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歷803年3月28日。這一天值得帕爾瑪利亞城和整個泰坦民族永遠銘記於心,大英雄王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終完成了帝國軍魂的神聖之旅。當他和全副武裝的水仙騎士接近高大的城門時,由全國各地趕來「朝聖」的民眾便唱響頌歌,用早春地鮮花和激情熱烈的歡呼迎接祖國戰爭中湧現出的最偉大的民族英雄。
儘管已經獲升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的貝裡弗德將軍調集了第九軍區全部的軍力用於城市防衛,可現場的氣氛還是緊張至極,在帝國攝政王大搖大擺走過人山人海的街道時。只要有一把火槍瞄準他的腦袋那就事半功倍……可謝天謝地,除了歡騰的場景有些混亂,一切尚算順利。
在人海中跋涉地滋味並不好過,人群簇擁著人群,侍衛簇擁著侍衛,隨行的聖騎士有好幾次都驚駭地發現視線中突然失去了大英雄王的身影,不過只要隨著人群移動地方向推擠一陣,帝國攝政王又會從天上掉下來,心驚膽戰的侍衛們只得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抵達城市中心、也就是山腰的中段,帕爾瑪利亞城唯一地一座廣場便進入視線。那位因由陞遷而喜形於色的貝裡弗德將軍到底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軍區司令,他在半個月前就已宣佈廣場戒嚴,而且每天都會派人清掃打理。等到帝國主宰這駕臨於此,大英雄王自然要對一塵不染的市容和古樸莊嚴的建築大加讚歎。
貝裡弗德將軍已經在攝政王一行抵達博德加省之後賺足了印象分,就連一向對溜鬚拍馬不甚了了的繆拉將軍都曾公開表示「未來的第五軍區司令是個老好人」這位善解人意的近衛軍中將就神牌的回歸和安放事宜與首都軍部和地方大員商討了無數次,最後由他呈交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預演計劃書近乎完美。
時間已經是下午二時許。平常從山腳下走到市內廣場只須花費半個鐘頭都不到的時間,而攝政王一行拖泥帶水地走上一個多小時。
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抵達廣場的那刻起,全城的教堂都響起鐘鳴,趕來朝聖的帝國臣民跪在地上,默默地念誦禱詞,聽上去就像是幾萬隻蒼蠅一塊兒在嗡嗡嚶嚶。
在市政廳門口,攝政王接見了博德加省的一干政府官員,以及帕爾瑪利亞城的權貴,不過除了這些地方上的實權人物之外,許多由外省和首都趕來的貴族也在現場,這些人說是來「朝聖」其實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巴結大獨裁者的機會。
奧斯卡對接待他的貴族一視同仁,他和許多人擁抱、和許多人交談,還見到了儀式的半個主角、多姆尼斯伯爵家的大兒子,這時又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這樣的談話雖然沒什麼營養,但攝政王殿下「親切隨和」的形象令趕來捧場的人們印象深刻。
等到廣場上的軍人排好了檢閱隊形,第九軍區總司令就走到最高統,帥身邊,請示神聖的儀式正式開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站到臨時搭建的演說台上,掏出一份早就預備好的演說稿,其實廣場外的群眾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從軍人們的喝彩和歡呼聲來判斷……帝國主宰者的演講一定非常精彩,現場的近衛軍官兵雙目赤紅,情緒亢奮。
這個簡短的演說只能稱之為最高統帥給當地駐軍的見面禮,接下來的儀式事項才是重頭戲。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當著所有人的面亮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項鏈和神牌,照例……所有人都為他歡呼,所有人都向他跪拜。
數名聖騎士把神牌傳承者的畫像擺在廣場最顯眼的位置上,就在最高統帥左右兩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發言的時候不是指指這個就是指指那個,他的演說把幾位英雄地事跡簡單地複述一遍。這就足夠沒見過市面的人激動得淚流滿面,他們高聲叫著大英雄王的名字……期待更多。
更多地麻煩事還在後頭!廣場上的戲碼很快就結束了,擺脫了貴族和好事之徒地糾纏。帝國攝政王和他的親兵衛隊再次起程,他得把神牌送歸多姆尼斯上尉的家庭。多姆尼斯上尉的家在花園街29號。這座不大的莊園在帕爾瑪麗亞貴族聚居區地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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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一個小插曲,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見到花園區裡有一棟佔地數十畝的大宅院,城內所有的貴族人家都敞著家門,並在自家門前擺滿繽紛奪目的迎春花,只有這戶大宅院門戶緊閉、死氣沉沉。
奧斯卡一問才知道。這戶人家不是別人,就是前泰坦國務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的故居!攝政王聽聞之後不禁一陣唏噓,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這都是哪一年的事情了?事過境遷,那些囂張一時卻不能強橫一世的老傢伙們都已化為塵土,今日的泰坦只有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永遠的大英雄王!
