到場迎接帝國攝政王的人群還興奮。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朝人山人海的口岸揮手致意,他地精力多半用在齜牙咧嘴和抓耳撓腮上。眼瞅著碼頭上的船工已經推來下乘的木梯,攝政王還是忍不住和他地史記官咬起耳朵:

「羅蘭娜!你看到了嗎?港口的河面上飄著一層糞水,近衛軍搭建的街壘上拴著奶牛!這是什麼鬼地方?雜技團的集散地嗎?」

奧熱羅男爵夫人沒有搭理心情煩躁地攝政王,她始終保持著臉上的笑容,像所有的貴婦人那樣對著熱情的市民輕輕揮手。

「水手在幹什麼?還不讓我雙腳著地嗎?」

奧斯卡開始左顧右盼,煩不盛煩的男爵夫人只得大力捅了一把,自知離譜的攝政王只好端正態度,對著碼頭上的人群擠出難看至極的笑容。

在戰爭期間就開始戍守亞辛昆德拉港的近衛軍官兵還是有些自知之明。他們力挫地方官員,把碼頭上的一些歡迎節目全都為最高統帥省掉了!等到「維耶羅那天行者」響過一陣禮炮,帝國攝政王一溜煙的跑下船。

盡職盡責的帝國軍人就把大英雄王嚴密護衛起來,也不管地方官的臉色,逕直引領攝政王離開了骯髒混亂的碼頭。奧斯卡沒有騎馬,儘管他走得很匆忙。

但他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在鎧甲和盾牌組成的圍牆裡頭,大英雄王撕開領口,高高舉起掛在脖子上的項鏈」卜小的神牌在陽光下冉冉升輝,人們就向神明賜予人間的聖徒高呼萬歲,少女會暈倒、老人會流淚、熱血男兒會袒胸露背,把拳頭伸向天空……

總的來說,亞辛昆德拉的底層市民和絕大多數泰坦下層人民一樣狂熱!他們為大英雄王的到來歡欣鼓舞,為神牌和帝國軍魂的到來徹夜狂歡,儘管近衛軍把貴族聚居區劃為戒嚴地段,可在城市中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聽到聲勢驚人經久不絕的歡呼聲。

亞辛昆德拉的貴族和上層人士對帝國攝政王的歡迎張弛有度,先是一大群小鴨一樣的少女爭相獻花,然後就是貴族男士在市政廳前集體宣誓……這個節目有點意思,貴族們的效忠對像不再是莫瑞塞特皇朝,而是頂大英雄王頭銜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人們甚至公開表示「忠於安魯」

既然已經腳踏實地,奧斯卡再也沒有輕飄飄的感覺,他在亞辛昆德拉的市政廳展示出帝國主宰者應有的權威和風姿,他在臨時草擬的演講稿中極力讚揚了亞辛昆德拉的地位和在第二次衛國戰爭中的突出貢獻,但也對這座城市的法度和港口新區的混亂面貌進行了猛烈的批評,一時間搞得在場的地方官員忽喜忽憂、冷汗奔流。

結束了短暫熱烈的見面會,市政廳提前開放晚宴。餓了大半天,攝政王殿下的隨行人員大快朵頤,只有奧斯卡有所收斂,他在擺滿一桌的菜餚中只揀選了好消化的薺麥麵包和草莓沙司,至於炸得金黃奪目的河鮮卻一口未動,他一見到餐桌上的魚蝦就會下意識地想到浮在碼頭河面上的糞水——哪裡會有胃口?

晚餐在五點剛過的時候就結束了,攝政王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善於察言觀色地聰明人都看得出。亞辛昆德拉市政官員為了討好大英雄王就把準備了一個多星期的政府招待會推遲到七點舉行。這樣一來就能讓帝國的主宰者休息片刻。

「不想休息?」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瞪圓了眼睛,他一把撇開手上地信紙,一旁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連忙從地上揀起信件。這是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將派人送來地親筆信——丟不得!

「我的殿下!尤金將軍要是不想休息的話……」

「叫他算了吧!」奧斯卡用咆哮打斷軍情分析處長,「不想休息?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生病的時候就好好休息。現在我把阿貝西亞派過去了,他反倒喊著復出!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明擺著要拆我的台嗎?」

「您先別發火!」盧卡斯一邊說一邊示意門外地侍從們把殿下的冰熊沙發抬了進來:「我的殿下,您總得考慮一下尤金將軍為什麼一直跟您唱反調,他這樣做總是有目的的!」

「他有什麼目的?」奧斯卡一屁股坐倒在他的冰熊沙發上,好在科寶,貝格尼的製造工藝仍能承受泰坦攝政王的體重。「他的目地無非就是為了繼續把持南方軍。我不會讓他如願!這個老傢伙要是把我逼急了……「「殿下!殿下……」軍情分析處長連忙叫停,「我的殿下,您千萬別著急,事情還不到那個地步!您應該再往更深的層面想一想!」

奧斯卡喘了幾口氣,他確實開始琢磨,而且他一直知道自己對尤金將軍地認識是非常武斷的,從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一貫表現出的人格來看,這位老將軍的方方面面都可以作為泰坦軍人地楷模,他不會做出固執己見把持軍權那樣的事情。

「如果是您或是間接由岡多勒·阿貝西亞上將還有達答拉斯皮切中將執掌南方軍,您猜那些一直對您有所不滿的南方貴族會怎麼看待這件事?」盧卡斯笑瞇瞇的。他在盡力開導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最高統帥。

奧斯卡緩緩點頭,事情還是很好理解的:

「那些貴族會發瘋,有五省近衛軍站在我背後。任他們興風作浪也收不到效果,反倒會害了自家性命!」

「沒錯殿下!一點也沒錯!」盧卡斯終於笑了起來,「想通這個關節就不難理解尤金上將與您的……鬥爭!其實尤金將軍是在一定程度上維護南方政局的平穩,他掌握軍隊。站在中間,不向任何一方傾斜,這對南方貴族沒有壞處,對您也不失為一種好處!」

「對我有好處?」攝政王皺起眉頭。

「反咬主人的狗不是沒有,但都是在被主人逼急了的時候!」軍情分析處長陰惻惻地說:「如果您掌握了南方軍,南方貴族必定以為大限已到,他們會在大難臨頭之前放手一搏!尤金將軍怕的就是這個!」

「難道要我向尤金道謝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挑釁似地瞪著大學畢業生,但他的語氣已經軟弱下來:「再說……再說尤金完全可以事先向我說明這一點!可他沒有,反倒讓誤會越來越深!」

盧卡斯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您應該看得到,這正是尤金將軍的可貴之處!他沒有知會您,也沒有和抱成團的南方貴族打交道,所以兩方人馬只能在南方地界上持續觀望,而我們在這段時間內已經掌握了主動,我覺得現在的局勢有一多半都是尤金將軍的不戰之功!」

「你是不是看上了尤金將軍家的女兒?」攝政王有些狐疑地打量著自己的心腹愛將。

「我可沒有!」盧卡斯連連擺手,「就事論事而已!如果您一味催逼尤金將軍……說真的殿下,這會在南方軍內引起部分官兵的強烈反彈,咱們得不償失。」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不那種氣量狹小的王者:

「哦啦……囑人給尤金上將送封信吧!就說……閣下用心良苦,攝政王感恩戴德……剩下的你自己去編,我是說不出口了!」

盧卡斯只得苦笑,這就是所謂的給主人擦屁股。

「不是我說你……」奧斯卡突然由沙發上湊近他的軍情分析主官。

「今天你是怎麼了?暗地裡高興什麼呢?一進市政廳就見你笑得合不攏嘴,你那位火眼女孩兒的預產期不是在四月份嗎?」

盧卡斯抓了抓頭,他就知道事情瞞不過明眼人:

「殿下……剛剛由意坦邊境傳來的消息!」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冰熊沙發上忽地一聲跳了起來: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盧卡斯還在賣關子,可他的主人已經提起他的衣領,鐵手就要掐住他的咽喉。

「我的殿下!特戰旅長呂克·西泰爾將軍說,突擊團發現了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的行蹤!」

「誰在乎他的死活?」奧斯卡又開始咆哮,「快點告訴我!那條大蟲子還發現什麼了?」

盧卡斯猛烈地喘息:

「如您所願,別列斯基團長還帶回了格羅古裡安的屍首!」

「哦啦!」帝國攝政王竟然原地翻了個觔斗,但他突然止住笑,「派人告訴大蟲子,我等不急要見一見那個老傢伙,先把人頭給我送過來,至於屍首……掛到維耶羅那的森羅萬宮廷廣場上去曬一曬,那個老傢伙準是生了一身臭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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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8:24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窗外,夜正在掙扎著醒過來;月光下黯然無色的大山如此生動地夢見了它那失去的色彩,以致在這萬物復甦的春的季節,那些黑色的高大山體幾乎幻成深紫色,沐浴著月光,遠近排布,點綴在黑夜的幕布裡。

一輛馬車沿著蘇格多洛山的盤山道緩緩攀高,作為阿卑西斯山系的一部分,蘇格多洛並不出名,因為翻山來往的交通尚算便利。

人們不會記住可以輕易征服的山嶺,千萬年來,那些披著冰雪的外衣、包裹著峭壁岩石的孤嶺絕峰才有資格受到人類的崇拜。人們無法征服頂峰,就把這些絕難之境引為神聖的所在。這不失為一種聰明的做法,附和哲學的深刻要義。

大多數地區的南方人在冰融雪化的時候都說「春天來了」——在坦語中可以表示為一個元音詞組,語法關係是主動結構,而蘇格多洛山區的居民習慣說「趕春」《泰坦正字法》中沒有這個輔音單詞,可蘇格多洛人結結實實地用了十個世紀。按照山民的解釋,「趕春」是一個復合動詞,以輔音開頭元音結尾,強調的是「趕」春倒在其次。

馬車似乎並不是在趕路,兩匹泰勒純種馬的厚實脊背上掛著一層細密的夜露,每走出幾步就會噴出一口白色的氣霧,間或打個響鼻或是打個噴嚏。

車伕很年輕,他坐在車首的駕者席位上小心翼翼地提著韁繩,夜裡行路難,特別是在山區。看這個年輕人的穿著打扮就是那種貴族人家供養地僕人。可他操持的馬車卻沒有明顯的徽號和標記,這只是一輛再普通不過地旅行馬車,車廂頂上還堆放著主人家的行李。

與往日不同。黑燈瞎火地盤山道在這天夜裡竟然一片光明。不知是誰給山道兩側插滿火炬:山風激勵著火把的光芒,遠遠望去。馬車就在一條火的長河中蜿蜒前行,順著火流的走勢時高時低、時緩時急。

山道在距離山脊還有兩三公里的地方出現一個岔路口,向右是下止,地道路,向左可以直達山頂。下山的路崎嶇不平,倒是十分寬敞。可以容納一車一馬並行其上;上山的道路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是斥巨資修緩的私人馬路,這樣的馬路多半都會連通一處私人領地。

馬車在岔路口上停了下來,年輕的車伕輕輕敲了敲駕者席位的背板,其實他不想打擾性情古怪的主人,可一夥全副武裝面相不善的近衛軍士兵在下山的道路上修築了街壘。看情形……別說是馬車,就連一隻老鼠也無法穿越刺刀和鐵絲網構建地牆壁。

馬車裡的男主人不耐煩地拉開車窗,他探頭看了看,刺刀、火槍、背囊式的彈藥刨——,「南方集團軍群和五省地方軍都沒有這玩意兒,答案只有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搞鬼把戲。「上尉!為什麼攔住山道?」

對方認識軍銜。這讓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地上尉隊長有些意外,他朝馬車裡的貴族立正敬禮,然後便冷淡打量對方的面孔。再又與手裡的一疊畫像進行比對。

「您是……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

「是地!我就是!」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興高采烈地點了點頭,他似乎真的很開心,這一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東躲西藏地過日子,在別人問起他的身份時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回答得這麼流利。

「上尉……打個商量怎麼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請人制備這些畫像花了多少錢?我要把我的那張買下來。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擲彈兵上尉沒有言語,他知道對方是在譏諷帝國的大英雄王,不過他並沒發火,而是回到他的街壘上,在一張紙捲上寫下來人的名字。

「您可以上路了!」

德奎利亞伯爵望了望上尉隊長手指的方向,「那是山頂!你確定嗎?我記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把這次會晤定在山那頭的一個……」

「這裡沒有問題!」擲彈兵的長官斷然打斷輕佻的伯爵先生,他討厭對方在提到最高統帥時的那種譏笑一般的口氣。「您可以選擇去或是不去,如果您要赴會,我說得很清楚,上山!別問問題!」

伯爵大人撇了撇嘴,他縮回頭,「我討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一個女聲從車廂裡傳了出來:「別這樣……」

馬車繼續前行,上山去了,擲彈兵上尉朝著車轍吐了一口濃痰,他隨手召過一名部下,口氣森冷陰鬱:

「通知上頭,情況有變!那柯斯德奎利亞帶著家眷,車裡有他的夫人……好像還有孩子。」

是的!那柯斯德奎利亞帶著家眷,這位伯爵老爺來自勃特恩省的岡佐市,年輕的時候曾做過一任市長,後來在首都也有過出任公職的經歷,但像許多外地來都林謀生的南方人一樣,德奎利亞伯爵受到首都貴族的排擠,他不甘屈就一位大字不識的上司,最後乾脆辭官返鄉,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做起生意。

應該說現下的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依然年輕,他有一對六歲大的雙胞胎,還有一位正當雙十年華的漂亮妻子。在南方貴族的有識之士眼中,德奎利亞伯爵是年青一代實幹家的代表人物,他的思想和他的言行舉止都走到了時代的最前沿,在格羅古裡安老伯爵仍在倡導分而治之的時候,他已經想到和自己的特權階級斷絕關係。

不管怎麼說,這位主張徹底斷送獨裁專制統治的伯爵老爺早在戰前就已被帝國軍情局列為最危險的分離份子之一,他在秘密行動部門的恐怖黑名單上排名第四位……那柯斯不知從哪得到這個消息,他沒有畏懼。反倒像炫耀一樣逢人就提,彷彿自己已經成了泰坦自由事業的烈士。

今天是教歷803年3月13日,星期五。春天地氣息已經完全佔據泰坦南方的山川大地。此時山外懸著一輪滿月,不但圓。而且美麗……不但美麗,而且懸疑!

德奎利亞伯爵一直都在揣摩帝國那位獨裁者的心意,他不相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討厭強權,討厭獨裁者蔑視公理和道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不會在乎什麼道義。在這位獨裁者眼裡,強權才識公理。所以……那柯斯接著分析,這樣一個極端重視自我權益地人會和反對他的自由主意者妥協嗎?

答案絕對是否定地!德奎利亞對這一點再也清楚不過,他在之前和幾位元老的碰頭會上就說明了這一點,甚至模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心思擬好了當權者可能提出的和解方案,但令他失望的是,元老們還是決定參加帝國攝政王開設地會議。

也許這是一個陷阱,也許到會者的下場都是有來無回!也許……那柯斯並不在乎!和他一樣年輕的朋友們都勸他不要離開國外的藏身地,可他是鬥士!既然有一次當面痛斥當權者的機會,那柯斯絕對不會錯過。他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別拿起司不當乾糧!

