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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Kezak(築) -【天盡】龍炎之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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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3:44
其五十九 三掌之約



空曠的會議廳內,滿頭銀絲的天脈脈主手掌微曲向著郝壬,四周沉重灼熱的空氣讓他一陣喘不過氣來。

「等等!」眼看解峰就要一掌打過來,郝壬連忙喊卡。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解峰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我問題還沒問完阿……」郝壬一陣無力,明明話只說到一半就嚷著要打過來,要打死他也得給些時間寫遺書吧?「現在我是知道為什麼魔法師公會想殺我了,但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我每天都要來被打三掌阿?」

「因為這樣你才會變強,老夫說過,天脈不可能永遠保著你,你得要學著變強、也同時變得可以壓制住雙龍才行。在你還在天山的這段期間,我脈中的各式武功心法你都可以閱覽,如果有不懂的就問。……老夫先告訴你,我不會手下留情。如果你不來,我會親自去抓你過來,不好好學,你會知道後果。」

解峰冷冷的說,手掌中冒出一縷白煙,擺明就是真氣練到巔峰造極的樣子,郝壬一點也不懷疑自己一被打到就會屁滾尿流。

黑髮少年抓抓頭,這話說起來冠冕堂皇,但老實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天脈抓自己來的目的之一不就是為了讓自己變強好去打所謂的『龍首匯英戰』嗎?

仔細一想,每天都得被打這種擺明求速成的練功方式,如果只是想要他變強而已根本沒必要用到,這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八成是因為那鳥比賽近了,不得已只得加快速度鍛鍊自己。

想著想著,郝壬嘆了一口氣。

「你嘆什麼氣?」解峰冷道。

「龍首匯英戰是什麼時候?老前輩你這麼急著打我就是因為那個吧?」黑髮少年表情無奈。

「你愛怎麼想是你的事。但老夫先挑明了說,我不會手下留情。」解峰一拂衣袖。

「是是……但我也得先說,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去參加那個鬼比賽。」郝壬先是低了低頭,然後堅定的抬頭看著滿廳的天脈弟子說。

「隨你。」解峰淡淡道。「無知的小子,你真以為以你現在的實力,可以幫上天脈多少忙?現在,老夫就讓你見識見識,你,浪郝壬,有多麼的弱。」

說著,眼前的老者突然間輕輕的往後跨了半步,虎軀也往下沉了十公分,變成了一個扎實的側面馬步。紫亮的織錦綢衣中的雙手舉起,一握一張分別護在心口和身前。

解峰的雙掌雖然滿是皺紋,但在擺出架勢的同時,卻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老態龍鍾。

「等等……」話雖然說到一個段落了,但眼看真的要打過來,鼠辣的郝壬連忙抗議,卻看見解峰身上冒出了絲絲白煙。

「浪郝壬,別再廢話了!顧好你的護體真勁!不好好擋的話是會出人命的。」一直沉默站在門邊的解飛看著手足無措的郝壬冷喝道。

聽見這句話,郝壬終於明白被打三下是一定沒有商量餘地的。想跑,大廳裡的兩個門都有天脈弟子守著(不知道啥時過去的),想跪地求饒,看那老頭子專心運功的表情顯然求饒無效,想閃……他很懷疑自己新學的那招『柳步』能不能閃得掉。

轉頭,郝壬看見身旁一直好奇地四處觀望的小雪也突如其來的被幾個天脈弟子拉到大廳後排,其中本來該要做出些抗拒的她卻一臉興奮的彷彿在看好戲的樣子,還不時飛來幾句「枕頭加油!枕頭加油!」

看到這裡,郝壬知道自己死定了。

搖了搖頭,別無選擇的他只得隨便站個防禦姿勢,反正自己從來沒正式學過武功,郝壬也管不得姿勢標不標準了,搞不好在這些武學大家的面前,自己的姿勢還比較像是在等死。

黑眼在一瞇間閃過一絲紫光,郝壬的頭髮也瞬間變成了紫色的馬尾,紫炎從身上的每個角落冒出火花,看著沐浴在一大團紫炎中的自己,郝壬明白在經過了幾場劇烈戰鬥後,蒲牢的寄生已經越來越根深蒂固了,或許饕餮也是。

「很好。」解峰淡淡道,彷彿呼應郝壬身上的紫炎般,老者的身上也冒出了屬性完全相同的白煙。『龍威』之勢在大廳中無限擴張,白煙與紫炎對峙著,彷彿兩條各據天涯的巨龍。

「接好了,這是第一掌,一成功力。」解峰的聲音傳來,只是,人影已消失在一片白煙中。

說來就來,眼看解峰的人影瞬間消失,郝壬來不及猶豫就連忙瞇起眼睛找尋,但即使是擁有雙龍強化過的動態視力,他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閉眼回憶起道士教導過自己的『柳步』,郝壬再次模糊的感覺到靈力的流向,但這次,彷彿是出了什麼差錯般,他卻只在一片黑暗中看見解峰的靈力如同一張大網般把自己牢牢包覆著。

而當他察覺解峰如同長江大河的稠密靈力出現在自己背後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炎紫柔勁˙四重崩掌。」老邁的聲音彷彿是在郝壬的耳際低語般傳來,同時,他感覺到背上也柔柔地按上了一隻手掌。

那是『崩』。

炎紫柔勁,有別於直接摧毀體表造成骨折的外勁,是另一種間接破壞內臟血管筋脈的恐怖柔勁。這個內勁郝壬再清楚不過,但,背後那隻手掌的主人顯然比他清楚萬倍。

手掌發勁。

隨著綿柔如水的掌勁透過衣服傳來,郝壬身上、饕餮給予的護體真勁也瞬間展開,兩道相反的真氣在他的背上重重一撞,郝壬就這樣吐出血來。

單膝一跪,郝壬嘴角帶著一縷血絲半跪在地上,雖說這一掌感覺起來是被饕餮擋下來了,但身受那股柔若無物的柔勁,他還是難過得想一死了之。

「如何?」解峰問。

「還好,這樣的一掌飯後打打有益身體健康……」郝壬擦擦嘴角的血絲,勉強的笑笑。

「還笑得出來就不錯,但你可知為何這招叫四重崩掌?」

郝壬搖搖頭,卻感覺胸口氣血翻騰的感覺還沒消散。

「那是因為這掌明的是只按一下,但送進敵人體內的勁力卻有四股,你剛感覺到的那是第一股真氣與你的護體真勁撞擊的力道,但其他三股真氣卻已經穿過了你的護體真勁……」解峰緩緩的說,看著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的郝壬。

「所以?」郝壬艱難的說,只感覺三道柔柔的氣還在體內東竄西竄,東竄西竄,東竄西竄……

「所以,明天再來吧。」解峰的聲音傳來,但那聲音對郝壬而言卻越來越遠。

三股真氣在他的體內漾開如柔軟的水面泛起漣漪,在那個瞬間,郝壬倒了下去。

接下來,他只看得見明亮的天花板,與隨之而來的無盡黑暗。

無止無盡的黑暗。




***




當郝壬再次看得見燈光時,他已經身在床上了。

「你醒啦?」女孩的聲音。

坐起身來摸摸痛得快爆掉的頭,他看見床邊正坐著兩個女孩,兩女都用著關心的眼神看著自己。

是紫茗和不久之前曾經見過的陸蘭。

「嗯。大概醒了吧……」頭髮已經變回黑色的郝壬迷迷糊糊的回答,還不能確定挨了那掌的自己身在天堂還是地獄。

「真厲害,我和蘭姊姊原本都以為你至少要躺一整天呢,想不到饕餮的威力在你身上竟然有這麼強。」紫茗拉著郝壬的手,嘟著嘴說。「爺爺下手真是太重了,你那個時候吐了好多血呢……」

「我暈了多久?」

「一個晚上,現在是早上七點,早安。」紫茗笑笑,遞上一個餐盤與滿餐盤的豐盛菜餚。「這是早餐,是蘭姊姊特地為你做的喔。」

「阿,謝謝。」聽見這句話,郝壬有點不知所措的向紫茗身旁溫婉的美女點了點頭。

陸蘭溫柔的笑了笑。

「快點吃吧,爺爺已經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在天脈的導遊。晚一點,我帶你去逛逛天脈。」說著,紫茗將頭湊了過來。

「偷偷跟你說,昨天整晚都是蘭姊姊在床前守著你喔……」

聽到這句話,郝壬瞬間茫然了起來,自己怎說也只是和陸蘭見過幾次面而已,怎麼搞的她對自己這麼關心,還整晚守夜?

抓抓頭,郝壬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拿起筷子夾了塊蛋餅放進嘴裡。

「對了,小雪呢?」嘴裡都是蛋餅的郝壬十分不文雅的邊吃邊說。

「你是說那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吧?」紫茗紅了紅臉。「我剛有在走廊上看到她,但是馬上就又不見了。現在大概又在哪裡逛吧?」

「喔好吧,那個笨蛋……但紫茗,為什麼妳會臉紅呢?」這次郝壬嘴裡都是培根。

「沒……沒什麼。」紫茗連忙回答,只是滿臉通紅地在腦袋裡想著『原來他是喜歡那種打扮的人阿……』

「喔……對了,玄離子道長和望月韻呢?那場戰鬥後,沒事吧?」

郝壬又夾起一塊煙燻鮭魚,想起美若天仙的韻兒,那個時候她曾經奮不顧身的跑來救他,還和強得像鬼一樣的霜鬥在一起,後來也不知道怎樣了。希望別出事才好。

「嗯,沒事。不過他們現在已經離開天脈了,似乎四川那裡還有什麼事的樣子。」紫茗回答。

郝壬點頭,問著問著,他卻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麼,妳有沒有在魔法師公會的眾人中看見一個頭髮後面綁著大蝴蝶結的女孩?」彷彿是一點突然從夜裡亮起的螢光般,郝壬不敢相信他竟然直到現在才想起絮寧。

那個,總是說著『對不起』的女孩。

紫茗沉默。

其六十 約定


溫和的鵝黃色燈光在房間裡凝結的氣氛下顯得暗淡,問起絮寧,從剛才起一直微笑著的紫茗,臉上的笑容卻突然的僵住了。

「那個女孩叫絮寧,妳有沒有看過她?」郝壬暗自自責自己一覺醒過來卻啥都忘了,之前在宗壇裡亂逛到被白白打一掌不就是為了要問她的下落嗎?

