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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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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12:17

勒雷爾咬了一口阿比斯果肉餡餅,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這家意式糕餅店就在那戶貴族官邸對面,他可以一邊吃早點。一邊觀察那戶不斷響起搏殺聲地貴族人家。這戶人家在門榻上掛著一盞紅燈,天還陰著。紅燈紅得刺眼,就像小女兒那件染盡血色的白裙子!裙子是妻子為女兒縫製的,那個小傢伙兒換上新衣,在她的爺爺面前跳起舞,做父親的他就在旁邊笑瞇瞇地望著這一切……

「寬恕我吧……寬恕我吧……」

勒雷爾尋著聲音望了過去,他有些詫異,這個人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寬恕我吧……求求你們……我為皇室立過功……我為泰坦流過血……」

近衛軍士兵根本沒有理會這個不斷祈求寬恕的貴族老爺,他是否能夠得到寬恕同樣是那些老爺才能決定地事情。士兵們只是把這個倒霉的傢伙像趕豬一樣踢出來,讓他倒在爛泥裡。

「報告,抓到了房子地主人!」突擊團長向他的軍長致以軍禮。

勒雷爾看了看對面的炮兵將軍,塔裡根本就不在乎步兵抓到什麼人,他只是專心地對付早點,半夜的時候他就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

「將軍!兩位將軍!」爛泥裡的豬玀跪伏著爬到小茶桌旁邊,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怎樣祈求憐憫:

「兩位將軍,你們還認得我嗎?」

塔裡應聲望了過來,可不看還好,看上一眼他就噴出了嘴裡的酒水:

「我的天!元老院的議長大人!莫蒂埃,蘇爾特公爵!您這是在幹什麼?快起來!」

莫蒂埃·蘇爾特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若不是炮兵將軍這樣說,沒人會相信這個渾身爛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糟老頭曾是一位泰坦公爵,更是泰坦帝國貴族元老院的議長大人!

「兩位早安!」

勒雷爾歎了一口氣,有這麼一個傢伙站在身邊,好好的一餐早點又得泡湯。

「不用解釋,這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你在家門口掛著一盞紅燈,在你家裡還有一群意圖頑抗的叛亂份子,你……」

「這是誤會!完全是誤會!」莫蒂埃,蘇爾特公爵連連擺手:「我對女皇陛下一腔赤膽,我對攝政王殿下滿懷忠誠,我對神明發誓,那些匪徒衝進我的家,脅持我的家人……」

「擲彈兵!」勒雷爾用一聲呼喊打斷了老公爵的話,他得趁沒有倒盡胃口之前解決這件事情。

全副武裝的擲彈兵趕了過來,人數不多,只有一名少尉和六七個列兵。

「將軍閣下!請您吩咐!」

劣軍軍長可吩咐不了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官兵。這支部隊儼然是帝國攝政王在首都設置的禁軍。

「這有一個貴族,他的家門口掛著一盞紅燈,攝政王殿下地旨意說得明白,這種事得交給你們處理!」

擲彈兵少尉點了點頭,他再一次朝著36軍軍長和炮兵將軍致以敬禮。然後他便朝自己的士兵揮了揮手:

「把這個人帶走!」

莫蒂埃·蘇爾特老公爵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泰坦貴族元老院的議長大人怎麼會懼怕一個小小的少尉和幾個不入流的列兵。他衝著押解自己地士兵大聲叫嚷,用骯髒的詞彙詛咒對方的母親,他還逼問那位少尉的名字,說是他要讓這位小軍官在軍事監獄裡度過下半輩子!

少尉沒有理會這個搞不清狀況的老東西,他走到一扇白牆下面。盡量離那兩位正在用餐地將軍遠一些。雖然這只是一瞬間地事,但畢竟還是很殺風景。

「犯人就位!」

帝國貴族元老院的議長大人被置於白牆下面,老人不明所以,但他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檢查你們的武器!」擲彈兵少尉轉向他的士兵。

「武器檢查完畢,已經裝彈!」士兵回答長官。

「舉槍!」少尉的口令短促而有力,接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立即抬起手中地槍械。

「瞄準!」

士兵們開始瞄準,這個過程持續了五秒鐘。但在老公爵看來卻是一世的時間!他哭了!他憤怒了!他先是詛咒帝國攝政王,然後出言羞辱泰坦女皇。等到他開始向神明祈禱,擲彈兵少尉就發出了最後一個口令!

「那邊怎麼了?」

魯賓元帥勒住馬,他親眼看到一小隊擲彈兵就在首都地大街上槍斃了一個老人。槍響的一瞬間,老人的身體就像被馬車撞過一樣,先是狠狠地砸在白牆上,然後彈落在地,整個過程十分緩慢,但也無比迅疾。

幾乎是眨眼之間,老人的鮮血塗滿身後的牆壁。

「立正!」塔馮,蘇霍伊將軍發出一聲喊,他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老校長、老元帥。

包括36軍軍長在內,街道上所有的近衛軍官兵都向突然出現的前近衛軍總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致以軍禮。

魯賓還禮,可還是那個問題:

「那是怎麼回事?」

塔裡看了看那一小撮正在重新裝藥地擲彈兵,可不看還看,一看之下又是嚇了一跳,那位少尉軍官走到倒地的帝國公爵跟前,端起手槍對著老人的頭部補了一彈。

「這個……那是……」炮兵將軍答不出個所以然,他不想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更不想把事情推到最高統帥那一邊。

「是槍決!您看到了!」勒雷爾將軍不耐煩地瞪了一眼炮兵指揮官:「帝國軍情局和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持有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節令!任何包庇、擁護、支持、同情、收留叛亂份子,以及直接參與叛亂的無需司法問責——悉數就地處決!」

「這是最高統帥的命令?」魯賓淡淡地望了一眼36軍軍長,他一度以為勒雷爾休依特普雷斯頓會是一個優秀的軍人,只是沒想到他的精神科疾病惡化得如此迅速。

「是的元帥!」勒雷爾點了點頭,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那個人是誰?」老元帥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死者。

「貴族元老院的議長大人,莫蒂埃,蘇爾特公爵!」36軍軍長語氣平淡,例是跟隨魯賓元帥的學員兵們像受到驚嚇一樣叫喚起來!一位帝國公爵就這樣被當街處決?這種事誰會相信?

「莫蒂埃,蘇爾特公爵犯了什麼罪?」

勒雷爾指了指蘇爾特公爵官邸門楣上的那盞紅燈。

「叛亂武裝的支持者和擁護者會在自家門口掛上紅燈區分敵我。」

魯賓元帥點了點頭,他是聰明人:「這也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要你做的?」

「您指什麼?」

老元帥望著蘇爾特公爵官邸:「我是指那盞紅燈,那盞紅燈也是最高統帥讓你掛上去的嗎?」

勒雷爾的面孔冷了下來:「元帥閣下,注意您的措辭!您不該當著學生們地面提起這件事!不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匪徒們在昨天入夜的時候就以蘇爾特公爵官邸作為情報中心,而那盞紅燈也是蘇爾特公爵的管家親自掛上去的!」

「你看見了?」

勒雷爾一時語塞:「是……是軍情部門通報地!」

魯賓笑了笑,軍情部門的通報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命令是一個道理,但老元帥確實不想再多說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再也不是那個會在大學城的牧場裡趕鴨子的少年人。他已經貴為帝國地現實主宰者,一位現實主宰者地現實意義就是能夠無所顧忌地行使他的權利,再利用一切手段維護他的權利。

「我並不是針對你……」老元帥朝勒雷爾擺了擺手,又向炮兵將軍壓了壓軍帽,然後便打著戰馬走了出去。

學員兵跟隨導師陸續經過這條街道。他們已經知道那位死者的身份,也知道死者生前曾經獲得的地位,他們只是不理解這件事的背景,也不知道這件事的時代意義。

在莫蒂埃·蘇爾特之前,從來沒有一位公爵級地泰坦貴族在沒有法官、沒有陪審員的情況下被處極刑。這是一個新地年代。一個高壓、獨裁、為一個人的意志而生存的年代。即使是這個時代最著名、最偉大的歷史學家也說不清這是幸亦或不幸。但對泰坦民族來說。這種混沌的狀況只是暫時的,再過不久,確切一點說是在那個人將他的獨裁統治完全合法化的時候,這個民族和這個大帝國就會獲得世界能夠給予他們地全部輝煌,包括領土、包括海洋、包括無數個民族附庸、還包括走向分崩離析和滅亡的種子。

學生兵漫無目的地在首都的大街小巷上遊蕩,他們遇到過小股叛亂武裝,但這些人爭著向孩子們投降!孩子們沒有受降。因為一夥水仙騎士急衝過來,這些想要投降的人擋住了騎士們的去路。可騎士們自然不會停。當著學生們的面,紅虎騎兵揮起馬刀,像斬瓜切菜一樣砍倒了叛亂者,然後一刻不停地趕去城市中心的某個地方。

目睹了真正的騎兵突擊,學員們在哀悼那些可憐蟲的時候也不禁憧憬著紅虎的力量。魯賓元帥心平氣和地告訴這些沒見過市面的孩子們,他說那不是騎兵突擊,只是趕路!紅虎騎士只是在趕路而已。

「那什麼是紅虎的突擊?」有學生問導師。

「就像那樣!」魯賓指著路面上的遺跡。

長街由南向北直線鋪開,道路盡頭就是肯辛特宮。路面上鋪著厚厚一層血泥,那是馬蹄鐵帶來的泥土,也是被騎兵踏爛踏碎的人體。除了腥臭的污泥,路面上並沒有留下很多屍體,只有各式各樣的兵器。

「這就是一次騎兵突擊製造的遺跡?好像不是很壯觀的樣子?」學員繼續追問老校長。

「壯觀?」魯賓笑了笑:「壯觀的在後面!」

學院隊伍繼續前進,他們看得清清楚楚,肯辛特宮的街道兩側的花壇裡襯立著無數支騎兵刺槍,每一支刺槍上都掛著一具無眼、無鼻、無耳、無舌的屍體。

老元帥向孩子們解釋:「水仙騎士一向用對付異教徒的手段對付叛逆……」

孩子們就在叛逆和刺槍組成的碑林中繼續前進,他們中有人掉隊,因為昏迷;他們中有人哭泣,因為恐懼;他們中有人興奮得直發抖,因為渴望;他們中有人憂心地注視著一切,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另一個人的野心!這個人不允許自由、不允許反抗、不允許叛逆、不允許不同的聲音!但這仍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這個人的士兵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反而為做過的事情欣喜不已。

學員團官兵終於離開城市中心,他們快要進入「六四叛亂」的重災區。在城西,靠近巢穴遺址的那片街區,市民、士兵、武裝份子的屍首散落滿地。

就在孩子們眼前,一個渾身赤裸的女孩子突然走出一間殘破的公寓,她目光呆滯地穿過大街,一步一停地挪向水井。

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們瞪大眼睛望著女孩兒的胴體,直到他們看見女孩兒的背影。少女光裸的後背上刮滿錯綜複雜的刀痕,一條條、一道道,血肉模糊、餐不忍睹!就在學員們驚異於發生在女孩兒身上的悲劇時,井中傳來一聲水響,再也不見女孩兒的身影。

向前走……

一名可憐的擲彈兵被吊在屋簷下面,有人刑開了他的肚子,還把他的腸子放進一個仍在冒煙的油鍋裡。幾個好心的學員兵想要把他放下來,魯賓元帥沒有阻止,可孩子們一碰那個可憐的人,這個擲彈兵就睜開眼睛嘶聲慚吼,孩子們嚇得癱軟在地,魯賓不得不用自己的元帥配劍解決問題。

孩子們把擲彈兵放下來,然後默默離去。

再向前辦——,「屍體越來越多,越來越稠密!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入目的地方都是屍體、滿是屍體、儘是屍體!如果戰場上只有軍人的屍體,那麼這個場景便不是戰爭的全貌,如果無辜死難者堆成山、變成海,那麼這個場景能準確地體現戰爭的意義。向前走……向前走……

就在孩子們以為快要走出祖國的首都時,他們突然被一陣熱烈的歡呼吸引過去。那是一座仍在建設中的競技場,此時場內場外均是人山人海。

孩子們進去一看才知道,大隊的叛亂份子已被推上臨時搭建的斷頭台。斷頭台設在場地中央,看台上有軍人也有市民,而場地裡全都是綁縛起來的匪徒,他們在人群的歡呼聲中瑟瑟發抖、絕望地面對宿命。

劊子手把一顆新鮮的人頭拋向人頭組成的高地,但由於手臂酸麻,這一下竟然失了準頭,叛亂者的頭顱直接飛向看台上的人群。奇怪的一幕出現了,人群沒有驚慌、沒有閃避,他們紛紛向這顆人頭伸出手,他們跳著、叫著,瘋狂地詛咒著失去頭顱的叛賊……

魯賓元帥沒有看到「頭」落誰家,他撥轉馬頭,對著孩子們輕聲吩咐:

「走!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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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集 第三章

漢密爾頓宮到處都是人,首都貴族、政府要員、臨近城縣趕來的達官貴人,不過更多的是穿著將校服的軍人,他們因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崛起而獲得了榮譽、信心,還有最重要的社會地位和大把的金幣。

時代不一樣了!這是上層人士都在談論的話題。若是以前,其實也就是十年前,阿爾法三世陛下仍在世的時候,首都貴族喜歡附庸風雅,他們熱愛酒會和歌舞劇。等到現在……用通俗一點的話說,一戶貴族人家若是沒有一個家庭成員穿上近衛軍制服,這一家子人都會抬不起頭來,甚至會被上流社會所拒絕。

這個時代是屬於軍人和軍人政權的時代,儘管這種苗頭還不是十分確定,但戰爭是整個泰坦社會都要面對的問題。泰坦軍人集團已經證明了自身的強大,他們能對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發動攻勢,而且能夠贏得勝利。

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說法,泰坦需要的不是一次或兩次大規模地戰爭,而是用以鞏固國防和開疆拓土的資源!

對於現下的帝國來說。最重要地資源不是糧食、不是貴重金屬、不是冶金和礦產,而是人!泰坦打贏了第二次衛國戰爭,這是事實;泰坦在第二次衛國家戰爭中損失慘重。這也是事實!攝政王殿下需要貴族和方方面面的人才充實他地軍隊、領導他的軍人,補充大量犧牲的作戰人員。也就是說……至少是在四五年內,軍隊中有的是陞遷機會!

時間距離叛亂那天已經過去一個星期,帝國軍部還沒有發出正式的勝利公報,人們都在等待這個最大地好消息,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得趕去為攝政王殿下歌功頌德。

走廊盡頭的高大橡木門鑲嵌著金縷和象牙,大門忽然敞開一條縫,等候在外的貴族和軍人立刻放低說話的音量,不過走出大門的是一位宮廷內侍,這位內侍敲了敲大門旁邊放置的定音鐵,清脆悅耳的金屬聲令宮殿大廳立時平靜下來:

「傳薩爾登佐藍博格伯爵覲見!」

「是!」薩爾登佐藍博格伯爵答應了一聲,他排開人群走了出來,還向相熟的貴族大人打著招呼。

攝政王殿下的辦公室同樣人滿為患,不過能在室內陪伴帝國主宰者的人都對佐藍博格伯爵十分友好,無論是軍人還是官僚。薩爾登佐藍博格對現下這個場景十分熟悉。托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地福,他有牽成為帝國攝政王的供奉,供奉這個職位的意義等同「代理」佐藍博格伯爵專門經營帝國攝政王在首都地區地財產和土地。

「薩爾登!你可太慢啦!這樣可不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似乎年齡大了,他在說話的時候習慣了大聲嚷嚷,好像他就是世界的最中心:

「盧卡斯,給你的姐夫倒一杯葡萄酒!薩爾登。你累了對不對?受驚了,對嗎?先坐下來歇一會兒吧。柯克,給佐藍博格伯爵弄一把椅子來,就放到我對面。」

能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打理財產地人自然不是大舌頭的傢伙,薩爾登佐藍博格一句話都沒說,他只是快步上前,單膝跪地,再捧住攝政王的手掌,先是用力親吻,然後又用臉頰帖住攝政王的手背,以此表示他對主宰者的尊敬和恭順。

「好啦朋友,快坐下!」

奧斯卡親暱地拍了拍薩爾登的肩膀,他打一見面就喜歡上這個謹小慎微的蘇西洛人。佐藍博格伯爵在戰爭期間迎娶了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親姐姐,他的精明和為人處事的原則得到過老迪亞巴克爾公爵的認可,這足以說明薩爾登是個值得信任的男人。

「看看這個傢伙……」奧斯卡在一眾官員面前指點著自己的宮廷供奉:「他把黃鬍子修剪得整整齊齊,還在假髮套上抹了棕櫚油,甚至在法蘭絨長禮服上噴了香水!能不能告訴我的朋友們,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背著佐藍博格伯爵夫人搭上了城裡的哪位小姐?」

佐藍博格伯爵在男人們的哄笑聲中接過一杯葡萄酒,他向為自己搬來座椅的柯克·德克斯頓上校欠身致意,然後才把手裡酒杯高高舉起!

「在座的先生們、將軍們,大家來乾一杯吧!為了攝政王殿下的健康!殿下在前天晚上的宮廷酒會上受到我妻子的冷落,所以……祝他長年百歲!」

在場的男人們哄堂大笑!佐藍博格伯爵的妻子、也就是曾經的迪亞巴克爾公爵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而帝國的最高主宰者似乎吃過這位夫人的虧。

「我真的懷念這種感覺!」奧斯卡揮了揮手,哄笑的場景立刻恢復平靜:「至少是在今天,除了德意斯王國那些自以為是的雅利安人、和面前這位薩爾登佐藍博格伯爵,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敢在公眾場合取笑我!所以……薩爾登,你身上是不是有雅利安人的血統?」

室內的將軍官員全都抿著嘴,帶著看熱鬧的神情審視著變了臉色的佐藍博格伯爵,人們都知道佐藍博格伯爵有二分之一的雅利安血統,若是把這個問題延伸到泰坦與德意斯的現實關係,薩爾登的回答若是無法令最高統帥滿意地話……接下來就得討論下一個宮廷供奉會是誰。

「殿下!」薩爾登向帝國的現實主宰者鞠了一躬:「我謹代表佐藍博格家族向您獻上最真誠的祝福。特別是我地母親!大家都知道我的母親是出身德意斯地頂級貴族,不過我卻認為……雖然她征服了我的父親,但她無法征服泰坦!」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凝視著對方的眼睛。他是泰坦帝國攝政王,無論對什麼人。他都得在信任與不信任二者之間做出選擇,信但不全信是上位者的大忌,這樣的處境會進一步混淆視聽,造成君臣之間更深更大地隔閡。

人們都在等待最高主宰者的決斷,他們看到攝政王站起來了。他們看到攝政王和佐藍博格伯爵緊緊擁抱,人們都鬆了一口氣,可室內又響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聲音:

「在這裡我發起一項倡議,從今往後,帝國的男性公民若是娶了一位德裔妻子,他就會得到國家贈予的津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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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您別這樣!」佐藍博格伯爵用手掩住額頭,他已經夠難堪的了,可四周的軍官將領政府大員還是不要命地笑了起來,人們紛紛起哄,紛紛恭維帝國主宰者的英明決定。

「說真的。我為你的父親感到難如——「,「奧斯卡攬緊薩爾登地肩膀,他似乎仍不打算放過可憐的坦德混血兒。「不過……」帝國攝政王話鋒一轉,他的面孔冷了下來。周圍地將軍大臣也知趣地停止喧嘩:

「想必大家都已聽說了……在叛亂發生之後,大陸上的主要君主國都通過各自的外交官送來了譴責叛亂份子、支持現行泰坦政府的國書,再次也是一封態度鮮明地慰問信!只有德意斯!德意斯羅雷斯堡王朝派來的使者當著我和妻子的面,指斥我才是泰坦帝國一切禍亂的根源!我是嗎?」

「殿下!」一名掛著滿身勳章的近衛軍上將踏步出列:「帝國的禍亂必有根源。但我只是個軍人,我搞不清這種錯綜複雜的事情!我知道您是帝國軍人的最高統帥,現在就請最高統帥下命令了吧!近衛軍在坦德邊境上已經恢復十四個整編軍團的建制,如果德意斯人想要戰爭!我們就給他們一次痛快的!」

「對呀殿下……」「殿下,下命令吧……」「羅雷斯堡王室應在神前向您懺悔……」

幾乎所有的軍人都簇擁到最高統帥身邊,他們大聲叫囂著各式各樣的口號,恨不得這就跨上戰馬殺入德意斯邊境!