真正的鬥士不會屈服於恐怖的淫威。

還有一點值得懷疑……德奎利亞十分清楚自己並不是在胡思亂想,看看窗外,山道盡頭的絕壁上已經浮現一座石頭碉堡的影子。那就是安吉赫堡!伯爵老爺鎖緊眉頭,面孔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安吉赫堡……安吉赫堡!安吉赫堡曾是南方貴族中的有識之士秘密集會地重要據點,可是現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選的好地方,這位獨裁者要在南方貴族宣誓忠於自由事業的神聖會場逼迫他地敵人承認他的權威!他打的好主意……

德奎利亞伯爵鄙夷地啐了一口。嘴上還不乾不淨地罵了一句,他的妻子有點不耐煩,責怪他不該當著孩子們地面「出口成章」還說無論如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是那個帶領全民族贏得抗戰勝利的大英雄……

「閉嘴吧你……你懂什麼?」伯爵有些惱火地責罵妻子,他的妻子猛地別開頭,眼裡含著淚水,但嘴巴倒是閉得又緊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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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自己的口不擇言,德奎利亞伯爵在尷尬地等待了一小會兒之後終於開始耐心地安撫妻子,他的妻子沒什麼見識,不過泰坦的貴婦人多半沒什麼兩樣,她們熱中於化妝品、熱中於時尚新潮的服飾,等到伯爵老爺說到回去意利亞的時候會給她再挑一副鑽石耳環,女人便「不得已」地破涕為笑,嘴上說著「誰稀罕你的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馬車快要駛進城堡的時候,德奎利亞伯爵夫人突然捅了捅丈夫的手臂:

「我聽說斯亞蒂珠寶店來了一批新款式……」

男人翻了個白眼,「好的好的!等我打發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咱們就去……」

女人心滿意足地親吻了丈夫的面頰,她轉向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醒醒吧孩子們!一會兒你們就會看到全泰坦最大的大英雄!」

這次男人倒是沒說什麼,但他的笑容已經表明一切!全泰坦最大的大英雄?應該是全泰坦最大的屠戶才對!

「安吉赫」同樣是蘇格多洛山區方言,由於意境優美加之歷代文學作品中的引用率甚高,《泰坦正字法》就有了這個生僻詞彙的註解,意思是「月亮石」

外鄉人都把安吉赫堡叫作月亮石城堡,這使這棟古堡成為遠近聞名的浪漫之地。可自打城堡的主人離奇失蹤(據說是死於軍情部門的秘密監獄)城堡日益蕭條,除了晴朗的夜晚有明月光臨,一度繁華喧嚷的「月亮石」已如鬼蛾一般陰森凋敝。

石頭碉堡的外牆和高聳於山頂的尖塔裡有火光浮動,這使鬼域多了一些生氣,不過它的氣度還是嚇哭了從未在深夜出遊的小孩子。德奎利亞伯爵的一雙孿生女兒任憑父母好說歹說也不肯下車,直到一個面相英俊、風流倜儻地年輕小伙子把兩枚酒心巧克力塞到孩子們的手裡。

帝國軍事情報局情析一處處長笑呵呵地朝遠道而來的德奎利亞伯爵伸出手: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很榮幸見到您!」

那柯斯無動於衷兼且面容冷竣地打量著對方。「你就是盧卡斯迪亞巴克爾?」

「是地我是!」泰坦攝政王的軍情頭馬依然面帶笑容。

德奎利亞伯爵盯住對方遞來地手臂,那雙手白淨細膩,可在那層皮膚下面的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穢物。那柯斯厭惡地別開頭,他轉向妻女:

「來吧!我們進去!」

為了掩飾尷尬的處境。盧卡斯只得朝門廊的方向順勢一擺手,「您請,我為您引路……」

「不必!」德奎利亞並不領情,他冷淡地注視著對方地眼睛:「感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美意,這裡我很熟悉!」

「我得提醒您!」軍情分析處長終於隱忍不住。他板起面孔,換上一副與他的面相極不相稱的陰冷神情:「您不能直接稱呼帝國攝政王、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的名姓,您得叫他殿下!這在您看來也許並不重要,但出於好意,我還是想糾正您的措辭,您不是來惹麻煩的吧?」

「糾正?你和首都的那些鷹犬爪牙不是一直在糾正嗎?而且……」

那柯斯用一聲冷哼極力嘲諷軍情分析處長,他邊說邊指了指停在城堡內牆前的十幾輛馬車,看來那些貪生怕死的老傢伙們已經到了:

「看得出來,你地工作卓有成效,我得祝賀你!」

迪亞巴克爾子爵緊攥著拳頭。胸口急劇起伏!他受過這樣的羞辱嗎?他遇到過這樣的諷刺嗎?他捫心自問,即使他承認自己經手地某些事物與傷天害理不無關聯,但這是立場問題。於國於民,他問心無愧,他相信自己的主人也是這樣認為,可面前這個傢伙……

「你不怕死?」盧卡斯很少這樣直白地闡述一件事。他動了真怒……一發而不可收拾。

「怕!」伯爵老爺裝模作樣地捧住心口,「我怕極了!就像那些早早便趕到這裡的老頭子們一樣,我怕死!怕得要死!」

「別這樣……求求你們!」德奎利亞伯爵夫人終於站到兩位男士中間,她向丈夫投去懇求的眼光,那柯斯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正在專心研究酒心巧克力地兩個孩子,他終於抿緊嘴,也不再示威似地瞪著盧卡斯。

「迪亞巴克爾子爵!幸會!」伯爵夫人以討好地身姿朝軍情分析處長遞出手背,「在南方貴族名暖口中,盧卡斯這個名字的出現機率甚至大過英雄王殿下!」

盧卡斯狀似自得地笑了起來,他是泰坦帝國的軍情分析處長,他在一瞬間裡理順了自己的心態:

「幸會夫人!」迪亞巴克爾躬身親吻了女人的手背,「不過我得拜託您……您可千萬別對攝政王殿下提起剛剛那番話,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給我扣一頂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伯爵夫人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她已經瞥見丈夫那副見了鬼的神情,她只得收起輕浮的笑容,站到一邊不在言語。

「裡面請吧!」盧卡斯又朝門廊的方向探出手,「夫人和兩位可愛的小小姐請到內室稍事休息,那裡已經準備了精美的茶點,至於伯爵閣下,您得立刻趕到會場,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在十點一刻的時候就宣佈了會議議程,您整整遲到了一個鐘頭!」

「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主持會議?」那柯斯驚疑不定地瞪大眼睛,這位獨裁者約會了南方貴族集體中倖存下來的所有骨幹份子,而他自己卻沒有到場,那這個會議還有什麼盼頭?獨裁者分明是想把南方貴族的領導核心一網打盡,可笑那個自稱是聯絡官的傢伙還口聲聲地說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以人格擔保到會者的安危!一個出而反爾的偽君子會有什麼人格可言?

「你們留在車上!哪都別去!」德奎利亞伯爵厲聲吩咐自己的妻女,他的音量把女人和孩子嚇得面無死灰。

「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盧卡斯已經湧起拔劍地衝動,「別讓我再重複第三次!」

「好吧好吧!如你所願!」那柯斯不再爭執。「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攝政王殿下為什麼沒有到會?他在信中說過會議由他親自主持!」

軍情分析處長狀似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帝國攝政王不會為了一次調解會而耽擱國家大事。他忙得很!如果今天夜裡還有時間,他說過還是會趕過來的。您若是不想繼續呆下去地話可以離開,沒人會阻攔您!」

「誰怕誰!」德奎利亞伯爵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他撇開軍情分析處長,大踏步地邁進門廊,可下一刻他又轉了回來。先是吻了吻妻子,又吻了吻水晶人兒一般的兩個小女孩兒:

「親愛地!帶著孩子在馬車上等我,哪都別去!」

丈夫不厭其煩地囑咐著妻女,他頹然轉身離去,身後卻有一頭自以為是天使的豹狼正用不懷好意的眼光追隨他的背影。

「失望嗎?」盧卡斯緊跟著那個討厭的傢伙,「攝政王不在,你就失去表演地機會了對不對?不過你放心,英雄王殿下一定會出現的!」

德奎利亞伯爵沒有理會來自身後的冷嘲熱諷,也沒有留意城堡四周那些核槍實彈的士兵,他熟門熟路地走進門廳。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說實在話……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並不想以官家代表的身份主持這場秘密的非正式會晤,奈何他是帝國攝政王的政府事務觀察員,奈何他在南方貴族圈中尚有聞達之士的口碑!

就在到會的南方元老豁然發現會議主持人不是帝國攝政王的時候。

幾乎所有人都像德奎利亞伯爵那樣湧起「有來無回」地念頭,可既然官家派遣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出面……以這位大人的經歷來看,一向都是這位侯爵大人被人騙,沒人聽說「破產專業戶」騙過誰!

遲到的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擁抱了人品一流、聲望頗高地會議主持人。他還親吻了蘭登佈雷侯爵的面頰:

「侯爵閣下,我尊敬您……也信任您!」

還不太適應「政府事務觀察員」這個新身份的蘭登佈雷侯爵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指了指坐滿一室的老者,「您和在座地各位長者都是我的朋友,我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也在祈禱這次會晤能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但願如此……」那柯斯直到這時才無甚了了地聳了聳肩,他早就知道會議必然會有一個完滿的結局,但這個結局可不是他和那些一心一意嚮往自由的人想要的。

寬敞的會議室設在緊貼山體崖壁的一面,為了保全起鑒,室內四圍沒有窗戶,只在吊燈上設有一條換氣通道。那柯斯坐到方桌上一直留給他的席位,那是右手邊的第一把椅子,這象徵著他在南方貴族領導集體中不可獲缺的地位。

環目四顧,室的內陳設佈置有了很大的變化,德奎利亞伯爵還記得從前在秘密會議上慷慨陳詞的時候,由於沒有室外光線,屋內的蠟光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不過現在好了,有人在石壁對面的大牆上嵌入一面巨大的鏡框,鏡面反射了吊燈和燭火的光線,室內通明耀眼!

這是好的變化,可那柯斯卻為主人家的遭遇感到遺憾,也為軍情局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恥。

「伯爵閣下……伯爵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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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8:50
那柯斯猛然醒轉,室內的人都在盯著他看:

「抱歉……實在抱歉……」德奎利亞伯爵慌忙端正態度,「來時的路上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有些走神兒!」

蘭登佈雷侯爵擺了擺手,「不要緊,我想有必要再向各位解釋一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渴望團結協作的心意和以此為基點採取的一些措施。」

「洗耳恭聽……」德奎利亞嘴上是這麼說的,但他和幾位立場最堅定的老者同時在用戲謔的神情交換著眼色。

渴望團結協作?應該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有這個心思,不過那是被逼的!他所謂的一些措施也就是重新分配利益,除此之外再沒有別地。

在場的大佬裡面有多數人的確在乎自家地身價。他們在本質上就是信仰機會主義的投機份子。獨裁者地妥協正好附和他們的心意。在格羅,古裡安老伯爵被害之後,自由陣營中的投機份子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可謂是一拍即和,他們忙不疊地行其芶且之事!世道就是如此。那柯斯也明白這根本沒什麼好抱怨的。

「首先!」宮廷派駐政府事務觀察員翻來了手邊的一份卷宗,「攝政王殿下著重強調了第一點。也是最重要地一點!泰坦是統一的泰坦,帝國是統一的帝國!任何破壞和妨害國家統一和領土完整的集體和個人都是泰坦民族的敵人——就這一點,大家是否能達成共識!」

以里拉海省的政要巨擎馬利松老伯爵為首,信仰投機主義的老傢伙們連連點頭稱是,樣子就像應聲蟲!

德奎利亞憤懣地瞪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馬利松伯爵。按照座次就能看得出,他和馬利松分別是兩個自由派別或者說是兩種思想的代表人物。

格羅,古裡安作為領導人的意義已經不存在了,南方離心份子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那些中小資產者和起聲附和地中小貴族尚且不算,於這次調解會議上擁有發言權的派別在十幾人中就有三四個之多,不過總的來說還是主張妥協共存地人佔據壓倒性的地位。那柯斯對自由事業滿懷熱誠,可他已經發現自己興沖沖地趕來挑戰獨裁者和騎牆派實在是有些多餘。現場那種「喜氣洋洋「的氣氛讓他根本不屑發出聲音。不管怎麼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所謂的第一點共識實在是高明地很!南方貴族集體中的自由派別曾把獨立建國作為行動主旨,如果自由派與首都政府在國家統一這個問題上達成共識,那麼自由派的信仰和行動準則也就不存在了。

「您呢閣下?有什麼要說明的嗎?」蘭登佈雷侯爵湊近德奎利亞。

他聲音很低,人們都看得出他實在不希望堅持對抗的代表人物會說些什麼。

「不……」那柯斯擺了擺手,他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那麼咱們聽聽第二點!」聰明的薩繆爾沒有較真。他繼續翻開卷宗的第二頁,「對於之前有過前科……大家不要介意,我也討厭前科這個詞彙,可由第一點來看。分裂國家的確是一種罪行,所以……在本次會議達成初步共識之後,攝政王殿下和帝國司法部門對流亡國王的自由主義者將不再追究,他們可以回國,恢復名譽、恢復地權、恢復從前的身份,重頭來過!」

「您肯定嗎?這一點會有保障嗎?」

德奎利亞伯爵平靜地望著急不可待搶先發言的那個人,那個人曾是他的朋友和戰友,雖然那柯斯在心理上無法接受友人的變化,但他不會抱怨朋友——這位朋友的家人受到的摧殘和迫害已經足夠多了,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稱得上是一位勇者。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話就是保障!」蘭登佈雷侯爵望著發言人一字一頓地說出這番話,「還有疑問嗎?」

人們沒有反應,政務觀察員便輕鬆地歎息一聲:

「第三點……」

德奎利亞伯爵端著咖啡、品著茶點,態度上仍算矜持的蘭登佈雷侯爵一直在誇誇其談,可誰在乎?至少德奎利亞是一點也不在乎!他在盼著能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見上一面,他要當面質問帝國的獨裁者,他的導師是如何身首異處。

德奎利亞一直把自由運動的發起者格羅,古裡安老伯爵視為師長,而老人也把他引為自由運動的接班人,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有些操之過急了。那柯斯的資力和勢力並不足以控制亂成一團的南方貴族集體,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影響力和策動力遠不及他的導師,令一方面是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當權者對南方貴族的打擊太過凶殘凌厲。要想重新確立組織、深入開展自由運動……那柯斯已經意識到他已經失去了最有利的時機,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頭強權造就的怪物面前,他地抵抗實在是微不足道的。

敲門聲打斷了侃侃而談的蘭登佈雷侯爵。室內地大佬們紛紛望向門口。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仍是一副笑臉盈人的模樣,他朝南方貴族代表們微微欠身,然後便用所有人都能聽到地聲音輕輕叮囑政務觀察員:

「殿下已經到了。正在換衣服,他請您過去一趟……」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到了!這個消息令在座的大佬眼睛一亮。

有幾位情急的投機家爭著搶著先行覲見,可盧卡斯卻朝人們連連擺手:

「請各位大人少安毋躁,攝政王殿下剛剛因由一件機要事宜脫不開身,他從中午忙到現在,等到殿下打發了晚餐再來赴會!」

「熱心腸」的人們紛紛讚頌帝國攝政王為了國家鞠躬盡瘁的作風和態度。看情形……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現場地話,這些一貫以標榜自由為榮的南方貴族會爭著吻他的手!就像那些見了主人的狗!