「沒有,不過我想她應該沒事……」紫茗搖搖頭。「不過,壬,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算……朋友吧?為什麼這樣問?」郝壬回答,不了解為什麼紫茗的神情中有一絲擔憂。

「……因為她是魔法師公會的人……」說著,紫茗沉默了,看樣子似乎是不想再說下去了。

「魔法師公會……是什麼?有什麼不對嗎?」神經大條到沒能察覺紫茗的難堪,郝壬接著問。

紫茗搖了搖頭,然後,一直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陸蘭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個問題,可以讓我回答嗎?」陸蘭輕輕的說。

「嗯……」此時終於查覺自己好像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的郝壬有點不知所措的回答。

「魔法師公會是一個傭兵團,有很多名字,最早的出身是中古世紀,教廷為了消滅異己而設立的殺手團體,但在不久之後就自行獨立出來,那個時候教廷甚至還因為畏懼這個團體而發起了屠殺魔女、將魔法抹黑為邪術的行動。雖然沒能成功的毀掉這個團體,但也直接的將之趕往地下,不為人知……」

陸蘭幽幽的說,郝壬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問了啥自己不該知道的問題。

「你所聽見的魔法師公會這個名字只是個幌子,事實上,也沒有所謂的公會存在,那只是用來獲取其中基層成員信任而用的名詞。同理,公會裡有很多所謂的階級,例如『魔導士』,『黑魔劍士』之類的,但那些都只是代號而已,名稱之所以比照奇幻小說來稱呼,也只是為了遮掩這個公會的實質……」

面貌柔和的女子吸了口氣。

「其實,他們只是個滿手血腥的傭兵團而已。」陸蘭解釋。「世界各國政府高層或權勢者都或多或少知道這個團體,如果遇到些常理無法解釋的事物,如出現軍隊無法對付的妖物時,他們就會僱用魔法師公會來處理。而當他們遇到了某些『不方便處理』的事情時,也是藉由魔法師公會來處理……」

「不方便處理的事情?」郝壬呆呆的問。

「如內戰,機密任務,血腥鎮壓,殲滅恐怖份子,或是彌補政策錯誤,處理一些不能見人的善後,都是些暗地裡的工作……」陸蘭閉眼。

「怎麼會!?」郝壬當場嚇到。「妳的意思是,絮寧她在做這種血腥的工作……?」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陸蘭輕輕的說。「大部分的魔法師工會成員,都不知道公會本身實際上做著這種工作。他們分派的階級正是一種對可信賴程度的區別,血腥的工作由高層負責,基層成員,就像你的朋友,可能就只是做著消滅妖物或是拯救行動這種較為正當的工作……」

郝壬沉默,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魔法這種東西,和武術的道理其實差不了,只是中國的武術著重於形式,西方的魔法卻注重於性質,將靈力轉為元素之力。雖然不善防禦,但破壞力和殲滅性都是魔法佔了上風,這也是這個傭兵組織之所以擁有很高的效率的原因。」陸蘭淡淡的說。

「想想看,一個會『隕石術』或是『巨火球術』的魔法師上,就等於帶著一顆完全不佔空間的攜帶型飛彈,如果有一隊這樣的人,那麼要毀掉一個城市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嗯……」郝壬想了想,然後彷彿想起什麼般,他抬頭看著陸蘭說:「但就算他們做的事情血腥見不得人,至少也還是為了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利益和安全……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種事情必須瞞著他們自己的會員。」

「因為他們的手段太差勁了!」一直沉默的紫茗突然大聲說。「壬,你知道嗎,那晚,他們是故意不救你的!為的就是要讓你死掉!」

「阿?」

「其實你和玄離子道長出去的那天晚上,他們早就知道『黯瞳』會襲擊天脈,來的人手也比你所知道的多上太多……」陸蘭幽幽的說。「你被埋伏時,他們其實就在附近,卻直到你『遇害』之後他們才出現,時機太巧了,你不覺得嗎?」

郝壬想起那天第一次受埋伏時,直到六月霜的刀子刺入自己的胸口後魔法師工會才出手的事實,那個時候絮寧急急忙忙的就單獨哭著跑過來,其他魔法師卻還站在遠方冷冷觀察自己。

影像從腦中一閃而過,他也不禁懷疑了起來。

「因為一向不想跟他們有什麼瓜葛,中國門派都只是抱持著觀望和有點防備的態度,我有稍微做過功課,所以知道一點他們的事。」陸蘭輕輕用手撥過髮絲,轉頭溫柔的牽起紫茗的手。「魔法師工會一向評價很差,我想紫茗應該是怕你有朋友在裡頭才不想說他們的事……」

昨天在會議廳時,解峰直接不客氣的罵魔法師工會是邪魔外道的印象閃過腦海,郝壬終於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對魔法師工會那麼不帶好感。

這麼說起來……他突然想起了一個更令他不解的問題。那天晚上,那個叫做『黯瞳』的組織為什麼要襲擊天脈?還有……阿要不然那隻暗黑破壞神是哪來的?

「等等,那天晚上……」

「嗯,你想問『黯瞳』吧?」陸蘭平靜的回答。「那個組織我知道得不多,而且也不知道他們昨天來的目的,但一點基本的認識還是有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會全部告訴你……」

陸蘭將頭靠了過來,額前的瀏海下是一雙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眼睛。

「但是,有件事我希望請你答應我。」她認真的說。

「嗯,好……」四目相對,郝壬被突然湊過來的陸蘭鬧了個措手不及,連忙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和他們發生關係。不管是他們主動找上你還是你主動找上他們,能逃就逃,能躲就躲,能避免就避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為什麼?」郝壬抓抓腦袋,完全不明白陸蘭所說的。為什麼自己會主動找上他們?

「因為發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陸蘭低頭看著床緣。「我會把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但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黯瞳』做了什麼,我希望你答應我絕對不能夠找他們報仇,也不能試著想跟他們對抗。他們……他們……」

陸蘭抿了抿嘴瞥開了臉,紫茗也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彷彿在安慰她什麼般,女孩微微泛著水藍色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惆悵。

「謝謝妳,紫茗,沒什麼,我沒事。」在一陣沉默後,陸蘭終於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般抬起頭來。

「就如同你知道的,如果說魔法師工會是個藉由處理紛亂而從中獲利的受僱傭兵團,那麼『黯瞳』組織就是一個藉由製造紛亂以從中取得利益的罪魁禍首。」她靜靜的說,眼神中帶有一絲哀傷。

「本名『黯蒼血瞳』,起源不詳,只知道可能是日本上古的邪神信仰演變而成的世界性綜合恐怖組織。集結了世界各地活躍在黑暗世界的邪魔外道,以製造國家內部動亂、提升國際緊張、暗殺、恐怖攻擊、挑撥種族仇恨、散佈妖物等等手段藉以控制國際脈動,藉由威嚇或相當方式取得利益。組織內部最高層由七個長老組成,合稱『黯瞳七影』,藉由間接下達方針來控制組織的走向,並由組織的首領發配給部下執行……」

說到這裡,陸蘭又握了握拳頭低下頭來。話聲匣然而止,彷彿是用盡了所有力氣般,她停了很久後才又開口說話。

「我所知道的就僅僅是這樣了,他們為什麼找上天脈,或是郝壬你本身我並不知道,但他們絕對不是我們惹得起的,即使是傾天脈之力也不能和他們抗衡。『黯瞳』之中收納的詭異魔物多不勝數,那天晚上的『暗黑破壞神』對他們而言,都可能只是小意思而已……」

聽見這些話語,郝壬一陣呆傻,自己所知道的世界中存在著這樣的一個組織,照理說這麼沒創意的劇情應該就連漫畫裡都很難找到,但聽陸蘭的語氣卻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吃那鳥組織的苦頭了,對方的能耐有多大,自己更是一點都不陌生,如果不是幾次交會都走狗運給他全身而退,他現在也不會好好的躺在這裡吃早餐聽故事了。

倒是故事是聽完了,有些事情卻更值得擔心了。郝壬記得剛和櫻認識的那個時候,她就曾經被『黯瞳』綁架過,聽對方的言語中,還似乎把她當成非到手不可的重要人物,雖說櫻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此時她身旁也還有個亞月在守著,但在聽見了『黯瞳』組織的規模後,他卻也無法確定此時仍然身在台灣的櫻,究竟還安不安全。

發緣於古日本邪神信仰的黯瞳組織嗎?櫻和亞月也是從日本來的吧?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抓抓頭,腦袋越想越痛,郝壬只得放棄繼續去想那些麻煩事,這種即使想通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事情還是少花點腦筋吧。

只是……郝壬回想起那天晚上看見的那個白髮正太與兩個被叫做是妃子的古代日本女武將。即使到現在,那個時候正太說話的方式和那種眼神仍然讓他不寒而慄。

而後來正太被韻兒一劍封喉後就化作無數電流並且炸開來的景象也是夠詭異的了,不只是這樣,就連那個『稻姬』被自己打中後也炸得很歡樂,這……要不然這年頭是流行在體內埋炸彈嗎?

心念及此,郝壬想起被自己打倒的鞭子女蠍蠍和稻姬,自從自己醒過來發現躺在床上後就一直沒有機會問她們的下落,低頭沉思一陣子後,郝壬想想也算了,有些事情自己實在不應該過問太多,自己八成是天脈門人抬回來的,善後的事自然也會有人處理才對。他一點都不想再去理那些東西了。

只是,他始終忘不了白髮男童的眼神,他看著絮寧的眼神,如瘋虎,如餓狼,卻更像是某種終於挖到追求大半生的寶藏的海賊,那樣的喜悅,卻又令人膽寒。

有些事情,正要發生,在他所知道的世界之外。

仰頭將想得有點暈眩的頭靠在立起的枕頭上,郝壬閉起眼睛。

而他始終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已無可救藥的陷入了這個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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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4:23
第四集 螭吻之卷

其六十一 靈瞳



天脈宗壇的小客房裡被暖氣烘得暖暖的,像個病人般坐在床上吃早餐的郝壬,在聽完故事後也終於成功地把一整個餐盤的早餐殲滅殆盡。

從床上跳起身來,剛睡醒的頭暈感已經減低了不少,郝壬動了動手腳,感覺被解峰打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饕餮之『徊』果然不是放著好看用的。

「嗯?你已經可以動了?」彷彿是突然醒過來般,從剛才解釋完『黯瞳』後就陷入沉默的陸蘭有點驚訝的抬頭看著正在活動手腳的郝壬。

「嗯,已經沒感覺了。」郝壬看著繞著手臂的雙螺旋龍形說,這兩條龍還不是普通的生命力旺盛。

「太好了。」陸蘭鬆了一口氣說,隨即開始動手收拾餐盤。「那我也該走了。」

青蔥般的手指伸向郝壬放在床上的餐盤,溫婉秀氣的女子輕輕的將各種餐具拾起排好,卻始終低著頭讓郝壬看不見她的表情。

「呃……」看見陸蘭默默收拾餐盤的身影,郝壬伸手想幫忙,卻看見幾個動作後她已經迅速的收完了東西並且向自己掬了個躬。

「陸姊姊,其實妳不用這樣的。收東西這些事情可以讓琥珀她們去做……」看到陸蘭的動作,紫茗連忙說。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陸蘭闔眼。「那麼,我就先離開了。」

女子修長的身影轉身走向房門,紫茗還想說些什麼,陸蘭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一聲輕巧的關門聲後了。

沉默。

兩人看著陸蘭彷彿急於離去的方向,有點不知道話題該怎麼接下去。完全不懂得為什麼陸蘭會這樣反應,郝壬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姊姊真是太勉強自己了。」過了良久,紫茗才吐了口氣,轉頭看著郝壬說。「還有,壬,你實在不應該問她『黯瞳』的事情的……」