在對待這件事上並沒有過多的猶豫,奧斯卡已經知道費特楠德公爵莊園這項不動產受地方政府支配,他就叫過多姆尼斯家地大兒子,當眾宣佈費特楠德公爵莊園易名為多姆尼斯莊園,從這一刻起。這座佔地數十畝的前朝國務大臣的宅院就是多姆尼斯伯爵地財產。
慷他人之慨,這樣的事一向都會得到稱讚,奧斯卡也不例外。隨行的貴族恨不得把捧到天上去!不過也不排除這些人裡面也有想讓帝國主宰者重重摔下來的壞坯子,但不用擔心,在所有地壞坯子裡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做得最徹底、最出色。一般二般的壞蛋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拖得長長的人群像奔喪一樣緩緩前行,在這裡頭也有一些勇氣十足的傢伙。泰坦貴族在這樣的場合最怕提到南方人的事情,可不怕死的傢伙偏用這個惹人厭煩的話題騷擾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帝國攝政王自然不會給挑惹事端的人好臉色,他默默記住幾位南方貴族的名字,並用輕蔑的口吻對他們冷嘲熱諷。可熟悉這幾位貴族紳士的人都該清楚,他們都是有良心、有氣度、有抱負的好人。
這年頭,好人並見得會有什麼好下場,就拿幾位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來說,他們都是好人!可看看他們,即使光明神也無法改變戰爭現實的殘酷,但好人未免死得太過淒慘,這和光明神悲天憫人的性格不符。
由此可見,世上的事並不見得全由神明做主,放到泰坦帝國來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可以為光明神分擔很大一部分業務。他的每一個命令都能決定許多人的歸宿,他的每一項措施都能改變這個大帝國的一個方面,他站在權利顛峰,俯瞰眾生的不平等。
多姆尼斯伯爵家的庭院顯然是剛剛經過修整,董草坪綠得發亮,中間還點綴著溫室栽培的山百合。百合白花初綻,猶如大地上的啟明星,含笑迎風,細緻觀察,庭院裡的花朵比午夜的繁星還要多。
植物學家通常會說百合是水仙的近親,這種說法實在是盲目……兩種花根本不同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訪問多姆尼斯伯爵莊園的時候真的發現了早熟的水仙,這令他產生些許親切感,在他看來,水仙自然要比百合高貴得多。
交還神牌的儀式就在盛開百合的庭院裡開始了,就像預演計劃書上的安排一樣,帝國方面由那位最高統帥親自出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在盛開百合的庭院裡把神聖泰坦的軍魂聖器交給表演得恰倒好處的多姆尼斯伯爵。
多姆尼斯伯爵再一次老淚縱橫,他對帝國女皇和帝國攝政王的恩德感激涕零,並且時刻把忠誠掛在嘴邊,他對女皇忠誠、對攝政王忠誠……沒有人懷疑這一點,老伯爵是過來人,他的忠誠和他的家庭以及衣食的著落緊密連接在一起,從沒分開過。
身為貴族,有一點認識必須要明確,對執政者的忠誠就是對國家的忠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並不想把自己地寶貴時間都浪費在南方,他借題發揮,在多姆尼斯家的庭院裡向隨行的貴族大肆灌輸他所理解地忠誠。
攝政王理解的忠誠最好理解!誰跟他作對……這樣地人自然是國家的叛徒。以泰坦法典處置是要下地獄的;誰與他協作,這樣的人自然大有作為。經歷戰亂的泰坦帝國百廢待興,中央朝廷和地方政府地實權部門留空了大量的共職,攝政王得找信得過的人填補空缺,他不能靠軍隊維持國家的日常運作。
眼下就是個好機會!不管神牌象徵著什麼,也不管儀式現場有多麼莊嚴肅穆。趕來給帝國攝政王捧場的將校貴族全然不是為了朝聖,他們是來展示自我,搏一個大好前程。
不管怎麼說,當神牌傳承者的畫像擺上草坪之後,現實上已經意義全無的交接儀式開始了。在場的貴族官員和近衛軍將校對著早已不復存在的軍魂聖器大肆參拜,連帶多姆尼斯伯爵家的門榴都在日光底下亮了起來,人們參拜完英烈又參拜主宰者,這樣地場景已經有過很多次,但在神牌失去原有的意義之後,現在再來觀察這個場面就不是十分新鮮了。甚至可以說,神牌交接儀式的現場全然沒有激動人心地事件發生,一切都是機械化的運作。這令人萬難提起興致,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人都覺得倒盡胃口。