「別這樣!」奧斯卡擺了擺手:「你們是痛快了!我呢?你們知不知道帝國在戰爭期間背負了多少債務?欠人民的、欠貴族的、欠銀行的、欠盟友的!你們是不是想讓國家的債權人找上門來踢我的屁股?」

「我覺得不錯!是該有人管教你這個小傢伙,特別是你的大屁股!」這次發言的人便是內閣總理大臣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

「拉捨爾爺爺……你看你!」奧斯卡轉向信口開河的總理大臣,全天下也只有季妥瓦老公爵敢對他這樣說話:「我猜……一定是我送給您的波西斯侍女無法讓您滿意!是不是這回事?您一直懷恨在心對不對?」

「你可真是算了吧你這個小混蛋!」季妥瓦老公爵橫眉倒豎,這是關乎名譽的事情。可在場的大人們不會管這麼多,他們發出更大的笑聲,漢密爾頓宮裡不常碰到這種如此輕鬆的場景。

「哦啦哦啦!玩笑話到此結束!」帝國攝政王終於下達訓令:

「今天的政務例會多了一位客人,大家都看到了,我的宮廷侍奉,薩爾登佐藍博格伯爵!佐藍博格伯爵以私人的名義向我提出一項建議,在我看來……這項建議關乎到整個帝國的安全態勢和未來的繁榮穩定,這項建議比之出兵德意斯更令人振奮,我們都應該聽一聽!請吧,閣下!」

奧斯卡讓出辦公室裡的中心位置,他將薩爾登請入上位。

佐藍博格伯爵對著最高統帥和在場的將軍大員微一躬身,他從懷裡取出煙斗,向身邊的帝國攝政王示意了一下,立即便得到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許可。薩爾登對著火燭點燃煙斗裡地煙絲。他深深地吸入煙氣,然後慢慢地吐出:

「事實上,我與在座的各位有著本質的不同!我沒有公職、不拿公薪。我只是一個生意人,靠投資所得養家餬口。」

「您想說什麼?您地建議呢?」有位大人等不及了。

佐藍博格伯爵指了指窗外。王者之路上滿是崗哨和巡邏的衛兵,近衛軍地數量甚至要超過街道上的行人:

「看到了嗎?這樣我是無法做生意的!無法做生意就無法餬口,無法餬口就意味著破產,破產就意味著流浪,流浪就意味著犯罪。犯罪就意味著更多人的無法做生意!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的過程!」

「這跟您地建議有關係嗎?」又一位大人向伯爵提問。

薩爾登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有的!而且是必然的關係!至少在一個世紀之前,帝國的人口基數是現在的三分之一還不到!在座的紳士裡面有民政部門的官員嗎?」

人群中站出了一個小個子老人。

「您能為我說的這番話作證嗎?」

任職民政部門的官員向佐藍博格伯爵點了點頭,泰坦帝國地人口基數在百年之內擴大了四倍,這是事實。

「好吧,您請坐!」薩爾登向那位官員點了點頭:「那麼就是說,帝國的人口呈直線高速上升的趨勢,而用以約束國民地帝國司法系統是不是也得到了充分的擴展呢?我可以請教一位司法部的官員,由他回答一個問題。在百年內,也就是連續三位莫瑞塞特皇帝的任期之內,國家地司法系統達到怎樣的規模?」

一名秘書打扮的小伙子站了出來:「伯爵閣下。我的長官顯然為這個問題感到不堪,請允許我回答,至少是在三世陛下執政期間。帝國的司法系統沒有增加一個崗位,也沒有進行過相應的調整或是擴充!」

薩爾登又點了點頭:「殿下,在座的各位政府官員和控軍將領!相信大家都已十分清楚,帝國的人口飛速提升。而我們仍在用半個世紀之前延續下來的司法系統約束臣民,這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說說閣下的建議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坐回他的冰熊沙發,是時候導入正題了。

「殿下,在座的各位大人!」佐藍博格伯爵再一次向人群謙卑地行禮:「我以私人名義提出一個大膽的建議,帝國應該建立一支專業的、忠誠的、能夠普及城市和鄉村的、能夠輻射全國各個角落的警察部隊!」

官員中瞬時響起爭議的聲音,可宮廷供奉的話還沒說完呢!

「同時!」薩爾登提起嗓門,他用自己的音量壓過場中的議論:

「我還要向攝政王殿下和帝國政府提出另一個建議,鑒於帝國司法部門的陳舊和落後,我們可以為這個職權高度集中但又行動遲緩的老人減輕一些負擔。比方說……在首都建立泰坦警察總部和帝國保安部,前者是維護社會治安的中堅力量,後者是維護國家穩定的決定力量,我們要把司法的意義擴大化、細緻化,我們要行之有效地約束公民、雷厲風行地打擊犯罪,我們有實力也有能力把危害國家穩定的破壞活動扼殺於萌芽之中!」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出現鼓掌和叫囂兩座陣營,鼓掌的人自然是擁護改組司法系統的開明人物,叫囂的傢伙雖然聲勢上弱了一些,但人數竟然很多。

「伯爵閣下,冒昧地問一句,您有什麼資格提出這種倡議?就像您說的,您只是一個生意人!」反對派中站出一個代表。

佐藍博格伯爵呵呵一笑:「這位大人,我在都林大學求學的時候拿到過兩個法學博士學位,請相信!您對泰坦法典的理解絕對不像我這樣深刻!」

「伯爵閣下!建立警察總部和警察部隊的倡議是經得起推敲的,但保安部是怎麼回事呢?這個部門的職能和司法警察的職能有區別嗎?」

薩爾登向著提問的大人擺了擺手:「您別會錯意,帝國保安部的職能確實與警察部的職能有那麼一些重合的地方,但保安部負責的是國家安全!比方說皇室的安全、政府的安全、帝國在國際環境中的安全、帝國公民在國外的安全!這些安全問題都是關乎國家性質的頭等大事,帝國設置這樣一個獨立的司法單位並不為過,而且勢在必行!首都突發的這場大規模的叛亂事件就是佐證!我們缺乏安全意識,更缺乏管理安全的部門和人力資源!」

「殿下!殿下!」一位走出人群的官員似乎放棄了佐藍博格伯爵,他轉向帝國的現實主宰者:

「尊敬的攝政王殿下!伯爵閣下的確是個優秀的說客,但您能保證新成立的保安部不是第二個特勤處或是第二個軍事情報局嗎?」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了望左手邊的季妥瓦老公爵,又看了看右手邊的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這兩位政務上的好幫手早就預言他會在建立保安部的問題上遭遇尷尬,正統的政府官員十分厭惡擁有特權又能介入司法領域的特務機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了望左手邊的季妥瓦老公爵,又看了看右手邊的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這兩位政務上的好幫手早就預言他會在建立保安部的問題上遭遇尷尬,正統的政府官員十分厭惡擁有特權又能介入司法領域的特務機構。

泰坦攝政王在他的座位上不安地挪動著身體,五三零叛亂事件的收尾工作還在進行當中,對首都貴族的血腥清洗也已成為擺在台前的事情。奧斯卡本來並不打算在這個時間把建立保安部和針對帝國司法系統的一系列改革提上日程,除了沒有把握,他還不是十分信任避開清洗或是生活在夾縫中的首都貴族。

「我想……大家應該可以放鬆下來看待這個問題!」帝國的現實主宰者語調輕快,他必然是要緩和一下現場的緊張氣氛:

「既然名為保安部,它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維護帝國的安全、維護皇室的安全、維護各位的安全!有了這三種安全,國家才能穩定運轉!如果事情真像佐藍博格伯爵閣下說的那樣,當犯罪成為惡性循環的終點和起點,我們地帝國就要面對窗外那樣的場景。」

現場沒有任何人敢於在攝政王殿下明確表態之後繼續發表意見。獨裁和專制的好處就體現在這一點。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笑瞇瞇地站了起來:「諸位,不要緊張,如果你們相信泰坦地未來。就該相信我!我還要說……漢密爾頓宮沒有預備午餐!」

官員和軍官集體再次發出笑聲,他們在國家最高權利機關齊聚一堂並不是為了一餐午飯。他們的收穫已經足夠多了!帝國攝政王進一步明確了他對帝國嚴格控制地鐵碗政策。所謂的「泰坦的未來」……誰都知道這個大帝國的未來與至高無上的主宰者息息相關。

橡木門豁然敞開,金碧輝煌地宮殿立刻響起掌聲和歡呼聲,圍繞著帝國攝政王的身影,首都貴族笑得花枝亂顫、笑得比蜜還甜!不斷有人撲到攝政王腳下親吻他的靴子,不斷有人捧住攝政王的手掌吻個沒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始終保持不急不緩的步伐、始終保持溫文而雅的笑臉。這種場面他在最近一段時間已經見過無數次了,急於向他宣誓效忠的帝國貴族差點擠破肯辛特宮的大門。

在無數軍人貴族的簇擁下,帝國攝政王由宮殿出來,下到台階,不過他馬上便皺起眉頭,王者之路的修復效果顯然不是令人十分滿意,奧斯卡當即便從人群中召過了自己地秘書官:

「我在乎工期長短……哪怕是一個月、半年!王者之路必須恢復原貌,難道要我把那些炮坑當作裝飾品?」

塔·馮·蘇霍伊聽到這話不禁自鳴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的殿下,那些炮坑在您眼中自然有礙市容,可在我看來。那是一件又一件藝術品!世界上最精美的藝術品!」

「原來如此……」奧斯卡點了點頭,他朝秘書示意了一下:「我再補充一點,修復王者之路地工程費用由咱們的炮兵將軍一力承擔。」

「英明神武的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英雄王殿下!」塔裡突然露出一張欲哭無淚的面孔。他還誇張地跪在地上抱住老朋友地大腿:

「炮火無情人有情啊殿下,您會叫我破產!」

「起來!你是一位公爵!」奧斯卡哭笑不得地瞪著塔裡。

塔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公爵值多少金幣?夠不夠修路的費用?有興趣的人可以到我的官邸私下洽談!」

「你敢?」攝政王探手捏住老夥計的肩膀,另外那隻手卻指著身前身後的軍官和政府要員繞了一圈:

「我在這裡說明一下,首都政府和最高軍部留空了大量的人事崗位!與此同時。我也聽說有人公然給這些職務掛上價格標籤!我奉勸大家一句,別做傻事!更別在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上浪費金泰!有錢還不如多去蓄養幾個惹火的波西斯女郎,學學的拉捨爾爺爺!」

帝國總理大臣在一旁氣得吹鬍子瞪眼:「你這個臭小子!我若是年輕十歲……哦不!我若是年輕二十歲一定會跟你決鬥,你侵犯了我的名譽權!」

奧斯卡面色輕鬆,他再次轉向笑作一團的政要高官:「大家都聽到了嗎?一個合格的泰坦貴族把名譽視為一切!」

應聲蟲們紛紛點頭稱是,然後又是一番「攝政王英明」之類的踴躍發言。

「哦啦哦啦!就這樣吧……大家去忙吧!泰坦少了你們就不會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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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在馬車前向著追隨他的臣僚揮手致意,軍人向統帥致軍禮,政府官員向攝政王施宮廷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帝國主宰者並沒有邀請同樣能夠左右國家命運的總理大臣和內閣不管部長,而是把他的供奉經理人請入車廂。

佐藍博格伯爵始終是那副恭順小心的模樣,他給首都貴族留下的印象多半是這樣,不過只有有限幾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個傢伙打著宮廷供奉的旗號為帝國攝政王大肆搜刮錢財。這些財物大到土地、小到指甲刀,只要能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所用,他就樂意無所不用其及地謀奪過來!他是專為最高統帥服務的吸血鬼。

「事情進展如何?」奧斯卡望想他的代理商:「我聽說你在多摩爾省遇到了一些麻煩!」

薩爾登謙謹地擺了擺手:「托多摩爾省總督查維布拉侯爵大人地福,那塊富饒的土地已經納入地方政府的開發計劃。下個月就會轉入駐軍手裡,再下個月就會變成您地某個侄子或是某位姑媽的財產。」

「哦啦……別說地這麼直白!」

「是殿下!」佐藍博格伯爵點了點頭,不要說得這麼直白……他記住了!而且這個錯誤他只會犯這一次。這就是他被選作攝政王代理的根本原因。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再說話,他專注地打量著街道兩側的景觀。

距離五月三十晚的那場血腥戰役已經過去一個星期的時間,都林城恢復了平靜,也恢復了一些生氣,但無復往日地繁華和輝煌。

都林市民都相信這是暫時的!他們信奉攝政王殿下的英名!那場突來的苦難聲勢驚人,一瞬間就令帝國的首都身陷苦海。可結果呢?忠於攝政王殿下的帝國軍人在危難時刻扭轉乾坤,他們以雷霆手段鎮壓了叛亂,維護了都林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忠於最高統帥的軍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概念?對泰坦別有用心的人可以參見《神聖泰坦的國防》即803年泰坦帝國國防白皮書。上面地字跡還未干,向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宣誓效忠的軍人實體包括西部集團軍群、南方集團軍群、北方集團軍群、中東部集團軍群、斯坦貝維爾獨立戰鬥群及東疆集團軍群即水仙騎士團總兵力一百二十餘萬人,合計136個軍、400多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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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當之無愧的泰坦之王!他有資格這樣認為,也有實力向那些敢於侵犯他地人證明這一點。

攝政王殿下的車廂暗閣裡放著兩封辭職信,說實話,這兩封信函來得異常及時,奧斯卡只要看到信上的字跡就會下意識地笑出聲來!

第一封辭職信來自帝國軍部軍事情報局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奧斯卡將信紙移到窗邊。信上的字跡映著夏日地光線,可說的事情卻令最高統帥感到一絲難堪!蒂沃利·哈德雷伯爵似乎並不認為是他的無能導致都林城的變亂,而是反覆強調軍情局遭遇的種種困難。然後便是身體不適頭疼腦熱之類的言談:

「簡直不知所芸!」奧斯卡在信紙的上首位注下一段拼語,然後就把這封信件撇到一邊。

「不知所芸」這是帝國攝政王給第二任軍情局長的唯一評價,在這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避居鄉下的哈德雷伯爵。

「第二封……來自都林皇家軍事學院,前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自做出說明。這就顯示出這封辭職信的重要性。

老元帥的字跡是這個小學生異常熟悉的圓體泰語書面文,奧斯卡掂著手裡的信紙,一個蒼老深沉而又無可奈何的聲音便如響在耳邊:

「尊敬的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

「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感謝您對我的理解!最近一段時間,我把您在求學階段上交的作業和戰術論文又找出來查閱一遍,我相信您已成為您要成為的軍人,我也認可您在作戰和施政方針上的成果,但要說明的是,您在本質上就是一個壞學生!您捅過雞窩、拆過馬廄、拔過鵝毛、掏過鳥蛋!您在一個老人的家庭牧場犯下的罪責簡直蔡竹難書,感謝偉大的光明神!那段時光至此一去不返!」

「哦啦……哈哈哈!」奧斯卡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看到這段描述他便想到無憂無慮的求學時代,那時的他還是一個精力充沛喜歡四處惹是生非的少年人。

老元帥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

「尊敬的殿下!我在目送那段歲月漸行漸遠的同時,又在內心深處無比緬懷與您相處的每一堂課、每一次談話、每一輪爭吵!那時的您雄姿英發,氣勢非凡!您有擊敗所有敵人的勇氣和信念,您有成為偉人地一切資質和亮點!」

「但是……」

奧斯卡下意識地皺起眉頭。老人話鋒一轉:

「作為軍人,您有成功的地方,也有失敗的地方!您地成功自然是戰勝了過往所有的敵人。您屹立在最高點。而您失敗地地方……在談到這個問題時請您事先寬恕一個習慣自言自語的老人!您敗在自己手裡,您無法克服殺戮的慾望、您無法克服暴虐的心性、您無法體會絕對權利的終極意義!所以我擔心您地未來。無比擔心!」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胸口起伏,他被氣紅了一張臉!聽聽,看看!他的導師是怎麼批評他的!按照魯賓的描述,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就該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

什麼是絕對權利的終極意義?奧斯卡倒要看個明白,魯賓已經在信件下文做出說明:

「什麼是絕對權利的終極意義?我希望您能理解。當您下達殺害某人的命令時,您與手中持著刀斧的劊子手沒有本質上地區別;當您下達赦免某人的命令時,您的權利和威勢才真正得以體現!」

「呸!老糊塗蛋!」帝國攝政王對著信紙啐了一口,他又不是傻子!他在獅心王傳記上讀到過同樣地橋段,所謂的「止殺」不過是風行一時的統治理念,但不適合今日的泰坦。

魯賓元帥接著寫到:

「我已感到您在朝著信紙吐口水,這足以說明我對您地瞭解!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做獅子、什麼時候做狐狸、什麼時候做綿羊……您必須仔細體會、用心把握。」

帝國攝政王的面孔稍稍緩和下來,無論如何,魯賓老元帥在任期間沒有牴觸過他的任何決定。老人始終站在他這邊,他們是戰友、是師生,也是親密的家人:

「奧斯卡……好久沒有這樣稱呼你了!」

奧斯卡歎了一口氣。魯賓沒有再用敬語:

「光明神在上,你這個小傢伙絕對不會希望見到我癱瘓在床,或是夜裡要上四五趟廁所……人都是這樣,衰老、病痛。光明神不要人受盡折磨是不會讓這個人下地獄的!我離蓋棺定論的那天不遠了,墓誌銘由你來寫,省得我費力琢磨。」

最高統帥終於感到手中的信紙千鈞沉重,魯賓並不是要離開這個世界,而是要離開他的學生了:

「辭職只是一個公開的比較明確的說法,我在斯布亞霍辛無所事事,你也是知道的!不能再為你提供指導,我很遺憾,但對於我這樣年紀的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小奧斯卡!你的路還長著呢,祝你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此致!」

「敬軍禮!」

「近衛軍元帥魯賓·斯普亞留斯,教歷803年6月2日晚於都林皇家軍事學院校長辦公室……」

奧斯卡輕吐一口氣,他把導師的信件小心折好,又小心地把信紙塞進信封。

泰坦帝國上一代軍事將領中的最後一個代表性人物就這樣走了!隨著魯賓的正式退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此便再也不用擔心軍隊中會有另外一個舉足輕重的聲音影響他的決斷,他成為泰坦近衛軍的唯一支柱,但至少是現在,他並不為此感到快樂。

載著帝國攝政王的華麗馬車進入受叛亂份子破壞最為嚴重的西城區,兩個聖騎士中隊一前一後護衛著車廂,路邊還有核槍實彈的擲彈兵往返巡邏。

西城市民十有二三無家可歸,人們在得到攝政王殿下大駕光臨的消息後便紛紛湧上街頭。都林市民跪在路邊,向著帝國主宰者的馬車行著注目禮。人們的面孔是生動的、情緒是激昂的,他們忘不掉這位王者的偉績豐功。即便他們在這位王者統治下的都林城遭遇苦難,但換一個人就會讓他們的處境好起來嗎?

都林人講求效益和現實,只要不出亂子,只要全家人的口糧得到保證,都林城的市民就能接受任何一位王者的統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給泰坦帶來和平和繁榮,儘管人們還沒有看到和平的景象,但城市中熱火朝天的建築工程已能顯示出繁榮的前景和光明的未來。人們理當為攝政王殿下而歡呼,他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聖騎士組成的馬隊就快走出城市鑽入森林了,佐藍博格伯爵示意小主人的傳令官。號手即刻吹響指令號,馬車停止,聖騎士隊伍散向四方保持高度戒備。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第一個走下馬車,後面跟著他的代理人。薩爾登為攝政王指點了一個位置,這個謹小慎微的中年人稍稍顯得有些興奮:

「尊敬的殿下,您覺得這裡怎麼樣?」

奧斯卡環目四顧,東邊是都林城的偉岸身影,西邊是茂密的黑暗森林;北邊是一片草原,遠處露出西貝格堡的尖頂,南邊是一望無際的都林斯平原,其中點綴著星斗一般的村落。

「哦啦!確實是個好地方……氣象萬千……」帝國攝政王發出由衷地讚歎,不過有一點他沒有說出口,站在這個地方,他看不到一個敵人!不管是身前還是身後,他已經衝過了人生旅途中的一切障礙,他已經戰勝了宿命中出現過的一切艱難險阻!