「不懂,為什麼不該問?」郝壬抓抓頭。

「天阿!你真遲鈍!你難道沒有看到她剛剛在哭嗎?她一直低著頭,藉著收東西離開就是為了不想讓你看到她在傷心……」紫茗手扠腰,略為生氣的說。

郝壬用手摳摳臉頰,確實剛才陸蘭的單薄的背影看起來很傷感,但他還是不明白為啥問起『黯瞳』來,她的心情會整個低落下來。

「看你的樣子你還是不明白。」紫茗嘟了嘟嘴。「壬,你知道陸姊姊為什麼這麼關心你嗎?」

「好問題,我想想。」郝壬環手於胸,若有其事的想了起來。

「……別想了,我總覺得你的答案不會好到哪去。」紫茗一副『孰不可忍也』的表情。「那是因為,饕餮在你身上阿!」

「啊?那有啥關係?」

「陸姊姊是饕餮的主人你知道吧?跟你說,她是千脈第四十六代宗繼,你身上的饕餮本來就是她的、封印在『炎橙環』裡的神獸阿。」

「嗯,這個我知道。所以……?」郝壬想起陸蘭手上那個橙色的手環,上頭還鑲著一顆破碎的珠子,看起來就跟壞掉的『炎紫匕』差不了多少。

「陸姊姊從以前開始就很溫柔,卻也很會勉強自己……」不理會郝壬頭上的問號,紫茗自顧自的說。

「自從她來到這裡後,哥哥雖然都把她當成上賓在看待,但她卻都覺得自己只是個食客的身分……自己請求住最差的房間,每天都到廚房去幫忙,主動照料整個宗壇的盆栽,甚至在壬你的床前守一整個晚上。那些原本都是琥珀她們的工作,她卻都搶著去做了,而且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子勞累著!哥哥也知道陸姊姊身體不好,太過操勞的話會受不了,但她卻傻傻的,傻傻的,像是把所有的勞動都當成是贖罪般……誰都知道發生那件事情是無可避免的啊!」

聽著聽著,郝壬聽見了贖罪這個名詞,他不禁抬頭問:「贖罪?陸蘭姊犯了什麼錯嗎?」

「陸姊姊她……把饕餮遺失了,應該是說,她親手把『炎橙環』的封印打破,放出了饕餮……」

「怎麼會?」郝壬大驚。

「那是一個太長的故事了……」紫茗搖了搖頭。「不說了,以後我再告訴你吧,現在,我們該走了,哥在等我們呢。」

「走?去哪?」黑髮少年問。

「逛天脈,同時練功。」

撥了撥頭髮,紫茗換了個表情愉悅的說,彷彿這是她最喜歡的部份。

沒有絲毫猶豫的抓起郝壬的手,黑髮少年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抓著拖出了房門,紫茗在迷宮般的走廊上一陣左看右看,想了想之後終於選了個方向走下去。

「喂喂……」被拉著走過一段路,郝壬滿臉黑線的說。

「嗯?什麼?」紫茗轉頭,看著郝壬無力的表情。

雖然已經知道紫茗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但她變得這麼快的風貌郝壬卻還是第一次看到,明明剛就還有點傷感的在說陸蘭的事情,話沒說完現在又突然變得這麼急著要帶他逛天脈,還說要練功什麼的,這算是女人心海底針嗎?

還是說,她是故意不想說才扯開話題的?郝壬想著。

九脈的謎團和故事還真多阿……

「妳別拉著我走好嗎,我好手好腳的……」腦中雖然想著別的事情,但郝壬還是這樣說。或許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應該過問太多,他又不是九脈中人,日子過得下去就好了。

「喔,好吧,但你要跟緊一點喔。」聽見郝壬的話,紫茗放開了手。「這裡的走廊很複雜,第一次來的人都會迷路呢。」

「是是……」郝壬無奈的回答,每次迷路都會遇到倒楣事,又是被塑膠子彈掃射又是被掌擊的,他決定就這樣死死跟著紫茗走,反正也找不到回房間的路了。

在長廊中東走西走了一陣子,紫茗偶爾停下來想想,偶爾看一下擺飾決定方向,偶爾爬樓梯上上下下,就在郝壬走到頭暈腦脹時,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個大玻璃迴旋門,看樣子門外是一個不小的廣場。

「好了,從這裡出去就離開宗壇了。我們之前走過的那些地方,也就是這棟建築本身,其實都只是給解家人住的,其他的天脈弟子都住在外邊一點的地方,也有一大半是在天山之外發展的。」紫茗像是導遊般,閉眼說著。

「才幾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你們不會空虛阿……」郝壬嘆氣,有錢人的世界和死老百姓的世界果然是天差地遠的。

「不,以前解家人很多的,不只是宗家,分家也是住這裡,不過現在他們都離開了……」紫茗有點落寞的說。「天脈以前常常贏『龍首匯英戰』,有一段期間也當過九脈之首,但現在那些事都不再了,很多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天脈。這也是哥哥急著要發展的緣故,這些窮極豪奢的建築其實都只是為了顧面子而已,我也不喜歡。天脈,正在沒落了……」

聽見這幾句話,郝壬有點訝異,天脈正在沒落中?難怪之前解飛那麼想叫自己參加龍首匯英戰,只是,別說是龍首匯英戰了,以他現在的實力連個屁都不是,再說郝壬也一點參賽的意願都沒有,這種事情還是聽聽就算了吧。

話說完,紫茗又帶著郝壬通過那扇華麗得空虛的旋轉門。早晨的天空在離開建築後一無止盡的延展到地平線上,坐落在郝壬面前的是一大片灰磚廣場,與遠方逐漸和草原融在一起的背景。

「這裡就是天武廣場了,天脈弟子都是在這裡練功的,哥應該也在帶人練功吧,我們去找他。」

大廣場上不見半個人影,又跟著紫茗走一段路後,兩人才在一個比較小的廣場上看見解飛與上百名天脈弟子的身影,一大群人此時正站得整整齊齊的看著穿著紫衫的解飛打著一套掌法。

「哥在示範,我們先看一下吧。」紫茗輕聲說。

沒有其他的選擇,感覺很怪的郝壬也只好選了個姿勢胡亂跟著人群站著看解飛打拳,感覺就像是去國術社一樣,差別只在於國術社教練的一招一式感覺起來很有力,解飛的一拳一掌卻柔柔軟軟,像是在打太極一樣。

解飛一掌一掌慢慢吐著,整個場地竟然沒有半個人說話,寧靜沉肅的氣氛讓郝壬就連呼吸也得放小力點,以免吵到身旁一臉嚴肅的天脈弟子群。

「知道嗎,這世界上本來是沒有武功的。」兩人靜靜的看著,紫茗靠在郝壬耳邊悄悄的說。「中國人常說自己是龍的傳人,其實應該說中國武術是龍的傳人才對。『蒲牢』之類的龍,本來也只有你所知道的那三式而已,但卻給了中國人靈感,創造出很多武術來,就像哥哥現在打的這套掌法就是由『崩』變化出來的一樣。」

郝壬點點頭,聽著這些彷彿是武俠小說裡的東西,感覺時空全部都錯置了。

就這樣靜靜的看了一陣子,也不知道是本來就這樣還是為了讓其他人看清楚,解飛的動作還是慢慢的,也沒啥特別好看的拳腳,郝壬看得正要打呵欠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突如其來的,郝壬想起自己還有施展『柳步』的方法可以看靈力的流向。這樣看看不出個鳥來,不如就閉眼睛看吧。反正也悶得快睡著。

心念一起,郝壬緩緩的閉上眼睛。

道士曾經控制他的身體施展『柳步』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浮起,一片黑暗中,郝壬再次感覺到那股『風』的脈動,隱隱約約的,無數的細絲構成了眼前所有看得見的景物,其中輪廓最深的,依稀就是環繞在郝壬四周的人。

氣,郝壬知道細絲就是氣的流動,萬物之中都有氣,而氣的流動也就是所謂的靈力。

他閉著眼睛一陣東看西看,然後有點意思的看出人群中、每個人身上的靈力密度都不相同,有些人身上幾乎完全沒有靈力,有些人的身上靈力卻比較密集,但全都和解飛有一段很大的差距。

看樣子這裡的人群應該是資歷比較淺的弟子吧?也許就是所謂的再傳弟子吧,不是由解峰授藝,而是由解飛代為傳授武技的。要不然靈力也不會這麼淺薄了。

轉頭看一下紫茗,郝壬卻發現她的身上有著完全不輸給解飛的靈力,只不過相較於解飛身上流動得很規律的靈力,紫茗身上的細絲顯得有點散亂。大概是練得還不夠吧?郝壬猜想。

說起來也蠻奇怪的,他記得那個時候道士教自己『柳步』時,自己的身體也只是些微的感覺到『風』向自己吹來而已,如果沒搞錯的話那應該只是一種人天生對靈力的直覺吧?

就像有些敏銳的人會有第六感感覺到危險一樣,發動『柳步』時,應該只是把那種隱約的危機感提升而已,也就是完全照著直覺去閃躲,所以看起來就像是被對方拳頭上的風吹走一樣,閃得很剛好也很精準。

但要說看得到實際靈力的流向,那也太誇張了一點吧?他現在幾乎是閉眼就可以看得到那些靈力構成的細絲。這種直接看穿靈力的眼力真的還算『柳步』嗎?郝壬很懷疑。

想了一陣子,郝壬終於閉眼抬頭看向解飛。不看還好,一看郝壬馬上睜開眼睛,整個廣場裡的所有人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全都轉頭看著他了,而解飛的表情更是一臉擺明了不爽。

「……浪郝壬,看樣子你昨晚睡得不夠阿?」從解飛口中冒出的每一個字都結了冰。「看人示範掌法看到站著睡著,你也算空前絕後了。」

「這……我……呃……」眾目睽睽下,郝壬也手忙腳亂了起來。自己剛剛閉著眼睛一段時間也是事實,還低下頭來想事情,偶爾點點頭的,這應該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打盹而不是在看示範。總不好說自己是在『看靈力流向』吧?

「壬,你怎麼這樣!這樣很不尊重的……」滿臉通紅之際,好死不死的,紫茗又偷偷捏了郝壬一把,小聲地說,這個動作直把郝壬搞得有苦難言。

「今天就先這樣吧。」轉頭不理會郝壬,解飛冷冷的大聲對著在場所有的天脈弟子說。「接下來幾天我有事,有問題你們可以找其他師叔求教,脈主已經出關,你們自己練得勤點,別讓他老人家失望。散吧。」

人群紛紛離開,就在郝壬終於開始慶幸不用再挨受眾人目光轟炸時,解飛卻走了過來,這個動作讓郝壬毛骨悚然了起來。

「接下來,浪郝壬。」解飛冷峻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而這個恐怖的笑容讓黑髮少年一陣雞皮疙瘩。「從現在開始,就是我們的時間了。」

早晨的天空散發著一絲寒意,在那個瞬間,郝壬嗅到了一股完蛋的氣息。

其六十二 板林身法



「跟上。」解飛冷冷的說,俐落的轉身讓腦後的馬尾劃了個弧度。

聽見對方這麼直接就用命令的語氣,郝壬雖不太情願但也沒啥辦法,畢竟也沒有其他的選擇。自己反正也是得留在天脈,這段期間還是乖一點吧,搞不好自己太白目解峰會想出奇怪的名堂多打自己幾掌什麼的。

想到這裡,郝壬嘆了口氣,快步跟上往一個建築走去的解飛。

「浪郝壬,有件事得先告訴你。」和紫茗一起跑到解飛的斜後方,似乎是聽見腳步聲了,冷峻的男子頭也不回的說:「脈主昨晚吩咐過了,從今天開始,之後的兩個月,你就是天脈弟子。」

「喔,好吧。」郝壬無奈的回答,到頭來果然還是搞出這種飛機。天脈弟子?還真是個響亮卻不值分文還得被綁得死死的新身份……

「少用那種語氣了,這世上要拜入天脈而不得其門的也不知道多少,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說這只是短期的而已,你也不必拜誰為師跟人學藝。」解飛揚眉。

「那我要幹麻?」看過一些武俠小說的郝壬頭上浮起問號,身為弟子不拜師不學藝,要不然天脈是收他來做啥?讓他打雜個七八十年然後悟出一套驚天動地的武功嗎?唬弄讀者也不是這樣的吧?