沒有了會議主持人,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但沒人樂意徵求那柯斯的意見,德奎利亞也看得出,他是格羅古裡安老伯爵重點培養的接班人,祈求和解的騎牆派和各種各樣的投機份子自然會孤立他,但真心嚮往自由的人從來不缺志同道合的朋友。

幾位立場堅定地老者坐到伯爵身邊,他們把心中的看法和意見原原本本地告知那柯斯,儘管這讓那柯斯十分欣慰。可他還是要擔心自由運動的命運!如果他和身邊地老朋友們拒絕和解,那麼就是將和平拒之門外,由軍情局過往的表現來看。這些大人物一次性地離開了藏匿地點……他們是絕難安然離開祖國了!

「我……我要去看望一下我的妻子和孩子們!」那柯斯心平氣和地說出這番話,可周圍的人都聽出了他地沮喪和無助。

「去吧!」有人安慰。

「你不該把家人一塊兒置於險境!」有人責備。

「照顧好他們!」

德奎利亞伯爵愕然望向說話的人,一臉平靜的軍情分析處長為他打開會議室的大門,這……算不上是什麼好兆頭!

並沒有急著下樓。孜然一身的伯爵大人踱到走廊深處,他避開了忙著修整古堡的泥水匠,對身後跟著的兩位擲彈兵也不予理會,他走到開有窗戶的位置,盯著窗外的滿月直發怔。

「月亮石」的出處是早期泰坦盛行一時的異端觀點,異端認為月亮是一塊石頭,它的神性來自主宰宇宙的眾神之主,是被神主鎮壓於天邊的一位先知,儘管石化之刑可以延續千萬年,但智者會以月華向信仰他的人宣佈——智慧和真理的光彩永遠不會消失,在日蝕到來之際還會反噬太陽的豪光,就這一點說……這倒像是最初的反暴理念,反倒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異端了。

和3月13號的滿月做了短暫的告別,德奎利亞伯爵滿懷心事地走到樓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著家眷?他這是在幹什麼?朋友們的勸阻是有道理的,可他為什麼聽不進去呢?

是了!那柯斯找到了答案,他很難過,更多的是難堪!他太想做這個接班人!他太想做自由運動的新領袖!為了向同僚們展示他的氣度和膽識,他帶上家眷,奔赴虎狼之約,他要向世人宣告他的大無畏精神!

他利用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可這值得嗎?再者說……他真的不怕嗎?

「我的妻子呢?我的孩子呢?」德奎利亞伯爵面對空空如也的馬車瘋野似地咆哮起來,他絕望地叫喊著妻女的名字,他攬住每一個路過的士兵,朝士兵臉上吐口水,責問對方的良心,詛咒對方的命運,他似乎真的發瘋了!

「喂!你在鬼叫什麼?我們是軍人,大英雄王殿下更是軍人中的軍人!我們不會做擄人妻女這樣的事情!」一位軍官忍無可忍地站了出來,他伸手指了指城堡門廳旁邊的一個小角門:「夜深了,車上又冷,您的夫人和孩子進裡面的房間休息去了!」

德奎利亞連忙衝進城堡的小角門,他提心吊膽地打量四周,這裡窗明幾淨,但以前他可沒來過。好在走廊裡適時傳出小女孩子的笑聲。

那柯斯快步走上二樓,一群戴著聖騎士勳章的「鐵罐子」虎視眈眈地瞪著他,但並沒有阻止他地意思。

走廊裡只有一間亮著燭火的房間敞著門。那柯斯放緩腳步,輕輕踱到門邊。他聽到和看到的事情幾乎讓他喪失理智!泰坦帝國最大地那個劊子手像個慈父一樣一左一右抱著他的兩個孩子,他地夫人被妙語連珠的俏皮話逗得前仰後合,這個不知體統的女人笑倒在沙發上,上身就快趴在劊子手的肩上了!

「看看是誰來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現了意外到訪的客人。

奮力抑制怒火,德奎利亞伯爵走進門。他地妻子傻呼呼地迎向丈夫,大有向男人炫耀自己吸引了帝國攝政王的念頭。帝國攝政王沒有放開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的孩子們,即使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叫著「爹地」他也不鬆手。

那柯斯緊緊抿著嘴,他凝視著帝國的獨裁者,也許是在盯著自己的孩子:

「殿下……」這個表示尊稱的詞彙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哦啦……」奧斯卡終於笑了,他把孩子交給笑容諂媚的伯爵夫人,又朝伯爵示意了一下夫人騰出的座位。

「請!」

德奎利亞一言不發地坐下了,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站了起來,這個屠戶熱情地擁住年輕的伯爵夫人,他沒有吻手。而是吻了吻女人地面孔。那柯斯突然感到渾身滾燙,他想給攝政王一拳頭,可他的手就是擱在膝蓋上動彈不得。他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不聽使喚了?

送走了狀似依依不捨地伯爵夫人,奧斯卡坐回他的冰熊沙發,他朝面相猙獰的德奎利亞伯爵擺了擺手,「哦啦!初次見面。實在是唐突了您的夫人!不過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因某種不可抗力或是自然因素導致意外身死,至少您不用擔心妻女無人照顧,你地夫人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如何生存!」

「你是什麼意思?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倒我了嗎?你以外抱著我的孩子攬著我的妻子就可以要挾我了嗎?」

奧斯卡沒有理會咄咄逼人的德奎利亞伯爵,會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多半都是膽小的貨色,帝國攝政王轉向門口,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已經興致勃勃地走了進來,他沒有請示自己的主人就關緊房門,還迅速拉開了掛在室內牆壁上的一幅天鵝絨幕布。

「殿下!大幕已經拉開,好戲就要開場了!」

帝國攝政王可不像軍情分析處長那樣興致勃勃,他只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德奎利亞伯爵望著眼前的一幕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想尖叫,可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幕布後面是一大塊玻璃,而玻璃後面竟然是剛剛的會議現場,儘管房間裡無法聽清會議室傳出的聲音,可室內的一切一覽無餘!但是……玻璃那頭應該是一面不透亮的鏡子!這怎麼可能?難道……

儈子手一直都在這裡監視會議現場?德奎利亞突然生出一絲絕望的念頭,他上當了!室內的南方貴族代表們都上當了!

奧斯卡輕輕拍了拍驚駭欲絕的德奎利亞,「看到了嗎?這就是科技的產物……科技以人為本!這話一點也沒錯!」

「殿下!來了……來了!」迪亞巴克爾興奮地指著單面鏡像玻璃,他真的希望曾對他白般嘲弄的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能夠好好欣賞這一幕。

那柯斯緊張地盯著室內,什麼來了?來了什麼?室內在他離去之後好像多了一些東西!對了!是那些菜餚!長方桌被當作餐桌擺滿了美味佳餚,方桌正中間擺著一個最大的餐盤,上面扣著直徑達半米的銀製餐罩。那是誰?騎牆派的頭子!這個貪婪的老傢伙就要揭開罩子了,不要啊!不要啊!看看劊子手們那副興奮的面孔,罩子裡面一定有古怪!會是什麼?炸彈嗎?不要揭開啊!

人頭!

一顆突然出現在餐盤中的人頭把揭開銀餐罩的老人嚇得尖聲喊叫,室內室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餐盤中躺著的就是格羅古裡安老伯爵的首級,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這個恐怖地場面,不過見到這一幕的人絕對會倒盡胃口。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把手邊的一塊起司蛋糕送進走裡。他一邊誇張地咀嚼一邊打量德奎利亞伯爵地臉色:

「堅持住!高潮段落還在後頭!」

最精彩的戲碼終於來了!想要奪門而出地大佬們突然發現房門已被反鎖,與此同時,天花板上唯一的一個通風口緩緩降下灰黑的煙霧!透過特種玻璃窗。南方貴族代表的掙扎和哭喊歷歷在目!

帝國攝政王勉強嚥下嘴裡的一大塊蛋糕,他又喝了一口當地出產地葡萄酒:

「你知道嗎?維耶羅那交易廳就曾用這種往室內傾倒有害氣體的辦法保護金庫。就是那項設計給了我靈感!看看這些演員!他們的演技是多麼出眾!」

表演?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在發抖!他面對的不是表演,而是殘酷的屠殺!不過更殘酷的是他必須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在自己面前如此真實地發生!他的朋友們在掙扎、有的拚命抓撓喉嚨、有的用渾身的力氣衝撞緊閉地屋門,他們一定在大喊大叫!他們一定呼救!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泰坦帝國最大的劊子手從來就沒動過和解的念頭!

那柯斯想要拯救他地夥伴,可他始終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許他沒有意識到。剪裁得體的晚禮服已經被他尿濕了!即使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如何?他見證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殺戮!什麼樣地殺戮會不流血的屠殺更加恐怖?

「結束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湊近玻璃牆,掙扎中的人體交錯倒臥,已經不再動了,有害氣體的濃煙緩緩將他們吞沒。

突然!就在帝國攝政王面前,一個被窒息折磨得猙獰可怖的面孔猛地砸在玻璃牆上,鏡面立刻出現裂縫!包括軍情分析處長在內,所有的人都被這張面孔嚇得魂不附體,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面對死者無動於衷!他目送鏡子對面的老者緩緩軟倒,半晌之後他才轉過頭:

「知道你為什麼沒有在裡面嗎?」

德奎利亞伯爵張口結舌,他是想說些什麼的。可他的舌頭已經脫離腦域的監控。

「是你自己走出來的!不過就算你不出來我也會派人把你請出來,可你自動走出了會議室,這說明你知道害怕了!恐懼沒什麼不好!你的恐懼甚至好得恰倒好處!」奧斯卡邊說邊敲了敲玻璃窗。室內自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想和解的、想堅持的、想繼續做夢的!我要這些人幹什麼?」帝國攝政王鄙夷地望著濃煙滾滾的會議室,「他們怎麼就不明白?對於帝國來說,只有死亡的自由主義才是無害的,其他任何形式的無政府主義和自由主義都必須殲滅於萌芽狀態!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留下你的原因!」

「對於那些死去的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又看了看一片狼籍的會議室,「我只能說抱歉,除掉格羅古裡安,再除掉這些抱著各種念頭的老傢伙!我有你這位新生代的自由代表就足夠了!」

「好好想想自己的妻女!」軍情分析處長繼續補充,「你可以過上平安富足的生活,為什麼不呢?」

奧斯卡示意盧卡斯退到一邊,然後他便攬住德奎利亞伯爵的肩膀,「你是聰明人!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他們都死了,只有你活著,他們的親屬和你的朋友們會怎麼看待你?你如果再次回到他們中間,相信我!他們會把你撕成碎片,甚至連你的妻女也不放過!」

「您……您要我做什麼?」

泰坦帝國最大的劊子手突然笑得前仰後合,「哦啦!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到底要我做什麼?」

帝國的主宰者欺近將要崩潰的自由運動領袖:

「沒別的!我要你好好活著!」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說完話之後就拖著他的軍情分析處長走開了,不一會兒走廊裡傳來一個異常輕佻的聲音:「賭十個金泰,如果德奎利亞伯爵在今天夜裡發生意外,而同時我又對德奎利亞伯爵夫人有某種暗示,明天晚上,伯爵夫人一定會闖進我的臥室,她是一個既聰明又可愛的女人!」

「我的殿下……」另一個聲音討好的附和,「我要是您就賭五十!」

笑聲響成一片,其中攙雜著德奎利亞伯爵無意識地呻吟:

「活著……活著……活著……」

沒錯!對於任何人來說,不管活得有多麼艱難,活著始終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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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9:2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4 17:59 編輯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沿著里拉海省的國道一直向東走,在馬他貝爾鎮的出口轉進上山的小路,鎮口的路牌上寫著「緬裡蘭山口」沿小路翻過山,到訪的客人就會看到如翡翠一般鑲嵌在高山草甸中的維德爾德村。

一條從山裡流下來的小河把油涔涔的小村落一分為二,河水在出村的時候又化為兩股細流,一股流向有水磨房的那條低谷,經過海斯伯爵家的庭院;一股順著馬場裡的土路流淌,在草甸下頭拐進另一座山去了。

以維德爾德村為圓心,環目四顧,方圓五公里之內的山、土地、林木、溪流、草甸、馬場……總之一切都是海斯伯爵的私人財物。

村裡的居民世代為海斯伯爵家做工,他們是一個大家庭,全村人只用一個姓氏,如果有史學家訪問海斯伯爵的世襲封地,那麼他就會發現維德爾德村的村民應該是泰坦帝國歷史最悠久的農奴!

大部分的「農奴村落」都在貴族的封地內,從有貴族的那天開始(這可以追溯到遠古神話時期)或者說是階級社會的上層建築決定以種植業為基本生產方式之後,農奴就作為一種可再生的資源不斷進駐貴族的領土……不過當然,貴族在獲取農奴時的手段更像是最直接的掠奪。

一度(羅曼帝國解體時期)貴族名下的農奴是可以買賣的貨物!

不但如此,大宗交易、特別是領主之間的戰爭和國家之間的戰爭也多以農奴為「結算」方式,大量地鑄幣不便攜帶,也不好計算。農奴的人頭數就可以起到通用貨幣的作用。

如果說農奴與傳統意義上地奴隸有什麼不同……以奴隸社會的特徵來看,階級社會地封建化確實是人類歷史上的一次進步,奴隸完全沒有人身自由。

這裡說的自由是你能聯想到的一切自由,而農奴則具備居住、結婚、擁有一定量私有財產、在領主的土地範圍內自由活動等等權利。而且貴族對農奴地生殺大權受到法律和輿論的約束。

以泰坦為例,如果一個貴族名下的農奴大量逃亡或是被主人家無故殺害,這位貴族治理領地的能力就會受到置疑,若是遇到多事或是別有用心的檢察官,這名貴族還會受到地方司法部門的起訴。

不過這樣的事畢竟十分罕見。即使到了今天,若是有人真地問起農奴,他們還是會說自身的處境和奴隸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同樣是在社會最底層,接近地獄的一個角落。

海斯伯爵家有一份早期泰坦留存下來地宮廷手稿,裡面記剝了一件趣事:一位將軍打敗了敵國,可敵國的農奴全都逃進深山,泰坦方面一無所獲,結果這位將軍在回國之後竟被皇帝處以絞刑!通過這件倒霉事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農奴都是貴族掌握的最重要地物質財富。

這一代的海斯伯爵是個怪胎!因為世界上少有這種不貪戀財富的貴族。年輕時的海斯伯爵遊學英格斯特。師從著名政治家思想家貝勃漢博士,他在英格接觸到早期啟蒙思想,回國後地生活又令他輕易接受了自由主義信仰。如果泰坦政府沒有公開這件事的話,這裡我們就要特別提出:利姆頓海斯伯爵是泰坦帝國第一個解散了私有農奴的貴族。

也就是說,在教歷800年前後,維德爾德村的男女老幼突然由農奴變成自由民。他們再也不是海斯伯爵家的私有財產。他們可以受教育、可以參軍、可以遷居異地、可以像所有的泰坦自由民一樣為了自家的生計而奔波。

解散了農奴,海斯伯爵自然要給成為自由民的村民適量的耕地,為了這件事他幾乎散盡家財,因為他的私有領地處於山區,能夠耕種的地塊本就不多。

在宣佈解散農奴的時候,這件事必然在當地甚至是整個南方引起軒然大波!海斯伯爵官邸(其實就是比普通農舍高一層的小樓)突然成為上流人物的集散地,陸續趕到此地的貴族或是來取經、或是來詛咒階層中出現的叛徒。

事情鬧了一整年,海斯伯爵夫人終於離開了自己的丈夫,就在孤苦伶竹的海斯快要被流言蜚語和惡意譭謗逼瘋了的時候,戰爭爆發了!貴族們在自己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的當口自然不會顧及階層中的叛徒,他們放過了海斯伯爵,維德爾德村的村民和他們的伯爵老爺總算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沒有了農奴,理所當然,海斯伯爵家遲早都會坐吃山空,不過這位老爺有思想、有氣魄,他把空蕩蕩的馬場改為牧場,自己做起羊毛生意……據說還算紅火。

伯爵的馬場自然沒有馬,沿著小河鋪開一大群品種優良的阿爾斯卡細毛羊,海斯伯爵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起居室的陽台上眺望他的羊群!他的羊就像一粒粒珍珠,灑在綠色的沙灘上。

除了觀察自己的羊群,海斯伯爵還喜歡聽牧羊女唱歌兒。牧羊女就在小河邊,那是一個頭戴遮陽帽、老是穿著一身藍色麻布裙的年輕姑娘。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抵就是貴族出身的海斯伯爵夫人離開丈夫之後,已經年過40的伯爵老爺留意到那位為自己放牧的女孩兒,說她是女孩兒再確切不過!她會在小河裡裸身洗澡、她會在伯爵的牛排裡放胡椒粉,她會在收穫羊毛的時候理直氣壯地支使村裡的男人,最重要的一點,——她會唱歌兒!