「尊敬的殿下……不久的將來,一座新的宮殿會在這裡破土動工!」

「是嗎?」

「是的!」宮廷侍奉給予主人異常肯定的答覆:「那將是世界上最豪華、最瑰,麗、最動人、最巨大的宮殿建築群!而您和您的子別會是那裡的主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點了點頭,他始終呆站著,沒人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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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集 第四章

由下游開往馬裡亞德佳渡口的快船剛剛起航。

清涼的早晨,黑森林和軍營剛剛從沉睡中清醒過來。肖伯河廣闊而平緩,一直延伸到天際。天空有灰紅色的厚重雲層,夜裡剛下過一場雨,空氣很濕潤。太陽還沒有充沛的力量衝破雲層,只是在雲縫間滲透出橙色的亮光。

船又經過河流之中的一片平原。大群的白色飛鳥低低地盤旋,然後掠過田野,飛向天邊。

這艘大船下水不過一個月的光景,甲板和桅桿都在閃閃發光,大幅的風帆白得透亮。就在主桅頂端的旗台上,一條粗大的纜繩纏住主桅,另外那端連接船頭的撞桿。這條繩索上懸掛著無數面軍旗,有張牙舞爪的黃金獅子、有競相綻放的猛虎水仙……這是一艘搭載皇室成員和高級控軍將領的戰艦。

奧斯卡在上船的時候就已發覺,這艘嶄新的戰船像極了一個乾淨的小旅店!在敵樓裡有廚房、在甲板上有壯麗的景觀,在船內有軍火庫和士兵艙,在船尾有裝飾奢華的套房……這個旅店可以滿足一位元帥的全部心願。

時間還早,奧斯卡沒有催促床上的女人梳妝打扮,他坐在向陽的那面舷窗前,整個人都靠在冰熊沙發裡,船艙天花板上的水力風扇呼呼作響,可帝國攝政王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涼爽。

裝飾華麗的核桃木書桌上鐫刻著莫瑞塞特皇室和安魯家族的紋章圖案,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手掌扶著桌角,他盯著擺在桌面上地信紙。

一看便是一個鐘頭,搞不清狀況的人必然以為最高統帥是被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給徹底難住了!可奧斯卡在最近一段時間並沒遇到過那樣地事,他只是在給貴為帝國女皇的妻子寫信。奈何提筆之後才豁然發覺開口時地艱難。

「醒了嗎?」

「醒了……」

「需要我給你喚個侍從進來嗎?」

「算了,我自己和「,「薩沙伊用單薄的絲棉被裹住亮白的肢體。她的胴體已經脫離了少女時代的清澀和骨感,變得珠圓玉潤、艷光瀲瀲。她走到男人面前,一股成熟冶蕩地氣息便在她舉手投足之間洶湧滂湃。

「無非是一封信……構思了兩個星期,你還有完沒完?」蛻變為安魯主母的薩沙伊沒好氣地橫了哥哥一眼。

奧斯卡探出手臂,他想環住妹妹的腰。可薩沙竟然閃身躲開。

「讓我清理一下……」安魯主母踱到船艙內的一個隔間,她把絲棉被搭在屏風上,然後便蹲了下去。又過一小會兒,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傳了出來。帝國攝政王心有所感,他興致滿滿地踱到妹妹身邊,仔細觀察女人的尿液噴濺在黃金便盆裡的過程——這樣的場面可不多見。

「哦啦……」薩沙伊學著男人的口氣:「我對你的惡趣味不予置評!快點扶我起來!」

泰坦帝國地主宰者呵呵笑著,他提起妹妹的手臂,又把這個豐潤棉軟的女人打橫抱在懷裡,帶她走向船艙裡地那張寬大的橡木床。

「哈哈哈……你要幹什麼?快點放我下來!」薩沙環住哥哥的頸項,她在男人的視線中看到了慾望地火焰。

「奧斯卡!求求你別這樣!至少讓我擦一下……那裡很髒!」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來了興致。他不會顧及女人的反抗和那一點點徒具象徵意義的反抗。他把妹妹抱放到床褥上,又把女人的大腿提上肩膀,在這之後他用心檢查了一下女人下腹上的那片金燦燦的毛髮。然後他便向著隱沒在毛髮中的一塊高地探出手指,眼光直瞪女人的面孔,看著她在手指翻飛之間陷入癲狂和迷亂!

奧斯卡探出舌頭,他對那塊濕潤的高地只是淺嘗則止。薩沙興師動眾地大呼小叫,這令他的哥哥煩不勝煩,搞得男人心頭之間的那股破壞性極強的欲焰更加囂張!他用胸膛壓住女人的四肢,令這個女人被動地承受他的攻勢,這次進攻強勁而又兇猛,女人甚至來不及抵抗便被徹底攻陷!

奧斯卡陷入一段遠古荒蠻的夢魘,他不顧一切地向前猛衝,可緊窄的空間令他無法如願。他發狂一般抖動臀部,然後惱火地喊叫,然後劇烈的爆炸、然後無奈地釋放。

「沒關係……沒關係……」薩沙伊上氣不接下氣,她的心臟都快脫出心房,但她還是平靜溫柔地摩挲著哥哥的髮辮,盡力撫慰哥哥的心靈和一個獨裁者的隱創。

「殿下……」門外響起傳令官的呼聲。

帝國攝政王脫離安魯主母的身體,儘管胸臆中的慾火已經盡數抒發,可他還是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別動薩沙!別動!這個姿勢可以令你增加懷孕的幾率,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孕育一個繼承人!」

薩沙伊屈腿收腹,丈夫不說她也知道這樣做的好處,她何嘗不是為這件事心急如焚。

「什麼事?」奧斯卡拎起制服下裝,他站在門邊繫緊褲扣。

「報告殿下!瞭望手已經看到馬裡亞德佳渡口,您和主母大人得準備……」

「知道了!」攝政王不耐煩地打斷門外的傳令官。他回到穿衣鏡前,在把身上的將校服整理完畢之後才轉向仰在床上的女人:

「你就不用去了!常駐河口和黑森林一線的士兵都是粗人,他們身上有股討厭的馬尿味兒,我一聞見就發愁!」

薩沙伊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哥哥不喜歡自己在軍人面前拋頭露面,這並是男人的嫉妒心理,而是她的哥哥對能夠影響帝國軍人的一切人和事都有一種本能的反感!

不管是泰坦近衛軍還是安魯的水仙騎士團,讀都是屬干奧斯涅安魯莫瑞宗特地私有財產,他不喜歡自己的軍人用充滿敬意和崇拜的眼光盯著另外一個人。他對軍力地佔有慾勝過一切,這種狀況在他打贏第二次衛國戰爭之後變得更為明顯。

「親愛的哥哥,如果你覺得自己無法動筆。我可以為你代勞……」

安魯主母再次把絲棉被纏到身上,她指了指擺在書桌上地信紙。

「別動那個心思!」奧斯卡突然朝著小妹妹瞪了過來。不過他的視線又在轉瞬之間變得無比柔和:

——------—------—------------——---—---—---—---—---—---—

「薩沙!放鬆點好嗎?那只是給阿萊尼斯的家信,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主母大人發出一聲嗤之以鼻地輕叫:

「哦啦!你真的當我是白癡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奧斯卡望回鏡子,他把擺在錦盒裡地肩章勳章還有家族徽印小心地置於將校服上的固定位置:

「薩沙!不是我說你,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有些事不適合在都林討論!」

薩沙伊從臥窗上跳了起來,她對這個男人在某些事件上的優柔寡斷已經徹底失去耐心:

「我的哥哥!首都貴族和南方貴族都已選擇臣服安魯,對付剩下的那些小魚小蝦只用一點點調味品就足夠了!整個泰坦都在等待你和阿萊尼斯徹底攤牌,她要交出皇權、她要正式退位、她要……」

「你說夠沒有?」

奧斯卡話音轉冷,他不喜歡薩沙伊對這件事表現得過分熱絡。

「聽我把話完好不好?」安魯主母走到男人身邊,她像一個盡職的妻子那樣為丈夫調整著金光閃閃的軍禮服:

「奧斯卡,至少你在這種時候離開都林是正確的選擇。我們不能給外人留下逼宮的名聲,阿萊尼斯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在聽說你要視察地方軍區的時候極為配合地選擇了保持沉默。不但如此……她在私底下還曾向我表達過退位地決心,只是要選一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帝國攝政王擰起眉頭:「這是真的?阿萊尼斯對你說起過退位地事情?」

「當然……我和她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姐妹!」安魯主母面不改色。她一邊說一邊忙著整理男人身上衣料:

「其實不管阿萊尼斯怎麼想,退位這件事必須提上日程,這是安魯的需要。也是忠於你的軍人臣民地需要!泰坦需要你在最有利的時間加冕稱帝,難道你想讓阿萊尼斯繼續在漢密爾頓宮主持政務嗎?」

奧斯卡沒有言語,儘管他還無法確定這個問題的準確答案,但他只是知道自己並不希望阿萊尼斯以泰坦國主的身份擔綱政務。這對他來說必定是一種威脅,他只是口頭上不願承認。

「父親曾經對我說……為什麼水仙騎士絕對服從安魯?答案是家族騎士在四百年的歲月中養成了絕對服從的習慣!」薩沙停下手裡活計,她扳過男人的面孔,直視奧斯卡的眼睛:

「親愛的!一旦人們養成了服從女皇陛下的習慣,時間一久,首都貴族又會重拾起與安魯進行抗爭的勇氣,莫瑞塞特皇室的凝聚力會慢慢死灰復燃!你不會等到那個時候對不對?」

奧斯卡終於點頭,他必然不會等到那個時候。

「我的傻哥哥!那你是在等什麼?」薩沙伊一邊說一邊大力親吻了一下丈夫的面孔:「快醒醒吧!如果你不給阿萊尼斯一個明確的要求,她是不會主動退位的!她是泰坦女皇,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主動放棄頭頂的皇冠,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因為我太瞭解她了!」

「她能主動放棄是最好不過的……」奧斯卡的口氣有些動搖,妹妹說的道理他都懂,但作為一個男人,他還無法要求自己的妻子做出那麼大的犧牲。這與國內的政治局勢沒有多大關係,只是出於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尊重。

「奧斯卡,親愛的!我理解你在看待這件事時的心情,也知道你很矛盾,你甚至還會自責!但你得明白,這是安魯改朝換代的最佳時機!」薩沙伊失去了往日的安詳和平靜,她的面孔漲得通紅,亢奮的情緒令她地四肢微微發抖:

「別再傻了!也別再猶豫了!你和阿萊尼斯都在進退之間欠缺一個借口!一個能讓全世界的討厭鬼統統閉嘴的借口!只要有了這個借口。阿萊尼斯就可以安心做她地皇后,而你……我的哥哥,我地丈夫。你會是安魯王朝的一世陛下!你會是……」

「薩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用一根手指掩住妹妹的嘴唇:

「讓我靜一靜好嗎?讓我靜一靜……我會盡快答覆你的!」

安魯主母不再言語,她目送注定要做皇帝的丈夫走出船艙。艙門漸漸合攏,薩沙倏地把門攔住:

「奧斯卡!」

帝國攝政王回轉身,他望向小妹妹地面孔。

「相信我……沒人會傷害你的!」

奧斯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他不太明白妹妹的話包含著怎樣的潛台詞。什麼叫「沒人會傷害你」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已經戰勝了所有的敵人,他在這個大帝國已經聽不到敢於牴觸他的聲音。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薩沙伊到底想說什麼?

「小心!」

攝政王心中一驚,腳下不由一滯。

「我的殿下!您可得留神!」塔裡竄到老夥計身邊,他探出手為奧斯卡擋住額頭。就在泰坦攝政王的頭頂上,一根粗大的桅桿露出了一截釘子頭。

「這是誰幹地活兒?這是誰造的船?」炮兵將軍被一根釘子氣得直發抖。

「算啦!」奧斯卡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他扯著老朋友地衣襟站到船頭。

帝國攝政王的坐艦緩緩接近渡口,由後趕來的九艘護衛戰船已經攔住渡口的上下游河道,船上地水手和泰坦尼亞擲彈兵全都穿戴著軍禮服,他們緊守崗位,面目嚴肅。

號炮突發轟鳴,旗語在各艦之間飛傳。肖泊河兩岸一派緊張肅殺的風光。大隊人馬在岸基上浮動,船上的人只聞腳步和馬蹄的轟響,千萬名軍人聚集到一處卻沒有一丁點的喧嘩和叫嚷。

搭載攝政王殿下的船艦緩緩靠上渡口碼頭的棧橋。水手們向著橋面拋下繩索,碼頭工人立刻接過,然後便把粗大的纜繩拴在橋墩上,大帆船待停穩之後便放下鐵錨。這就代表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抵達了訪問北方集團軍群和斯坦貝維爾獨立戰鬥群的第一站。

「立……正……」

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身影出現在船舷上的時候,由遠及近,在渡口上列隊的近衛軍陣營立時發出整齊悅耳的口令。聲聲口令一直向黑森林中擴散,仿若回音一般在大河與天地之間不斷流轉。

「這兒有多少人?」奧斯卡稍稍有些驚訝,若是以一個方隊來推算,傳令官的每一聲呼喝都代表一個整編團。

「不清楚……」加布裡,約翰特上將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馬裡亞德佳渡口是斯坦貝維爾家族的防區,斯坦貝維爾公爵只是宣稱會有一次隆重的接待。」

帝國攝政王瞪了一眼近衛軍總參謀長,又惡狠狠地看了看剛剛獲任軍情局長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中將!他們一個是第二次衛國戰爭的總策劃、一個是近衛軍歷史上最年輕的中將局長!難道這兩個傢伙連何種規模的接待儀式都搞不清就敢放最高統帥下船?

「那些人要是一塊兒衝上來把我撕成碎片那該怎麼辦?」

加布裡和盧卡斯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確切一點說是他們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是否真的會成為一個問題。

「真是算了吧!」奧斯卡擺了擺手,他本就是來看望他的軍人,只是心情欠佳,再加上船上的生活始終令他頭暈腦漲,這使他那多疑的心性變得無以復加。

軍號和軍鼓響了起來,斯坦貝維爾家族的軍官集體已經等在橋面上,領頭的自然是當代的斯坦貝維爾公爵,奧斯卡早年的傳令官惠靈頓就陪在父親身邊。

「向神聖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致敬!」斯坦貝維爾公爵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他在等到最高統帥踏足橋面之後便向這位民族英雄和帝國的現實主宰者致以軍禮。

「向偉大的斯坦貝維爾軍人和他們的統帥致敬!」奧斯卡回禮,然後他便朝著獨霸一方的公爵大人張開雙臂。

經過一陣大力擁抱,帝國攝政王轉向笑吟吟的惠靈頓,他先是看了看老朋友的制服肩章,又看了看這名勇士的面孔:

「我說……這個小傢伙是不是升得太快了?」

斯坦貝維爾公爵在打量兒子的時候自然是滿眼舒適,他得感謝光明神!他甚至已經看到斯坦貝維爾會在小兒子的手中發揚光大,在一位蓋代君主的徽下建立不世奇功:

「是啊殿下!正像您說的那樣……這個傻小子在衝鋒的時候總是跑在最前頭,真該把他降為列兵,讓他到廚師營去削土豆!」

奧斯卡攬住公爵的肩膀:「說真的!他是斯坦貝維爾人的驕傲,我就是通過他才瞭解了斯坦貝維爾人的忠誠和勇武!」

公爵挺起胸,他朝著身邊的家族將領大喊了一聲:「你們都聽到最高統帥說過的話了嗎?」

惠靈頓第一個掣出腰間的騎士劍:「萬歲!攝政王殿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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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13:55
歡呼沸騰,一瞬間便到達頂峰,斯坦貝維爾勇士都知道他們面對的是帶領泰坦軍民取得一場又一場偉大勝利的神聖王者。萬歲的呼聲由碼頭逐漸擴散,一直蔓延到森林的最深處。

「哦啦……這裡有多少斯坦貝維爾勇士?」奧斯卡的面孔還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模樣,但他的話音已經透露出一絲逼問的意味。

「我的殿下!他們都在……」斯坦貝維爾公爵自豪地揚起額頭:

「不過當然,除了束手邊疆的一線部隊,超過六成的家族武裝都在這兒了!」

奧斯卡下意識地望了一眼一言未發的總參謀長和軍情局長,事情有蹊蹺!斯坦貝維爾公然調動十餘萬人的部隊,可帝國的最高統帥卻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你們……我的意思是你們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嗎?」

公爵看了看位列攝政王身邊的幾位軍部大員,他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是的殿下!的確是一個驚喜!若是您的史記官也能見證這件事,相信她會用偉大這個詞彙來形容!」

奧斯卡搔了搔額頭,他察覺到陰謀的意味,可他又不是十分確定。

他一向如信任兄弟一般信任惠靈頓,進而也對斯坦貝維爾家族產生好感,但面前這位公爵表現出來的態度隱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脅……

即使奧斯卡不想這樣理解,可這種不安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尊敬的殿下,請您檢閱……」斯坦貝維爾公爵讓到一邊,給帝國的主宰者騰出空位。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了看神情恭謹的一干將領,這時正好傳來雷束爾的吐氣聲。

帝國主宰者搖了搖頭:「我能用自己的方式檢閱您的部眾嗎?」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了看神情恭謹的一干將領,這時正好傳來雷束爾的吐氣聲。

帝國主宰者搖了搖頭:「我能用自己的方式檢閱您的部眾嗎?」

「當然!」斯坦貝維爾公爵再次向帝國攝政王致以軍禮:「您是最高統帥,您是泰坦軍人的唯一信仰!」

奧斯卡翻身躍上高大的巨馬,雷束爾發出一陣低喘,它很久都沒有放開胸懷全力奔跑了!就在這位偉大的統治者打馬而出的一瞬間,他在恍然之間留意到一個詭異的場景,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軍情局長和近衛軍總參謀長分別向此地的主人打著眼色。

斯坦貝維爾公爵帶頭發出萬歲的呼聲,氣象萬千的天地之間再次響起聲勢雄壯震耳欲聾的吶喊:

「萬歲……泰坦……萬歲……祖國……萬歲……聖英雄王……萬歲……偉大的國主……」

「偉大的國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駕馭世間最高貴的戰場生物在千千萬萬的士兵面前飛馳而過!斯坦貝維爾叢林戰士是那樣自豪、是那樣鼓舞!他們為統帥而歡呼、他們統帥而驕傲!可他們的統帥卻在馬背生出一股膽顫心驚的念頭。

「是哪裡出問題了?哪來地國主這個稱呼?」奧斯卡心知肚明,士兵們的呼語都是斯坦貝維爾家族將領事先安排好的!泰坦是莫瑞塞特地泰坦,是帝國女皇的泰坦。他們為什麼稱呼自己是國主?他們難道不清楚這樣明目張膽地叫囂地後果?

「我是不是掉進了一個圈套?」最高統帥由岸基衝入森林,入目的地方都是士兵,耳中迴盪的聲響全是歡呼。他在一群狂熱士兵的包圍之中,他無處可逃!

「殿下!殿下!」一個歡快的聲音引得帝國攝政王勒住馬頭。

「殿下!最高統帥!797年。妻女山前,我在您地步兵阻擊鋒線上!」

「哦啦!妻女山……」奧斯卡面露微笑,他上下打量著面孔熱切的中年軍人:「老兵!你還好嗎?過得怎麼樣?」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老兵激動得直發抖,他的眼底閃爍著淚光。他竟和神明一般英武的大英雄王一同征戰沙場,只要想到這一點他便感到萬分雀躍!那種心情就像割了十幾個鬼子兵的腦袋一樣!