「拿著。」解飛頭也不回的向郝壬射出一張卡片,後者很帥氣地伸出兩根手指頭一夾,然後更加帥氣地夾取失敗被卡片射中額頭。

「靠,這啥?」解飛手勁不是普通的大,郝壬摸摸痛得要死的額頭,看著掉在手中的銀色卡片,上頭還寫著『四十七代弟子 浪郝壬』,名字的下面甚至還有褐色的磁條。

「借書證。」說著,三人已經來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建築前,就在郝壬開始有不好預感的時候,解飛雙手推開了木製大門。

門內是一片異於古建築的裝潢,還有著幾個現代化的櫃檯和書櫃,往內一看,不學無術的郝壬差點暈死過去。

圖書館。

沒錯,就是圖書館,當郝壬將目光從左晃到右時,除了幾個長相可以自動無視的櫃檯小姐外,他所看見的東西僅有七種。

書書書書書書,還有書,還真剛好,七種。

各式書籍從建築左邊至少三公尺高的書架上一字排開,整個圖書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所謂古代的藏經閣,反而像是現代的大圖書館,甚至櫃台上電腦等查詢設備也一應俱全,而書的數量更是多到令人傻眼。

此時門內正有幾個中年人手上拿著數本紫色封皮的書安靜的走出來,他們在看見解飛時還表情嚴肅的敬了敬禮。

看到這裡,郝壬膝蓋已軟。

「你不會是要我……」很久沒抽搐的嘴角又開始顫抖,郝壬轉頭看向一臉表情始終很冷的解飛,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個冷面笑匠。「開玩笑的對吧?」

「誰跟你開玩笑?」解飛哼了一聲。「這裡頭的書都是寶貝,正規的天脈武學還在少數,多半是些經脈之書與醫書,以及一些武學基礎,平常都是不外借的。脈主吩咐,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可以來這裡借書,好好感謝他老人家吧。」

「救命阿……」郝壬暗叫,才不過遠遠看他就已經天旋地轉了,想不到天脈想關他就算了,還用這七大陰險萬分的武器想謀財害命,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過目就忘、逢考必爆的好學生嗎?

「壬,別擔心嘛,那些書沒那麼無聊,我也會陪著你看,看不懂我也可以解釋阿。開卷有益嘛。」看見郝壬臉上各種顏色紛飛不定,紫茗關心的說。

「不,妳不懂的。」郝壬頹然跪地,全身都是黑線。

這輩子他啥都做過,就是沒看過除了漫畫小說外的書,況且就這樣糟糕了16年突如其來要他看易經之類的書,他還不如被午夜魔女吊起來滴蠟燭還來得爽些。

開卷有益?以他來說的話是開卷a系吧。

(註:a系 = 會死)

「事情就這樣敲定了。」解飛眼中閃過一絲快意,郝壬用其實根本不存在的第三隻眼想就知道他在爽什麼,這果然是有預謀的。「接下來我們換地方。」

「啥!?還有阿?」跪倒在地上的黑髮少年如被踩到尾巴的狗般彈起來。

「這次好些,不是書。是女人,很好看的女人,很清純很好看的女人。」解飛冷冷的說,也不知道是在模仿古龍模仿個什麼勁。

「哥!難道你要……」紫茗滿臉通紅。「那樣太過分了!那個練法不是很久以前就停用了嗎?再說他也還要挨爺爺三掌阿!」

「停用是因為怕一時失手,受傷太嚴重。但如今我們顯然不需要擔心浪郝壬先生會有受重傷之虞。」解飛冷笑,而那股笑意直看得郝壬的臉色由青犯紫。「跟我來。」

天脈的大師兄自顧自的走向遠方,不時還瘋子般彷彿忍耐不住的仰頭冷笑一聲,看得呆立當場的郝壬和紫茗背後全是黑線。

「哥哥……今天特別奇怪呢,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紫茗低頭小聲吐槽,卻沒發現遠方的解飛也瞬間停下腳步。

「是阿,看他也不知道在自High什麼。我們偷偷溜吧……」郝壬滿心企望的望著紫茗,後者也點了點頭,兩人就這樣小心翼翼的轉身起步。

「你們給我等一下!浪郝壬,不准你誘拐紫茗,回來!」解飛的冷喝傳來,兩人只得手軟腳軟的跟了過去,郝壬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孽。

全身雞皮疙瘩的走了幾百步,解飛終於帶著郝壬和紫茗來到了感覺起來蠻詭異的地方。

跟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停下腳步,郝壬左右看了一陣子,然後有點疑惑的發現自己正身在一堆豎起來的木板之中,每塊木板都有至少兩人高。

木板有些已經腐朽,有些壞成一大堆木刺,有些上頭還有利器捅過的痕跡,整個場所就像是一個詭異的木板森林。

木板林中到處都有小小的隔間,光是可以躲人的地方就有上百處,怪毛骨悚然的。

風聲孤零零的吹進這些小隔間,感覺起來已經有很久很久沒人用了。

「這裡,就是『板林』,也是你今後鍛鍊身法和實戰經驗的地方。」說著,解飛拉住了紫茗悄悄的往一個方向走去。「有些事情,我得先跟你說一聲。」

轉頭,郝壬卻發現解飛和紫茗的身影都已經消失在木板林之中,視線被擋住的他根本不知道解飛是在哪裡說話的。

他有點著急的左右看了一陣子,耳際卻還是聽見解飛冷然的聲音。

「昨晚你在挨脈主掌擊的時候,用了五嶽劍天『柳步』對吧?那應該是玄離子教你的吧?」解飛的聲音沒有方向的傳來,郝壬在木板林中東逛西逛,方向是越來越亂了。

「嗯對……不過,阿你們人勒?」郝壬大聲問,這種十分適合色情狂埋伏或是好兄弟顯靈的地方他多待一秒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嗯,玄離子見聞頗廣,『柳步』這套基礎功法雖是劍天那群混帳創的,但教得也沒錯。只不過那也只算是閃躲法而不算是身法,難登大雅之堂。」完全無視於他的疑問,解飛自顧自的說著,聽得郝壬一陣黑線。

「你要評論武功也先帶我出去吧?賣安捏啦這裡真的很毛欸,等下阿飄出來怎辦?」

(註1:賣安捏 = 別這樣。)

(註2:阿飄與好兄弟都是鬼的委婉用法。)

郝壬對著空氣抗議,解飛卻還是不理他。

「會柳步,代表你已經能察覺靈力的流向了,所以情況也比較麻煩。你知道這座『板林』以前是怎麼用的嗎?」解飛的聲音。

「香蕉你個芭樂,北極熊才知道。」郝壬有點生氣了,不過不好的預感還是勝過了他小小的憤怒。

「這裡以前是暗器練習場,因為靈力屬性關係,天脈不擅於強調快、狠、準的暗器,但在這個社會裡,常會有不能帶槍的場合,各式暗器相當常用,所以還是得練。」解飛說。「所有你看見的木板有一半以上就是當時練暗器的靶子,另外一半則是昨晚我叫人安上去的。」

「知道了,但那和我有啥關係,我又不需要練暗器。」郝壬抗議,與其練暗器他還不如拿橡皮筋,真氣所致草木皆能成利刃嘛。

「關係可大著。後來,由於綿柔的炎紫柔勁與講究剛勁狠勁的暗器,屬性實在不合,天脈最後還是沒練出個名堂,但也因此創出一套練閃暗器的方法。這就是這座『板林』的用途,就像你現在這樣!」解飛突如其來的大喝。「留神!」

郝壬聽見大喝,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怎麼反應,耳際卻聽到了『嗤』的一聲破空聲從身後飛來。

柳步所給予的閃避直覺帶著郝壬快速轉身,出乎意料的,郝壬的面前根本沒有什麼暗器,而是一道木板牆。

淺褐色的,完好的木板牆。

郝壬傻眼。

『嗤』

木板中央突然間出現一個小破洞,快速地飛出了一個小小的灰色物體,眼看已經距離郝壬不到半公尺,而且速度還快到靠北。

完全沒有猶豫的時間,郝壬快速閉眼,就要暗器即將擊中郝壬時時,他終於手忙腳亂地一個轉身避掉了那個『暗器』。

『暗器』又迅速擦過郝壬的臉頰,然後繼續帶著破空聲直接嵌入他身後的大木板,黑髮少年轉頭一看,那只是一塊石頭而已。

雖說是石頭,以可以打穿兩層木板的威力看來,被打中也會痛得淅瀝嘩啦,如果不是郝壬之前學過柳步,石頭裡也帶著些許解飛的靈力可以感覺得到,他根本不能夠閃過。

「不錯,看樣子你是閃過了。但那是因為你學過辨識靈力的方法,凡是人經手射過的暗器也都會有一定的內勁存在,也就會讓你覺察到靈力,但如果是非經人手射出的東西,例如槍呢?」

解飛不知道身在哪裡的聲音冷笑。

「試試看吧,在這個無法輕易做出閃躲、也無法看清楚暗器來向的『板林』中,你究竟可以閃掉幾發子彈呢?」

森冷的語調在詭異的木板林中往返回盪,就在郝壬瞬間囧掉的時候,和嚇得滿臉蒼白的紫茗站在林外的解飛靜靜的掏出收在懷中的黑色手槍。

男子冷笑,舉槍,扣下板機。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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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5:17
其六十三 炎龍根骨



槍聲從完全搞不懂方向的地方傳來,一陣寒意從郝壬的背脊上冷冷地澆下來,剎那間,黑髮少年如墜冰窖。

是槍聲?哇靠解飛是玩真的?根本來不及將腦中突然出現的一萬句髒話罵出來,郝壬的腦海裏瞬間一片變得空白,

火藥從槍管裡噴發的爆裂聲如同被拉長了無限倍在板林中迴響,危機意識從體內的每個神經竄起,剎那間,郝壬體內屬於蒲牢的藍紫色真氣有了反應。

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幾乎完全沒有意識的,郝壬的頭髮瞬間變成了藍紫色,紫眼中也閃過一絲好強好勝的光彩。

沒有對靈力的感覺,槍聲也毫無方向感,在這對外界可見度零的『板林』內,只能從子彈穿出木板牆的瞬間決定閃躲方式。剎那間,郝壬的眼力幾乎提升到了極限。

紫眼迅速一瞇,在那一小段時間裡,眼前的景象被斷成了無數慢動作圖片,一格一格的播放過來。

然後,他看見了木板牆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金屬光亮。

子彈到了,即使只有一個瞬間,郝壬還是看見了子彈。

左邊!