「山外來的小伙子呦……把你的行囊先放一放……瞧見牧羊的姑娘嘍……她偷偷地愛慕你的面龐……」

牧羊女止住歌喉,她從河邊站了起來,一雙翠湖一般的大眼睛盯著山道不放。牧羊大叫個不停。這條純種的紅毛大狼狗驅散了聚在河邊地羊群,它奔到主人身邊,對著山道齜牙咧嘴。就像發現狼群一樣。

外鄉的小伙子一來就是四個!四個人、六匹馬,其中兩個人一副旅行家的打扮。另外兩個年輕地大概是遊山玩水的貴族小子。

「喂……午安……」熱情地牧羊女朝路上的旅人熱情地揮手,她講一口清脆悅耳的緬裡蘭方言,面孔上儘是欣喜的模樣。

維德爾德村是個美麗的村莊!山裡地泉水在這兒匯成小河,油綠的草甸養育了大群大群的白羊,村民生活富足。特別是在得到解放之後,他們那淳樸的心靈又得到了神明的另一份饋贈,伯爵老爺將這種情感稱為浪漫,人們就開始說維德爾德是個浪漫的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隔著小河,旅人中的一個小伙子朝著牧羊女大聲叫嚷。牧羊女緊吸一口氣,她裝作大嗓門兒的派頭:「是維德爾德村……這裡就是緬裡蘭山口的維德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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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兩位旅行家立即取出各自地地圖,他們那副抓耳撓腮的樣子把河對面的牧羊女逗得大笑出聲。

「需要幫忙嗎?」熱情地姑娘一邊說一邊搖著手裡的短尾馬鞭。

「呃……這個……」男士們面面相覷,他們無法開口祈求一個漂亮姑娘的幫助。

牧羊女還在笑,她似乎是笑著從母親的肚子裡下生地!眾目睽睽之下,這個山裡長大的姑娘提起了藍色麻布裙石榴狀的裙擺。旅人就瞪大眼睛盯著她的一雙大腿!牧羊女的大腿又豐滿又結實,她用這雙大腿淌過齊膝深的小河,在上岸之後便放落裙子。遠道而來的四位旅客整齊地歎息一聲,他們被牧羊女的裙下風光完全折服。

「把地圖給我!」

「你看得懂?」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有些驚訝地打量著這個大膽的姑娘,在他的印象裡,山裡的女孩子連坦語字母都識不全的。

「是海斯伯爵教我的!」牧羊女興高采烈地接過地圖。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提到海斯伯爵的時候完全是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維德爾德村的伯爵老爺已經向這位姑娘求婚了,女孩兒總是靦腆的,她說她要考慮一下,其實她在心裡早就答應了幾百上千次。

可是……噓!小聲點!若是讓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海斯伯爵不但解散了自家的農奴,還要娶一個放羊的姑娘……光明神在上!到時候村裡的平靜生活肯定要被那些橫眉豎眼的貴族老爺給打破。

「這是馬他貝爾鎮……」牧羊女識圖的能力稍顯生疏,過了半分鐘她才找到熟悉的參照物。「由鎮上的國道一直往前走,岔路口的東邊就是緬裡蘭山口,過了山口再往南就是維德爾德!」

「我們是在往南走,路也沒錯……」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他頗為無奈地抓了抓頭,「您能告訴我嗎?鎮上的人說,過了山口向南走上半日就能到胡安克,可我們走了一上午,現在到了維德爾德!」

「胡安克?你們要到胡安克?」牧羊女瞪大眼睛,她逐一打量四位旅客,最後終於隱忍不住,這個可愛的姑娘笑得前仰後合,「我的天啊!你們聽誰說的?胡安克離這裡還有一整天的路程,而且路上再也沒有可以歇腳的地方,連鎮上的郵遞員都不走這條路!走上半日?說這話的人是拿你們尋開心呢!」

軍情分析處長和專案調查官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年紀輕輕的盧卡斯低啐了一口:

「是馬他貝爾鎮唯一的那家雜貨店的老闆告訴我們的,那個老雜種賣給我們的乾糧都是陳貨,現在看來他還把我們騙上一條走起來極為困難的路。」

「一定是老巴西克,那個老東西有一肚子壞水!」牧羊女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情,她必然是吃過虧:「老巴西克的雜貨店專門誆騙外鄉人……」

「對!老巴西克!就是這個名字!」有位一直沒說話的旅人終於不耐煩了。

「你們……你們倆個是軍人?」牧羊女突然瞪大眼睛。

迪亞巴克爾子爵和阿盧索爵士有些驚訝地望著他們的同伴,而軍情特戰第一旅的游擊團長和偵察隊長也極為不自然地互相看了看。

「為什麼這樣說?」雞佬麥克將信將疑地打量著面前地姑娘,他不相信自己和火眼亞瑟在經過一番喬裝改扮之後會連一個山裡放羊的女孩子都騙不過。

「你們騎馬的姿勢和安插騎劍地方式跟小貝利一個樣子!」六卜貝利是誰?」火眼亞瑟沉著臉。如果真讓這個山裡的姑娘說中了,他這個特戰旅地偵察隊長就得主動提出辭呈。

「村裡貝利老爹的小兒子,衛國戰爭勝利以後從他的騎兵部隊上回來過一次。你們騎馬的派頭就跟小貝利一模一樣!」

雞佬麥克抹了一把冷汗,「真……真讓你說中了!我們倆個剛剛退伍。結伴返鄉!」

「真的?那得恭喜你們了!」天真地牧羊女為了別人的幸事高興得直拍手,「對了!你們的故鄉就是胡安克嗎?」

火眼亞瑟也擦了一把冷汗,這樣一問一答遲早會讓這個機敏的姑娘逼出語病來,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胡安克是什麼樣子!

「我們……我們是去胡安克探望一個戰友!」

牧羊女偏頭想了想,她轉向另外兩位紳士氣派很濃的旅客:「你們呢?也去胡安克探望朋友?」

「是的!」盧卡斯和塞比斯異口同聲地回答。他們只能順著女孩兒的口徑往下說。

「看來咱們得在維德爾德村補充一些給養了!」軍情分析處長打算徹底結束這番狀況百出的談話:「村上有供應飲食的去處嗎?我們會付錢的。」

牧羊女連連點頭,「海斯伯爵家!海斯伯爵一定會歡迎你們地,再說這裡的一切都是海斯伯爵的!」

「他不是把土地都分給這裡地農奴了嗎?」很明顯,火眼亞瑟在說完話後就呆愣起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舌頭給割了,這不是說漏嘴了嗎?

果然!敏感的女孩兒立刻就露出一副戒備的神情,「你聽說過海斯伯爵地事?」

聰明的迪亞巴克爾子爵牽馬擋住口不擇言的游擊團長,「我們是在鎮上聽說的,開始的時候還不信,可這裡所有的人都這樣說!他們還說……利姆頓海斯伯爵是個好人。他為地方上做了許多好事!」

「那是當然!」天真的牧羊女疑心盡去,她終於笑開了。

「那麼……咱們就去拜訪一下這位海斯伯爵吧!」軍情分析處長邊說邊向他的旅伴們使著眼色。

大狼狗在前面領路,也許是感受到主人對旅客的熱情。它時不時地鑽到客人們的馬匹下頭搖尾巴。高大的騎兵戰馬自然不會懼怕只會吐舌頭的傢伙,它們悠然自得地走在散發著春天獨有的青草氣息的村路上幸虧海斯伯爵家的馬場早就不再養馬了,要不然細心的牧羊女一定會發現外鄉人的高頭大馬和那些沒有受過訓練的圈馬有著許多不同之處。

旅客的到來並不會讓維德爾德的村民放下手裡的活計,在最初得到「解放」的那段日子。村裡人把公侯伯子另勳爵各個等級的貴族全都見遍了!他們只是興高采烈的和牧羊女打招呼,有些知曉牧羊女伯爵未婚妻這個新身份的人還會往女孩兒懷裡塞些煮雞蛋、落花生之類的小點心,不過牧羊女已經有些女主人的氣度,村民的贈禮都被她一一謝絕了。

四位旅客神色各異,植物學家出身的塞比斯阿盧索爵士一直都在觀察道路兩側的莊稼,地裡的苗圃架著山葡萄籐,更多的是一年兩季收穫的稻種。

火眼亞瑟在忙著記錄地形,他的眼珠一刻不停地亂轉,一會轉到開闊的谷場,一會轉到村民的屋舍,然後又在馬場和小河那邊停留片刻,最後他的視線又回到來時的道路……出山進山是一條直路,要包圍這個小村子的話還是十分容易的。

游擊團長是個敢打敢拚的傢伙,他經常和深山老林打交道,維德爾德村只不過是另一種荒蠻之地,雞佬麥克隨隨便便看了幾眼就已經找到突襲的最佳通道和隔離村民的場所。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在四人中年紀最輕,但他的品級卻是最高地,而且職權大得離譜!他不但直接向說出名號來足以嚇死全村人的帝國攝政王負責。還對泰坦全境的軍情部門行使監察權和便宜行事地指揮權。

在這次短暫的旅行中,他和熱情地牧羊女聊得火熱,通過這個有些精明但更多是天真的女孩子。軍情分析處長已經得知村裡的人口、村裡的出產、村裡青壯年的數量,當然還有最重要地——利姆頓海斯伯爵的日常生活。

在綠油油的鄉間小路上走了半個多鐘頭。海斯伯爵官邸終於到了。

這是一座典型的古羅曼山莊式樣的木石建築,位於幽靜的山谷的入口處。

穿過白色的柵欄門,馬蹄踩響鵝卵石鋪成的甬道,甬道盡頭是一座沒有裝飾雕塑的噴水池,不過池中沒有水。法蘭瓷磚砌成地池壁已經生出青草的嫩芽,人們不禁擔心水池在盛夏會是一副多麼狼狽的樣子!

除了一座歷史悠久地主屋,海斯伯爵家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一提或是可以拿來炫耀的東西,由院牆內的葡萄園和菜圃就可以看得出,這位貴族出身的老爺過著自耕農式地拮據生活。

不知是誰的主意?主屋門廳前面的拴馬樁上竟然拴著一頭大黃牛!

牛應該在牛圈裡,門廳前也應該拴著看家護院的猛犬,哪有人見過這個?

看上去足有五六百多斤重的大黃牛正在反芻,它完全擋住主人家的門戶。牧羊女難得地皺起眉頭,她提起裙擺朝著老牛的屁股就是一腳:

「滾開!待宰的傢伙!」

黃牛「哞」地叫了一聲,少女的力道它還耐得住。

善解人意的牧羊犬不耐煩地湊了上來。它一口咬住黃牛的後腿,這頭倔強的公牛只得讓步,它踱到一邊。盡量與凶神惡煞的紅毛狼狗保持一段距離。狼狗朝主人不停地搖尾巴,美麗的牧羊女就把口袋裡的一塊兒方糖丟給忠實的老夥計,狼狗滿足地臥在門廳外頭,他的口水很快就把方糖融化了。

四位客人直接被領進餐廳。既然海斯伯爵已經散盡家財,他的官邸自然沒有僕人,牧羊女算得上是半個女主人,儘管她在結婚之前不會在這過夜,但她熟悉這座山莊的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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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9:55
廚房裡的爐灶上一直熱著一鍋羊肉湯,伯爵老爺家飄散著一股令人心煩意亂的羊膻味兒,牧羊女一向喜歡這種味道,她起了鍋,把燉得爛熟的羊肉分別盛進四個餐盤。

「主人不在嗎?」盧卡斯走進廚房,他滿有興致地打量著牧羊女收拾家務的動作。

「伯爵老爺在村子裡呢!他一向都和他的那些朋友們一塊兒用餐!」

「在村子裡?」迪亞巴克爾子爵有些奇怪,「他不會把朋友們請到家裡來嗎?」

牧羊女搖了搖頭,但什麼都沒說……這是伯爵囑咐過她的,在外人面前不要提及由南方各地陸續趕到維德爾德村的「朋友」

不管怎麼說,儘管主人不在,午餐還是很豐盛的!牧羊女飩羊肉的本事和放羊的本事一樣出眾,四位外鄉人大飽口福,尤其是迪亞巴克爾子爵和阿盧索爵士,他們從沒吃過地道的農家菜,除了硬面麥餅有些難以下嚥之外,無論是番茄沙司還是山野菜卷都很可口!

飯後的時光最是消乏,塞比斯在最近一段時間染上吸煙的壞毛病,一有閒暇他就獨自跑到一邊噴雲吐霧:軍人離不開他們的戰馬,特戰旅的游擊團長和偵察大隊長又牽馬出去了,他們要去村裡轉轉,牧羊女也沒有反對,只是叮囑他們要留神那些喜歡追大馬的小孩子。

盧卡斯留了下來,他幫助伯爵家的半個女主人收拾殘羹和餐具,儘管迪亞巴克爾子爵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學畢業生,但他的老父親要是願意出讓爵位的話,帝國軍情局的第一情報分析家隨時都會成為迪亞巴克爾侯爵,這就說明他自打出生以來就沒做過類似洗盤子這樣的事情,不過偶爾的家務勞動的確令人心神愉悅!特別是在勞動的過程中還能聽到牧羊女的抒情牧歌!