帝國攝政王在馬背上彎下腰。他湊進老兵的面孔:「你告訴我,是誰教你們喊號子的?不是祖國萬歲泰坦萬歲那一套,我是指最後那句……」

老兵突然整肅面孔,他攥起拳頭敲了敲心口處的鎧甲:「殿下!那是兄弟們地心聲,心裡話哪還用人教?您為泰坦贏得了最偉大的勝利,您為泰坦軍人贏得了最偉大的聲譽!包括我在內,一切都是屬於您地!您是帝國名副其實的主人……兄弟們,我說得對不對?」

四周的叢林戰士用整齊的呼聲回答了一位老兵地心聲,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默然以對,他不明白這算怎麼一回事。他的士兵或者說是軍人集團正在慫恿自己登上皇位。

告別熱血沸騰的老兵,雷束爾放開四蹄繼續奔馳,林地廣袤深遠。

士兵的群落仿若無窮無盡。帝國攝政王始終被刺耳的歡呼和聲聲雄壯的吶喊包圍著,他能體會到叢林勇士的激情,也能體會到泰坦軍人對他的信仰和崇拜,可當這種激越的情感積累到令人恐懼的地步。奧斯卡一旦身臨其境,他就感到通體冰寒。

越過無數面盾牌,越過無數面軍旗,帝國攝政王終於由排頭衝至隊尾。他放任雷束爾繼續奔跑,直到高大的戰場生物被一從鮮嫩的青草吸引過去。

歡呼聲仍在林地中徘徊,久久不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端坐在馬背上,他在思考整件事的合理性!這項視察地方軍區的建議是由近衛軍總參謀部數位高級參謀聯名提出的,並得到作戰部部長和總參謀長的共同認可,理由是帝國的安全態勢已經趨向平穩,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應該也必須去慰問那些奮戰在各條戰線上的將士。

奧斯卡深以為然,他確實需要避開都林,避開由他一手製造的血腥清洗。這樣一來……總參謀部和作戰部就可以和地方軍區連通一氣,然後便有了斯坦貝維爾家族集結六成主力部隊會兵馬裡亞德佳渡口這件事!可問題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雷束爾突然由草地上仰起頭,它的大耳朵前後轉動,目光異常警惕!帝國攝政王的視線穿越了投射著無數道光線的茂密林叢,東南西北各個方向都有全副武裝的騎士向著他的立足點緩緩靠攏,奧斯卡把手按在彎刀的握把上,他不相信有人敢在此時此刻對他不利。

「殿下!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至少是在最近一段時間,請您無論如何也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新上任的軍情局長迪亞巴克爾子爵牽馬走出聖騎士組成的散兵線,他朝最高統帥恭身施禮。

攝政王鬆開刀柄,他看到盧卡斯,也看到近衛軍總參謀長,還看到值得信賴的惠靈頓和傳令官的老父親。

「我的侍衛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他們不是應該跟著我嗎?」

「殿下!」惠靈頓湊到小主人的身邊,他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

「您別見怪,放鬆一些!這是斯坦貝維爾的領地,您可以把這裡當作是第二個水仙郡。就像回家一樣!」

奧斯卡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像信任兄弟一樣信任你?」

「是地殿下!」惠靈頓將腰間的長刀橫於胸口:「一直都是如此……斯坦貝維爾和安魯親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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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啦!」奧斯卡的面孔終於綻出笑容,該來地總會來,他反倒對接下來的事情充滿期待:「我地兄弟還安排了什麼節目?」

惠靈頓朝著在場將軍們笑了笑:「黑森林出產世界上最純正的杜松子酒。接下來我們要想盡辦法把自己灌醉!」

酒會從中午一直持續到下午,就像傳令官形容的那樣。由最高軍部到地方軍區的高級控軍將領無一倖免,他們都被烈酒和烤得鬆脆嫩滑的小鹿肉折磨得筋疲力盡。奧斯卡直到這時才開始感歎腸胃疾病帶給他地一些好處,就在大部分人爛醉如泥人事不醒的時候,他還能憑借自己的力氣翻上馬背。

接管攝政王衛隊的是惠靈頓中將和另外一位出身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年輕將領,奧斯卡仔細觀察過那個不認識的小伙子。對方年輕尚輕,可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副老兵的做派,看著就讓人放心。

主營地是一座四圍數十米的巨大帳幕,奧斯卡離開酒會現場,帶著傳令官和不認識的侍衛長走進士兵的營壘。

由於林地地限制,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叢林勇士沒有依照規範搭建營地,他們的白色野營帳篷遍佈森林中地各個角落,每座帳篷的捲簾門上都掛著象徵大精靈圖騰,不過也有的士兵把英雄王的畫像和大精靈擺在一起。

無論奧斯卡走到哪裡都會受到士兵地熱烈歡迎,這位最高統帥已經進入狀態。他可以扯住一個列兵聊聊家常,也可以拉住一個軍官談談感想;他和一名當地的戰鬥英雄比試刀劍,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對方掀翻在地;他和士兵中間的一名神射手比試箭藝。結果可想而知,帝國攝政王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箭手,他那蹩腳的箭術引得斯坦貝維爾家的勇士笑破肚皮!一問才知道,攝政王眼裡的這名「神射手」只是一支弓箭大隊的廚師……

奧斯卡在士兵中間體會到久違的滿足和暢快。這裡的人都愛戴他、尊敬他、把他奉為神明、奉為國主。在他經過的地方士兵們先是跪下來,然後才敢與他對視。

走走停停,日光逐漸暗淡,攝政王喝多了酒,又服用了一些調理腸胃的藥水,此時他已感到頭重腳輕。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拒絕了一位將軍出讓帳幕的好意,他找到一群老兵,坐到他們中間,用借來的毯子往身上一裹,然後倒頭便睡。

消息很快傳到各處營地,叢林勇士紛紛趕來一看究竟,但都被擋在警戒線外面!面相凶悍的家族聖騎士可算擺足了派頭,他們不讓兄弟們喧嘩、不讓兄弟們靠近,只有幾個隨軍畫師躡手躡腳地走到距離酣睡的攝政王還有四五米的地方,他們擺出畫板和畫具,盡量不發出聲音,然後便開始創作大名鼎鼎的《聽——最高統帥鼾聲如雷》(後藏於泰坦國家宮維多利亞女皇主臥室)

這是一幅群體肖像畫,五位姿態各異面容不一的士兵將一位鼾聲如雷埋頭酣睡的最高統帥圍在中間。畫面以仰靠在乾草垛裡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軸心,五名士兵不發一言,各自忙著手裡的事情。

一位士兵為統帥掖起毛毯、一位士兵為篝火添置木炭、一位士兵緊握兵刃,目光堅定的瞪視一個方向、一位士兵手持盾牌,為最高統帥遮擋黃昏落日的光芒。最後一位士兵背向畫面,他跪在酣睡的統帥身側,一手按著搭在膝頭的長弓,一手攥緊橫於腰間的刀柄,燦爛的夕陽映得士兵背後的箭壺閃閃發亮,雕翎箭的尾羽彷彿燃起耀眼的火光。

這並不是大師的作品,但目睹這幅作品的人都能體會到滿盈的情感和士兵心中的激情。也許是在戰場上的一個角落、也許是在某次行軍的路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疲極而眠,在他身邊的勇士盡職盡責地守護著這位偉大的統帥。

畫面的背景是亮粉色地乾草和披掛著滿身霞光的黑森林……森林中隱有萬千士兵的身影。

「發生什麼事了?」

奧斯卡猛地睜開眼,警戒線外圍地一干將校連忙湊了上來。

惠靈頓望著森林外的河道一言未發,不知何時趕來此地地軍情局長也只顧著攙扶搖搖晃晃的最高統帥。

「怎麼回事?你們沒聽到嗎?河道那邊亂起來了!」

奧斯卡拍了拍身上的乾草屑。可他發現在場的人似乎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聖騎士為帝國攝政王牽來高大的雷束爾,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一躍上馬,他得到渡口一看究竟。他地妻子還在船上!

馬裡亞德佳渡口一片繁忙,河灘地上竟然聚集了兩個整編步兵軍!

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叢林戰士正在搭建一座寬近四米的浮橋。支撐橋板的木船在河道上一字排開,就差十幾艘的寬度便能抵達對岸。

另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叢林戰士在棧橋上登上渡船,河道中滿是載運士兵的舷板,集結到一處的戰士們大聲喧嘩,大聲歡笑。有些經過河面抵達對岸的士兵還在向等待渡河的戰友高聲叫喚。

「他們去哪?他們要去幹什麼?」

盧卡斯看了看緊抿著嘴地惠靈頓中將,又看了看大驚失色的最高統帥,這個問題只有他來回答最為合適:

「殿下!他們要去都林……他們要向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實行兵諫!」

「別開玩笑!告訴我你在開玩笑……快點!」

帝國軍情局長搖了搖頭:「抱歉殿下!這種事開不得玩笑!」

奧斯卡上下打量著盧卡斯:「是誰給你的命令?是誰給你地勇氣?」

迪亞巴克爾子爵還是搖頭:「最開始……包括安魯在內的大部分軍隊將領都認為女皇陛下自動退位必然是遲早的事!事到如今,全國乃至首都大局已定,可您一點不著急,阿萊尼斯一世也沒有即刻退位的決心!這是我們所知地最好的機會,您已成為泰坦帝國真正的主人,只差下一階段的一系列法定程序,但您的妻子若是沒有放棄皇權,一切便都是紙上談兵……」

「夠了盧卡斯!」最高統帥打斷了他的軍情局長:「傳令!斯坦貝維爾家族的武裝部隊即刻停止渡河。原地待命……還有你!惠靈頓將軍!快去約束你的部隊,過一會兒我再跟你算帳!」

「殿下……恐怕已經晚了!」惠靈頓有些尷尬,這是他在從軍以來第一次違抗小主人的命令:

「至少是現在。斯坦貝維爾並不是唯一一支進兵首都的部隊!帝國的四大集團軍群都派出了數量相當的軍事代表,既然是兵諫,自然大家都有份參與。」

「好!很好!」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將手掌按上刀柄:「你們一個一個都有份兒!欺騙我、背叛我!將我蒙在鼓裡!你們想要幹什麼?造反嗎?你們知不知道威脅帝國女皇等同叛國?」

「殿下!」惠靈頓突然拔出配劍,並把刺劍的手柄遞到最高統帥面前:

「您一定還記得。我在18歲的時候便開始追隨您,由水仙郡、到都林、到斯布亞霍辛、再到妻女山、再到德意斯……我從沒有背叛過您,您是我的統帥,我是您的傳令官,我會把這層關係寫進自己的墓誌銘!」

奧斯卡打開了手邊的劍柄,他實在找不到刺死惠靈頓的理由,傳令官和那些意圖對阿萊尼斯實行兵諫的軍隊將領只是希望能由自己登上皇位,可他們就沒想過另外一種能令他和女皇欣然接受的方式嗎?武力勸諫的效果和發動政變比起來還不是一回事?只不過字面上的意思好聽一些。

「你們這群笨蛋!我一力避免全世界的公共報刊上出現泰坦軍人謀逆或是兵變這樣的字眼,你們的所作所為會把我在都林的經營全部斷送!我要擔上發動叛亂和背叛國家這樣的罪名!」

「殿下!您大可不必擔心!」盧卡斯輕輕笑了笑:「就在您由都林動身的時候,薩沙伊主母大人給羅曼教廷主教團和當世的教宗陛下寫了一封信,費戈元帥也已調遣一支水仙騎兵軍進入意利亞境內,相信再過不久……教宗陛下就會以世俗最高神使的名義卸下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王妻殿下頭頂的皇冠和身上的皇權,到時您只需要考慮一個問題……在哪加冕!」

「薩沙伊……費戈……」奧斯卡發出一聲呻吟,他望向停靠在碼頭上的快船。怪不得他的小妹妹在與他道別的時候顯得那麼古怪,原來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們想要我說什麼?天底下的人都會認為是我導演了這場進兵都林的鬧劇!」

「不殿下!」惠靈頓搖了搖頭:「在四面八方的軍人隊伍趕赴首都實行兵諫的這段時間,我的父親會代表斯坦貝維爾家族向全國發表一份聲明——帝國攝政王已被軟禁!除非女皇陛下能夠得到公正的待遇,否則我們不會釋放最高統帥!」

「你們……這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天底下的人都是三歲孩子嗎?」

盧卡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總體上來說……這是由總參謀部提出設想,由作戰部負責規劃,由軍情局的秘密信道聯絡各方集團軍群,由主母大人照應安魯,由費戈元帥……」

「閉嘴吧你!」奧斯卡狂喊了一聲,他最後看了一眼爭相渡河的軍人,然後便撥轉馬頭衝進背後的叢林。

盧卡斯和惠靈頓相視一笑,最高統帥似乎沒有即刻趕回都林的打算,也沒有進一步的命令,這足以說明他始終是個聰明人!

傳令官追在攝政王背後大聲吆喝:

「殿下……您哪也不能去!您已被正式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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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14:18
第三十六集 第五章

泰坦帝國終身執政官兼武裝力量最高統帥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被帝國西北邊陲的軍閥領主斯坦貝維爾公爵軟禁的消息在兩個星期之內傳遍了整個西大陸。最初一段時間,國際國內的輿論界處於一種暫時失聲的狀態,直到斯坦貝維爾公爵以家族的名義、協同四大集團軍群首腦聯合發佈了名為《聖光駕臨——803·8·11告泰坦全軍書》的綱領性文件,即歷史上最著名的「士兵宣言」

教歷803年8月11日,就在泰坦帝國的每一座軍營每一座要塞每一名官兵都在傳閱這份新鮮出爐的「告全軍書」的時候,在中下層市民中間最有影響力的《都林新聞早報》全文登載了這份文件。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起草這份綱領性文件的人並不是某位聲名顯赫的元帥,而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近衛軍少校,報紙上的撰稿人一欄清楚地寫著保羅·傑沃克的名字,認識這位子爵閣下的人都會聯想到一個貪財好色能言善辯的南方佬地身影。

保羅·傑沃克子爵在大英雄王於798年領軍剿匪期間就是這位殿下在維耶羅那的首席書記官,他的工作就是掌管進出攝政王辦公室地所有文件。這位書記官閣下喜歡流連上流會所和貴夫人的沙龍,他在南方貴族中地口碑已經是劣跡斑斑。可到了都林卻如魚得水,並以勢不可擋的姿態被善於趨炎附勢的首都貴族捧為社交界的新星。

這樣一個傢伙,想必他的品行德行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有一個堪比當代文豪地好腦子,還有一張仿若蜜裡調油的大嘴。他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張口閉口都會掛上主人家的尊稱,他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極其軍人官僚系統的喉舌,也是新一代御用文人中的第一張利嘴。

傑沃克子爵在受命起草這份文件的時候無比清晰地把握到了帝國軍方的意圖,他把自己關在公寓裡,足不出戶地琢磨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他開始起草這份奠定了安魯王朝百年盛世的軍人綱領文件。

此時此刻,頗有些自鳴得意的傑沃克子爵很好地掩藏了他的放蕩不羈和一肚子地糟粕,他站在漢密爾頓宮皇朝議事廳的最中央,以匯報的形式向莫瑞塞特王朝地末代皇帝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宣讀他的作品:

「陛下……我可以開始了嗎?」

阿萊尼斯端坐在鑲著金片嵌著寶石的皇座上,她沒有聽到面前那個油頭粉面的近衛軍少校在說些什麼,女皇陛下只是盯著室內地一個角落,琢磨著牆壁間隙中的泰坦式吊頂圖案。

「陛下……」

一位宮廷內侍官悄聲提醒正在走神兒的帝國女皇。

阿萊尼斯端正神色,她以慣常會用的那種君臨天下的目光正視面前的軍人:

「子爵閣下,你可以開始了!」

保羅,傑沃克連忙向帝國名義上的主宰者致以軍禮。禮畢之後他便迅速垂下頭,即便阿萊尼斯是一位「末代皇帝」可凡夫俗子還是不敢與她對視:

「聖光駕臨——803·8·11告泰坦全軍書……」

「泰坦帝國的士兵、軍官、貴族、平民。無論你們的出身、品級、軍銜、爵銜。在光明神面前,你們都是神聖泰坦的子民,你們都是偉大的泰坦民族的一份子,你們都是忠誠勇武的泰坦軍人中的一員。如果你們承認這一點。在聖光駕臨的莊嚴時刻,你們就該以最虔誠的心靈,為世上唯一的泰坦祈求福祗,為泰坦唯一的主宰者唱頌福音。」

「泰坦穹蒼下,橫亙於都林斯平原上的硝煙已經消散,千百年不間斷的殺伐已經消泯,聖光籠罩祖國泰坦!向西,帝國軍人走出傑斯奎裡茵,他們將敵人丟棄的輜重集於瓦倫要塞,並用熔煉的鐵水修補城磚:往南,帝國軍人沿著多瑙河逆流而上,沿著阿卑西斯山北麓駐寨屯軍,他們看到法蘭王國的邊界,也看到了荷茵蘭王國的低地平原;東邊,水仙騎士再也找不到四百年前的疆界,他們的足跡遍佈整個安那托利亞,他們的聲威震懾著異教徒建立的全部世界:北方,廢墟就在眼前,帝國軍人從血泊中站起來,他們重新鑄造防線、重新排兵佈陣、重新找回自信,他們面對著最凶悍的侵略者,也懷著最威嚴的抱負和最高貴的信念。」

「泰坦穹蒼下,統治世間萬物的力量已經出現逆轉,帝國軍人追隨著一位王者的腳步,以無敵於世界的姿態矗立於世界之顛。這位王者……」

傑沃克子爵吞了口唾液,他稍稍停頓一下,偷眼觀望女皇陛下的神態,阿萊尼斯以手掌托著額頭,狀似心不在焉。近衛軍少校清了清嗓子,不管下面要說的話有多麼不動聽,他必須代表泰坦軍人把話說完:

「這位王者的豐功偉績如聖光一般照耀泰坦,他……」

「行啦!」阿萊尼斯突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從宮廷侍從遞來的托盤上揀取一份當日的《都林新聞早報》

「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會看!」

傑沃克子爵連連稱是,他垂著頭、弓著背,以最謙卑的姿態退到一邊。

「還有什麼事嗎?」

阿萊尼斯掃視了一遍在場軍政官員,她一邊說一邊使勁兒揉著額頭,一副即使有事也不會理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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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散了吧……」帝國女皇望向一邊。內侍長連忙捧來一盞笨重地金鈴,阿萊尼斯在金鈴上敲出一聲脆響,這就表示朝會已經結束:

「大家出門的時候都小心一點。都林城裡到處都是軍人和醉漢……」女皇說完話便站了起來,室內的一眾官員連忙單膝跪地。他們都能聽得出帝國皇帝是在挖苦那些沒事跑來搗亂地近衛軍官兵。

兩名侍從官由後拖起泰坦皇帝的百折長裙,裙擺上以金線描畫著繁複地圖案,阿萊尼斯舉步前行,按照慣例,她得走出皇朝議事廳。接受百官朝拜,還要在門外的走廊上轉一圈,讓那些期盼瞻仰女皇威儀的貴族大員見上一面。

一世女皇陛下沒有省略這些細節,她的出現在走廊上引起一陣騷動,但騷動的場面很快便恢復平靜,所有人都已跪在地上,連貴婦人養在籠裡地金絲雀都不再發出聲音。

阿萊妮斯停下來,盯著那個籠子看:

「這是誰帶來的?」

提著籠子的貴族夫人連忙起立,向著垂問的女皇陛下再施一禮:

「陛下,是我帶來的!」

阿萊妮斯盯著這個女人。她覺得對方有些眼熟,彷彿在哪見過一般,不過女皇陛下的腦海中很快就竄出一個名字。這是她由孩童步入少女時代之後最重要的玩伴:

「光明神在上!你是林默依,你是林默依對不對?我差點認不出你了!」

阿萊尼斯差點樂得跳了起來,她抓住這名貴婦人的手,像個孩子一樣又叫又笑。全然不顧身前身後還跪著一片人群:

「陛下……這位是林默依魯貝利伯爵夫人……」

阿萊尼斯望了一眼出言提醒她的宮廷內侍,她笑呵呵地轉向少女時的玩伴:「林默依!你結婚了?這可太好了!我……」

沒等女皇陛下說完,林默依魯貝利伯爵夫人已經不著痕跡地甩開阿萊尼斯地手,同時再次跪伏於地,嘴裡還口口聲聲地叫著女皇萬歲,只是再也沒有抬起頭,而是專注地盯著女皇的裙擺。

「林默依……」

阿萊尼斯發出一聲呻吟,她的朋友是怎麼了?她地朋友曾與她同睡一張床,她的朋友曾與她同用一個浴缸,她與朋友無話不談,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略身邊的朋友?阿萊尼斯茫然四顧,她想起來了,是在洲年,她的小腦袋剛剛意識到身為帝國公主地權柄和權柄帶來的喜悅!林默依在山路上為她擋了一箭,她卻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留在南方養傷,十餘年不聞不問,直到今天。

阿萊尼斯退開一步,她看不到林默依的面孔,卻感到遍體生寒,她環顧左右,跪在地上的不是她的臣民,而是一頭又一頭的惡犬。她訕訕地探出手,輕輕地扶起少女時代的玩伴:

「林默依,我要走了!」

林默依魯貝利伯爵夫人什麼都沒說,她也沒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位貴為帝國女皇的朋友,她望著皇帝陛下緩緩退開,望著皇帝陛下默默走出宮殿。困於籠中的金絲雀突然開始鳴叫,清脆的啼聲在高大的殿宇中間迴盪不絕!人群發出一陣起立的雜音,各種各樣的地方口音喧嘩不斷,幾名多事的貴婦人圍住了孤零零的林默依,她們爭相巴結這位能讓帝國女皇停下腳步的夫人,連帶那只普普通通的金絲雀也被捧上了天。

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皇權之下的世界。

阿萊尼斯上了馬車,她回頭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漢密爾頓宮:

「季妥瓦爺爺……你看它像不是像是一個巨大的鳥籠?」

泰坦帝國的內閣總理大臣瞇住花眼,他把帝國皇權的最高象徵掃視了一遍:

「陛下!依我看……與其把它比作鳥籠,還不如把它比作一件藝術品!」

「藝術品?」阿萊尼斯皺起眉頭,單就建築本身而言,漢密爾頓宮確實是集合了泰坦建築大成境界的里程碑,可它的每一塊牆磚和每一根橫樑都結滿灰網,女皇陛下有些自知之明。她和宮殿一樣,都不乾淨。

「是啊!」老公爵發出一聲呻吟:「統治的藝術、權謀地藝術、戰爭的藝術、兇殺的藝術、撒謊地藝術……它是這麼多藝術門類的綜合載體,它自然是一件貨真價實地藝術品。」

「呵呵……說得好啊!」阿萊尼斯終於換上開朗的笑容:「上車吧老爺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季妥瓦公爵跟隨女皇陛下登上馬車。他並不在乎目的地,這位看穿一切的老人只是希望阿萊尼斯一世女皇的華麗座駕預備了酒氣香醇地飲品。他相信此時此刻的女皇陛下也需要酒精的撫慰。

護衛騎士撐起了莫瑞塞特王朝的黃金獅子旗。王者之路立時陷入寂靜,女皇陛下的儀仗是一支全副武裝衣甲鮮艷的聖騎士中隊,聖騎士仔細控制座下的高頭大馬,像巡遊一樣招搖過市,引得數以千計的路人爭相圍觀。

都林城郊在攝政王被軟禁的半個月內已經集結了二十餘萬近衛軍官兵。這還不算駐紮天鵝山極其附近地區的十餘萬紅虎騎兵。這些來自四方軍群地帝國軍人名義上是向女皇和最高軍部請願,可阿萊尼斯又不是第一天做皇帝,她已經知曉一代皇朝的終結就在明天、後天……總之不會拖到7月21號,803年7月21號是卡爾查克特戰役即泰坦帝國第二次衛國戰爭勝利日的週年紀念,如果誰在那一天敢於違背帝國軍人地意願,憤怒的士兵們就會把這個人拖到英雄塔底,再把她撕成碎片。

「今天是幾號?」

「陛下……十八號!您已問過三遍!」

阿萊尼斯沒有言語,十八號……二十一號,她還有三天的的時間。

都林城被近衛軍官兵團團包圍,站在英雄塔上。每個方向都能看到阱阱相連地軍營。最高軍部已經對趕來請願的士兵下了嚴令,沒事不許到城裡來搗亂,可這項禁令沒有約束軍官。來自天南海北的各級近衛軍軍官把這當成遊覽首都的好機會。他們經常結伴遊街,一玩兒就是半個月!