腳下發力,郝壬瞬間跳起身來,子彈再次因為速度過快而消失,但那對他而言已經夠了,即使只是那樣的一眼,他也記得子彈的高度與來向。

憑著對那一幕的記憶,郝壬在不到零點一秒內凌空一個轉身,紫眼中倒映出一道險險擦過臉頰的銀光。

熱辣辣的疼痛從左臉傳來,當紫髮少年落地的時候,子彈穿出另一道木板牆的聲音已經傳來。

閃過了!

雙腳才剛著地,無盡的疲憊感突然從全身上下漾開,郝壬還來不及搞懂剛剛自己剛做了什麼事,雙膝就已經軟了下來。

撲地一倒,全身完全失去了力量,當四周再次陷入沉默時,郝壬的眼前已經只看得見地面了。

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抽搐感從全身上下的肌肉傳來,只不過幾秒內,郝壬臉上的驚訝就已經換上了一副痛得死去活來的可憐表情。

「哇阿!」

呻吟聲大聲傳開,隨之而來的是紫茗慌張的腳步聲。

「壬,你怎樣了!?」女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郝壬的視野之中,前者迅速的跑了過來,扶起痛到生命值無限趨近於零的郝壬驚慌問著。

「他沒事,痛個幾分鐘就好了。」隨著紫茗驚惶的跑進木板林內,解飛的腳步聲也傳了過來,其中還包括了他冷冷的話語聲。「第一次只憑著速度閃子彈,他這樣很正常,全身的肌肉大概都抽筋了吧。」

「為什麼?」紫茗好奇的轉頭看著已經走到她身後的解飛,完全不理會懷中的郝壬俊臉痛到面目猙獰像是被殺蟲劑噴到的可憐蟑螂。

「哪有為什麼的?這不是很簡單嗎?」看見郝壬的表情,解飛冷然一笑,其中不乏明顯的暗爽。

「要閃掉子彈,表示他得在剎那間做出比子彈還快的動作才行。郝壬身上有蒲牢,對危險的反射動作本來就比一般人靈敏上萬倍,但未經鍛鍊,人的身體一定有所極限,他的肌肉根本跟不上他反射動作的速度,突然間做出超越能力那麼多的動作,身體抗議是很正常的。」

「另外,我剛用的是鎮暴用的塑膠子彈,打到除了紅腫外根本不會有事,只是讓他體驗看看閃子彈的感覺而已。紫茗你也不用太擔心了。」解飛拿出一顆白色的手槍子彈丟在地上,後者很白目的就這樣滾過郝壬的面前。

聽到解飛的說詞,在地上痛到滿地打滾的郝壬瞬間怒火燎原,雙腳用力,他就這樣直接從地上跳起身來。

「你……」紫髮少年一臉咬牙切齒的憤慨,用科南專用的『兇手就是誰誰誰』的指法指著解飛。「解飛!你太故意了吧!你陰我!」

解飛是故意的,這結局他百分之百早就猜到了,之前用的那種森冷語調也只是為了讓郝壬以為那是真的子彈而已。

如果早知道那是假的子彈,就也根本沒必要閃得那麼賣力,反正郝壬被這種塑膠鎮暴子彈打中倒也不是第一次了,雖說如果被打中也會讓普通人痛暈幾小時,但對他這個還曾經被掃射過的人而言,那根本不算什麼,櫻的怪力粉拳還來得痛多了。

而如今閃是閃過了,免了一痛,卻給他來了個萬痛的全身抽痛,其程度還痛到讓他快要直接駕鶴西歸,與其這樣他還不如直接吃子彈還比較沒感覺。

倒是想到這裡,郝壬也有點迷惘了,剛才自己失神的時候,竟然做到了只有在電影『駭客任務』裡看得到的閃子彈唬爛行為,這個身體還真是越來越難以想像了。

那種變強的速度就好像每一次的戰鬥結束後,他的能力都會以倍數提昇,不只是實戰經驗,有時還會附加一大堆能力的,就好像打完追捕櫻的役魔使,身上就有了怪怪的『龍威』,打完了鞭子女和稻姬後自己就看得到靈力一樣。

被道士教一次『柳步』就學會,『羽取』也是,就像現在,在閃過一次子彈後,郝壬有預感自己的速度又更上了一層樓。這個身體的學習能力也太強了點吧?

以往,郝壬對自己的智力很有信心,很有信心絕對不會破兩位數,所謂的悟性他更有自信,有自信絕對不會比太監的老二大。但這個身體的適應力、彈性、可控制的程度都超過他的想像太遠,根骨上這麼好,那麼……

這樣下去,他到底會變成什麼呢?郝壬不敢想像。

「喔?這麼快就恢復啦?你才躺了一分多鐘呢。『饕餮』給你的雲體風身之術相當扎實阿。」解飛冷面曬道,看著已經站在他面前的郝壬。「我是陰你,你怎樣?」

滿頭十字憤怒記號的郝壬先是握住拳頭,紫炎也隨之歡樂的爆了起來,但幾秒後,他終於放棄的低下頭來,將滿腦不爽硬生生壓了下去。

要打嘛,打也打不過強得一踏糊塗的解飛,要找機會白目他嘛,白目完這個天脈的大師兄自己還會吃更多苦頭,自己畢竟也還是落在對方手中。還……還是算了吧。

好人報仇十年不晚,紫髮少年暗自咬了咬牙。

「……哼。」解飛冷面依舊,語氣裡卻跩了起來。「閃過一發子彈別高興得太早,那只是一發,今後的日子才沒這麼好過。琥珀、翡翠、瑪瑙、琉璃!」

隨著解飛突如其來的提高音量,四個蹦蹦跳跳的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才不過一轉眼,四個長相清秀可愛的女傭已經站在郝壬的面前。

而她們的手中,拿著各自的武器。

烏玆,AK,重狙,散彈。

漂亮。

這下,好玩了。在那個瞬間,郝壬聽見自己腦中某根筋斷掉的聲音。

「少爺!從今天開始就由我們服侍你喔!」

「之前少爺你都用不給我們看連續劇當威脅不准我們服侍你!」

「害勤勞的琉璃沒事做了好多天!」

「從現在開始,有解少爺的吩咐了!每天你練身法的時候,就讓我們好好的服侍你吧!」

四個粉紅色短髮的女孩一個接一個的說著,剛好連成了一句讓郝壬魂飛魄散的話,其中還有個女孩將手中的重型狙擊槍上膛發出冷酷的聲響。

沉默了30秒大概,在郝壬與四雙粉紅色的眼睛對看了半分鐘後,他終於一格一格的將頭轉向解飛的方向。

「……難不成你說的『女人,很好看的女人,很清秀很好看的女人』就是指她們嗎?」郝壬伸指指向笑得很甜,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四個14歲少女。

「沒錯。」解飛淡淡道。「之前她們四個跟我抗議過了,每每她們想服侍你,你似乎都把她們關在門外。琥珀她們是天脈的女傭,契約是小時候領養時就定了的,想來你也不必跟她們客氣太多。」

這不是客氣不客氣的問題吧?一大堆黑線從後頸直接爬上郝壬的後腦杓,由於背向四個女孩的關係,紫髮少年的背脊也感覺到一陣涼颼颼的目光。

只要體驗過她們的手段,任誰都知道這四個心懷不軌的女孩很容易就能玩出人命的。

「從今天開始,每天的這個時候她們都會在這裡等你。一樣,來不來隨便你,但不保證你不來脈主不會一時興起想多打你一掌。修練的方法很簡單,她們會站在林外對這些木板牆掃射,你只要全閃過就沒事了。」

解飛輕描淡寫的說,聽得郝壬手軟腳軟。

全閃過?他直接吃子彈還比較快,閃一次就這麼痛,多閃幾次他就得在地上躺得平平的了。

「另外,你別打如意算盤不認真閃,想說挨挨子彈就沒事了。我先告訴你,子彈上頭塗著只有用藥劑才能去掉的粉末,而脈主吩咐,只要你身上有一道粉末的痕跡,你就得到圖書館借並且看完一本書。我會定期替你考試,考不好有你受的……你那什麼眼神,你真以為我很樂意嗎?」

解飛話還沒說到一半,郝壬已經站得搖搖欲墜了。

紫眼中燒著熊熊的烈火,郝壬用著都可以把熊燒死的眼神怒目看著臉上寫著『我在暗爽』卻還唬爛他自己不樂意的解飛。

「你這句話說得很沒說服力欸。」紫髮少年握拳吐槽。

「有什麼問題找脈主說去。」解飛冷冷說道。「今天到此結束,由於是第一天,我暫不勉強你。剩下的時間,你就陪紫茗四處逛逛吧。琥珀,妳們就先退下吧。」

天脈的大師兄把話丟下來後就轉身離去,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郝壬的四個女傭,在聽見解飛的話後也換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一起蹦蹦跳跳的跑掉了。

一時之間,木板林中只剩下無言的郝壬和紫茗兩個人。

其六十四 請求



「哥哥今天心情很好呢……」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紫茗笑了起來。「好久沒看到他這麼多話了。」

「他那樣整人算心情很好?沒記錯的話我剛才被判死刑欸……」郝壬搖頭嘆息雖說自己是萬分殘念的受害者,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天脈對他的虐待計畫做得很完美周詳光是用書這東西就夠他橫屍路邊了。

「是阿,哥哥只有心情好時會嗆人。你別看他平常冷冰冰的對什麼事都不關心其實或許他開始當你是自家人了吧?」紫茗微笑。

「那我還寧願他像以前那樣子算了……」

郝壬想起與天脈打交道的過程,剛開始對方只是把他當個『東西』想把他關一輩子。接著又把他當『工具』,叫他出賽『龍首匯英戰』。接著現在又把他當成『居家旅行必備出氣良物』,那種安排不就代表想殺了他嗎?