「通……通……通……」突如其來的三聲爆鳴驚醒了宛如沉睡和山谷和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落。

牧羊女在圍裙上胡亂抹了一把手,「什麼聲音?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盧卡斯一把拉住正要奔出室外地少女,他仍是一副笑瞇瞇的嘴臉:

「別怕!那是號炮!」

「號炮?」從沒出過山的女孩子瞪大眼睛。她自然不懂號炮這個詞彙代表地是一件極端恐怖的事情。

「對!號炮!」盧卡斯始終沒有放開牧羊女地手臂,即使他感到了對方的掙扎:「讓我為你解釋一下,號炮是一種通訊手段。比方說我們在打獵的時候,受過專業訓練的獵犬在發現獵物之後會發出固定音調的叫聲。號炮地意義與此相同!」

「獵犬?獵物?」這兩個詞彙就好理解了,牧羊女眨了眨眼,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這個聰明的女孩子在一瞬間就變了臉色:

「你們是狗腿子!你們是狗腿子!你們是那些白日殺人夜裡放火的狗腿子……」

盧卡斯要靠手腳並用才能制服突然陷入歇斯底里的牧羊女,但山裡的姑娘自有對付兇徒的手段。少女猛地頂起膝蓋,膝頭正中軍情分析處長最脆弱的襠部,可憐的大學畢業生像燒著尾巴的野貓一樣慘叫一聲,然後便倒在地上嗷嗷呼疼。

牧羊女丟下狗腿子,她用最快地速度衝出家門,她要告訴她的愛人!她要告訴她的老爺……狗腿子來了!狗腿子來了!害得伯爵老爺地朋友們家破人亡的狗腿子已經來啦!

紅毛大狼狗在瘋狂地吠叫!事態緊急!美麗的少女心繫情郎,她恨不得乘上山谷的風!可她現在只能萬般驚恐地抱著門廊地立柱,她的狗在狂叫,她的心在狂跳!山莊已經變了樣子!哪來的這麼多的軍人?全副武裝、青面獠牙、凶神惡煞!她的庭院刀槍林立、她的花園寒光四射!

這些軍人是怎麼了?最初的驚嚇過後就是深深的疑惑!牧羊女咬著下唇、皺著眉頭,面前的場景已經足夠詭異了。更加恐怖的是這些一言不發的武士全部向山莊外院的方向跪伏著!

來了!來了!一匹魔獸一般猙獰的黑色巨馬踱進了海斯伯爵家破敗的莊園,少女害怕極了!她甚至咬破了嘴唇!

一個身著藍色近衛軍制服的年輕人端坐在黑色巨馬上,他那懶洋洋的姿態並不可怕。可他的眼睛!牧羊女渾身發抖、手腳冰涼!魔獸脊背上的騎士正在打量她,

她感到自己的每一根寒毛都已經倒豎起來!那是野獸打量大餐的眼光——牧羊女生出明悟,她不知道這是打哪來的念頭,可她敢肯定。在這個人的眼裡,自己就是一灘可口的血肉!

魔獸載著騎士陸續接近,牧羊女咬住手背,她不想在這些狗腿子面前流露出害怕或是脆弱的情感,她不想哭、不想尖叫!可野獸偏偏喜歡眼淚、喜歡絕望地慘呼!

倔強的大黃牛一動不動,它又橫在門廳前的甬道上,渾然不覺自己擋住了泰坦帝國的主宰者以及世界上最高貴的戰場生物的去路。軍人中立刻走出一名身材矮小面相可怖的武士,這個傢伙是泰坦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手下最忠誠、最駭人的劊子手之一!

惡魔桑迪在衛國戰爭勝利之後就開始為他的小主人清掃地方南方的垃圾穢物,他怎麼會讓一頭沒腦子的蠢物擋住主人的去路?

撥劍!突刺!就像西葡斯的鬥牛士對公牛進行裁決時的做法一樣,劍鋒由黃牛鎖骨頸椎的一個巴掌大小的開口直接刺入心臟,倔強的黃牛哀叫著跌倒在地,它大口地嘔血,用無助和困惑的目光凝視傷害它的人……它並沒做錯什麼。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要下馬了。

惡魔桑迪再一次虔誠地跪伏下來,他的主人抬起腿,踩著他的肩膀由馬背上跳落。

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押了甚腰,自從被他由自己的冰熊沙發跌落之後,他的腰背肌肉一直酸疼,就像害了風濕一樣,這令攝政王煩不盛煩,可偏又沒有辦法。帕爾斯給他開了一個外用的藥方,但療效實在令他失望透了。

「盧卡斯……盧卡斯!」

帝國攝政王直接走進門廊,根本就沒有理會鵪鶉一樣瑟瑟發抖的牧羊女,他見過很多漂亮姑娘。對山裡的村婦他是不會用正眼瞧上一下地。

「盧卡斯你在哪?」

「在這兒……」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順著這個虛弱的聲音找到廚房,他有些好笑地打量著癱軟在地的軍情分析處長。

「哦啦!死了嗎?」最高統帥邊說邊朝滿頭冷汗地大學畢業生踢了一腳。

「死不了……」迪亞巴克爾子爵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疼得咬牙切齒。「不過也快了!那個放羊的小女孩兒還真是消魂……」

「什麼女孩兒?放什麼羊?」帝國攝政王有些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頭。

盧卡斯緊抿著嘴。他突然想到一雙裙擺下地屬於少女的大腿,進而聯想到大腿的主人有一副甜美天真的笑容:「不!」

軍情分析處長搖了搖頭。「不!沒什麼!剛剛是我一不留神跌了一跤……」

奧斯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不會關心自己的一條臂膀跌到了什麼地方,他關心地是那些能夠威脅到他的統治人是不是下地獄了!

「如何?開始了嗎?」

盧卡斯點了點頭,「是的殿下!開始了!」

「那咱們這就去瞧瞧吧!」帝國攝政王興高采烈地摻住軍情分析處長,他在里拉海省是繞了一大段路特意跑到這個小山村來觀摩演出的。

這場表演應該也必須令他產生不虛此行的念頭。

不知道特種作戰旅都幹了些什麼?或者說是為了什麼?田間地頭倒伏著許多村民的屍首。時而還會有哭鬧的孩子和瘋野似的女人從村落中的某個角落急衝出來,像蒼蠅一樣埋頭亂撞,有些甚至像瞎子一樣一頭撞進燃燒的房屋。

安靜整潔地村莊一片混亂,慘叫聲此起彼伏,晴朗的天空也被滾滾濃煙污染了!騎士的呼喝不絕於耳,有地士兵在用手裡的兵器驅趕那些滿目絕望的老人,有的士兵在用手裡地兵器戳刺那些拿著鋤頭和鐮刀的農夫,有的士兵在沒有燃燒的房屋搜揀著主人家的儲蓄,有的士兵瀟灑地拋出手裡的火把,有的士兵豪爽地掐斷女人的咽喉。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進村了!

士兵們恢復常態。他們的面孔突然由兇手的猙獰可怖變作安定祥和,他們認為最高統帥必定有著強大的魔力!這種魔力可以使燒殺搶掠變得合理合法,這種魔力可以使凶殘冷血變得莊嚴神聖!

騎士們向最高統帥致軍禮。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在滿地狼籍的村落裡清理出一條整潔的道路。移開屍首、掩埋血跡!士兵們做得又細緻又認真,最高統帥不會看到礙眼的事物,如果有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闖入這條路,無論人畜。士兵一律將其撲殺!最高統帥的眼球容不得一絲半點的污垢。

「那是什麼?」泰坦攝政王勒住馬,他看到一座議事堂之類的建築。

特戰旅的偵察隊長由護衛最高統帥的人群裡鑽了出來:

「報告殿下!那就是分離份子中的死硬派秘密集會的地方!」

奧斯卡又踩著桑迪楠的肩膀下了馬,他打量著眼前這棟只能稱之為鴿子籠的木屋。也許是期望太大,現在他的失望自然大得離譜,滿以為這次突然襲擊會遇到南方人的抵抗,或是遭遇一些值得玩味的突發狀況,

可結果真的就像專責辦案的塞比斯阿盧索爵士形容的那樣——無趣!無聊!簡直令人忍無可忍!阿盧索爵士幹過好幾次這樣的勾當,他自然要比第一次親臨現場的最高統帥清楚得多。

「哦啦……人呢?」攝政王語氣不善,他的面色像濃煙滾滾的天空一般陰沉。

「都在裡面!」阿盧索爵士由隨從的人群裡站了出來,他在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腳下的一株不知名的植物,這對一位植物學家來說實在使件新鮮事,他想進一步地觀察這株植物,可那位獨裁者已經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

「哦啦……真的都在裡面嗎?不多不少?」

塞比斯打了個寒戰,他只得端正態度:「回報殿下!裡面的情況和人犯的數目與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交代地情況完全一致,不過我們還要等德奎利亞伯爵確認之後才能……」

「那柯斯……那柯斯你這狗娘養的!你還在等什麼?去辨認一下你的朋友!你連自己是來幹什麼地都忘了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狂燥地吼了一通,直到隨行的人群裡失魂落魄地走出一位塌著肩、佝僂著背地貴族老爺。

德奎利亞伯爵搖搖晃晃。他連站都站不穩,自從幾天前見證了那場不流血的大屠殺之後,一度不可一世的自由運動接班人就患上了心悸頭暈、手腳倒寒的毛病。現在他正在發病,動作遲鈍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惡魔桑迪楠不耐煩地揪住這位伯爵老爺地後領。在桑迪眼裡,這些口口聲聲叫嚷著什麼平等自由的離心份子和囂張一時的匪徒是一樣的東西,這些人都該殺!不但要殺!還要讓他們的靈魂永遠承受地獄火的折磨。

「滾進去!」桑迪一腳就把心氣全無的德奎利亞伯爵送進木屋。

德奎利亞跌坐在地板上,在他身邊正好有一件物事可以令他保持平衡,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抱住這件物事!不過他受到的驚嚇似乎還是不太豐富。他在確定自己抱住的是屍體的大腿之後就開始歇斯底里地叫喚!一旁地惡魔桑迪徹底失去耐心,他的馬鞭接二連三地落在對方身上,直到他的主人出面制止。

「那柯斯……別忘了你答應我地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口氣緩和下來,「你答應我會好好活著!」

「我……我都做到了!我都為您做到了啊……放過我吧……求求您放過我……」那柯斯委頓在地,他的傲氣和骨氣在一夜之間就不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敢去看屋內的屍首,但他地視線中還是出現無比清晰的畫面——陰暗的木屋、簡陋的陳設,這又是一個經常性的秘密集會場所,只不過從前那根空蕩蕩的木樑上整整齊齊地吊著一大排屍首。

如果還嫌室內的場景不夠恐怖,那麼德奎利亞還會發現吊死鬼們都帶著一副鮮血淋漓的面孔!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特戰旅辦事一向乾淨利落。毀掉死者的面目才能保證死無對證,不過具體的操作方式是先毀掉面孔,然後再把人絞死!

毀掉面孔的辦法有很多。特種戰士自然有許多「特種辦法」儘管死者都是一樣的面目全非,可有的是被戰錘砸得血肉模糊,有的是被削皮的尖刀刮去面容。有的是被烈火把烤焦,有的是被強酸浸透……

「都在……都在這兒了!」德奎利亞伯爵只能從死者的體態特徵和穿著打扮上辨別他們的身份。

「你確定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在發佈這次聚會的通知時不會漏掉某個重要的人物吧?」

「不會!絕對不會!」那柯斯連連擺手,「我的殿下,我發誓,我賭咒!如果我對您有所隱瞞的話,我就……」

「行了!」奧斯卡掏出手帕掩住鼻子,絞索害得個別吊死鬼大小便失禁,木屋裡散佈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不!」一聲淒厲的慘叫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

藍色的身影撞開了帝國攝政王,美麗的牧羊女即使面對生活中所有的苦難也沒有痛哭失聲,她愛笑,她的笑足以令星辰失色,足以令神明側目,不過她的笑無法感動惡魔!她在懸於半空的屍首中找到了一雙套著羊皮軟靴的大腳,那是她為他縫製的,他愛這雙靴子,平常捨不得穿,只在和朋友聚會的重要日子才會穿上體面的羊皮靴子。

「兇手!兇手!」

牧羊女的瞳孔似在充血!她拋開了愛人的大腳,她拔出了懷中的腰刀!牧羊人的刀專門對付豹狼,可惡魔是比豹狼級別更高的邪惡生物!

她的刀被輕描淡寫地踢飛了,可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她像所有的潑婦那樣胡抓亂撓,她扯碎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領口,甚至還想用尖利的指甲撕開對方的咽喉!

惡魔桑迪的凶刃出鞘了,這一劍準確地刺入少女的脊柱,天真無邪的牧羊女無聲無息的躺倒在地,眼中還有淚在流。牧羊犬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它臥在主人身邊,嗚嗚地叫,一遍一遍地舔著少女的面孔。

泰坦帝國最大的劊子手走出新近落成的屠場,這不是他的創作,他就顯得不是十分在乎,不過天可憐見!獨裁者的脖子真的被抓破了一塊皮肉……火辣辣地疼!面對軍情分析處長略顯古怪的面孔,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禁怒火中燒:

「你在看什麼?你覺得這很有趣嗎?」

盧卡斯連忙跪伏在地,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祈求寬恕的姿態,但這很有趣嗎?迪亞巴克爾承認,這不但無趣,還悲哀得很!他藉著向最高統帥跪拜的機會偷眼打量那位愛笑的姑娘,他喜歡她笑,也喜歡她唱歌,但關鍵是那位主宰一切的人並不認為這很重要。

離開維德爾德是下午的事情,大英雄王對那些沒有遇難的村民法外開恩,「允許」他們再次恢復農奴的身份,歸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所有。

再晚一些時候……負責清理現場的士兵掘好了一個巨大的墳坑,他們集合了近百具屍首,最後又往屍坑裡澆上煤油。

烈火中隱約傳來清脆悅耳的歌聲……牧羊女揮著小馬鞭,趕著羊群,她的大狼狗興高采烈地追在她身後。

到了更晚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然由睡夢中驚醒,他感到胸口空蕩蕩的,探手一摸!

「哦啦!我的項鏈呢?我的神牌呢?」獨裁者的吼叫疑似最悲慘的慟哭。

神聖泰坦的軍魂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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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打開泰坦攝政王下榻的旅館房間的落地窗,下面是一座陽台,陽台上方的繩子上掛著近百件衣服——像鮮艷的彩旗一樣,藍的軍裝、白的褲裝、黑的襯衫,掛在這些衣物上的標籤上都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名字。

幾天前,攝政王一行人在里拉海省東部山區遭遇了一場歷時一天一夜的大暴雨,據山民說這是當地803年春天的第一場雨,來勢之猛世所罕見!

暴雨沖毀了山上的道路,還在一些植被稀缺的山區造成大面積的止,體塌方和泥石流,在暴雨中掙扎的車隊正好經過一座剛剛遭遇泥石流襲擊的山城,帝國攝政王便命令他的親兵衛隊和附近趕來的駐軍立即投入救援。

挖掘和尋找生還者的工作持續了一整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臨現場指揮調度。也許是受了風寒,也許是著涼了……到了這天夜裡,帝國攝政王只是感覺有些鼻塞,可第二天一早,他的扁桃體已經腫得像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帕爾斯醫師的診斷報告上寫著「重度感冒以及重度扁桃體炎」

事情有些麻煩了!