最近一段時間,都林城內每一家酒店的上座率都比往常提高了一倍,可軍人若是喝醉了就會鬧事。鬧起事來就會大打出手,不管是校官還是尉官,兩句話說煩了就會掄起拳頭大幹一場,鼻青臉種是必然的,牽好他們在進城之前都被繳械。

首都保衛師的巡城兵馬在第一場兩個司令部的軍官混戰過後便開始了長達二十餘天的憲兵生涯,可他們又不敢隨便抓捕那些打架鬥毆或是嫖妓不給錢的軍官,這些敢在城裡胡作非為的近衛軍軍官多半都是掛著四五個騎士勳章的戰鬥英雄,他們有權放縱,也有權享受和平。

據說作戰部部長拉裡勃蘭上將已經多次強調軍紀軍律的重要性,可這位將軍只是說說而已,他又不會帶著執法軍警上街抓人,再加上趕到都林的各軍長官都聚在天鵝山城堡避暑,下面的師團乾脆撒手不管……

都林城歌舞生平,看著軍官們揚長而去,普通士兵心中的那團火就愈燒愈烈!他們已經得到通知,是女皇陛下不允許他們進城,這些簡單粗暴的勇士只得等待攝政王回來的那一天。

「奧斯卡怎樣了?」

阿萊尼斯一邊說一邊揉搓著有些僵硬的手腕,她保持托腮的姿勢已有很長時間。

「哦啦……」泰坦帝國的內閣總理大臣學著那位最高統帥的口氣輕叫了一聲:「我的陛下!這個問題您已問了六遍,比今天是幾號多出三遍。」

「我知道他過得很舒坦!我只是隨便問問!」

阿萊尼斯沒好氣地瞪了過來,她的心情可不算多麼愉快:

「他在斯坦貝維爾人的領地會不會遇到危險?你知道……邊境上還有德意斯人駐紮的正規軍……」

老公爵淡淡地望了女皇一眼:

「陛下,您這麼問就奇怪了!攝政王殿下是被軟禁,斯坦貝維爾公爵自然不會讓他四處溜躂,更不會讓他接觸危險!斯坦貝維爾家族處在風口浪尖上,這個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我是指都林,萬一您的安全真的受到威脅,我相信奧斯卡絕對不會放過斯坦貝維爾家的任何一個人。」

阿萊尼斯轉過頭,她有些瞭然地打量著總理大臣:

「您的意思就是說……我還是擔心自己吧……對不對?」

季妥瓦公爵沒有言明,這件事得靠帝國女皇自己去體會。只要阿萊尼斯在位一天,泰坦帝國的臣民就會奉她為尊,有些話自然不是臣民該說的,就像保羅,傑沃克子爵起草的那份文件。文件從始至終也沒出現「女皇退位」這樣的字眼,士兵宣言只是簡單扼要地闡明了泰坦的現實國情,同時又用大量的篇幅神化美化那位帶領泰坦民族走向永恆的人。

「陛下!出城了,咱們到底去哪?」總理大臣極為討巧地換了話題,同時還在臉上換過一副好奇的神情。

阿萊尼斯的視線飛出車窗,穿越城市之外的一方山林:

「咱們要去莫瑞塞特王朝的皇陵,我給自己選了一處陵寢……」

莫瑞塞特王朝的皇室陵園、也是莫瑞塞特家族的墓地就坐落在貝登勃格鎮的郊外,這個古鎮位於都林城的東南方,距離首都三十餘里。

此時正值盛夏,無論是森林還是田園,道路兩側的景致都覆蓋著一層耀眼的光線。光明神是慷慨的,他給予泰坦婀娜壯美的山水湖泊、給予泰坦廣大的疆域和豐富的物產。這一切都屬於神明,也屬於統治這個帝國的王者。

阿萊尼斯在馬車上小睡了片刻,當她睜開眼睛,皇室車隊已經遠離都市、遠離軍人的營盤。入目的一切都在宣洩歡欣鼓舞的情感,女皇應該驕傲、應該自豪,可她只是面帶微笑。用譏諷地眼光打量著土地、原野、森林、湖沼。她擁有一切,但她還是不明白,在奮鬥半生之後。

愛過恨過哭過笑過,為了什麼?

皇權的威嚴在於這項權利等同神明於世俗的崇高。就在車隊經過地時候,士兵、平民、商人、貴族,無論是誰,只要看到衛隊執掌的皇旗和皇室馬車地圖騰都要跪倒路邊,連抬頭仰視的資格都沒有。

泰坦人民信奉皇權。他們卜一出生就要受到皇權構建的種種律法的制約,他們忠於國家、忠於民族,但這些抽像概念無法掩藏忠誠的本質,在帝國內部,忠誠地根本就是對皇權的絕對服從。

中央集權制的大帝國,皇權強盛,國家對人民的控制力就越高;皇權勢微,國家對人民的控制力就越低。阿萊尼斯一世女皇的王朝是強是弱?這個答案很明顯,意欲請她下台的軍人已經包圍了首都,而她的丈夫也攫取了皇帝的絕大部分權利。並以滿身功勳和神聖的光環鞏固了他對國家機器地控制。阿萊尼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不過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有些為難。

皇室儀仗在進入貝登勃格之前照例停了下來。百人聖騎士中隊吹響了半米長地銀號角,通知小鎮上的居民皇帝已然駕臨,做好恭迎聖駕的準備。

貝登勃格在泰坦第一帝國時期就是莫瑞塞特家族的世襲領地,莫瑞塞特地祖先就是在這個小鎮上生息繁衍。直到一位英明神武的家長將王位上的泰坦尼亞皇帝拉下馬來,自己取而代之。

莫瑞塞特走出了貝登勃格,泰坦第二帝國便隨著新一代王朝的崛起迅速發展壯大,莫瑞塞特的榮耀帶動了貝登勃格的輝煌,昔日的小鎮成為皇室家族成員的聚居地,成為名副其實的國中皇城。車隊在等待片刻之後終於開始移動,隊伍行進緩慢,位於隊中的女皇車駕已能聽到由遠及近的歡呼聲。貝登勃格的居民自古就是莫瑞塞特家族的領民,在莫瑞塞特登臨帝王寶座之後,鎮上的居民就被免去賦稅、免去兵役、免去衡役」卜鎮一派興旺發達,朝向街市的住宅都似首都貴族的官邸一般氣派。這些最純正的皇民迎接過所有的莫瑞塞特皇帝,也見證了每一位莫瑞塞特皇帝的葬禮,他們無比熱愛著皇帝,只要這位皇帝姓莫瑞塞特。

小鎮已然沸騰,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的突然到來引得狂熱的鎮民紛紛湧上街頭,他們沒有準備鮮花,沒有準備彩綢,而是備齊了數萬枚巧克力糖,這是小鎮的特產,也是莫瑞塞特皇室給小鎮送去的福音。

阿萊尼斯終於笑了,她打開車窗,身手去接那些花花綠綠的糖塊,護衛騎士匆忙趕了上來,用馬匹和盾牌將女皇與人群徹底隔絕,阿萊尼斯不以為意,她喜歡這個地方,更喜歡這裡的人,在這裡她能感到自己是一位受人愛戴的皇帝,在都林……貴族們已經稱呼她是漢密爾頓宮最礙眼的傢伙。

女皇接到了好幾枚糖塊,她笑得像無知的孩童一般燦爛。記得小的時候,她最喜歡跟隨父母回小鎮掃墓,不過令這位女皇陛下記憶猶新的自然不是家族墓園,而是鋪天蓋地掉進車廂的巧克力糖。

曾經一度,阿萊尼斯像所有的孩子一樣瘋狂迷戀巧克力糖,可她的母親嚴格控制她的飲食,她只在掃墓或是祭奠祖先的時候才能用裙擺兜住數不盡的糖果,然後再把自己關進房裡,仔細計算財寶的數量,還會保存包裝精美的糖紙。

是什麼時候開始淡忘?

阿萊尼斯錄開糖紙,嘗了一嘗。

「哦啦……」女皇學著丈夫的口氣發出一聲讚歎,然後便將手裡的糖果遞給臨坐的總理大臣:

「簡直是人間美味!您要不要來一些?」

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連連擺手、不斷搖頭:

「謝謝陛下的美意,我可不敢消受!人老了,牙掉了,生活也不再美好!您還年輕……享受生活的日子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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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14:47
阿萊尼斯點了點頭,她聽得懂,也明白老公爵的言下之意。她的生活已經偏離了軌道。只要一次小小地調整就可以解決問題,關鍵是她會不會拿得起、放得開,她要在三日之內完成選擇和取捨的全過程。她還年輕,所以她會迷惑。

街道上站滿了人。快樂的人、歡樂地人,他們為女皇歡呼、他們為女皇祈禱,他們都知道女皇的處境,但他們無法改變整個泰坦,也無法動搖那位新地王者。人群的狂熱多半是無助造成的。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吶喊、有人保持沉默,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到來並沒有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反而趕上日落地晚鐘。

紅日西斜,天還亮著。貝登勃格是舉世聞名的皇族家園,也是泰坦帝國最重要的巧克力生產基地,這裡家家戶戶都在經營巧克力作坊,專供盤踞都林的首都貴族。這種昂貴的奢侈品給小鎮帶來了龐大的利潤,也讓風光無限的莫瑞塞特皇室在很長一段時間被人戲稱為「巧克力王朝」

不過話說回來,貝登勃格受皇室庇護是一回事,貝登勃格的巧克力享譽世界則是另外一回事。

印有王朝圖騰的標識、印有東方花紋的特殊包裝紙……這些在貝登勃格巧克力面前都沒有必要。它們地口味成了最為真實的標誌。從原料的挑選開始。貝登勃格巧克力就已成為最高貴地奢侈品,選自非羅大陸的優質可可豆、西葡斯的杏仁、馬裡蘭的花生、意利亞地開心果、波本的天然香草在住宅背後的作坊被精心製作成內餡、外皮等巧克力的各個部分。以傳統工藝,在紅銅大鍋中製作成果仁糖、精細研磨的杏仁餅、花生軟糖。還有女皇陛下最喜歡的香草巧克力糖。

阿萊尼斯很久沒有吃糖,她甚至忘記了「甜」的味道。

車行一路,女皇的唇瓣已經糊上一層巧克力漿汁,她還意猶未盡地砸著嘴。用舌頭把嘴唇四周清理一遍,再接連喝掉幾杯葡萄酒,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歎息了一聲:

「真快活……」

「您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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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爵笑呵呵地打量著孩童模樣的皇帝陛下,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皇帝是回到出生的地方做決定來了。

「我指一切!」

阿萊尼斯也笑了,她被酒精熏得面目赤紅,笑容之中囊括了豐富的情感,只是沒有了皇帝該有的矜持和威嚴。

馬隊行出市鎮,進入一片皇家園林,夕陽的光火點燃了樹梢,叢林外就是開闊的草坪和一望無際的田野,叢林深處則是一棟磚石結構的大屋,大屋旁邊有一座樣式古老的教堂,教堂後面就葬著二十多位統治泰坦的皇者。

造訪皇家墓園需要一整套嚴格的章程,即使阿萊尼斯貴為帝王,可她仍要遵守祖宗定制的規範。

女皇車駕在大屋前停穩,聖騎士下馬,分列道路兩邊,大屋裡的侍者全部出迎,在石子路兩側跪了一大片。阿萊尼斯下車,在聲聲「萬歲」中走進了家族的祖屋,這間老氣橫秋的鄉間別墅與莫瑞塞特皇室的恢弘過往極不相稱,可莫瑞塞特家族從未將它推倒重建,而是把它妥善保存了六百餘年,他們要用這間老屋提醒每一個在位的皇帝……莫瑞塞特由這裡開始,也將在這裡結束。

進入大屋,阿萊尼斯突然感到有些疲倦,吃到胃裡的巧克力混合酒精開始劇烈燃燒,她扶住一張木桌的桌角,可桌子下面突然鑽出一個面孔嬌好長相甜美的小女孩兒,女孩兒叫著父皇父皇,衝著坐在桌邊的一位中年男子不停地笑。

阿萊尼斯晃了晃頭,看在眼中的女孩兒還沒有桌子高,那個被女童稱為父皇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站了起來,他抱起女兒,用一條繡著黃金獅子的手帕擦掉了女兒嘴邊的巧克力果漿:六卜心啊!偷吃還不知道擦嘴,將來你可怎麼治理這個帝國?」

小女孩兒倔強地別開頭:「我不要!我要糖果,不要帝國!」

「好!好!」中年男子四下偷瞧,他的妻子顯然不在這裡,這位父親就像魔術師一樣變出一顆果仁夾心糖:

「小阿萊尼斯不要帝國,只要糖果!這很好!你的一生一世都會像糖果一樣甜蜜快樂。」「父皇……」

阿萊尼斯淚流滿面,她要去擁抱那位身形魁梧的皇帝,可阿爾法三世陛下竟然憑空消失了!

「請女皇陛下沐浴更衣……」

侍從官出言催促。

神情恍惚地帝國女皇豁然回頭。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無比熟悉的,這裡有她童年時遺留地木馬,有她捉迷藏鑽過的衣櫥。她地母親曾在臥室裡哄她入睡。她的父親曾抱著她徜徉屋後的花海,她有快樂得無以復加的童年時代。她有愛恨情長的少女時光,她擁有了一切,卻失去了自我。

大屋原本沒有浴室,為了方便歷代皇帝地起居,皇室侍從在數代之前就清理了官邸的閣樓。並把佔地近百平的閣樓改造成一間簡單樸素的大浴室。

阿萊尼斯只能在侍女的幫助下才能褪去身上的繁複裝束,她的權杖和皇冠收在一隻裝飾精美的木匣裡,兩名侍女將木匣捧出門,交由一面渾身都裹在黃金鎧甲中的聖騎士。這名騎士就像塑像一般站在門口,他所擔負的使命就是守護泰坦帝國地皇權象徵。

阿萊尼斯赤裸著,她在鏡中審視自己的胴體。毫無疑問,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美得一塌糊塗、美得驚心動魄,特別是她赤裸地時候!光線在她的肌膚上流轉,有陰影的地方平坦無垠。有光彩的地方玲瓏突兀,她還年輕,她急待綻放。

帝國女皇走進四圍邊長兩米地陶瓷浴缸。浴缸外鑲嵌著一隻琺琅鑄成的黃金獅子,阿萊尼斯就在浴缸裡撫摸著獅面圖騰的曲線,這個過程就像親歷了莫瑞塞特皇朝四百年來的雨雪風霜。

「置屏風……」

侍女們便依命擺上屏風。

「請總理大臣……」

侍女便依命請到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

「公爵閣下請坐……」

侍女便在遮擋浴缸的屏風外擺上座椅,老人向女皇施以謝禮。然後才不卑不亢地坐了下來。

「退……」

侍女依言而退,留下女皇陛下和一位內閣重臣。

「拉捨爾季妥瓦公爵閣下……我有一個問題,請您如實相告。」

內閣總理大臣眨了眨眼,他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要對帝國女皇如實相告的問題必然十分嚴重。

「我的退位詔書,您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陛下……」

「請您如實相告!」阿萊尼斯打斷季妥瓦公爵,她又重複了一遍。

「陛下……」老人顫顫巍巍地單跪倒:「如您所請,莫瑞塞特王朝阿萊妮斯一世女皇的退位詔書確實已經準備好了,只差落上您的印信,還有您的親筆簽名……」

阿萊尼斯縮在浴缸裡,無意識地撥弄著水花:

「這麼說……我已經退位了?」

季妥瓦公爵沒有言語,他也不敢回答是或不是,他面對的人是帝國的皇帝,這個人受到神明的庇佑。任何對她的衝撞和輕侮都會受到神明的懲戒,這是皇權的駭人之處。

「奧斯卡怎麼樣了?」

阿萊尼斯再次想到這個問題,她的丈夫,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怎樣了?或者是說他到底打算怎麼做?

「攝政王殿下應該就在回程的路上!」

女皇望向屏風後面的老人:「我問過六次,這是第七次,你肯說了?」

內閣總理大臣尷尬地笑了笑:「陛下!依我看……有些事情您還是不知道的好!您還要陪攝政王殿下走完一生,您要為他生孩子、要為他看孩子、要為他培養繼承人,值得您操心的事還有不少,現在您不妨休息片刻,或是乾脆給自己放個長假!總之您得保持低調,www奇sjtxt書com網低調才有穩定,穩定才是治國安邦的根本。」

阿萊尼斯笑了笑,聽聽啊!人家說得多好!為丈夫生孩子、為丈夫看孩子、為丈夫養育孩子,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命?