「別這麼說嘛,我真的,真的很久沒看到哥哥心情那麼好了。」說著,紫茗拉起了郝壬的手。「對了,別在這邊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紫茗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放開,女孩笑了笑,隨即跑向木板中林的一個方向。郝壬抓抓頭,也只得跟了上去。

一陣左繞右繞,從小路癡到大的郝壬終於跟著紫茗走出了木板林,而天脈錯綜複雜的建築群,似乎也在兩人走到了板林的另一頭時宣告結束。

放眼望去,眼前除了遠方山頂積了雪的山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突起物了。

紫茗腳步不停,郝壬也就跟著繼續東走西走,隨著兩人走得越來越遠。鋪著石磚的地板逐漸荒涼,石板路也逐漸隱沒入雜草之中。

天山大得無法想像,周圍越來越荒涼,郝壬在地平線上看見的雪山也越來越多,雖然天脈宗壇所在的山頭並沒有雪,但遠方的景色根本就只有在電視裡才看得到。

兩人腳程都不算慢,雖然對他們而言是慢慢走,但也和平常人全力奔跑速度差不多。草原在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後結束,地上亂石也越來越多,眼看路是越來越艱難了。

雖然如此,紫茗還是始終帶頭走著,偶爾輕鬆的在亂石上跳來跳去,偶爾停下來叫郝壬注意哪裡比較危險,走了一陣子,紫髮少年終於不放心的停下腳步。

「紫茗,真的還要往前進嗎?」

郝壬不安的問,有個不死之身的他是不用驚什麼,但看見紫茗在顛撲的亂石上跳來跳去的,有時深不見底的山谷就近在她身旁,如果失足的話即使身懷絕藝也可能再也救不上來,他也不由得替紫茗擔心起來。

「謝謝你,壬。」紫茗繼續在亂石上跳躍前進,但這次卻更大膽的也不看路就直接轉身面向他,腳下卻還彷彿在自家後院散步般不停。「這裡的路我是從小走到大的,即使閉著眼睛走我也不會怎樣。再說,即使我摔下去了,你也會救我嘛!」

「話是沒錯,但……」

「噓!從這裡爬上去就到了喔!」

突然出現的一面山壁讓郝壬一陣傻眼,抬頭一看,眼前的山壁陡峭得近乎垂直,上下落差甚至有五十公尺以上,這……紫茗從小就在這裡走到大的?喝什麼奶粉長大的啊?

說著,紫茗倒也沒等他,女孩從亂石上起跳,在空中輕巧的一個轉身後已經踏在一個岩理上。

紫茗又是兩三個跳躍,每次跳起都至少高達三公尺以上,才不過轉眼間她嬌小的身影就已經身在山壁的中間了。

郝壬先是傻眼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之前在紫茗身上看到的靈力量和解飛可以說是差不了多少,會有這種身手也是難怪的,自己只是一直都因為她的外表而把她想弱了。

腳下發力,雖然沒正式學過啥輕功,但身負兩條龍,根骨又好到冒泡,身型修長的郝壬跳躍起來倒也不輸給紫茗。

不停的用腳踢著山壁,郝壬左跳右跳著,以閃電形的軌跡也跟了上去。

垂直落差五十公尺的山壁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中看不中用的郝壬跳得累到快摔下去的時候,山壁終於到了盡頭,眼看是到達一個不算高的峰頂了。

手撐地板,跟著紫茗翻身上峰,突如其來的狂風卻把郝壬吹得差點變成風箏,如果不是紫茗突然間抓住他的手,郝壬很確定自己可以從這裡直接被吹回台灣。

「小心點,這裡的風很強呢,不小心的話就會摔下去喔。」紫茗一手抓著郝壬,一手扶著一塊石頭。「跟我來。」

狂風中,郝壬瞇眼一看,然後發現這個峰頂不過是個不規則狀的小平台,四周都是尖銳的亂石。感覺就是個超危險的地方。

紫茗挨著風一步步的向前走去,郝壬也扶住了塊石頭,低頭一陣走動,兩人已經到達了一塊大岩石的背風側,風也弱了很多。

「到了,往前看。」由於風大,一直低著頭走路的紫茗突然轉頭微笑。

「啊?」

當郝壬抬起頭來時,突然間映入眼前的景象讓他硬生生的將滿頭問號吃下肚子裡。

好美……

地平線從遠方不規則起伏的巨大草原蔓延到左方覆蓋著白雪的峰群,不知道為什麼,天山的天空特別的澄澈,有別於總是空氣汙濁的台灣,從峰頂望去,一整個天空蔚藍得無邊無際得像是一塊純粹的藍寶石。

深邃的藍隱沒在無盡的山勢中,厚薄不同的白雲也彷彿破碎的壁紙般貼在天空中,遠方草原上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無數跑動的白馬與一些蒙古包。

「天山出產的馬就叫天馬,很不可思議對吧。」看見郝壬的視線,紫茗笑著回答。「小時後,我就一直很喜歡來這裡看風景。每次來這裡,看到一年四季都不同景色的、廣闊的天山,就覺得什麼鬱悶都沒了呢。人阿,對這個世界而言都太渺小了,那又何必去在乎些小事情呢?」

紫茗自顧自的說著,然後突然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一下。

「阿抱歉,我真是囉唆……明明什麼也不懂的。」

「不會啦,妳說得很有哲理阿。」郝壬摸摸下巴,裝得很正經地回答。

「謝謝。」紫茗笑了起來。「只是,壬,你會不會想,是什麼創造我們這個世界的?又或者是誰創造我們的?」

「沒想過欸。」

說著,郝壬自己也嘆了一口氣,自己還真是很標準的單純好人,啥也不會想只會打電動的,想想也怪空虛的。這種好問題還是留給哲學家去煮腦漿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那一定是個很偉大的故事呢。真是不可思議,有時候我常覺得自己身上,或許也流著當初創造我們的人的血液,原來我們都確切的活在這個世界之中呢。」女孩銀鈴般的聲音說。

聽見這段話,郝壬轉過頭來看向紫茗的方向,卻只看見她正雙手抱膝的看著遠方。

風從女孩的身旁吹來,將她柔柔的髮絲和衣角向上吹起,在那個剎那間,郝壬突然有種錯覺,感覺紫茗略帶了點藍色的眼中或許就是長年看向蔚藍天空所留下的,這個瞬間,她已經和這個世界合成一體。

感覺到郝壬的視線,紫茗的臉稍微紅了一下,而這個動作卻也讓紫髮少年發覺自己不該盯著人家的臉瞧,他連忙轉頭繼續看著前方。

還真是大意阿,身為一介不求聞達於天下的免洗好人的自己在搞些什麼呢……郝壬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在兩人短暫的目光接觸後,紫茗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滿臉通紅的將頭低了下去,還咬了咬下唇。

兩人看著風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

沉默。

「捏,壬。」一陣隱沒在風聲中的沉默後,紫茗開口就冒出一句日文。「你有喜歡的人嗎?」

靜靜的看著風景的郝壬聽到這句話,差點瞬間從山崖上掉下去摔死。突然被問到這種尷尬的問題,特別是還沒能確定自己跟櫻之間的感覺的現在,他也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見郝壬突然冒起的滿臉通紅,紫茗笑了起來,繼續抱膝看著前方。

「我阿,有著一個很喜歡的人呢。有時候真的覺得,喜歡一個人也是一種奇跡。有一個你會想要完全屬於他的人,不管去哪都可以把他保存在心裡,那種感覺很好不是嗎?壬,如果你有喜歡的人的話要好好珍惜喔。」

聽見這句話,郝壬倒也沉默了起來,彷彿是感覺到自己隱藏起來的情感般,他閉上了眼睛。

眼前遼闊的天空,也將和台灣的天空連成一片蔚藍,在這樣的天空下,她是不是也看著天空呢?

櫻,妳還好嗎?紫眼之下,一絲不捨悄然而生。

「感覺到了吧,每個人,一定都會有想守護的東西的。」紫茗垂下睫毛,開朗自然的語氣中突然浮起了一絲黯淡。「就像,哥哥想守護陸姊姊一樣。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苦痛呢。」

一句話語通過耳際,郝壬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來,似乎是覺查了紫茗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紫眼中滿是驚訝。

「壬,求求你好嗎?救救陸蘭姊姊……」紫茗沒有轉頭,輕輕的話語聲正如她輕輕地將頭埋入環著的膝中。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

彷彿是帶他到這裡只為了這句請求般,天空開展在兩人的頭頂,一絲屬於憂鬱的藍色也隨之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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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十五 饕餮之憶



當兩人下山回到天脈時天色已經黯淡了。

沒有心思去看天山瑰麗的晚霞,回程的兩人都沉默著郝壬和紫茗分別想著各自的事情,只是一步步沉重地走回天脈。

老實說郝壬到現在還搞不懂為什麼紫茗會突然間叫他去參加『龍首匯英戰』,雖然只有一小小小段相處的時間但從為人看來,郝壬很確定紫茗根本不是什麼會為天脈的利益而勉強其他人的人。

再說郝壬根本不明白為什麼紫茗會叫他救陸蘭,代替天脈參賽和陸蘭有什麼關係嗎?他真的是完全搞不懂狀況。

本來嘛,這些疑問他倒也不是沒問過,在山峰上時,郝壬就連用了幾句疑問句問紫茗,但後者卻彷彿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般從此閉緊了小嘴,直到現在兩人都還沒有過任何一句交談。

郝壬轉頭看了下紫茗,然後毫不意外的發現她臉上始終都是那種彷彿壓抑了什麼傷痛般的黯淡神情,小手緊握,紫茗只是一步步的走著無聲的步伐。

終於,一個下午就這樣尷尬的結束了。

回到房間,直到吃完陸蘭送來的飯後,郝壬還持續的想著今天的事情,而那種專注的神情讓一旁堅持要靜靜陪著他吃飯的陸蘭滿是不解。

「壬,你怎麼了嗎?和紫茗吵架了?」陸蘭關心的問。

「不,沒什麼。」

從思緒中被敲醒,郝壬迅速的回答。自從他從紫茗的口中得知提到『暗瞳』會讓陸蘭傷心後,郝壬就不敢再問她什麼了。

看白天紫茗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郝壬雖然笨,但絕不腦殘。他倒也猜得出來那一定和陸蘭有很大的關聯,而在還沒確定情況前,郝壬可是一點都不想嘗試亂問人這種問題。他可不願再去傷害這個溫柔的女孩。

倒是轉頭偷看著身旁嫻靜的她,陸蘭一點都不像身在危險之中,而為什麼紫茗卻說得好像她很危險一樣?郝壬的腦袋裡浮起幾百種連續劇的水餃劇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那太唬爛了。

眼看郝壬不肯透露什麼,陸蘭雖然關心倒也沒輒,只好收了收餐盤離開了房間,走時她還關心的回頭說:「別想太多了,早點睡吧。」

還真是,一個容易讓人想守護的好女孩阿。郝壬想起紫茗早上的話,沒搞錯語意的話,解飛好像喜歡著陸蘭吧?看外貌都已經至少35歲的他還真是老羊吃嫩草……郝壬搖了搖頭,怎會想到這上頭?