如果帝國攝政王單單得了重感冒這一種病症,那麼治療起來要簡單得多,等他的鼻涕流光之後感冒自然就好了。而不妙的是:重度扁桃體炎往往伴隨高燒發熱,持續高燒又使重感冒的症候更加頑固,所以呢……按照帕爾斯的說法,如果不能給他的小主人把身體地高熱降下來。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就要長眠在大山之間。

清新的山風從落地窗湧進來,陽光落在堆滿波西斯式靠枕地大床上,奧斯卡仰躺在中間。他蓋著厚重的浪皮褥子,頭上還敷著一塊毛巾。他好像還在睡著。但他地舌頭一直嘟嘟囔囔地念叨不停。

「什麼?」羅蘭娜湊進這個可憐的小男人。

奧斯卡咿咿唔唔地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奧熱羅男爵夫人皺著眉頭,她把帝國攝政王說過的每一個字全都記在筆記簿上,等到男人說完了她還會檢查一下:

「……告訴媽媽……那盆水仙我留下了……給薩沙的干魚片就在軍裝上衣左邊地口袋……盧卡斯那傢伙還是不太讓人放心……」這都什麼跟什麼?羅蘭娜把筆記本撇到一邊,她拾起毛巾。又給可憐的奧斯卡擦掉一頭虛汗。

「怎樣了?」面相疲憊至極的帕爾斯醫師從臥房的外間走了進來。

「出汗了!可身上還有些低燒!」

「還在燒?」帕爾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用手背貼住小主人的額頭……可不是嗎?儘管奧斯卡滿身滿臉都是汗水,但他的身體還在微微發燙,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等到退燒藥的效力一過……帕爾斯開始使勁兒咬指甲,如果他的藥品一直不見效,天可憐見!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奧斯卡突然扯住毒醫的手臂,「我的神牌呢?還我!」

帕爾斯甩開老夥計地手臂,他給對方掖好狼皮被單,「羅蘭娜。這樣下去可不行!」

奧熱羅男爵夫人點了點頭,她見過活活被持續高燒折磨成白癡的傷寒病人。

「那咱們該怎麼辦呢?他一直在說胡話……還叫我母親……這到底要咱們怎麼辦啊?」

「再用酒精和冰塊兒試試吧!」

羅蘭娜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還記得昨天夜裡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酒精也就罷了。冰塊兒根本是在折磨他!他地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再加上發燒,若是再用冰塊兒刺激他……」

「沒別的辦法了!」帕爾斯打斷史記官,他到底是個醫師。做事情的時候還是有分寸的,更何況他對奧斯卡地身體狀況瞭如指掌,尤其是對他的傷勢復原速度記憶猶新。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症候像幾天前的那場暴雨一樣來得又急又凶,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小伙子早就生龍活虎地出門活動去了!

「再試試!再試試!」毒醫像給自己打氣一樣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不管怎麼說,奧斯卡已經持續高燒三天三夜,今天要是還不能把他的體溫降到正常狀態……」

「會怎樣?」奧熱羅男爵夫人捧著胸口,她害怕極了。

「我……我說不准!」帕爾斯猶豫了一下,他沒有說實話,按照帝國攝政王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要是再接著燒下去的話是有生命危險的。

「那就……那就試試吧!」羅蘭娜最終還是膽戰心驚地拿定了主意,但她仍是不太放心,等到侍者托著冰桶和燒瓶走進門的時候她又開始動搖了:

「要不要再等等?萬一……萬一他很快就會退燒呢?」

帕爾斯搖了搖頭,「你再摸摸看!」

羅蘭娜連忙朝著呼吸急促的小男人探出手,不過她的手背剛一接觸男人的額頭就像受驚一樣縮了回來:

「真該死!又燙起來了!」

「讓開吧夫人,沒事的,一切都交給我好啦!」帕爾斯盡力安撫心神憔悴的史記官,奧熱羅男爵夫人總算不情不願地讓出位置,給醫師留出一些空間。

帕爾斯試了試醫用純酒精的溫度,又檢查了一下冰塊,然後他就掀開帝國攝政王的狼皮被子。天可憐見!史記官發出一聲悲慼的歎息,她的小奧斯卡被咽喉的劇痛和持續高燒折磨得不成人形,曾經那位不可一世的帝國攝政王眼眶深陷、嘴唇青白、胸口和面孔上的皮膚泛著病態的紅暈,連一向微隆的小肚腦都像干蔫的熱水袋一樣癟下去了。

毒醫用藥棉完全蘸濕微溫的酒精,然後就用酒精棉反覆揉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手心和腳心,酒精滲透到皮下的時候已經是正常地溫度,帝國攝政王似乎有了一些反應。但也只是無意識地呻吟。

等到酒精棉擦洗了奧斯卡的胸口和四肢,羅蘭娜不禁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她知道該輪到冰塊兒上場了!

帕爾斯很小心。他用一個輕薄的稠布袋子裝滿冰塊,然後按照擦拭酒精地順序揉搓病人的手腳。奧斯卡在剛開始地時候還很平靜,但當冰塊貼緊他的胸口……

「哦不……」羅蘭娜乾脆掉過頭,她不忍心看著可憐的愛人像癲癰病人一樣瘋狂地顫抖。

奧斯卡渾身發抖,特別是四肢,帕爾斯只得叫來幾個身強力壯的衛士使勁壓住攝政王的軀體。然後才好進一步地操作。

等到一袋冰塊兒變成半袋地時候,醫師終於抹了一把遍佈汗珠的額頭,帝國攝政王已經平靜下來,胸口也出現平穩的起伏。帕爾斯望了一眼淚流滿面的羅蘭娜:

「聽天由命吧!能為他做的我們都做了!」

床上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一機靈!他惶惑地睜開眼睛:

「冷……」

「哦光明神啊!他醒了!」奧熱羅男爵夫人破涕為笑,她一個箭步撲到男人身邊。

「冷……」奧斯卡望著衝到跟前的人影,他只是勉力睜開眼睛、掙扎著吐出一個字。

「冷?他冷了!侍從官、帕爾斯!大家快做點什麼!」男爵夫人急得團團亂轉,她指揮侍者加厚了被子,又從毒醫手裡接過一瓶蒙著一層灰土的陳年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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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你在這個時候還給他喝酒?你瘋了嗎?」羅蘭娜難以置信地擰起兩條好看的眉毛,如果不是毒醫還有些用處,相信她一定會把手裡的酒瓶敲在對方腦袋上!

帕爾斯連連擺手。「這是沒辦法地事!冰塊兒太寒,高燒之後體溫驟降一樣會要他的命!烈酒產生的熱量能保證他地內腹不受寒氣入侵!你就相信我吧,我要是讓奧斯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猜外面那些披著水仙花斗篷的傢伙會怎樣對付我?」

羅蘭娜撇了撇嘴,她將信將疑地把瓶口移近小男人乾裂的嘴唇。奧斯卡已經被退燒藥物逼出了體內大量的水份,又經過剛剛那番折騰,已經快要燃燒起來地口腔一接觸液體就猛烈地吸食起來。可喝得太急,烈酒衝入食道之後自然讓他結結實實地嗆了一口。

這一嗆可不要緊,泰坦攝政王感到一陣難以遏制的噁心,他猛烈的咳嗽,在向外噴濺吐沫的同時還吐出了好幾塊粘稠腥臭的血糊糊!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幹什麼?我都幹了什麼?」奧熱羅男爵夫人完全被落在綿褥上的血塊兒嚇呆了!她的男人竟然被嗆得吐血,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等等!等等!」帕爾斯一把退開邪乎的女人,他把奧斯卡吐出血塊兒揀到手裡,貼近鼻子聞了聞,又貼近眼睛看了看,毒醫突然向確定什麼事一樣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啦!這下可好了!」

「好在哪?他在吐血!」羅蘭娜已經發誓再也不會相信聲名狼籍的毒藥大師。

「這不是一般的血,是扁桃體發炎化膿之後沉積在咽喉和氣管裡的腐肉!一些腐肉已經從奧斯卡的後嗓壁上脫落,留在體內只能是新的病毒源,現在奧斯卡把病原吐出來了,你說這是不是好兆頭?」

男爵夫人急得直搓手,她也不知病毒性重感冒和惡性扁桃體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把酒給我!一定得讓奧斯卡把嗓子裡的爛肉吐乾淨!」帕爾斯一邊說一邊搶過女人手裡的威士忌,這次他可沒客氣,捏著帝國攝政王的鼻子又灌了一大口!

奧斯卡又一次被嗆住了,他像垂死掙扎一樣瘋狂地咳嗽起來,不過就像毒醫說得一樣,他又在乾嘔的時候吐出了幾口血肉模糊的濃痰,帕爾斯一一檢查這些穢物,結果自然令他十分滿意,散發著惡臭的血痰的確包裹著扁桃體發炎化膿之後由嗓壁上脫落的腐肉!

「鹽水!鹽水!」毒醫喜出望外地大聲吩咐。

戰戰兢兢的侍者立刻為醫師捧來溫熱的鹽水,在這位大人物生病地時候他們可一點也不敢怠慢,更不敢偷懶——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和帝國攝政王生前使用過的一切東西都得入土陪葬!

「不要嚥下去!不要嚥下去……漱口……漱口……吐出來……把鹽水吐出來……」帕爾斯並不知道奧斯卡是否已經清醒,他只能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地小主人。

泰坦攝政王似乎能夠聽見聲音了,他用鹽水漱了口。有依照醫師的吩咐把漱口水吐了出來,不過事情很明顯。他地嘴巴還是不太聽使喚,他把鹽水吐了一枕頭。

羅蘭娜連忙湊了上來,她扶住男人的後頸,在給他擦拭了一遍嘴角之後又給他換了一個嶄新的靠枕。

帕爾斯似乎還想對史記官說點什麼,可門外已經走進來一個套著水仙花披風的傢伙。

繆拉·貝德貝亞將軍看了看病床上的大家長。又看了看一臉愁容地奧熱羅男爵夫人:「怎樣了?還是沒有起色嗎?」

羅蘭娜向毒醫徵求意見,可帕爾斯什麼都沒說,她只得朝繆拉將軍點了點頭,「嗯!與上午稍稍好一點,已經退燒了!」

繆拉脫下軍帽,他走到床邊,雙手捧起大家長的手背極親暱地吻了吻。就在紅虎的總指揮要放開手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緊緊反握繆拉·貝德貝亞,他睜開眼睛……眼神清明、目光如炬:

「盧卡斯呢?我的神牌呢?盧卡斯找到我的神牌了嗎?」

攝政王醒過來了,毒醫和羅蘭娜都開心地笑了起來。只有繆拉將軍仍然苦著臉:

「殿下!盧卡斯已經盡力……」

「我的神牌呢?你們找到我的神牌了嗎?」奧斯卡倔強地盯著紅虎總司令,他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對方到底是在說什麼。

繆拉只得拍了拍大家長的手:「您放心吧!馬上就會有消息,您得休息……」

奧斯卡虛弱地點了點頭。緩緩闔上眼睛,可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帝國攝政王又猛地睜開眼睛:

「我地神牌……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主宰者的恐嚇沒有得到響應,他只得繼續昏睡。帕爾斯囑咐了羅蘭娜一些需要留意的事情。然後他就拖著繆拉走到寢室外頭:

「老朋友!不是我催你……」毒醫心事重重地攤開手:「奧斯卡地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也許是我多心!但那個該死的神牌是關鍵,這是奧斯卡的一塊心病,若是他能見到神牌,明天就會好起來也說不定!」

繆拉當然希望他的大家長盡快好起來,可萬一……「我是說神牌萬一找不到呢?」

帕爾斯怔怔地打量著紅虎總司令:

「找不到?如果真地找不到……咱們最好現在就開始祈禱,奧斯卡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繆拉玩味著這句雙關語,他召來了攝政王殿下的內務官、自己的侄女婿:

「柯克!給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再發一份加急誡令!」

「還發?」德克斯頓上校為難地皺起眉頭,「將軍!從昨晚到現在已經給迪亞巴克爾子爵發去五封誡令啦,傳訊封疆大吏也沒有發得這麼勤的誡令!這不合規矩,您看是不是……」

「少囉嗦!翅膀硬了是不是?」繆拉瞪了一眼侄女婿,「發!立即發出去!你還要在誡令上寫明,如果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找不到要找的東西……他也不用回來覆命了!」

小柯克有些委屈地答應了一聲,繆拉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嚴重,他只得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又補上一句「這是沒辦法的事」

就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的那樣,如果找不到他的神牌,許多人都得死!包括他自己。

在大山一角,綠色的梯田灑滿灼熱的陽光,田邊的樹木長出了嫩綠的新葉。雲雀、麻雀的叫聲混雜在一起,還能依稀聽到大葦瑩的尖叫這就有些煞風景。

在山腳下的斜坡上開墾的土地,全靠石牆圍護支撐。現在,石牆上長滿了綠色雜草,雜草中間還生著一些雛菊。經過初春的雨水細緻的澆淋,山地之間儘是亮晶晶地嫩葉。在一些避開陽光的地方,嫩綠的翠葉尖端垂著剔透地露珠,若是仔細傾聽。熱愛生活和自然的人就會聽到露珠滑落土壤地聲音。

一隻小鷹在頭上盤旋。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找了一塊草深的乾爽的地方,躺了下來。嗅著泥土的氣息,視線追著小鷹的身影。

濕漉漉地風吹動了草叢和大學畢業生的卷髮,搖動的不知名的作物互相摩擦,發出竊竊私語般的聲響。四顧無人……盧卡斯的嘴角牽起一抹苦笑,維德爾德村自然已經沒有人了。地方上收回了海斯伯爵的世襲封地,對外宣稱此地瘟疫流行,政府只得遷離村民,於伯爵老爺的下落倒是隻字未提。

近衛軍要掘開前幾天下葬的屍坑,盧卡斯自然得遠遠地避開,倒不是他對這些無辜的老百姓抱著愧疚之心,而是鋪天蓋地地腐屍的氣味差點讓他喪命!

「喪命?」迪亞巴克爾子爵的眼皮一陣狂跳,這必然是一件倒霉地事情。不是一般倒霉!是倒了血霉!有些人把這件事理解為神明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的懲罰,盧卡斯也深以為然,要不然的話他的小主人也不會突如其來地得了一場大病。而且一病不起!在這之前有誰聽說過神聖泰坦地大英雄王會被感冒和手指甲大小的扁桃體折磨得死去活來!

「報應!」心底忽然湧出這個詞彙,軍情分析處長猛地甩了甩頭,要不得!這個念頭會要了他的命!儘管南下的部隊裡有許多人私底下都這麼說。可大家都小心地避開軍情局的成員,人們怕的就是這些密探。

盧卡斯調轉頭,那個屍坑離他躺臥的地方並不遠,比起初來時的興致。已經在村落的遺跡和那個恐怖的屍坑裡忙了一天一夜的近衛軍官兵早就開始厭倦,許多人都在偷懶,有的士兵乾脆裝作屍臭中毒,兩眼一瞪就栽在泥地裡,一進野營帳篷又睜開眼。

沒辦法!迪亞巴克爾子爵沒有約束地方駐軍的權力,若不是他帶著帝國攝政王的手令,相信絕不會有人願意為他挖開一座巨大的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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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0:52
雨水令新近入土的屍體急速腐爛,大部分的軍人都是空著肚子下到屍坑,看著那些擁擠著蛆蟲的腸子肚子和腦子,有些士兵把一個星期以來吃過喝過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可事情依然不見任何進展!