「奧斯卡什麼時候能到都林?」

「7月21日,卡爾查克特戰役勝利日週年祭奠,攝政王殿下會在英雄塔下主持禱告頌魂的軍禮儀式。」

「哦!他的時間可安排得真緊那……」女皇陛下淺淺一笑:「到時我想問他一個問題,不知道他會如何回答我……」

「什麼問題?」

女皇陛下從浴缸裡站了起來,老公爵連忙面對屏風上的模糊身影垂下額頭。他盯著地板,不敢稍顯唐突。

「我要問他愛地是我?還是漢密爾頓宮裡的那把硬邦邦的黃金椅子……」阿萊尼斯揀取浴巾裹住身體,她朝屏風後面擺了擺手:

「公爵可以退下吧……謝謝您能如實相告!」

老公爵始終弓著背。保持鞠躬地姿勢,他就這樣退出浴室。視線絕不沾染女皇陛下的皮膚,哪怕是其中一角。

門外地侍女在公爵退出之後魚貫而入,她們為皇帝陛下取來一套樸素的絲綢長裙,並在放置長裙的衣架下面擺放了香爐,香爐裡燃著桅子花干粉。拭淨擦乾身體的泰坦女皇在香爐兩邊稍稍分開腿,清爽的香氛便驅走了她地倦怠和疲勞。

阿萊尼斯在半個小時之後才換好衣物化好妝容,她興高采烈地走出門,又向著恭候多時的總理大臣熱情地招了招手:

「走吧!去見識一下我的陵墓!」

季妥瓦公爵苦笑著點頭。從古到今,歷史留名的蓋代君主都通過華麗奢侈的陵寢走向永怛。儘管西大陸盛行的造陵規範遠遠不及東方大陸的帝王和非羅大陸的法老,但修陵造墓同樣是一位西方君主在世期間經營的最重要的一項工程。

經過那間羅曼式樣地小教堂,莫瑞塞特皇室的墓園就隱在一片樹牆迷宮之中。季妥瓦公爵有些恍惚,他在年輕的時候曾隨同阿爾法二世皇帝來過一次,那次是白天,皇家陵園顯得擁擠、狹小。沒有一點領袖群倫地氣度,也沒有一點泰坦至尊的風範。他為此還向阿爾法二世皇帝提出了改建皇陵的倡議,可二世陛下只是笑了笑。然後便再無下文。

「那是我的父親……那是我地爺爺……」

阿萊尼斯走在一條並不寬裕的墓道上,她分別指點著兩座黑黝黝的神廟式大理石建築。這兩座六米見方的石殿就是典型的泰坦式帝王陵墓,雖然不大,陪葬品也不多。但切割大理石的工藝和建築上的雕塑都是能夠流傳千古的無價之寶。

「這是我的……」

阿萊尼斯停了下來,她用帶著迷幻色彩的視線打量著泰坦第二帝國末代皇帝的陵寢。墓地上的建築剛剛打下地基,工匠已經休息去了,墓園內空無一人,只有聖騎士的火把在不遠的地方發光閃爍。

「怎麼樣?比我父皇的要高出半米,比我爺爺的要寬出五分,我是一位女皇,皇朝的先祖應該讓我一讓!」

總理大臣沒有說話,他在等,女皇陛下不會沒來由地請他來看墓地。再說他也看得出,這個堅強的女人並沒有發瘋,只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在我死後……我就會躺在一具水晶棺裡,遺囑上已經寫明我要帶去天堂的東西,我的子孫會為我準備好。他們會往我的棺椽裡面注入防腐藥水,我就等著他們封閉棺木。我可以不去思考、不去期待、不去痛苦……很輕鬆……」

季妥瓦公爵指了指墓地旁邊的材料場,那裡堆放著一塊已然磨出光亮的黑色大理石:

「那是您要撰寫銘文的墓碑嗎?」

阿萊尼斯點了點頭:「是啊!不過墓誌銘我還沒想好……」

「那您現在在想什麼嗎?」

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我在想……您可以回去了!」

季妥瓦公爵專注地打量著帝國女皇,難道再沒下文了嗎?就在總理大臣打算告辭的時候,一世女皇陛下突然將一封漆著私人印章的信件塞到對方手裡:

「我自己起草的退位詔書,不用麻煩任何人!」

老公爵小心翼翼地接過這份劃時代的文件,他激動得手足顫抖。

阿萊尼斯轉向墓地,她一門心思地打量著自己的歸宿……所謂帝王,若是蓋棺而論的話,無非是一段墓誌和一捧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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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集 第六章

天亮了,朝陽璀璨。群山的陰影環繞著一塊巴掌大小的平原,平原外有一條大河,明晃晃的,映著陽光,自西向東,在翠綠的原野和一望無際的森林中間陡然轉身,向北,在地平線的最遠端化為一縷霧藹,疑似登臨天宇,又或消失不見。

國道隨著地勢起伏、伸展、拐彎,一直向著大山中的小平原。一騎飛馳而過,馬蹄聲驚醒了幽深寂靜的山林,谷中都是蹄聲奏鳴的回音,不久之後又傳來騎士的大聲呼喊:

「快……跟上……快……」

由後趕來的騎士加快了速度,一行六人並駕齊驅,都是軍官。他們穿著洗白了的軍衣,伏在馬背上,支起腿,在馬匹飛速前衝的時候盡量不用早已麻木的胯部接觸馬鞍。

「快呀!快……」

為首當先地騎士不斷吆喝,這是一位近衛軍上校,也是泰坦帝國首都軍部通訊處的長官。他和部下在一處山坡上收緊隊型。兩馬並排,跑了一會兒便轉過山彎。

山坳裡趴著一座小小的驛館,館主剛剛起床。正在場院裡地水井邊洗臉。馬蹄聲由遠及近,上了年紀的驛館長官就向著蹄音響起地山道上望了一眼。

「皇旗……」

館主發出一聲驚訝的叫喊。他丟開水桶,向著木屋一陣猛跑,一邊跑一邊叫著門徒的綽號:「倒霉蛋!倒霉蛋!是首都來的大人……是首都來的大人……」

首都來地大人一路急行,走村過鎮,到這裡已經是旅途中的最後一處驛館。上校老爺率先衝進場院。他在馬廄旁邊勒住馬,前衝的慣性帶得他的身體差點衝落馬下。

「換馬!換馬!快……」

驛館主人有些為難,上校一行六名騎士,用的都是最好的驛馬,可憐他的驛站,驢子不少,馬卻不多,湊活到一起也只有三匹,還有一匹馬在幾天前就害病瞎了眼。

「不夠……老爺……」

上校和騎士們在水桶裡狂飲一陣冰涼的井水,他們渾身滿是灰塵。

面色異常疲倦。上校四下看了看,他沒有發脾氣,因為時間不允許。

這位軍官挑選了兩名年紀尚輕身強力壯的部下繼續趕路。他們換上新馬,在衝上山道的時候甚至來不及跟同伴告別。

「哎呀呀……往下地路可不好走了!」

驛館主人看了看通訊官的背影,又看了看橫亙在山谷間的烏雲。

「咦?剛剛還是晴天……」一位留在驛館地軍官詫異地念叨了一句。

「是啊!」驛站長官點了點頭:「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天……說變就變!」

餘下的三名騎士沒有言語。他們只是相視而笑,然後便有一人攬住驛站長官的肩膀,並把兩枚銀泰塞進小吏手裡,這個意圖很明顯,客人需要最好的招待,他們從首都出發,一夜之間就趕到了肖伯河畔地河套平原,他們需要休息、需要酒、沒準還需要女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離開女人,確切一點說,這只是個身量小得可憐的小女人,他將身體的某一部分由這個小女人的體腔內抽離而出。這個過程十分短暫,也十分無聊,甚至能夠聽到「唰」的一聲,然後便是無窮無盡的悲哀。泰坦攝政王並不認識這個躺在床上的小女人,他只是覺得對方尚算稚嫩,而且漂亮、高貴。

奧斯卡離開之後就下了床,他走向室內的書桌,書桌上沒有任何公文或是紙張,而是擺滿各式各樣的酒瓶,這裡有紅酒、白酒、預調酒、果酒、雞蛋酒、還有河套平原特產的一種調和了蝦油的燒酒,奧斯卡不喜歡,但他喜歡用這種烈酒修理女人。

他喜歡這個說法……修理女人!聽上去就很滑稽!只有失敗的男人才會想在女人面前證明自己是個男人,而且證明的過程就是修理女人的過程。男人可以罵女人、可以打女人,可以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奧斯卡還記得自己在這個小女孩兒身上第一次嘗試肚交的情形……哦啦!那可真是驚心動魄,比打一場衛國戰爭還要艱難。

攝政王殿下揀取了一瓶杜松子酒,空的:揀取一瓶蘇拉利亞白酒,空的;揀取一瓶787年的威士忌……該死的!這可真是見鬼!這裡再沒有一瓶酒了嗎?

奧斯卡猛地打開臥室的橡木門,走廊裡立刻響起軍靴撞在一起的聲音,最高統帥倚住門口立柱,他四下看了看,結果一個熟人也找不到,他不想麻煩這些木樁一樣的衛兵,只得再把屋門關上,他百無聊賴地上了床,極不耐煩地點燃雪茄,透過烽煙繚繞的氣霧,帝國攝政王又看了看身邊那個半死不活的小女孩兒,她雖然幼小,但會逐漸衰老:她雖然漂亮,可總會變醜。除了光明神,誰也不能脫出這個宿命。

攝政王已經對軟禁生活徹底失去興趣,他只是照顧身邊那些控軍將領的臉面,也算是給泰坦軍人的逼宮行動找個台階。

半個月了,為了不讓困於臥室的最高統帥感到厭煩,斯坦貝維爾公爵用他那固執死板地腦袋瓜想出了一系列人性化的娛興節目。要把一個男人留在臥室其實很簡單,給他酒精、再給他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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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奧斯卡很滿足。他會極有耐心地陪著那些小姐說話聊天,詢問她們的姓名、詢問她們地家庭背景和出身來歷。可是後來,女孩們讓他徹底失望了,所以他開始挑選。

不是處女不行,這是自然;大過十三歲的無視,這就有點讓人難堪。在接到攝政王殿下地旨意時。斯坦貝維爾公爵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最高統帥的態度異常堅決!

不得已,惹禍上身的公爵閣下只得找到軍情局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是攝政王的親隨,他自告奮勇前去勸解,結果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給哄了出來。

處女、小於十三歲,怎麼辦……怎麼辦?

軍人們這才意識到他們囚禁了一頭荒原困獸,這頭野獸在監獄中建立了他的世界觀,他對約束有著本能地反感。他兇猛,心理不健全,而且性慾旺盛。他習慣了破壞,也習慣了佔有。儘管軟禁只是巧立名目,可軍人們的自作主張已經令這位最高統帥的尊嚴受到侵犯。在內心深處。奧斯卡對勢力日益龐大的泰坦軍官團產生了些許厭惡,他再不會像從前那樣信任這些惟利是圖卻又目光短淺的軍官。

通過軟禁事件,帝國攝政王無法避免地想到了背叛,記憶由此拓展。他恍然發覺,監獄內外的世界竟然如此相像,弱肉強食、冷血無情、追名逐利、相互利用,然後就是背叛,永怛的背叛!

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再加上一些不大不小的所謂犯罪證據,帝國軍情局長總算從一戶貴族人家領走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這個小女孩兒只有十歲多一些,她像天使一般純潔,不過最重要的是她完全符合泰坦攝政王地口味。

奧斯卡叫她「小布克莉」光明神在上!小布克莉?多摩爾加監獄裡的那個早熟的小婊子,為了幾塊糕點就把她地朋友出賣給野狗的小婊子。奧斯卡竟然還記得她?這可真是一個奇跡!

「小布克莉」並不認識眼前這個怪叔叔,她不喜歡對方碰他,也不喜歡房間裡的酒氣,可人們都說他是一個大英雄,是與神明最親近的人!不過僅僅過了一夜,這個純潔地小天使就改變了她對怪叔叔的看法……他是魔鬼!他是最兇惡、最醜陋的魔鬼!

「小布克莉」在血泊中醒來,她奄奄一息,一動不能動,她的肛門必然血肉模糊,她的下體必然一片狼籍。她看見他在窗口吸煙,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線條分明,眉宇清奇,和神台上供奉的畫像完全是一個樣子。

為什麼?

侍從進來了,他們用床單裹住女童的軀體,凝脂白玉一般的肌膚已經遍佈淤青,然後就是糊在臀縫和大腿內側的乾涸血跡。侍從們將她抬了起來,她始終盯著那個男人的身影,他沒有動,甚至沒有看上女孩兒一眼。她想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可他無動於衷,像雕塑一樣冷淡、像石膏像一般僵硬。

女孩兒被抬出臥室大門,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才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經手這件事的人都有誰?」

盧卡斯垂手而立,面上滿是謹小慎微:

「殿下,只有我,還有那戶貴族人家的當事人!」

奧斯卡點了點頭:「再沒有人知道對不對?」

盧卡斯更加小心:「還有斯坦貝維爾公爵!」

「斯坦貝維爾公爵……」帝國攝政王發出一陣無意識的低吟:「我並不懷疑斯坦貝維爾公爵對帝國的忠誠,但他的辦事能力實在讓人失望透頂!他老啦,老到連上馬都要靠人扶持,他該給惠靈頓讓位!惠靈頓會是新的斯坦貝維爾獨立作戰集群的指揮官,你說對不對?」

年紀輕輕的軍情局長沒有表態,他是聰明人!把當今世上所有的聰明人加在一塊兒才能抵上一個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就拿這次秘而不宣的逼宮事件來說,軍方自然有軍方的考慮,但作為最高統帥地特情首腦。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被他的軍人軟禁起來,但並不限於一間臥室,這個過程是精密計算過地。最高統帥要從一間臥室轉移到另一間臥室,平穩地、安全地、無聲無息地逼近都林。

軍方首腦希望最高統帥早日登基加冕。他們很著急,因為他們的地位岌岌可危,沒有戰爭,軍人就沒有了尊嚴、榮譽、封賞、以及權力。他們迫切地需要一位能征善戰地帝王,泰坦有了這樣一位帝王,泰坦軍人就擁有了繼續輝煌的根據。

這是可以理解的。這是可以肯定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處理皇統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變成一個優柔寡斷地偽君子,他想要那頂皇冠,卻無法厚著臉皮從妻子頭上搶過來。他遠不及安魯主母在應對這件事時的從容大度,如果不是薩沙伊在安魯家族與首都軍部之間穿針引線,泰坦帝國的高級軍官團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公開軟禁最高統帥。

也就是說……薩沙伊王妻殿下會是事後第一個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請離政權中樞的人!

這毫無疑問。

這只是開始。

泰坦攝政王的睚眥必報和殘忍凶厲舉世聞名,除此之外,嚴重的疑心病和經營權力的謹慎小心也是他最為突出的性格特徵。盧卡斯敢用性命打這個賭!等到大局初定,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用最嚴厲的詞彙訓斥那些參與了軟禁事件和逼宮事件地高級將領,但他不會真的處罰任何人,他會等到加冕之後、等到他的權柄堪比神明!

等到那個時候……所有參與者、所有相關人員、所有對阿萊尼斯女皇陛下地下台背負責任的人。除了他自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都不會放過!這些高級控軍將領是助他登基的中堅力量,也是他的帝國地不安定因素。他會通過循序漸進的方式改造他的統治集團,特別是他的軍人集團。除此之外他還要仔細權衡新帝國與水仙騎士的關係,他要調整作為皇帝的安魯與家族武裝之間的時代屬性。

「她怎麼樣?」

「您指誰?」

「那個小女孩兒!」

「還好!只是精神萎靡!」

奧斯卡點了點頭,稍稍有些放心。他驚訝於自己的殘暴和歹毒。

也為心底堆積的怨念和壓力感到悲哀。他應是一個偉大的人,頭上頂著光環,受士兵擁護、受人民愛戴,泰坦已經匍匐在他的腳下,世界已經認可他的武力,他不該做出讓自己感到難堪的事情。

「你有什麼打算?」

攝政王突然這麼問。

「我?」盧卡斯連忙打起精神:「您是說我的打算?」

「別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要是猜不出來你的鬼點子就不配做你的主人!」

奧斯卡似乎突然來了火氣,他不想評論軍情局長的處事方針,但他也不想被人看作是一個腦滿腸肥的糊塗蟲:

「軍部首腦和宮廷內苑的任何異動都瞞不過你的耳目,你完全可以事先通知我!可你沒有!你眼睜睜地看著薩沙伊協同那些高級將領搬弄是非,又眼睜睜地看著我被軟禁!這個意圖實在太明顯了,我又不是傻子!」

「大家都是為您著想……」

軍情局長謙卑地垂下頭,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他還捧起最高統帥的手,重重地吻:

「您是帝國名副其實的主宰者,只是推波助瀾!」

「說得好聽!不過可我知道……你跟那些目光短淺的偽君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奧斯卡一邊說一邊甩開手臂,他用鷹隼一般的視線上下打量著心機深沉的迪亞巴克爾子爵:

「你能夠知會我,但你沒有;你能夠阻止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你也沒有!你把那些高官推上一條絕路,你知道我不會留著他們繼續控制近衛軍,你也知道我不會給薩沙伊好臉色,你這傢伙是在為我清掃障礙鋪墊道路,還在人前做出一副鼎力支持兵諫的樣子,左右逢源啊你!」

「攝政王殿下請息怒……」

「我沒生氣!」奧斯卡擺了擺手,他在嘴上這麼說,可眉宇已經擰成一團:

「阿萊尼斯……阿萊尼斯還好嗎?有沒有什麼消息?」

盧卡斯搖了搖頭,距離回歸都林還有兩天,首都方面已經作好完全的準備,不過他相信女皇陛下的選擇,莫瑞塞特王朝已經走到歷史盡頭,阿萊尼斯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今天是幾號?」

軍情局長翻了個白眼:「我的殿下,今天是19號,您已經問了三遍!」

奧斯卡無動於衷,他將目光投向室外:

「阿萊尼斯怎樣了?」

盧卡斯有些為難地撇了撇嘴:「我的殿下!放過我吧!女皇陛下連日來的飲食起居每天都會分作三次向您通報,可您已經問了五回了!加上剛才那次,就是六……」

「你煩不煩?」

奧斯卡打斷軍情處長,他結束了這次並不愉快的交談,不過就在他要走回臥室的時候,這位主宰者突然向著窗外轉過身軀:

「看到了嗎?要變天了!」

盧卡斯望向陰霾密佈的天宇:

「是的殿下,是場暴雨。」

盧卡斯望向陰霾密佈的天宇:

「是的殿下,是場暴雨。」

暴雨來了,聲勢驚人。天地一片混沌,雨聲很大,霧靄飄茫,不過轉瞬之間便被瀑布一般的雨水沖飛衝散。林木逐漸模糊,平原與天宇失去邊界,入目的一切都透出蒼茫淡薄的情感。

泰坦攝政王離開走廊,他知道自己的軟禁生涯就要結束了,他也知道近在都林的阿萊尼斯絕對捱不過今晚。時間還早,午餐也沒傳上來,奧斯卡還有的是時間,他想著妻子,想著成年以來發生過的許多事。

對阿萊尼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有憐惜,不過更多的相信是抱憾,他為了這個女人抱憾終生,因為他愛她,卻要跟她一較長短。儘管這種較量已經不會轉變為你死我活的鬥爭,但奧斯卡始終認為。被逼放棄帝位的阿萊尼斯會就此失去存活於世地信念。

桌案上已經找不到一滴酒水,奧斯卡只能點燃他的雪茄煙,有人說太過依賴的人絕對活不長。攝政王自己可不這麼看,他有長命百歲地信心。他在活生生地走出多摩爾加的時候就已堅持這種認識,他地生命是神明賦予的,來自世上最為高貴的兩個家庭。正是神明和父系以及母系的家庭給了他加冕稱帝的必要條件。他來自安魯,也是莫瑞塞特地一員,只要把皇權更迭轉化為家庭關係的再調整。相信整件事會異常簡單,可問題的關鍵是許多人都不這麼看。

除了空空如也的酒瓶,桌案上還擺著一疊剛剛送來的軍情文件。軍事情報局的名號是該換一換,這個龐大的特務系監視著泰坦帝國的各個方面,它的「業務範疇」和「經營門類」遠不止軍情這麼簡單。攝政王已經開始籌建帝國保安部的框架,他相信這個全新地實權部門能夠適應未來的王朝和新皇的駕臨。

「都說了些什麼東西……」

奧斯卡百無聊賴地翻動著軍情密報,到了這種時候,軍報上已經沒有多少新鮮地事情。一大疊正式軍情簡報裡面竟有一半是各地的軍情要員送來的效忠信件,剩下的一半則是對國內國際敵人地攻殲和永無休止的捕風捉影。

攻殲和捕風捉影是軍情密探最為擅長的獨門技能,各個都是行家裡手。他們的嗅覺像獵狗一樣靈敏,他們的爪子像獅虎一般鋒利,只要有人敢於牴觸高高在上的主人。這些猛獸就會極盡攻殲之能事;只要有人敢於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上半句虛妄之言,這些忠犬就附會嗅上半天,然後便用空氣中的些許異味給這個倒霉的傢伙羅織各種各樣的罪名。

有意思的事情倒是真有這麼一件!

帝國攝政王從軍情密報中抽出一張印著特急字樣的牛皮紙軸。

「教歷803年7月16日,首都中央政府各部要員68人於都林北郊羅裡奇亞大酒店公開集會。會上發言直斥帝國攝政王為逆君叛亂!並舉安魯家族十大罪狀,筆諸於血書,意欲投送漢密爾頓宮,向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當面勸諫……」

這件事有意思沒有?真有意思?這件事新鮮不新鮮?真新鮮!奧斯卡哦啦哦啦地叫個不停,他的刀正是最利的時候,他的劍正是最快的時候!四方軍群二十餘萬近衛軍官兵合圍都林,在行兵諫的同時還有一份字字珠璣的血書送到阿萊尼斯面前!這68位各部要員對莫瑞塞特王朝還真是懷戀!