不過說實話,軍人和貴族中間還是有一大部分中對著不再神聖的交接儀式充滿期待!可他們必然是失望了,帝國攝政王只是把項鏈和神牌物歸原主。然後便沒再多說什麼。
既然是難得的表現機會,貴族們自然不會放過!等到嘮叨不停地多姆尼斯老伯爵哭完了,立即有人出面提議,「神牌應該由物主贈予國家,放在帝國軍事博物館的正殿大堂裡,受萬世朝拜!」
這是個好主意!主人不會反對,而且極為貼合帝國主宰者的心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多姆尼斯家的家長正式提出由帝國軍事博物館保存聖物的建議,多姆尼斯老伯爵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結果神牌回到物主手裡不過一刻鐘,帝國攝政王又再次把它拿走了!
從此,由一個齷齪吝嗇的雜貨店老闆打造的冒牌貨就開始了它的幸福生活,直到許多許多年後……我們是說許多許多年後,
昨天、今天和未來,神牌依然臥在泰坦民族修建的軍事歷史博物館水晶玻璃罩裡,沒日沒夜地受到慕名而來的客人的光顧。
說夠了這些不知是喜是憂的事情,接下來就用一件能讓人們打起精神的事情調劑一下壓抑的氣氛: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見到了多姆尼斯伯爵家的小小姐,他有點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他沒有給自己的機要秘書做這個媒,他就可以嘗一嘗這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可現在一切都晚了!不出意外的話,多姆尼斯伯爵小姐會是新的皇室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上校的妻子,奧斯卡一向不會讓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痛心失望,他自然不會碰穆爾特的美麗新娘,可這件事說出來還是蠻遺憾的,自從進入帕爾瑪利亞高原,帝國攝政王的心火和慾望也在隨著海拔節節攀升。
對於安魯和首都朝廷來說,當務之急就是把物產豐富、基礎雄厚的帝國南方牢牢控制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權利慾促使他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一系列有利於加強中央集權的改革。
有消息說,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和南方貴族組成的獨立於首都元老院之外的參政議會都要被解散。這兩項措施終於在晚上舉行的招待酒會上得到了攝政王的最終認證。在場的南方人在感歎前途未卜的同時又不禁惦記著暫時出現的權利真空。
從前的一項權利一旦閒置下來,必然要由新的權利階層來接受,說成取而代之也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巧妙,也很隱蔽。
按照他的說法,裁撤南方五省聯合政府是為了進一步加強帝國南方和中央乃至帝國其他地方省份的貿易交流和政治互信度。南方不能關起門來求發展,地大物博的泰坦有無限商機和更加廣大地發展前景,南方貴族應以「共同繁榮」的大局為重。
口徑很清晰——帝國要加強對南方的控制。疏導南方和其他地方省份地貿易交流,這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有心人必然看得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是一味強調發展,絕口不提所謂地「政治互信度」