見鬼的大英雄王要在一座廢棄的村莊和一個埋了近百人的屍坑裡找一條項鏈!真虧他想得出來——地方駐軍長官在接到這項命令的時候別無他法,儘管心裡堆放著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可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這位山地師長帶上了一個三四百號人,然後浩浩蕩蕩地開進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丟了東西?這是地方軍長官在抵達現場之後生出的第一個念頭,然後他就看見戰火的遺跡、吊滿死人的木屋,還有那個壓疊著平民百姓的屍坑。

看看那位一言不發、據說是軍情局裡的一位大人物的子爵閣下……

事情不言自明!也許大英雄王根本就沒來過這個鬼地方,這個命令只不過是給軍情局的雜種擦屁股!

駐軍長官這樣想,可他又搞不明白,如果攝政王殿下來過這裡,這個鬼地方又有什麼值得發覺的?僅僅是為了一條項鏈嗎?

「別多話!尤其不要提及那條項鏈!」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這樣警告駐軍長官:「找到項鏈,萬事大吉:找不到……沒人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

那就找吧!可到哪去找啊?

最開始的時候,正常人自然不願意去打屍坑的主意,近衛軍只得做足表面功夫,可從太陽初升搜到日落西山,維德爾德村的地皮已經被徹底翻了一遍,特別是軍情長官申明的攝政王殿下出現過的地方,漫山遍野的帝國軍人把田鼠和山兔的洞穴都掏了出來,可村前村後還是一無所獲——不得已!開棺驗屍吧……

駐軍長官在見到山民的屍體之後便對軍情局的雜種們更加鄙夷起來,他知道維德爾德村必然遭遇了一場一面倒的屠殺,而且也聽說過那位敢於解放農奴的伯爵老爺地大名。但他始終保持沉默,也勒令他的士兵保持沉默,這表明他還有些政治頭腦……既然軍情局派來的大員拿著帝國攝政王地手令。那麼山村的遭遇必然也是最高統帥下達地指令。

「子爵閣下!子爵閣下!」

盧卡斯猛地驚醒,他懊惱地詛咒了一句下流話!就在剛剛。他已於夢中解開了牧羊女那件藍色的麻布裙……柔軟的乳房,豐滿結實的大腿,鮮紅的嘴唇,他地夢是那樣清晰,可他若是摸著胸口說話——他並不希望再見到那個可憐的少女。他辜負了對方的天真和良心。

由草叢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盧卡斯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知打哪鑽出來的特戰麥克上校一把扶住他,這位游擊戰專家朝山坡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啊!水仙騎士團的制服,最高統帥又有話說了!」

盧卡斯歪歪扭扭地站在原地,他一夜沒合眼,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壓力……說真的!他突然感到一陣厭煩,如果他敢的話,他很想揍自己的主人一頓,可主人病得不成樣子。這又讓他不太忍心。

「誡令!誡令!」來自紅虎集群地衝鋒官大老遠就興高采烈地叫了起來:「最高統帥給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誡今……」

大學畢業生睜開惺忪的睡眼,傳令官已經跑到跟前,後面還跟著地方駐軍地山地師長。這位師長大人帶著一臉幸災樂禍的神情,樣子就像剛剛睡過迪亞巴克爾子爵夫人。

「給我吧!」盧卡斯接過兩天來的第五封誡令,他已經厭煩了。

「您不看看上面寫著什麼嗎?」送信的水仙騎士有些尷尬,他只是一位少尉。他不會對位高權重地軍情分析處長做逾矩的事情。

「還能是什麼?」盧卡斯用鼻孔發出一陣冷哼,他望了望面相討厭的山地師長:「閣下!您這邊有進展嗎?」

「您真該親自去看看那個場面!」地方駐軍的長官狀似異常興奮地笑了起來,「我的士兵已經加快速度了,他們的屍體分門別類地排列起來,清理泥土、清理屍身,不過倒真麻煩!那些屍體不碰不要緊,一碰的話場子就嘩啦一聲流了一地,我只得見一些膽子大的傢伙清理那些場子、肚子什麼的,這些賤民有可能把您要找的東西吞下去了!」

「那你找到了嗎?」盧卡斯厭惡地別開頭。

「您說呢?」山地師長還在笑著,他是不會給軍情局的雜種好臉色的。

「再麻煩您催促一下士兵們!」盧卡斯無可奈何地揚了揚手裡的軍事誡令,「上面若是怪罪下來的話咱們都得擔責任……」

「我只是個小人物……可比不了您!」駐軍長官笑呵呵地帶過馬頭,看樣子他要回去挖掘現場了。

「為什麼不讓我的游擊團加入進來?」雞佬麥克有些惱火地打量著山地師長的背影,他可沒受過地方駐軍的冷嘲熱諷。「有我的人加入進來至少會加快速度,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地方上的傢伙在消極怠工!」

盧卡斯點了點頭,這種事他自然看得出來:

「你知道咱們在找什麼嗎?」

「當然……」游擊團長歎息了一聲,他知道這件失去的物事對於最高統帥和整個泰坦帝國來說意義深遠。

「那你還想加入進來?」軍情分析處長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什麼意思?」麥克仍有些疑惑,但他已經升起心驚肉跳的感覺。

「那個蠢貨……」盧卡斯指了指山地師長揚長而去的方向,「那個蠢貨要是找到失物的話必然會飛黃騰達,可他要是找不到……」

軍情分析處長頓了頓,「你知道若是咱們真的找不到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麥克上校點了點頭,他望向那些忙碌著的士兵,「我知道!這個秘密會被帶進一座更大的墳墓,那座墳墓會埋葬更多的人!」

盧卡斯揉了揉疼得酸硬的額頭,「你知道就好……」

「找到了……找到了……」

山坡的另一面突然傳來歡快的叫聲!軍情分析處長和特戰游擊團長相視而笑!一切陰霾一掃而空,兩個人大喜過望!

「可是……神牌呢?」迪亞巴克爾子爵對著去而復返地山地師長大發雷霆,在他手裡拎著一條污跡斑斑的黃金項鏈:「我記得項鏈上面有個墜子。那是一塊神牌!神牌你懂不懂?現在神牌在哪?」

「您不是看到了嗎?」山地師長還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軍情局做事一向乾淨利落,最上層地一排屍體都被燒得面目全非,這條項鏈也不例外!」

盧卡斯把項鏈放到眼前。神牌已經變成一塊莫名其妙的銅疙瘩,這叫他怎麼向最高統帥交代?

「叫您地士兵集合!」

地方駐軍的長官極為不滿地瞪著軍情局的大員。「您還要幹什麼?項鏈不是已經為您找到了嗎?您盡可以拿它回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那裡覆命!」

「你說什麼?」迪亞巴克爾子爵怒極反笑,拿著這樣一塊黑疙瘩回去覆命?他還不如給自己挖座墳墓來得方便!

「這裡若是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

「不!您、還有您地士兵!你們哪也不能去!」軍情分析處長咬牙切齒地瞪著山地師長,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不管犧牲多少無辜的人!

「再過一會兒,軍情特戰旅旅長呂克·西泰爾將軍和他的特戰旅團的全體成員會過來一趟……」盧卡斯一邊說話一邊把完全失去意義的項鏈和銅疙瘩收到懷裡。

「呂克·西泰爾將軍要親自過來?」駐軍長官肅然起敬,比起充斥流氓地痞和紈褲子弟的帝國軍情局。呂克·西泰爾將軍自然要算得上是值得尊敬的好軍人。

「是的!西泰爾將軍的部隊還要完成另一個任務,你們得協助他,不過你可以放心,這一趟十分輕閒!」

「借您吉言……」駐軍長官將信將疑地打量著軍情處長,他不信任這個面相陰狡的年輕人。

「現在咱們該怎麼辦?」游擊團長等到山地師長走遠以後才轉向心不在焉地迪亞巴克爾子爵。

「還能怎麼辦?」盧卡斯苦笑以對,「咱們這就動身去鎮上,找一個手藝匠人……」

「等等!」雞佬麥克一把扯住就要上馬的大學畢業生,「你得想清楚!咱們的最高統帥可不是三歲大地小孩子!」

軍情分析處長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不然呢?你真的要我帶著這條失而復得的項鏈去見他嗎?他雖然病著!可就像你說的,他不是三歲大地小孩子。他的怒火會毀掉一切,你、還有我、還有這個世界!」

麥克撓了撓頭,如果他真的陪著大學畢業生跑到鎮上去打造一副新的神牌……他也說不清這會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這件事若是當真了,就將是泰坦帝國軍事史上……哦不!應該說是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遭遇過的最大的一個謊言!

「他們怎麼辦?」撇開煩心事,游擊團長指了指那些可憐兮兮的地方軍,疲憊不堪的戰士們已經集合起來。他們在死人身上忙了一整天,可問題是要拿這些忠誠的帝國士兵怎麼辦?

「你說呢?」盧卡斯已經極不耐煩,「在殺人滅口和由他們胡說這兩個選項裡面挑一個!」

雞佬麥克眨了眨眼,殺人滅口?這些士兵都是帝國服兵役的衛士,他們因命令而來,不管事情是多麼離譜多麼令人討厭,可他們知道對國家的忠誠就是忠誠於命令,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再說錯也不在他們!

任由他們胡說?士兵中間不乏聰明人!他們對神聖泰坦軍魂聖器的傳說瞭然於胸,而一位軍情長官帶著最高統帥的手令來尋一條墜著神牌的項鏈?這些士兵會聯想到什麼?既然這件事注定將是國家和民族歷史上最大的一個騙局,那麼這件事就由不得人胡說!

「我明白了!我會派人知會呂克將軍!」

「不必了!」盧卡斯搖頭歎息,「西泰爾將軍知曉一切!他答應過我,一旦事不可為……一個不留!」

麥克上校望了望草場上的近衛軍官兵,又看了看一臉深不可測的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我得說,你這個小伙子將來可不得了啊!」

「謝謝……」迪亞巴克爾子爵毫不含糊地答應一聲。所有見過他的人都知道這個一開始就追隨帝國攝政王地大學畢業生前途無量,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到了安魯大帝去世的時候。他在殉葬物品清單裡的位置十分靠前。

教歷803年3月19日,這一天地日出在頃刻間就到來了。東方天空漸漸露出金色。旭日昇上沒有一絲雲翳的晴空,霞光萬丈,照耀著泰坦帝國地田野、農家。遠山安靜祥和,湖川碧水無波。

植被上披著露珠,粒粒皎潔晶瑩。對著太陽的一面銀光閃爍;背著太陽的一面透映著紫色的暗影。農舍森林,以及田地裡新插的秧苗,就連那一寸多高地稻茬上,入目的一切都在日出時分半明半暗,半白半紫……似乎欣欣向榮!完全沒有一絲半點的頹唐和墮落。

大清早,馬他貝爾鎮的司法巡查官就被吵鬧的市集的聲音給驚醒,他起了床,這才發現噪音的來源是自己的院子,沒見過市面的小鎮居民把巡查官堵得水洩不通,一問才知道。鎮上唯一那家雜貨鋪的老闆被人給殺了!巡查官嘀咕了一聲「殺得好」但說歸說,他總得去看看!

雜貨鋪就在鎮口,往出走就是通往緬裡蘭山口地岔道。精明的老巴西克把店址選在這裡無疑佔盡了天時地利,外鄉人路過此地的時候總會在他地店舖買一些旅行用的東西,不過這次他似乎打錯了主意,又或者是得罪了什麼人!老巴西克就躺倒在店舖的格間裡。鮮血淌了一地,漫過打造首飾用的小機床,又漫過幾塊神牌地半成品。

巡查官是軍人出身,他得出……一劍抹脖子、一劍捅心臟,這樣的招式只有當過兵打過仗的人才會用!老巴西克的傷口已經說明一切,這個貪婪吝嗇喜好坑蒙拐騙的老雜種必定是惹惱了一位由軍隊返鄉的武士!第二次衛國戰爭勝利之後,退役軍人沒少在地方上惹事生非,有一半的傷人案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命案都和這些自生死戰場歸來的士兵有關,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們,這位司法巡查官就有過類似的經歷,從一個習慣了殺戮的士兵變成一個遵紀守法的平民實在很難。

案件暫且定性為蓄意謀殺……嫌疑人初步確定為路過此地的返鄉軍人。

前後打聽,左鄰右舍都沒人看見有當兵的拜訪過這家雜貨鋪,但不知是誰揀起了血泊中的銅片,人們發現這是一個做工十分細緻的神牌,看來老巴西克的手藝要比他的人品實在得多!不過這塊神牌的半成品一點也不尋常,巡查官特意從鎮上的一位紳士那裡借來了一份《青年近衛軍》經過反覆比對,他確定這塊沒有完工的神牌就是國家軍魂聖器的仿製品!

案件的性質不好說了!在聖器上弄虛作假是與瀆神一樣的重罪!雜貨鋪老闆按理要受絞刑,可巡查官自然明白在人證物證全完的情況下根本就找不到殺人滅口的真正兇徒,所以他就按照上級的指示,把老巴西克的死亡原因改成「畏罪自殺」——此事到此不了了之,一切皆盡圓滿!

軍情分析處長反覆觀察手裡的項鏈和神牌,項鏈還是原先那條黃金項鏈,只不過上面被烈火熏得灰黑,至於神牌……迪亞巴克爾子爵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神牌可不是那種留著設計師簽名的珍貴珠寶首飾,隨便一個家庭作坊都能打造這樣一塊銅片!如果他不說這是假的,誰又看得出來?

「奧斯卡請您進去!」

盧卡斯連忙收起神牌,他朝迎出門的奧熱羅男爵夫人深深一鞠躬。

羅蘭娜在軍情分析處長快要進門的時候一把扯住這個小伙子,她大膽地吻住迪亞巴克爾子爵的嘴唇:

「真的是謝天謝地啊盧卡斯,他在得知你已找到神牌之後就開始叫著餓,餓!可前一秒鐘他連水都喝不進一滴!真的!」

盧卡斯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他只是帶著神牌走進門。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帶著一臉病容,但得承認他還是很精神。軍情分析處長想要行跪禮,可他的主人已經張開雙臂,盧卡斯便和他擁抱在一起,他的攝政王還不停地親吻他的面孔,就像是久別重逢。

「給您我的殿下!這次一定得收好了!」

奧斯卡笑呵呵地接過神牌,他仔細地打量,細緻地摩挲,沒錯!這就是他的神牌!