往下看過官員們的名姓、職稱和爵銜,帝國攝政王不禁啞然,他一個都不認得,這些傢伙也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部級閒官。閒官的出現大抵得益於祖上蔭德,這個特殊階層多半待遇優厚,世襲罔替,但沒有實權,只有薪水,但在宮廷內外卻是一股根深蒂固的中立力量!若是平常,他們絕不會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得罪當朝權權貴,這些人最善置於事外明哲保身,他們有的是世襲勳職,犯不著為了爭權奪利害了自家性命。

「愚蠢……」泰坦帝國的現實主宰者發出一聲呻吟。他對這些蠢貨的看法是,68位行血諫的閒官並非是為莫瑞塞特盡忠,而是出於自私自利,即所謂的「訕君賣直」這些人把所謂的正直當作商品,到了莊家清倉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權益而動,甘冒血本無歸的風險。

奧斯卡對這起事件的認識雖然有些武斷,但還是有事實上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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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15:36
歷史上任何一次皇朝更迭斷不會出現「中立階層」隨著事態的不斷變化和發展,名義上的中立階層會分化、會分散、會傾倒、會崩塌、會附庸、會背叛!為了適應新的統治者,中立必然要被否定,君主的意志必須得到貫徹!這種意志概括為一句話就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這是老規矩,沒有任何懸念。

圍繞皇權更迭,中立階級的分化便使新舊力量的鬥爭進入最後階段,世上既然有男女之別,事物也就分作兩面,有支持新勢力的人。固然有推崇舊王朝的遺老遺少。68閒官似乎打定主意要做莫瑞塞特王朝地陪葬品,因為事實很明顯,新勢力的崛起幾乎不可逆轉。這是連神明都已肯定的事情。

奧斯卡還年輕,他並不熟悉泰坦帝國地中央官僚集團。這樣一來他便看不清血諫的全部內涵。世界上真有一種人,他們可以把所謂地正直作為商品待價出售,也可以把這種商品轉化為流芳百世的美談!

想一想吧!為了一代皇朝冒死力諫,有這種勇氣的人必然膽大包天,萬一他們碰上一位昏庸的篡國之君。歷史給他們的評價就是忠臣烈士,這種名譽算得上是世間最高貴地商品。否則,養尊處優數百年的68位閒官何以付出這樣昂貴的代價,放棄宗族們千心萬苦掙來的特權,繼之以血肉甚至生命去追尋?

不過話說回來,奧斯卡用蠢貨這個詞彙簡單地論述他們的特徵也並沒有大錯特錯,他們確實很蠢!因為帝國攝政王必然會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大帝,他在過往展示出的豐功偉績巳能預示這個一問題。所以,一位成功的君主書寫的歷史多半會把這些跟他過不去的人形容為奸佞之徒,奧斯卡會說。怪不得這些傢伙擺出了一副力爭到底地樣子,原來是怕日後登臨帝主之位的安魯家族對固有的特權階級徹底翻臉。

帝國攝政王在臥室裡翻找半天才發現了羽筆和墨水,他琢磨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在這份有意思地軍報上批下他的處置決斷:

「知道了……」

——------—------—------------——---—---—---—---—---—---—

然後便無下文。

丟開筆,靜靜地抽煙。帝國攝政王實在閒得荒,他就取出名貴的鯨油和那把黑黝黝的彎刀。龍鱗出鞘,逆光流轉。雨幕中炸響驚雷,泰坦地現實主宰者橫刀向天。

「不用保養,不用擦拭,不用白費力氣……」奧斯卡無奈地做出判斷,他的刀每天都會維護無數遍,實在無可挑剔,這該怎麼辦?

最高統帥又一次打開臥室大門,走廊裡的侍衛再一次立正致敬。

「拔劍!」

攝政王大聲發出命令。

侍衛們應聲而動,隨著一陣整齊的金屬脆響,走廊內劍影瀰漫,寒光斑斑。

「卡畢爾!出列!」

攝政王指住一名佩帶著聖騎士勳章的上尉隊長,他認識這個傢伙,對方是由軍情特戰旅選拔進入最高統帥內侍禁衛隊的老兵。

「你有多長時間沒有保養佩劍了?」

「報告元帥!一個星期!這個星期由我輪職擔任衛戍長,實在沒時間!」

「我有時間!」奧斯卡衝著對方瞪大眼睛:「我有的是時間!把劍給我,還有你們這些雕像似的傢伙!誰那要是有需要保養的兵器,第一時間送進我的臥室,這是命令!」

「是!」

奧斯卡大力關上房門,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衛兵。

鯨油微臭,性烈,使用的時候需要避離火燭:鹿皮柔軟,耐磨,使用的時候需要蘸水濕潤。泰坦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開始了他的活計,他要為一名禁衛隊長養護配劍!

這是把好劍!

泰坦軍人的劍!

劍長63公分,上窄下寬,窄處36公分,最寬處4·7公分,劍脊最厚處0·7公分,精鐵煉製,重約5公斤!劍柄長近30公分,劍顧護手兩翼一為上折、一為下彎,是泰坦近衛軍標準制式的步兵重劍!它就像泰坦軍人一樣沉穩、果敢、堅實、鋒利,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它能殺人,它代表凌駕於生命之上的威信!這是它最寶貴也是最實用的品質!這種品質便是軍人在帝國時代的本質內涵。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細心地擦拭著劍刃,他的目光透出虔誠執坳的情感。保養重劍的過程極為緩慢,他似在傾吐他的心聲、他似在撫摩他的情人,不過最形象的比喻是,他是在整理他的軍隊和建立在暴力基礎上的軍國政權。

泰坦攝政王從不否認他對帝國武裝力量的佔有慾和支配欲,這是他立足於泰坦的起點,也是承載輝煌的基點。有了強大的武力就能展示強大的暴力,展示了強大的暴力就能征服絕大多數地人群。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還未成年的時候便置身於真真正正的弱肉強食地世界,在多摩爾加監獄他需要的是一塊巴掌大小地生存空間。現在他的天地擴充到一塊巨大的版圖上,他自然會問,為什麼不呢?既然能展示最恐怖的暴力。為什麼不去征服一個最偉大的族群?

泰坦軍人是世界上最偉大地軍人!作為帝國武裝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奧斯卡無比堅信這一點。由水仙騎士的傳奇到近衛軍在兩次衛國壯舉中的艱苦抗戰,奧斯卡為他的軍人而驕傲,也為他的軍人感到苦惱,如何駕馭一頭凶悍勇猛、機械一般冷血的魔獸?

這個問題就像如何養護手中的步兵重劍。

這是一把雙刃劍,養護它的人將它打磨鋒利。以備不時之需,可保養過程必須精心細緻,一不留神就會被冰冷的劍鋒割裂手指!十指連心,劇痛難忍!奧斯卡陪上一萬個小心,可他還是在用力過猛的時候傷到自己,他不甘心,但又無法否認這件事地必然性。

「立正!」

侍衛們向著忽然敞開的臥室大門致以舉劍禮,他們不會認為最高統帥是因為窮極無聊才向代班長官要去配劍,他們會說這是攝政王的魅力所在、這是統帥地意志之美!他們會把今日看到的一切告訴所有的泰坦軍人,攝政王不但檢查了他們的配劍。還親自修正那支不合格地兵刃!

統帥的這種精神說明什麼問題?說明泰坦軍人要時刻保持戰具的整潔美觀。若是再向內裡引申……統帥的這種精神說明了泰坦軍人的使命不能荒廢、意志不能消沉!說明泰坦軍人應時刻預備拔劍、時刻預備衝鋒上陣!歸結到一點,統帥以實際行動告訴他的軍人,身為泰坦武裝力量的一份子。應時刻備戰!

戰爭!只要把話題引入戰爭這個概念,這樣的統帥自然最為討人喜歡。士兵們喜歡追隨善打勝仗的將軍,善打勝仗的將軍喜歡善起戰端的君主。奧斯卡看清了這個問題,所以他才能輕易俘獲數百萬官兵的心!

軍人需要戰爭。需要能為戰爭帶來勝利的人。他出現了,帶領軍人投入戰爭,又帶領軍人獲得勝利。試問,除了光明神,泰坦軍人還會信奉哪位地上之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是他們的信仰!可說到本質,泰坦軍人崇信的還是戰爭!他們的統帥只是引領這種精神的符號,說得再確切一點就是一個實踐戰爭的途徑。

彼此利用。奧斯卡終於發現駕馭軍人的奧秘。

他要被軍人所利用,這無法避免。因為他要從舊勢力的手中爭得皇權,若是沒有二十萬興致勃勃兵壓首都的帝國軍人,這場鬥爭他還幹不幹?若是沒有潛伏在天鵝山對著都林虎視眈眈的安魯騎兵集群,這個皇帝他還做不做?他知道,即使做了皇帝,若是不被軍人繼續利用,他的皇位也坐不長遠。

他會利用軍人,這是雙方達成共識的潛在條件。因為軍人要從方方面面獲得榮譽、土地、金幣、特權!這一切來自哪裡?自然是戰爭!所以奧斯卡在這裡繞了個圈子,問題還是回到事件的起點,他能發起戰爭,他能獲得戰爭的勝利。有了這一切,追隨他的軍人才能完成對他的利用,由戰爭中獲得滿足和繼續追隨這位統帥的信念。

怕就怕慾望無極限。

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最為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如何才能填滿軍人的慾望?在他的野心即將而尚未實現的時候,軍人自然會成為他的助力,可世事無絕對,萬一他輸掉了一場戰爭,萬一他失去了高級將領對他的信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找不到答案,他依賴軍人,也對他的軍人充滿戒心。

午餐會按時舉行,十五米長的餐桌上座無虛席,追隨最高統帥的高級將領們始終保持著挺拔的軍姿,在攝政王殿下到場的時候,他們目不斜視、手不沾塵,隨著傳令官的呼喝整齊致敬。

「各位請座……」

奧斯卡這樣說著,他沒有坐,自顧自地走到窗邊,盯著窗外的雨水。雨水連綿不絕,就像那些繁複冗雜的心事,攝政王皺著眉頭。面上儘是愁云:

「今天幾號?」

統帥沒有就座,在場的將軍哪個敢在椅子上放下屁股?他們湊了上來,與攝政王殿下保持三米之距。以示面前這位尊者地孤高和偉岸。

「我問你們呢!今天幾號?」

將軍們四下環顧,已對這個問題有些厭煩的軍情處長萬不得已才站了出來:

「報告元帥!今天是19號。您問了四遍!」

「哦啦!是嗎?」奧斯卡有些錯愕,但他還是繼續下一個問題:

「有沒有阿萊尼斯的消息?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遇到那些鬧事地傢伙?漢密爾頓宮到底安不安全?」

盧卡斯翻了個白眼,這個問題雖然被擴展了一下,但中心思想始終沒遍,丈夫惦念妻子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最高統帥地反應還是令人有點難堪,這個問題他在一個上午就已問了七遍。

「殿下!據我推斷,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不會遭遇任何危險,我甚至相信到了這個時間,陛下已經做出決斷,您只要等著那份退位……」

「閉嘴!」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發出一聲斷喝!他以冷厲的目光掃過軍情局長和在場的所有將軍,餐廳內的泰坦將領突然屏住呼吸,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這種情感可以理解為他們對統帥的敬畏,不過更多地還是緊張和期待。任何人都知道這是最終分出勝負的時刻!只要將退位詔書攥在手裡,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最高統帥收回視線。再次望向窗外,院落裡空無一人,偶爾有傳令官穿越雨幕,泥濘的地面上便遺落著深淺不一的馬蹄印。

「哦啦……如果有消息……這個時候總該到了呀……」

耳聞統帥的囈語。將軍們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他們的面孔顯現出各式各樣的笑容,笑容的背後無非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不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他的女皇妻子抱持怎樣地態度,在皇位面前,情誼難全,只有殘酷的爭端。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有阿萊尼斯的退讓才能成就泰坦軍人地偉業,不然……軍情處長的推斷其實一點根據都沒有,如果女皇陛下的退位詔書遲遲不到,阿萊尼斯最有可能的一種結局就是為了她地皇朝服毒殉難。

不過當然,服毒不是女皇自己的意願,總會有人代她完成這項使命,奧斯卡無比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在擔心。

帝國攝政王倚窗而立,他想笑,可笑容卻扯動了酸疼的淚腺,窗外的雨簾漸漸模糊,雨中放晴,陰霾的天宇中走出一位身姿婀娜的公主,她緩緩放低身體,最後仰入一席波西斯式靠枕。

教堂敲響正午時端的禱鐘,雨聲紛亂,鐘聲碎斷。亮麗的少女風華絕代,她的婚紗白得耀眼,628顆珍珠和1234顆碎鑽填補了單調的純潔,這些珠寶在婚紗上綻放著柔且絢爛的光彩,移動中就像一座美輪美奐的皇宮,可這一切都比不上她的面孔,她的面孔美不盛收,他便死心塌地的為她戴上象徵永怛的婚戒。

多少個夜晚,他在她的胴體上烙印吻痕:多少個白天,他為彼此的處境反覆揣摩解決的途徑。他和她有過愛戀、有過埋怨、有過甜蜜、有過悲切、有過如膠似漆的廝磨、有過疑神疑鬼的缺憾、有過風雨同舟的情誼、有過痛苦傷懷的決裂!

他和她有過一切,現在又算什麼?

奧斯卡不清楚、不明白,他也不想知道答案。

急促的蹄音打破單調的雨鳴,攝政王下榻的臨時住所突然喧鬧起來,腳步聲連成一片,所有人都在向著門口的方向沖,在場的帝國軍人摩拳擦掌,他們的歡喜溢於言表,他們的神情就像正待迎接神明誕生的節慶。

「報……」

一個濕漉漉的人體被無數名官兵簇擁著衝進餐廳,他們都在等待那個想像中的答案,他們都想親眼目睹歷史凝固的一瞬間。

「報告!」來自首都軍部的通訊官死命平復心中翻湧的氣血:「報告泰坦終身執政官、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首都軍部轉皇室書記處轉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王妻殿下加急公文……」

「你剛說什麼?」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一把扯住通訊官的衣領。

「首都軍部轉皇室書記處……」

「不對!是後面那個!」

軍情局長氣急敗壞地打斷傳令官,在場的所有軍人都已豎起耳朵等待答案。

「阿萊尼斯……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王妻殿下……」

盧卡斯一把搶過通訊官手裡的「公文」他率先向著怔怔的統帥單膝跪地,室內的近衛軍官兵立即奏響起一片跪伏的轟鳴!

「既然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自稱殿下,那麼我將榮幸地成為第一個稱您陛下的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了一眼滿目激盪的軍情局長,又看了看跪滿身前的軍人,他伸出微微發抖的手掌,緩緩接過妻子送來的「公文」

既然大家都在等待見證歷史變遷的那一刻,他就得當眾宣讀前任女皇的退位詔書,將歷史推向新的起點。

奧斯卡小心拉扯著綁縛詔書卷軸的金絲線,可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突然攥緊妻子交付的答案。心靈在最初的激盪過後竟是一潭消沉失落的死水。他背轉身,推開窗,雨聲稍停、雨勢稍緩:

「都退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軍人迷惑不解,但沒人敢於牴觸一位帝王的命令。

腳步聲紛然四起,彷彿曲中人散,最後萬籟俱寂。正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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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16:01
第三十六集 第七章

大隊的近衛軍士兵由國道盡頭走了過來,帶著傲氣、英氣、寒氣、霸氣……還有說不出的許多「氣」他們在刺眼的日光中行軍,發出一陣綿長的、不間斷的「嘩、嘩、嘩」的聲音。

趕來圍觀的鄉下人都赤著上身,這些沒見過市面的泥腿子習慣用看待白癡的眼光打量士兵身上的鎧甲,只有一些有見識的人才會給戰士們送上一些清水。不過通常情況下戰士們不會領情,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部隊,沒有人會為了一杯水而停下來!不過當然……以任何形式耽擱行軍,代價是十個鞭子、為近衛軍除名、永不續用。

這支隊伍走了一整夜,由北向南,壯似一刻不停。到了中午,被烈日折磨得筋疲力盡的近衛軍官兵終於得到原地休整的命令。

不管是誰發佈了這項命令,都該為這個人歡呼一聲萬歲!就在國道兩側,整團整師甚至整軍的泰坦戰士紛紛席地而坐。他們打開被太陽燙得溫熱的水囊,猛灌水,然後再啃幾口乾硬的薺麥麵包,這就是午餐!

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只有軍官那裡才會擺上一桌肉腸和紅酒。

「快看哪!」

一名眼尖的高個子士官突然指著國道北向的路面叫嚷起來,似乎是歡呼,熱烈的歡呼!猶遠及近!

難道是那位最高統帥?難道是那位帶領著千千萬萬的泰坦戰士奪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的大英雄王?

賴倒在地的近衛軍官兵就像突然發現異狀地兔子一樣直起上身、樹起耳朵、瞪大眼睛!由北向南,戰士們的人群紛紛起立,他們向著北方極目眺望。一大股煙塵正由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近衛軍官兵開始蓄力,他們綻開笑臉,準備好能夠振起巨響的盾牌和刀兵!等啊!望啊!盼啊!歡呼聲竟然逐漸消失了!這是為什麼嗎?

笑臉上簇起眉頭。歡騰地情緒罩上愁雲,就在戰士們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隊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水仙騎士終於疾馳而來!為首的數名軍官高擎著避讓旗和騎兵指令旗,然後才是一大片紅虎的飄帶旗。

有人叫喊:

「是紅毛老虎……是紅毛老虎……」

軍人的陣營中間陸續傳來一大片埋天怨地的聲音,守侯在路旁地近衛軍官兵紛紛背轉身,他們倒不是討厭紅虎騎兵,而是害怕馬蹄子製造的煙塵污染了手裡的麵包和泰坦式硬面煎餅。

泰坦近衛軍第八軍區司令長官西爾維奧·伯裡科中將百無聊賴地坐在他的遮陽棚裡。他已經詛咒過無數次了!但他還是要說!這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制訂的計劃?這個時候他不該呆在帝國內陸,而是在大山之中的古堡裡乘涼,身邊還要有個波西斯女奴給他捶腿!看看身邊,他現在有什麼?一份發酸的紅菜湯、一個瞎了眼的傳令官、一個愛嘮叨又愛打賭的通訊官……這可真是見鬼!

「馬克西姆!我說馬克西姆……把你地臭腳放到靴子裡!我以第八軍區司令長官的名義命令你!」

從前的哨兵瞎了眼,他在地上摸索半天也找不到自己地靴子,最後只得無奈地朝他的軍區司令攤了攤手,意思大概是,「怎麼樣,您看著辦……」

這種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西爾維奧猛地站了起來,他朝涼棚外面喝了一句:

「詹姆士!詹姆士……你這狗娘養的!給我死到這兒來!」

詹姆士來了。帶著一身塵土,他剛從馬背上滾下來,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報告!我死回來了!還有近衛軍總參謀長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給您地命令!」

「加布裡約翰特……加布裡約翰特……」屠夫西爾維奧反覆咀嚼嘴裡的名字:「別跟我提起這個人!咱們就是上他的當、吃了他的虧!要不然打死我也不會在七月天跑來都林!」

詹姆士翻了個白眼。他湊到司令長官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西爾維奧認真聽著,然後突然瞪大眼睛!這位屠夫晃動著微微發福的身體,他捅了捅昏昏欲睡的馬克西姆:

「快!快把靴子穿上!他要來了!他要來了!」

他真的要來了!國道兩側的近衛軍官兵已經被騙了好幾次。期間有軍情局的人馬、有總參謀部的信使、有貴族打扮的勞軍慰問團,還有一群不知打哪鑽出來的教士,都不是他!但他到底是真的要來了!

兵器敲打盾牌的轟鳴越來越烈,他騎著一匹黝黑的巨獸,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藍色麻布軍衣,後背和前胸已經被汗水濡濕一大片,擁有這種形象的人不該是一位注定要做皇帝的偉大統帥,而是某個趕集的伙夫或是木匠!

他來了!

士兵們不斷向前傳遞著這個呼語,他們丟開麵包、踩著水囊,聚在國道兩側爭相觀望!是他!沒錯!他的馬、他的彎刀、他的樣子!最重要的……他的聲音!

「近衛軍……萬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擎著手裡金柄馬鞭,向著急速掠過眼前的成千上萬的士兵高聲吶喊。

「最高統帥……萬歲!」

戰士們只能這樣回答,他們已經得到嚴令,在最高統帥沒有加冕之前,誰也不能用皇帝或是陛下這樣的字眼來稱呼他!違者可不是開除軍籍這麼簡單,而是送命!