躺在床上想事情,過了一會兒,照慣例郝壬再次被突然闖進房間的小雪鬧掉了半小時,搞得血氣上湧,最後只能連滾帶爬的逃出房間順便把她鎖在房間裡。

小雪變了,現在的她可不是可以隨便忽略的靈體了。郝壬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和美得無法想像的她在一起久一點,自己會突然暴走然後把她推倒,尤其對方又什麼都不懂得防備。

想到這裡,隨著黑線爬下來,郝壬的思緒是更亂了。

不理會門內小雪的抗議聲,郝壬坐在長廊上想著下午的事情,在思考奇慢的他成功地發呆了一整個小時後,四個扛槍的女傭終於出現了,郝壬也無奈的站起身來。

又得挨打了。

被各式槍械押著走入會議廳,解峰的身影冷然出現,這次郝壬再也沒有什麼抵抗的原動力,滿腦思緒的他只想早點被打暈,這種想閃也閃不過,想擋也擋不掉的好場景還是痛痛就算了吧。

一掌紫炎勁飛起,郝壬很成功的邊吐血邊仰天倒下,見周公去了。在解峰一臉『朽木不可雕也』懊惱地搖了搖頭後,已經暈得很徹底的郝壬,終於再次被扛回了房間。

終於,亂七八糟的一天就這麼過完了。但郝壬卻始終覺得自己少了一個交代,無論是自己該給紫茗的答覆,亦或是紫茗話語裡真正的意思,他都無法忘記。

有著什麼事情,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醞釀著。傷勢過重,在床上躺著半睡半醒半暈倒,郝壬這樣想著。

然後,夜越來越深了。隨著雄偉的天脈宗壇一盞盞燈火暗下,迎向郝壬的,又是新的一層黑暗。


* * *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女孩的聲音。

黑暗。

不透明的夜色彷彿是什麼阻礙般擋在郝壬的面前,冰涼感與水花以他為中心顫開漣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郝壬再次發覺自己回到了那泓水潭。

時間感早已錯亂,寒冷依舊,郝壬依稀記得半年前自己也來過這裡。

那是,蒲牢進入他體內的時候。他甚至還記得那時紫色的巨龍眼中那股謎樣的笑意。

自己身在夢中嗎?但,為什麼?黑暗中,郝壬動起了嘴唇,但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

突如間一句熟悉的話語讓郝壬迅速的轉過頭來,如同被什麼點起了燈般,黑暗轉眼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無的空白與一個巨大的橙色影子。

饕餮。

橙色的巨龍就這樣盤據在郝壬面前,全身橙得發亮的鱗片慵懶的平躺在它的皮膚上。彷彿是在打瞌睡般,饕餮的眼睛半睜半閉著,不知道在看哪。

而此時,巨龍的身前正坐著一個臘狀的影像。郝壬迷惘地在那個影像面前停下腳步,然後發現那正是今天下午一起和他坐在山峰上看風景的紫茗,或者,該說是那時自己看見的,關於紫茗的影像。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

紫茗始終以那種雙手抱膝的坐姿坐在巨龍的身前,女孩臉上的哀悽不變,郝壬也還能記得她轉頭過來,傷心欲絕的問這句話時的表情。

完全相同的影像不停的重播著,郝壬站在巨龍的面前看著那影像,完全無法理解。

然後,一個人從巨龍的身後緩緩走了出來。

橙色、不算太長的亂髮在寒風中飄蕩,像是永遠對世間毫不在乎的橙眼,帥氣俊朗的五官,修長的身材,懸掛著一絲不羈的嘴角,從龍身後走出來的人穿著和郝壬完全一樣的裝束。

在那人走到郝壬的面前時,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照鏡子。

那是他,使用饕餮系靈力時的他。

「你是誰?」夢不像夢,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迷濛中,郝壬問了一句。

「我是你。或者說,我是隱藏起來的你。你可以叫我『冥』,初次見面,晚安。」那人說,用著和郝壬一樣的臉笑著說。

「……?」

「我知道你不明白,但那不重要。」『冥』淡淡的說。「你應該發現了吧,這裡是你的意識世界。而今天不是我找你來的,是饕餮要你來的,我只是旁觀者的身分而已。」

「饕餮……找我?」郝壬抬頭看著橙色巨龍,後者也緩緩將視線瞥到郝壬身上。

「似乎是有個故事要讓你看呢?」一躍起身,『冥』修長的身影在一個輕巧的轉身後跳到了饕餮身上,他的手一揮,郝壬的面前突然間出現了一個亮點。

迷迷惘惘,就在郝壬看著眼前的亮點不知道該怎辦時,那個亮點卻突然間炸開來,將四周的景物全部吞噬了。

有那麼一剎那,郝壬的眼中只看得見白光。

「就讓你,進入饕餮的記憶,看看這個故事吧。」

『冥』好聽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郝壬腳下的地板也跟著緩緩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下墜。

「然後,自己決定該做什麼吧。浪郝壬。」

將郝壬吞噬下去的亮點在意識世界中逐漸消失,手插在口袋裡的『冥』靜靜的說。而這句話,郝壬並沒有聽到。



* * *



雪花,又是一個白藹藹的冬天。

一個少女,在雪中玩耍著,身旁站了一個高大的男子。男子有著一雙溫和可靠的眼睛,儘管眼神略嫌軟弱,但那雙眼中,映出的只有眼前的少女,與永遠想守護住她的決心。

這年,陸蘭14歲,陸蘭的哥哥,陸柏,25歲。

從小開始,陸蘭的身體一直很差,瘦小的身體就連小小的風寒也受不了。生活在北方、幾乎終年積雪的千脈裡,陸蘭的健康從來就沒有好過。

或許是由於身為千脈宗家僅有的兩個子嗣,自有記憶以來,完全沒有武學天份的陸蘭常是陸家長輩為難的對象。嚴苛的武學訓練,倘若無法達到目標還有著一連串的逞罰,以及,親人失望憤怒的眼神。印象中,陸蘭的童年是寒冷的。

完全不同於比自己整整大上11歲的哥哥,傑出得被稱為『天才』,身為武林世家的陸家人之一的陸蘭,對武術從來就沒有任何興趣,從小,她喜歡的就是那些雪地中探頭而出的、美麗的花草,小小的陸蘭甚至暗自下了決定,自己以後長大要當開一間很大的花店。

但那個夢想,注定無法達成。

「我怎會生出妳這種沒出息的女兒!」依稀記得,這是陸蘭第一次在家裡培育花草時,父親發現並打了她一巴掌後留下的話。

在千山下的花店裡,用零用錢精挑細選的小瓷花瓶破了,小小的陸蘭,哭得好傷心。

而這時,哥哥陸柏壯碩的背影總是會出現,擋在她和憤怒的父親中間,替她擋下父親每一拳憤怒的拳打腳踢。

「爸你太過分了!為什麼要為難小蘭!」也依稀記得,這是哥哥第一次與父親打架時,喊出聲的話。即使不敵,被身為脈主的父親打得遍體鱗傷,即使嘴角溢著血絲,印象中,哥哥每次都會勇敢的喊出這句話。

然後,抱住她,痛哭失聲。

從小,陸蘭就像是一朵雪地上纖細的蘭花,而哥哥就像是一棵屹立在蘭花旁、粗壯的柏樹,替她擋下了所有的寒風。

那是種無可割捨的依賴,小小的陸蘭,曾經以為只要永遠跟在哥哥的身旁,跟在那棵永遠都不會倒下的柏樹旁,就受不到寒風的。

直到那一天。

柏樹倒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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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十六 柏與蘭


這一天,[一如往常的,幾天後將滿14歲的小陸蘭終於在一整個星期累人的訓練後獲得少許自由的空間嚴峻的父親今天並沒有叫喚她來,或許是已經對怎麼訓練都毫無成效的她已經放棄希望了吧?陸蘭並不知道。

時候正是冬天賓賕賒赫,銤銩銚銠千山上風雪嚴寒,不時會刮起暴風雪的。或許是天氣真的太冷了吧嘗這一天,陸蘭又發起了燒來。

千脈由於武術始終不起眼從來沒贏過『龍首匯英戰』,財力不算雄厚,脈中請不起常駐的醫生,這種天氣裡也不可能請醫生上千脈,而陸蘭發的燒又實在太高,陸柏揹起了小陸蘭就要下山。

雪積得厚了,交通工具根本派不上用場,雖說如此,身為千脈宗繼,有饕餮系橙炎護身的陸柏,要在這種天氣下徒步下山也不是什麼難事。不理會父親的厲聲阻止,25歲的陸柏拿了件大毛毯將發高燒的陸蘭和自己包好,就摔上門快步走了。

哥哥身上的手機不斷響著,但陸柏只是仔細的看著路不去理會,偶爾轉頭和昏昏欲睡的陸蘭說笑,偶爾因為風雪太大而停下來思索方向。即使是在高燒中的半睡半醒,將臉貼在哥哥寬闊的背上,陸蘭的心裡也暖暖的都是感動。

但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彷彿是犯了什麼錯般,哥哥和她在半山腰時遇上了一群穿著白色雪衣的人。雪衣人都戴著護目鏡,全副武裝,身上甚至還背著一些陸蘭從來沒看過的槍枝。

那些人的衣服上全都畫著一隻眼睛,那顏色好黯淡好黯淡。

「你是陸柏?千脈宗繼?」

對方只問了一句話,陸蘭就感覺到哥哥的身體震了一下,然後,她的耳裡只聽到很多很多槍聲。

在陸柏的背上看不到太多的景象,小陸蘭只感覺得到哥哥正用非常快的移動著,眼前的景物不斷變換,她的面前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熟悉的樹林。

和哥哥逃到了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樹林裡,槍聲不斷從身後傳來,感覺似乎有很多人在追著他們,小陸蘭很怕很怕,但哥哥卻一直出聲安慰她。

槍聲好像四面八方都有,陸柏在樹林裡東闖西闖,但不管到哪裡都被槍聲逼了回來。包圍圈似乎越來越小,完全沒辦法之下,陸柏帶著她衝進了靠著山壁的一個隱密小山洞裡,那是陸柏小時候發現的秘密基地,兩人也不知道曾經在裡頭過了多少個離家出走的日子。

兩人躲在洞裡停下來喘氣,陸蘭卻看見哥哥的表情好沉重好沉重,她從來沒看過哥哥溫和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

似乎是感覺到小陸蘭的目光,哥哥突然間笑了起來摸摸她的頭,但那笑容卻好悽涼。

「小蘭,我們已經被包圍了,這裡也遲早會被發現。等下哥哥出去引開他們,妳帶著『炎橙環』逃回千脈吧。他們是為了饕餮來的,一定會以為牠在哥哥身上,哥哥腳程夠快,一定可以……」

印象中,哥哥苦笑著,和她說了很多話,但那些話陸蘭都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只記得自己不斷的哭著,不斷的敲著哥哥寬闊的胸膛。

「哥哥答應妳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真的!再說,哥哥不是已經答應妳,要再陪妳去山下再買一個新的瓷花瓶當妳14歲的生日禮物了嗎?妳一直說想開一間花店,哥哥都還要繼續守護妳到那個時候呢!哥哥答應妳一定會回來的!」

陸柏的聲音好溫柔,但小陸蘭卻只是一直哭著,哭著看見哥哥從手腕上脫下他那只漂亮的手環戴到陸蘭小小的手上。

高燒中,小陸蘭的神智很不清楚。她依稀記得哥哥接下來還對她交代了很多事情,但她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所有她記得的,只有哥哥跑出山洞時的那一幕。就像毫無猶豫地衝進火燄中的飛蛾,哥哥跑進了洞口的一片白光之中。

然後,小陸蘭聽見了很多很多聲呼喝,和很大聲的槍聲。

槍聲從遠方傳來,時間也隨之慢慢過去,她記得哥哥要她自己一個人獨自跑掉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雙腳完全動不了,摸著手中還留有哥哥體溫的手環,耳裡聽的是不斷的槍聲,小陸蘭的腦袋裡只剩一片空白。

間斷的槍聲就這樣響了大概十五分鐘,然後,像是樂譜上突如其來的休止符般,槍聲突然停止了。整座千山,彷彿也隨之凝結靜謐。

槍聲停了,表示哥哥逃掉了嗎?哥哥已經安全了嗎?瘦細的腳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小陸蘭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出山洞。