盧卡斯幫助泰坦帝國的主宰者戴上了國家和民族的軍魂聖器,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叫住他:

「哦啦……親愛的盧卡斯……我不是三歲小孩子……」

「是的!您當然不是!」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帝國攝政王用手指挑起脖子上的項鏈。

「有兩種人知道!」

「哪兩種?」

「一種是值得您信任的人!」

「另外一種呢?」

「死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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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1:16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野外漫步,仰望迷離的天空,聞著花草的清香,傾聽流水緩緩歌唱,暖風拂拂,迎面吹來。忽然,心中泛起難堪的懷戀之情,剛想捕捉,旋即消泯。

站在大山和丘陵之間的高地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能不仰慕那遙遠的天國。

自然界的春天宛若慈母。人同自然融合一體,投身在自然的懷抱裡,哀怨有限的人生,嚮往無限的永怛——這是人之常情。也就是說,一旦投入慈母的胸懷,便會產生一種近乎撒嬌的悲哀,特別是小奧斯卡這種自幼缺乏母愛的人。

似乎……再也沒人叫他小奧斯卡!小奧斯卡不禁有些傷懷。

「殿下……咱們該進城了。」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必恭必敬地站在距離主人五步遠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提醒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今天這場規模空前的演出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哦啦……」奧斯卡發出一聲呻吟,他明白過來,愛他的人不再親暱地叫他小奧斯卡,他們叫著殿下、殿下……不久的未來,殿下就要改稱陛下,等到那個時候」卜奧斯卡會不會更苦惱?他若是成了一位「陛下,「他的人生就得與情感徹底隔絕,能夠表現出來的只是佔有和權勢。「你知道嗎?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我夢見了光明神……」

迪亞巴克爾子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天底下所有的信徒在聽聞這件事時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光明神?您夢到了光明神?他……我是說光明神,光明神長得什麼樣子?和教堂裡地神像一樣嗎?」

「哦啦……」泰坦攝政王笑了起來。有許多個時刻,他與死亡無限接近,可重病中的那段時間。他感覺到自己與神明或者說是天國只有一步之遙,所以永恆在他看來並不是一件多麼神秘的事情。

「你不會相信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連擺手。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夢到了光明神!我知道那個人影一定就是光明神!可這位偉大的造物主什麼都沒說,他只是要把一個酒瓶遞給我。」

「一個酒瓶?您是說光明神要請您喝酒?」盧卡斯不確信地打量著他地主人,這件事有點匪夷所思。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帝國攝政王看了看軍情分析處長的臉色,「我沒瘋!我清楚的記得那個夢的每一個細節。光明神帶著滿天的彩色光環向我走過來,他地身軀和面孔就是一個巨大的陰影,他在手裡拿著一瓶陳年威士忌……應該是威士忌,遺憾的是酒牌我沒看清!」

「然後呢?」迪亞巴克爾子爵仍是一副將信將疑的神情。

「然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驚恐:「光明神的意圖很明顯,他要把威士忌遞給我!我甚至能夠聞到烈酒的味道,我口唇開裂、喉嚨快要燒焦!是光明神雪中送炭,他知道我需要這瓶酒!」

「再然後呢?」盧卡斯的話音有些發抖,他也跟著攝政王緊張起來。

「再然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面孔顯露出刻骨的憎恨:

「光明神是個偽君子!記住我所說的,光明神是個偽君子!」

「噓!」軍情分析處長單指掩唇。他心驚膽戰地四下看了看,幸虧附近沒有幾個人。「我地殿下!拜託您!下次您在做這種驚世駭俗的論斷時一定得小點聲!」

「你聽我說!」奧斯卡不耐煩地扯住盧卡斯的衣襟,但他確實放低了聲音:

「你以為光明神真的要請我喝酒嗎?我感覺得到。我早就說過他地意圖很明顯。那瓶烈酒只是一個引我上鉤的幌子,我被高燒折磨得神志不清,再加上口乾舌燥!我差點就禁不住誘惑,但我還是沒有接過那瓶酒。我要是接住了……相信我!光明神會一把扯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任何一個地方!我敢保證,他就是想這麼做!」

盧卡斯沒有言語,他知道重病中的帝國攝政王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你幹嘛不接著問?你得配合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不滿地瞪著他的僕人。

「好吧好吧……」大學畢業生翻了個白眼,「接下來呢?您是不是拒絕了光明神?」

「當然!」泰坦帝國的主宰者興奮得手舞足蹈,就像他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幹嘛不拒絕?光明神是個偽君子,我又不知道他想把我拖進天堂還是打入地獄,換了你會跟他走嗎?」

盧卡斯緊抿著嘴,這件事涉及到萬能的造物主——不好評論!

「我還活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伸開雙臂,天地之間的一切都處於他的懷抱:「活著真好!盧卡斯,這是真的,活著真好!」

軍情分析處長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藍色的深影,迪亞巴克爾子爵連忙甩了甩頭,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會怎樣形容這個遭遇神明的夢境,是噩夢?是甜美的夢?盧卡斯不想再追問下去,他只知道自己在離開維德爾德村那座巨大的墳塋之後一直都睡不塌實,合眼之後就會跌入恐怖之極的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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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敷衍狀似興高采烈的小主人,迪亞巴克爾子爵只得乾巴巴地咳嗽兩聲:

「最後呢?您拒絕了神明賜酒,難道天地之間最偉大的造物主沒有對您發脾氣嗎?」

「他只是個偽君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冷冷地笑著,「對付這種欺軟怕硬的小人你只要張牙舞爪地做做樣子就足夠了!」

「您是說……您恐嚇了神明?」盧卡斯的眼睛已經瞪成兩個駝鈴。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泰坦攝政王不屑地瞥了一眼大學畢業生。

「這是保住性命的最後地機會,結果你猜怎麼著?光明神提著酒瓶,想個被嫖客拒絕的婊子一樣灰溜溜地逃開了!而且……這還不是最後!」

「這還不是最後?」盧卡斯被嚇退了一步。萬能的造物主都變成一個被嫖客拒絕地婊子了!如果這還不是最後的話,那最後會是什麼?

「光明神走出我地視線,夢就醒了。我也醒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勝唏噓地感歎著:「我知道自己逃過一劫,這種脫離死亡線的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如果那個時候我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不殿下!不!」盧卡斯這次倒是極為堅定地搖了搖頭。「您是那種長命百歲的人!如果您不願意,別說是光明神,就算是抵掌地獄的冥王也奈何不了神聖泰坦地主宰者!」

「軍情分析處長……軍情分析處長……」奧斯卡念叨了兩遍迪亞巴克爾子爵的公職頭銜,他突然攬住這個忠心耿耿的小伙子:

「軍情分析處長聽上去就很拗口,我相信你自己也對這個頭銜有些厭煩!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帝國軍情局副局長,分管國內事務!」

面對突如其來的陞遷,盧卡斯只是謹慎地笑了笑,「殿下!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心情不錯,他召過了自己的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上校連忙翻開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攝政王立即吩咐:「把這項任命報呈最高軍部,再派個人知會一下軍情局長蒂沃利·哈德雷將軍,囑他把局內國家本土部分的業務好好整理一下,以便給新上任的副局長開個好頭兒!」

「是殿下!」穆爾特飛速完成記錄。

「你該高興才對!」奧斯卡轉向剛由大學畢業不過兩年的年輕人。

盧卡斯點了點頭。他勉勉強強地擠出一臉笑容。說實話,對這個任命他也不知是喜是憂。

談話到這裡就結束了,帝國攝政王把一副好興致全部投入面前的止,野田園。新鮮出爐地軍情局副局長則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擔憂。

看看地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落腳點位於帕爾瑪利亞高原中部山區與丘陵之間地連接處。歷史上的帕爾瑪利亞高原就以生產高山油栗著稱於世。

在左近的山嶺之間皆是深褐色的野栗樹。栗樹地樹皮和葉粗糙無光,而果實看上去又是那樣呆滯遲鈍、那樣厭惡及巧言令色。栗子有帶刺的外殼和厚厚的保護層,還有枯澀的嫩皮。把甘美的果肉埋藏得深深的,就像那些深居簡出的寡婦——這可太過分了!山裡人和所有喜歡吃栗子的鳥獸都詛咒過這件事。

帝國攝政王在獨自歇息一陣之後就和他的士兵走到一起,儘管他一張嘴就是都林腔,但他還是喜歡聽水仙方言發出的那種聒噪的聲音。

春天只有隔年的陳栗子,不過山民們自有一套保存栗子的好手段,自從攝政王一行走上帕爾瑪利亞高原,每名騎士的背囊都被塞進不少炒栗子、糖栗子、鹽栗子,大家邊走邊吃,可栗子總是吃也吃不完!

拍了拍手、又在衣襟上抹了抹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邊啃栗子一邊觀察那個正在跟盧卡斯說話的老傢伙:

「那個朝大學畢業生點頭哈腰的老頭子是誰?地方上的官員嗎?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見過?」

稍微遲鈍一點的柯克上校張口結舌,他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問題才好。

「您忘記了嗎?」始終守在攝政王身邊的宮廷機要秘書有些難以置信地插話進來,穆爾特上校指著那位身在山野之中仍然穿著一身燕尾服的老先生:

「那就是多姆尼斯老伯爵!」

「多姆尼斯?我認識他嗎?」

「我的殿下呀……」穆爾特·辛格上校發出一聲呻吟,「您真的忘記了嗎?咱們離帕爾瑪利亞城還有幾公里的路,咱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把神牌送還這位多姆尼斯伯爵!」

「哦啦!可不是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恍然大悟,他望了一眼站在身邊微笑不語的迪亞巴克爾子爵,肯定是這個心思細膩的小傢伙預先把多姆尼斯老伯爵請出城。如果不在事前與多妖尼斯老伯爵合計一下,等到交還神牌地時候很有可能出現一些不必要的狀況,特別是在神牌的真偽有待考證地情況下。

很快。世居帕爾瑪利亞城的多姆尼斯伯爵就被請到帝國攝政王地行軍帳幕裡,老人一聽有人提起小兒子的名字就禁不住黯然垂淚。他說了許多關於多姆尼斯上尉的事情,從這個孩子下生一直到他參軍,也不管周圍的聽眾是什麼感覺。

奧斯卡在閒坐了半個鐘頭之後才找到適當的時機打斷喋喋不休地老人,然後便開門見山,逕直把神牌和項鏈遞到老人手裡。

老淚縱橫的多姆尼斯伯爵珍重地接過神牌。免不得上下打量,再感懷一番,但這位伯爵閣下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在說神牌是伯爵帶過多年之後才傳給初登戰陣的小兒子,他在檢視一番之後就發現手裡的這塊「神牌」是個徹頭徹尾的贗品。

「殿下!您……我的意識是說……神牌在傳遞過程中會不會……」

老人斟酌著詞句,但他實在無法相信世人傳誦的國家軍魂聖器怎麼會是一個贗品,不過老人還是下定決心要搞清楚這件事,帕爾瑪利亞城已經聚集了十幾萬趕來「朝聖」的群眾,國家不該用一個冒牌貨來糊弄虔誠的人民。

「殿下!請看在光明神地份兒上寬恕我的冒昧,但這個神牌……這個神牌……」

「是假的對不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打斷猶猶豫豫地老伯爵。

他的話音把老人唬得跪了下來。

「伯爵閣下,這是沒辦法的事!」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真正地神牌已經在傳遞過程中毀於戰火,而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又需要它!就像您說的。它是神聖泰坦的軍魂聖器,它的內涵在於我們由這個偉大的戰鬥故事中抽離出的精神意義,它的形體或者說它的材質倒在其次,對不對?」

老人眨了眨眼。如果說這樣做是為了拔高軍人形象,他是能夠理解的。

「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大兒子和一個小女兒!」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熱情地把老伯爵扶到椅子裡。

「是的殿下!」老人終於露出笑容,「大兒子在外省的政府部門出任公職,小女兒在家……整天無所事事!」

「誰說的?」新上任的軍情副局長突然插話進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多姆尼斯伯爵小姐的美貌在博德加省是出了名的,帕爾瑪利亞城無人不知!」

「您過獎了!」老伯爵朝攝政王身邊那位年紀輕輕的近臣微微一躬身,態度謙謹守禮。

「哦啦!差點忘了!」帝國攝政王眼珠一轉就有了主意,「給您介紹一下我的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上校……」

老伯爵連忙朝向著自己立正敬禮的攝政王秘書躬身致意。

「穆爾特是個好小伙子,別看他是平民出身,可這傢伙前途無量,在都林貴族圈裡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女婿!」

泰坦攝政王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多姆尼斯伯爵也有了一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雖然小兒子在戰場上的壯烈犧牲已經使多姆尼斯家族在地方上的聲望如日中天,可這個時候若有一位注定會飛黃騰達的好小子加入這個家庭……無須細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機要秘書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抵得過地方上的兩個侯爵,多妖尼斯家做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感謝陛下的美意,我會安排家裡那個喜好惹是生非的小魔頭和穆爾特·辛格上校單獨見一見,就怕我的女兒配不上……」

「怎麼會?」奧斯卡打斷老人,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機要秘書,他不確定對方的心思,所以就沒再多談這件事情。

「伯爵閣下,對您的家庭,特別是您的大兒子,帝國女皇陛下還會有另外的封賞;您的小兒子……我們都知道,多姆尼斯上尉是民族英雄!他的事跡會被寫進學童的教科書,泰坦民族世世代代都不會忘記多姆尼斯和他的家庭為帝國建立的功德……」

「所以……」泰坦帝國的主宰者沉吟片刻,他狡猾地笑了笑,「伯爵閣下,神牌還是先由我來保管,等一會兒咱們進城以後舉行正式儀式的時候,您再看到這件仿製品可千萬不要像剛才那樣驚訝!」

「殿下!您請放心!」老人出入上流社會半個世紀,他對表面上的文章自然心領神會。

「那麼……隊伍休整完畢了吧?」

「是的殿下!」一直陪侍在側的繆拉將軍斬釘截鐵地回答最高統,帥。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帶著他的親信隨從們走出營門,他要靠人扶持才能跨上雷束爾。大病初癒,他的身體還是十分虛弱:

「咱們出發吧!」

「出發……」命令從高地上一直傳到丘陵谷底,就像變戲法一樣,平靜的山嶺突然喧鬧起來,視線所及的每一個角落都湧現出騎兵的身影!軍旗漫天、蹄聲陣陣、塵霧飛揚,就在太陽懸於天頂的時候,下止,猛虎踏入高原,以水銀洩地一般的聲勢奔向天際的終點,彷彿那裡藏著一頭皮毛光鮮、肉質鮮美的獵物。

在路上,晴空突然湧入烏雲,雨點落了下來,一直敲打傘頂。等到了距離博德加省省府還有幾里路的一座驛館,雨停了。這時,烏雲向北方飛捲而去,正午的陽光,又如喜雨一般普降大地。

一場細膩柔順的春雨過後,萬物沐浴在陽光裡,色彩明麗。茂密的栗樹林宛如浩渺無邊的大海,經過雨水一番沖洗,片片圓葉沾滿露珠,呼吸著陽光,噴吐著金綠的火焰,搖曳閃爍,蕩出漫舞輕影。

栗樹園之間的田野裡,剛剛高出田埂的大麥、小麥揚起銀白色的波浪。遠近村莊,植被一派新綠,在白牆紅頂之間,翠影成碧。

三四月間是湖河溝渠開化漲水的時節,田野中水聲潺潺,南來的紅嘴燕上下翻飛,在水面上輕輕一點激起漣漪,又在金色的光線和碧綠的水影中留下轉瞬即逝的倒影。

出得山谷外的丘陵,位於帕爾瑪利亞高原中心地帶的帕爾瑪利亞城便已隱約可見,這是一座典型的山城,所有的房屋全部依山而建,遠遠望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座遍生尖頂的城堡,由雪山映襯,聳立於晴空當中。

帕爾瑪利亞得名已久,城市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教歷三世紀,最初的統治者是羅曼帝國分化出來的異姓王公,但這段歷史在泰坦帝國最初的兼併戰爭中湮沒無形。今日所見都是典型的泰坦南方建築,市內只有一座羅曼神堂記錄著往事的追思。

與所有的城市都不同,帕爾瑪利亞只有一個入口(出口自然也有一個)這是一座二十多米高地巨大城門,門洞也寬有四五米。在門前兩側各自樹立著城市守護神和高原之神的巨製石雕:帕爾瑪利亞城的守護神是一匹半人半牛地怪獸,高原之神是一個手持節鞭的巨人——兩位神明地來歷已經沒人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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