「泰坦萬歲……」

帝國攝政王仍在叫囂,他的速度很快,聲音溶在風裡,道邊的人只能看到他的唇皮抖了兩抖,整個世界都在歡呼,反倒沒人在意他說了些什麼!戰士們只能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團沙霧裡,然後興奮地談天說地,不過說的事情多半都是圍繞他的戰績。他是帝國地皇儲。他是世界的中心!泰坦軍人是他的信徒,他是軍人心目中地神明。

「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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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維奧·伯裡科中將先是立定敬禮,然後才為最高統帥牽住韁繩。

可雷束爾見了生人就犯了牛脾氣,它瞪著眼。擺著大頭不斷推拒身邊的屠夫,搞得西爾維奧恨不得一劍宰了這頭畜生!不過他自然只是想想而已。

「來了!你這裡怎麼樣?」

奧斯卡跳下馬,把雷束爾哄到一邊。他朝八區司令長官極為隨意地回以軍衣山「您看到了!還是老樣子……」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拍了拍這位猛將地肩膀:「別不耐煩!再堅持幾天,我向你保證。過了這陣子就放你回山區!你們也是!馬克西姆和詹姆士,你們已經是爵士了!回家抱抱孩子,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了!你們說對不對?」

詹姆士連忙朝著最高統帥大力搖頭:「報告元帥!只有西爾維奧·伯裡科將軍一直在數落最高軍部和您的不是,我和馬克西姆是正派人,我們是您的哨兵和通訊員,一直都是!」

「哦啦!我就知道是西爾維奧……」

奧斯卡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歎息,他攬住氣急敗壞的屠夫,逕直把對方扯進涼棚裡。

泰坦帝國地最高統帥一到了陰涼地就解開了一排軍衣紐扣,露出胸膛,還有一大片紅燦燦的痱子。他像西爾維奧一樣詛咒七月的太陽。

不過用詞倒是還算精緻。拉著從前的哨兵和通訊員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奧斯卡總算揮手招來了一隊聖騎士。騎士們似乎已經得到知會,他們就在距離涼棚不到十米的地方布起防禦人牆。西爾維奧將軍看這陣勢就知道最高統帥是想解釋一下那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命令。

如果命令沒有學過游泳的人去游泳,誰都以為這純粹是強人所難;如果讓沒有受過的訓練的士兵去打仗,同樣也被人認為這是不智之舉!

現在問題來了,如果讓一個沒有做過皇帝地人主宰一個大帝國的命運。

我們該怎麼評價這件事?

古羅曼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政治家,他說:「看著前人走過地腳印就行,那裡有我們的榜樣。「古代東方有一位極有名的貴族,他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由字面意思來看,兩句話並無貫通或是足以銜接其意義的地方,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不以為然。

已經為我們所熟知地泰坦攝政王是這個世界上少數的幾位天才政治家之一!這個人的政治智慧非常簡單,若是著書立說就會顯得極為幼稚,但以他所面對的實況來分析,辦法簡單並不代表沒有意義。他善於選擇盟友,善於審視度勢,善於把握自身的長處,善於挖掘敵人的短處,遇事時並無太多拖泥帶水的壞毛病!這還不夠嗎?再接著往下形容就有誇大其詞的嫌疑。

話說回來,要一個沒做過皇帝的人做皇帝,這很簡單,就像古羅曼那位政治家說的一樣,看著前人的腳步!多學、多看、多分析、多對比,一定要搞清楚哪些是好榜樣、哪些是壞榜樣——這一點對帝王來說至關重要!要是把有名的昏君暴君看作榜樣,那這個國王准該下地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喜歡這句話!但他承認東方人的鬥爭智慧是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思想。這種思想第一次如此直白又如此深刻地闡明了皇帝的誕生、乃至皇帝的消亡的問題。

「所以……你懂了嗎?」

最高統帥問他的將軍,他由對方的神情就能猜得出大概,果然!西爾維奧連連搖頭,他不懂,所以他從來就沒有過做皇帝的打算。

「那我換一種說法!」奧斯卡決定退而求其次:

「為什麼近衛軍四方軍群裡面,只有南方第八區出動了全部的主力軍參加這次……我該怎麼形容呢?就叫它兵諫好了!外面是不是都這麼說?我記得好像是!」

西爾維奧先是點頭,外界確實都用「兵諫」來形容泰坦軍人的這趟首都之行,不過他馬上又搖了搖頭!就像最高統帥說得那樣,整個帝國有四大軍群、十九大軍區!其他的地方都是象徵性地調遣部隊趕來首都匯

可軍部給八區地命令卻是全員集結、武裝急進!鬼才知道這是為什麼!西爾維奧從不把自己看作是最高統帥的親信,他沒有這個福氣,也不認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高看自己一眼。

「不知道是吧?」奧斯卡降低話音。他湊進屠夫的耳朵:「不知道最好!最好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等事情結束了,趕快帶上哨兵和通訊員回山區。我給你手令!」

「這又是為什麼?」

西爾維奧大瞪著眼,他知道自己地提問方式很有冒犯最高統帥的意味,可他不甘心!在都林外圍曬了大半個月地太陽,現在好不容易迎到帝國攝政王,陛下都沒叫過一聲就把他給打發回去!這可一點兒也不好玩兒!搞不清狀況人還要在背地裡笑話他的人品。

奧斯卡盯著屠夫的面孔呆看了一會兒。他終於確信面前這個張牙舞爪的傢伙確實是人事不知!與從前的八二軍軍長打仗地那股盡頭比起來,眼前的西爾維奧簡直是一頭白癡蠢物!他的腦袋近乎沒有半點想像力!

「咱們去走走!這裡的空氣有點壓抑!」

攝政王提議,他由座位上站起身。

國道邊的花園連接一處廢棄的莊園,一位元帥和一將軍乍一走進亂糟糟的花田便到看到了一副難以相像的風景。從繁茂的樹陰下,望著遠方連綿的白色山脈,真是美極了!山谷就像一堵牆,由地平線上隆起、擴張、盤結,最後之降到繁花盛開地田園。

「現在我對你的說的一起,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人知道!」

「得了吧殿下!」西爾維奧連連擺手:「我能不能不聽……我這樣說您可千萬別介意!但您知道,我只是一位軍區司令。我可能再干幾年就要退休也說不定!而您所說地這些不該有第二個人知道的事情必定異常麻煩!我還是不知道的好!」

奧斯卡摘在軍帽,他抓了抓濕漉漉的頭髮,該怎麼形容面前這個傢伙?他是聰明還是笨蛋?

「你聽著!我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要防患於未然。萬一以後你要是自己琢磨明白了……總之還不如我現在就給你提個醒!」

西爾維奧端正面孔,他終於意識到事態地嚴重性,最高統帥肯這樣對他說,言下之意就是要保住他的性命:

「您……您到底打算告訴我什麼事情?」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狀似漫不經心地踱進一片空曠的草地。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他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在得知第八軍區集結精銳進駐都林郊區的時候就有一種猜想,不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的妻子阿萊尼斯拒不退位,到時首都會出現怎樣的狀況?以軍部首腦為主的軍官團又會怎樣應對?」

西爾維恩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陽,他感到額頭上已經滑落一滴陰涔涔的冷汗,這滴冰冷的液體墜進他的衣領,他下意識地顫抖了一回……這果然是個不需要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的問題!

「說說吧!用你的實戰經驗來回答這個問題!」

奧斯卡在催。

八區司令長官清了清嗓子,他不是白癡,只是對某些狀況比較遲鈍而已。

「都林……都林很有可能會有一場兵變……」

「哦啦……兵變……」帝國攝政王連連點頭:「然後呢?」

「然後……」西爾維恩猛地挺起胸:「然後會有倒霉鬼領著一支同樣的倒霉的部隊衝進首都,殺掉敢於抵抗的人,佔領漢密爾頓宮,揪出帝國的女皇陛下,再給她安上種種罪名!」

「你猜那個倒霉鬼會是誰?」

「殿下……還用猜嗎?」屠夫苦笑以對!

「殿下……還用猜嗎?」屠夫苦笑以對!也許首都軍部就是看中了他的綽號,如果他不是屠夫而是一位戴眼睛抹發油的紳士,這個苦差使就不會落到他的身上,總參謀長又或是軍情局長就會去找另外一個長得像屠夫的倒霉鬼。

「您能為我和帝國保守這個秘密嗎?」奧斯卡望了過去,直視對方的眼睛:「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我的妻子阿萊尼斯!她還沒有聽到任何風聲,我也不想讓她在卸掉身上的責任之後還要經受輿論的煎熬,這對她不公平。「西爾維奧想了想,他突然單膝跪了下來,什麼都沒說,只是極低地垂著頭,跪在最高統帥身邊。他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定是在盯著自己的脖子。過了好半晌,第八軍區司令長官總算想到抬起頭來看一看,那個主宰一切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四下無人,只有蟲豸的叫聲和慘淒淒的白日。西爾維奧深吸一口氣,由地上站起來,揉了揉酸疼的膝蓋。他曾無數次與死亡無比接近,可只有這次令他汗流浹背。不過還好!泰坦攝政王似乎沒有殺人滅口的打算,可誰知道呢?也許只是現在。

與伯裡科中將這個大麻煩不告而別,奧斯卡便帶上他的護衛騎士回到國道,他是一位統帥,自然要去巡視他的部隊。

這裡已經與都林城十分接近,大抵還有一天的路程就能看到英雄塔的塔尖。攝政王殿下走了一路,他地士兵就歡呼了一路。似乎這樣就能忘記疲憊。許多人都只是見到一片舉得高高的、閃閃發光的兵刃,只有國道兩側地士兵才能有幸目睹最高統帥的身影,不過士兵們不在乎。

他們依然扯著嗓子叫著萬歲,所有人都以為。能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徽下服役,已是光明神賜給他們地最大的幸運。

近衛軍官兵並不都在國道上,都林斯平原上的鄉道、鎮道、省道,各個角落都有軍人的身影。奧斯卡先是由北往南,再西向東。看他那副猛跑猛衝的架勢似乎是要穿越整個大平原,不過他地騎士絕不會讓他這樣幹。

以巴西利肯尼尼中將為首的宮廷騎士在一處路口攔住了狂奔不止的最高統帥,奧斯卡叫他們讓一讓,巴西利不答應:奧斯卡捲起袖子要打架,宮廷侍衛長就揚起獨臂備好配劍;奧斯卡說算我求你了!巴西利說您該長大一點!

事情沒得商量,最高統帥只得下了馬,步行。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先是一個眼尖的哨兵看到了一大隊耀武揚威的宮廷禁衛,他報告自己的隊長,隊長又報告團長,團長稟報師長。師長火速通知軍長,軍長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現場已經人山人海!那種場面真是令人畢生難忘!估計再有一次還得隔上好幾百年!

騎兵摻在步兵裡面。刀斧手和長槍兵聚成一團,拿盾牌的和背弓箭的一塊兒看熱鬧,貴族和平民聚在一起圖個新鮮!最有看頭的是山海一般翻騰起舞的軍旗!團旗後面是師旗,、師旗中間是一大片隊旗。隊旗裡面夾著一支縱隊地番號旗,番號旗旁邊還有一面紅虎水仙旗!泰坦軍人打亂了建制,失去了組織,沒有了規矩,方圓一公里之內集合了這個大帝國的所有兵種!連炮兵和擲彈兵都在人群裡面。

「這還有民兵!」

不知是誰大聲吆喝了一句。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迎向這名不知打哪鑽出來的民兵戰士,他上下打量站在面前地小伙子,對方面紅齒白,四肢發抖,顯然是被突然走到身邊的最高統帥嚇得不輕。

「你是……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最高統帥話音剛落就引得聚在身邊的戰士們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奧斯卡揮了揮手,笑音立刻消失。

「讓這個小傢伙說話!你們這是什麼態度嘛?小傢伙!回答我的問題,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你是哪裡人?在這兒幹什麼?」

「我……我是男孩……」

奧斯卡最先忍不住,他和四周地軍人們一塊兒笑了起來!笑聲迅速擴散,一直傳到平原的另一端,即使是極遠的地方也有近衛軍官兵望著人海的中心露出笑臉。軍人的群體還真是簡單。

「很好!我們現在知道你是一個男孩兒了!然後呢?」

男孩子要使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抓住手裡的那支寬刃騎士劍,他顫顫巍巍地打量著笑容滿面的大人物,可他不認識這個大人物,對方的一舉一動都令他感到驚慌!他不敢撒謊,只得把村長吩咐的事情合盤脫出:

「我……我要代表盧齊力村看護這段道路,村長心——,「村長說帝國皇帝會由這裡經過……」

戰士們不笑了!軍官們也不笑了!就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沒有了笑容,所謂童言無忌,但這個小傢伙已經到了可以殺頭的年齡,再說這話是村長說的!奧斯卡不信自己沒有囑咐到,在他正是加冕之前,任何一個泰坦人也不能用皇帝來稱呼他,這是一項法令!

「皇帝……你是說一位帝國皇帝要經過這裡?」

「是的!」小男孩兒堅定地點了點頭,他似乎回復了力量,這個詞說得斬釘截鐵。

「你知道他是誰嗎?我是說你指的這位帝國皇帝……」

泰坦的主宰者用滿佈陰霾的眼光打量著面前這個小傢伙,他不喜歡遭遇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也不喜歡有些莫名其妙的人牴觸他的意志。他說不是!那就不是!他的意志必須也應該能夠達成這一點。

——------—------—------------——---—---—---—---—---—---—

「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皇帝陛下!」

平原上靜得出奇,連騎士們的戰馬也乖巧地收起急促的呼吸。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泰坦帝國地主宰者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他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額頭。一滴汗水便落進眼睛,這下搞得他難受至極!

「據我所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帝國攝政王,他不是皇帝!」

「不!」小男孩兒大力搖頭。還把重劍在地上頓了頓:「一定是您搞錯了!您怎麼能把這件事搞錯呢?我得糾正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以前他可能是攝政王。不過我也不太清楚,但從昨天開始!他是皇帝!安魯大帝!村裡的大人好像是這麼叫他,但我決定沒有記錯!是您錯了!安魯大帝……您一定要記住!他是我們的皇帝!千萬別再弄錯了!要不然連我都會笑話您!」

「我相信你!可是……你說地那個人怎麼會是一位皇帝?」

奧斯卡不依不饒,他已經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同時也是急待尋找心中那個尚未解開的難題。

「他為什麼不是?」少年人無法理解地瞪大眼睛:「他若不是皇帝還有誰會是皇帝?」

奧斯卡張了張嘴。他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四周地近衛軍官兵終於對這番談話感到厭煩了!他們開始大聲鼓噪、高聲議論,一股危險的氣息由人海中心向四圍擴散,沒過多久,終於有一個洪鐘似的聲音兇惡地叫嚷起來:

「沒錯!這個孩子說得一點也沒錯……除了我們的最高統帥還有誰會是皇帝?皇帝陛下萬歲!安魯大帝萬歲!」

奧斯卡循著這個聲音望了過去,可他找不到說話的人,士兵地面孔近乎一致,他們都緊抿著嘴,一點也看不出是哪個十惡不赦的傢伙最先咋呼起來!

「萬歲!陛下!安魯大帝萬歲!」

奧斯卡猛地掉轉身,這次他算看清了!帶頭喊口號的是一個矮個子上尉!泰坦帝國的主宰者迎著對方的目光望了過去,他想呵斥這個人、他想處罰這個人。可他又感到一陣心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膽怯?他甚至不敢面對這個稱自己為陛下的人!而且他已不止一次這樣做過!他避開了盧卡斯,那是第一個稱呼他陛下的人;他避開了隨行的近衛軍軍官團。那裡有無數個稱呼他陛下的人!

這是怎麼了?

最高統帥揉著額頭,一整天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實感!他無法適應由身份到心境上地轉變!他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是泰坦帝國的皇位接班人。泰坦軍人捍衛這個事實、泰坦貴族認可這個事實、泰坦公民信奉這個事實!那麼是哪裡出問題了?他怎麼突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一個人的吶喊在千萬人中只是微微囈語,第二個人地吶喊在千萬人中只是意識啟蒙。第三個人……第四個人……第五個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歡呼,直到一百個人一塊兒吼出一句「陛下萬歲」在下一刻,整個群體的思維方式突現逆轉,平原上的各個角落,由東向西由南至北,所有地近衛軍官兵都為他們的皇帝獻上最雄壯的烈聲嘶吼:

「萬歲……皇帝陛下萬歲……安魯大帝萬歲……萬歲……萬歲……」

習慣上,記泰坦帝國安魯王朝斷代史,由教歷802年2月23日開始算起,在這一天的清晨,一位名叫泰克西曼的水仙少校爬上了漢密爾頓宮的屋頂,由旗桿上扯下了黃金獅子,換上了猛虎水仙旗。這是大陸上的正史讀本約定俗成的說法,因為從這一天起,一個嶄新的時代隨即降臨。

事實上,記泰坦帝國安魯大帝斷代史,由教歷804年7月18號開始算起,在這一天的午夜,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女皇陛下發佈退位詔令!有意思的是,這份詔令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及繼任者的姓名,估計是因為沒有別人!從這一天起,一位偉大的帝王橫空出世,泰坦穹蒼下如聖光駕臨。

心理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直到置身於「皇帝陛下萬歲」的歡呼聲中,他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生命發生了質地突變!他成功了不是嗎?他由一個少年犯搖身變成了這個大帝國的法定皇帝!他該欣喜若狂才對!可聽著著耳邊的歡呼,奧斯卡一點也沒有動容。這是他應得地,即使這段過程恍若隔世,但這就是他的!光明神給予他暗示。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身後血流成河。但此時此刻地光環足夠掩埋一切污穢。

「夠了!」

安魯大帝掖住宮廷侍衛長的衣襟:

「叫他們閉嘴……我現在只想盡快離開這兒……」

我們無從得知巴西利肯尼尼中將到底使用了什麼辦法才讓最高統帥脫離現場,但歷史給予了這位聖騎士足夠輝煌的評價。他是第一任安魯王朝宮廷禁軍的司令長官,這個職稱和禁軍元帥的頭銜伴隨他終生,同時他也是自請為大帝殉葬地最高級別的泰坦將領!但他的忠義之舉被維多利亞皇后斷然否決,他只能不光彩地選擇自盡。不過歷史還是公正的!後人在安魯大帝的墓室前鑄造了巴西利肯尼尼元帥的銅像,獨臂騎士依然為他的主宰者做著仗劍護門的活計。

不管怎麼說,花燈初上的時候,巴西利總算是把身嬌肉貴的准皇帝送到了蓋加雅鎮。這座中等規模地小鎮坐落在都林城的正北方,與帝國首都只有不到二十多公里的距離。

蓋加雅鎮此時儼然成為泰坦帝國地第二個權利中樞,首都軍部各個職權部門都在鎮上設立了臨時辦公地。為了策應軍方的行動,都林中央政府也有大量的官吏湧入古樸的市鎮,滿街地行人不是貴族就是將軍,放眼望去就像是一次光怪陸離的皇室遊園會。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大本營設在鎮長家裡,鎮長家的夫人據說是出身顯貴。她為到訪的帝國主宰者置辦了豐盛的酒席。奧斯卡吃得不多,但喝得不少,他稀哩糊塗地與鎮長夫人調情。最後還在官邸三層的走廊裡褪下褲子,和這位著實有些風韻的夫人風流了一回。

洗掉了一身的香水味,又在浴缸裡睡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奧斯卡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又一位風姿動人的女士走進門。她用充滿激情的眼光打量著男人的身軀:

「好久不見!我最最親愛的奧斯卡哥哥!」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無意識地用手拍打著浴缸裡的溫水:

「好久不見……薩沙伊……」

安魯主母托住裙擺,笑呵呵地坐到浴缸邊沿,她細心地為自己的丈夫梳理腦後那條濕漉漉的小髮辮: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安排,不過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姓氏起誓!你該知道姓氏對我意義!」

奧斯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確實不喜歡薩沙伊的自作主張,尤其不喜歡她在近衛軍和水仙騎士中間穿針引線、搬弄如許多的是非,可若是仔細想想!他只是不喜歡而已,心理上全完半點責怪薩沙的意思,只是對她的守口如瓶感到憤懣,也對她能獲得軍人階層的鼎力支持感到些許好奇。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薩沙歡天喜地的捧住哥哥的面孔吻了一吻:「我就知道你不會真的生我的氣!」

奧斯卡正色以對,他極力抹去視線中的溫情:

「薩沙伊,我是說真的!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安魯主母愣了半晌,她瞪著男人沒再說話,稍後便專心於綁髮辮的活計。不過片刻之後她又不耐煩地丟開了丈夫的髮梢,她已經忍耐很久了!有些事情總得挑明!

「奧斯卡!我最親愛的奧斯卡!什麼樣的人是敵人、什麼樣的東西是障礙……這些問題你比我更清楚,我自認為做了該做的一切!而且方法也是我所認為的最正確的方法,我不會希求你的理解,但我得提醒你,過了今天,等你回到首都的時候!那裡是一番新的天地!」

「謝謝你的提醒……」奧斯卡指了指自己的側腦:「我會謹記……」

「你怎麼還是這副見鬼的鬼樣子?」

薩沙伊跳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更不知道她的哥哥為什麼會在達成夙願的時候擺出一臉事不關己的面相!她討厭這樣,她想要獎品,可得到卻是一記掌捆,而且力道大得賽過勾拳!

「你看你!你就不能換個話題?」

奧斯卡由浴缸中站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需要的效果就是能讓薩沙伊徹徹底底地明白——只有一個人能為泰坦帝國的命運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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