所以說!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帝國中央(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代表的新的實權階層)並不信任南方貴族。而南方貴族也對帝國中央的政策抱持將信將疑地態度。至少是在803年3月份,也就是今天!誰也說不清帝國會走往何處,而南方貴族也沒有得到中央關於發展的任何承諾。
為了加強彼此的「政治互信度」殺得有些頭重腳輕的帝國攝政王第一次在南方貴族集體面前擺出虛心請教的姿態,帕爾瑪利亞城的政府招待會名義上是為初臨博德加省首府的攝政王殿下接風洗塵。其實是南方政務首腦和元老會議成員與帝國中央的一次「親密接觸」兩方人馬都想找個台階順坡下驢,就看彼此的條件、也就是所謂的「政治互信度「能否達到一致地高度。酒會會場設在第九軍區司令部,舞廳和大會議室都是現成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心情跳舞,他連酒也沒喝一口。
在大會議室裡,攝政王召集排除了自由派的南方貴族集體共商大計,並且拋出了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花費無數心血擬定地《南方五省政務紀要及十年發展綱要》
「這份文件上說得清楚!」帝國攝政王拍了拍手邊的白皮書,「商人求的是財、農人求的是安定地生活和田地的收成,而貴族自然希望進一步提升自身的地位。在國家事務上多做建樹……」
「我有一個提議……包括三方面內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他的白熊沙發上站了起來,坐滿一室的南方貴族全都膽戰心驚地注視著這頭冰原困獸。
「第一!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和獨立於貴族元老院之外的南方參議院壽終正寢之後,帝國中央會在皇室內閣為南方貴族保留三到四個席位。雖然達不到半數,但這一樣能夠保證南方貴族的發言權:同時,改革後的貴族元老院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上議院,在上議院中。南方貴族可以爭取到56個席位,接近半數。再加上下議院中南方商人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我敢肯定,未來的南方和未來的帝國必然欣欣向榮。」
「第二!鑒於南方貴族中的個體小團體曾犯有隱沒顛覆國家政權、隱沒破壞國家統一的重罪……在這裡我要重申,前情可以不予追究,後事可以予以彌補,但再有下一次該怎麼辦呢?」
帝國攝政王稍稍停頓一下,他冷淡地掃視了一遍在場的南方貴族:
「自由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必須根除!這兩種思想是國家的大敵,不管是商人、學生、軍人、還是和在座的各位一樣高貴的紳士,若是本著維護國家統一和忠誠於帝國皇室的態度,一切都還有的商量!我是說內閣的席位、上議院和第三等級議會的席位,這一切都有得商量,因為之前我們就沒有參議院的定式。各位可以根據南方的實際需求在中央決策層進行人力上的調整,但這種調整必須以大局為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擎起一支高腳酒杯,他極為放鬆地坐回自己的冰熊沙發:
「誰贊成?誰反對?」
在場的大貴族不禁面面相覷,攝政王殿下還沒有說清第三點建議呢!
「哦啦!還不明白嗎?」奧斯卡有些不耐煩,「我所說的最重要的第三點就是指——誰贊成?誰反對?」
誰贊成?誰反對?帝國攝政王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卻是這個!相信聰明人都能理解這個第三點的重要性!這一點才是決定南方命運的根本。
「沉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心情好轉,他笑了。
「那麼就是說……大家達成一致了?」
還是沉默——即便有聲音,相信也不是反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