小樹林裡七橫八豎的都是雪衣人,嘴裡流著鮮紅的血液,那些人是被陸柏一掌震死的。但那些血腥的場景陸蘭卻都沒看進眼裡,她只是一步一步走著。

哥哥逃掉了……哥哥安全了……像是一種對自己的催眠般,陸蘭光著小腳在雪地上走著,點點白雪飄到了她的頭髮上,冷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她只是虛弱地走著哭著。

然後,她看見了一群雪衣人,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那個人身下的雪地,好紅好紅。

「你輸了。」一個雪衣人看著那個人說。

「不,我贏了。」躺在地上的人笑著回答,儘管聲音虛弱得完全不像小陸蘭記得的,那個總是中氣十足的聲音,她卻也認得出來那是自己的哥哥,陸柏。

「你在說什麼蠢話?」雪衣人冷冷的問,語氣裡有一絲不安。

「你們是『黯瞳』的人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得知我們兄妹行蹤的,但你們要的饕餮我早已交給了小蘭,現在,想必她已經回到千脈了吧?」

陸柏笑著,吃力地笑著瞪視那群大驚失色的雪衣人。

「所以,你們輸了。」

「操!小子你……!」雪衣人拿起衣服裡的黑色手槍,直接將槍口抵上笑個不停的陸柏。「我他媽的宰了你!」

「住手!!」

突如其來的呼喝聲讓所有的雪衣人都傻住了眼,他們連忙轉身看向聲音的來向,卻只看見一個裏著大毯子的少女跪在雪地中。

出於慌亂,圍住陸柏的雪衣人散了開來,全都把槍對準著少女。而她,卻也因此看見了哥哥的傷勢。

紅得怵目驚心的血從至少中了二十多槍的身體暈散到雪地上,那是即使馬上將能治療萬般傷口的饕餮交給陸柏,也不可能救得活的致命傷。兩人的眼神短短的交會了一瞬間,陸蘭看見自己的哥哥眼中閃過好多好多情緒。

小時候的片段,每一幕哥哥挺身擋在她與嚴厲的父親中間,每一幕哥哥在雪花中陪著她尋找花草,每一幕哥哥吃了她恐怖的扮家家酒,卻還硬是裝成很好吃的彆扭表情,每一幕相差11歲的兩人在樹林裡玩躲貓貓,每一幕,每一幕都在這短暫的眼神交會中迅疾閃過。

哥哥的眼中,彷彿質問著她為什麼不逃走而要回來,卻又彷彿受安慰於可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見自己終其一輩子守護著的那株蘭花,在自己面前,陪著他。

世界剎那間成永恆,眼神交會的一瞬間,一切物理上的時間皆已斷絕聯繫,陸蘭小小的眼中,哀戚而淚水模糊。

在小陸蘭的記憶中,那是世界崩壞的一剎那,寒風從四面八方颳進了她從此失去屏障的心裡,兩人對看著,而雪花,緩緩的飄著,落在她的頭髮上,也落在哥哥血跡斑斑的身上。

「哥哥……你騙我……」陸蘭很想哭喊出來,卻只聽見自己的喉嚨勉強地、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很小很小的聲音。

「你騙我……你騙我說要陪我去買花瓶的……你騙我說要替我慶祝14歲生日的……你騙我說等我長大之後你會常常到我的花店買一束花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你騙我你會一輩子守護著我的……」

聲音哽咽到在無盡的白色冬天中細如雪花,但陸蘭知道哥哥是聽得到的,在這個只屬於他們的世界裡,他聽得一清二楚正如小小的陸蘭也從哥哥顫抖的嘴唇裡聽見了那聲屬於她的『對不起……』

陸蘭的童年,在這瞬間毀滅了。毀滅如同哥哥那雙充滿歉意的眼睛緩緩地閉了起來,再也看不到他心愛的、希望永遠守護著的小蘭,再也無法在這座白色的山中緊緊地抱著那個虛弱的小女孩。

柏樹,已倒下。世界,都瓦解了。

女孩無聲地哭著,直接透進心裡的寒風讓她全身冷得顫抖,顫抖到無法看清楚眼前逐漸向她走來的雪衣人,臉上的惡意。

手指摸著已經再也感覺不到哥哥體溫的手環,淚眼模糊地抬頭看著那群雪衣人,陸蘭聽見自己的聲音。

「還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嗎?給你們吧……都給你們吧……還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嗎?」

從來沒有發出過如此充滿恨意的聲音,小小的陸蘭高高的舉起了『炎橙環』,舉起了那個哥哥戴在手上25年的橙色小手環。

將從小練起的,無幾的靈力瞬間硬是撞入『炎橙環』之中,環上橙色的珠子發出萬丈橙光緩緩出現裂痕,陸蘭手上的小手環,彷彿是與天地發生共鳴般,珠子就這樣碎了開來。

饕餮將近無止無盡的靈力瞬間引爆,『炎橙環』之上,光柱衝天。目睹這天地異相,雪衣人驚恐地退了幾步,卻發現陸蘭的面前,出現了一隻由火炎構成的、橙色的巨龍,眼中對著他們閃過一絲凶光。

靈力耗盡,陸蘭筋疲力盡地從跪姿直接躺倒下來,眼中倒映出一抹屬於饕餮的橙光,她看見巨龍就這樣衝向那群雪衣人。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

陸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切的一切,從那個時候開始,再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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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十七 決定



一幕幕過眼的影像從郝壬面前高速飆過陸蘭的記憶,彷彿洶湧的水流般直接沖進了郝壬的腦海他只覺得腦袋暈得難以想像,像是有人拿著一個針筒往他的頭裡直灌入不明液體。

身體持續下墜著頭暈目眩的郝壬才剛泛起想吐的感覺,眼前的景象卻突然間停了下來停格在跪地痛哭的小陸蘭身上,背景摘摳摺摵,酴酲酺酹是一整片雪白的山。

郝壬的下墜之勢緩緩的止住,然後,他看見眼前出現了『自己』的身影。

「看到了吧?龍與其主的記憶是分享的,陸蘭和她的哥哥陸柏曾經戴過『炎橙環』,所以饕餮也有了他們的記憶。你剛才看到的,只不過是再將饕餮的記憶與你共享一次而已。」

也不知道是從哪走出來的,『冥』淡淡地說。

「原來,這就是紫茗說的那個『太長的故事』……」腦袋裡亂糟糟的,郝壬跪倒在地上自言自語。才剛從陸蘭的記憶出來,那個雪地上寒冷的風雪還彷彿就在身旁般,郝壬微微的發起了抖來。

「嗯,其實這件事整個天脈都知道。只不過由於陸蘭特別懇求過解飛和解紫茗,這件事千萬不能透露給你,所以才只有你不知道。」『冥』蹲了下來看著郝壬。

「等等,但這件事和我與那個『龍首匯英戰』有什麼關係?還有,綁架我來天山之前,解飛在逼我參賽時說的那句『即使這會害死一個年紀與你差不多的女孩也沒關係嗎』是什麼意思?」郝壬急著問。

『冥』閉上眼睛。

「我問你,和天脈門人比起,你明明這麼弱,為什麼解飛一定要你參賽?」『冥』平靜地問。

「因為蒲牢在我身上?」

「就是這樣。解飛不也跟你說了,倘若『龍首匯英戰』時,天脈竟然拿不出蒲牢參戰,那丟失了龍的事情馬上就會曝光。別說是變成笑柄了,整個脈能不能繼續在武林中立足都還是個未知數。同理,千脈呢?」

郝壬瞬間會意。

「後來,在放出饕餮後,靈力全用勁的陸蘭昏倒在雪地上,直到千脈派人來尋時才獲救。據傳聞,那是一隻『橙色的小狗』跑進千脈硬是拉人出來搜救的,但在搜救成功後,狗卻也不知所蹤。你不難猜得到那就是靈力用盡的饕餮。」『冥』轉了個話題繼續說。

「陸蘭是救回來了,但身為宗繼的陸柏卻已經殉難,饕餮更是失去了,這件事讓整個千脈都無法諒解陸蘭。用靈力引爆『炎橙環』造成饕餮暴走,殺光『黯瞳』的人,這個動作雖然算是替自己的哥哥報仇,但陸蘭卻也因此揹上了放走饕餮的罪名。千脈更是認為,如果當初陸柏可以丟棄陸蘭自己逃走,那絕對可以逃得掉,但他卻沒有。」

「從小到大都不被千脈重視的陸蘭,如今卻被視為害死自己的哥哥與放走饕餮的罪人,你不難想像整個脈中的人是怎麼對她的。當晚,還在發著高燒、年紀還小的她就差點被自己的父親活活打死。但她卻一滴眼淚也沒流,對陸蘭而言,她的眼淚早就乾了。」

「千脈長時間以來都很沒沒無聞,如今好不容易脈裡出了個天才,好不容易有了出頭的機會。但這機會卻在一個下午內破滅,想也知道身為脈主、向來看重陸柏的父親會有多憤怒,當晚,他就在毒打怒罵中與陸蘭斷絕了父女關係。」

「在整晚的毒打之後,千脈脈主就這樣把陸蘭趕出了家門,讓她在風雪中獨自走下山。臨走前還落下狠話『妳已經不是我的女兒,但妳卻還是千脈弟子,別以為自己的責任已經沒了,妳還得負責將饕餮找回來。如果龍首匯英戰時我沒有看到饕餮,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千脈也不會放過妳。』」

「千脈和天脈素來交好,當時就已經是代理脈主的解飛剛好在千脈作客,這些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或許是因為當時聽見了陸蘭的故事心有戚戚,解飛就私底下派人將陸蘭接回了天脈,但溫柔的她卻始終將自己當成是個害死哥哥的罪人,不停的自責著,她也早已決定要在『龍首匯英戰』當天自己回到千脈任由父親處置了。」

「對她而言,如果不是因為當時陸柏揹她下山,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既然所有事都是由她開始的,所以也該由她結束。溫柔的她堅持著不肯讓身負饕餮的你知道這件事,也正是不想讓你感到愧疚或想幫她什麼的。」

「而如今,支持她活著的,只有照顧曾經保護他哥哥的饕餮,也就是你了。默默恨著奪走哥哥生命的饕餮,卻也將饕餮視為哥哥最後的遺物,很矛盾的情緒對吧?這就是為什麼她每天晚上都小心翼翼地走到你的床前看你的睡臉,或許,從失去哥哥那天開始就裝作很堅強的她,只是想從你身上感受到一絲哥哥的體溫吧?」

「順便一提,封印著『蒲牢』的『炎紫匕』之所以會被天脈帶到台灣,正是由於解飛想私底下幫陸蘭找到饕餮。九龍之間各有關聯,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天脈可以找饕餮找到這麼遠之外的台灣的緣故。至於你無意中在電動玩具店內被蒲牢寄生,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冥』的話語匣然而止,他眼神淡淡地看著郝壬聽得茫然的側臉。

一切謎團都解開了。郝壬坐倒在地上,抬頭和『冥』深邃的橙色眼睛相互看著,他聽見自己問:「那麼,我該怎麼做?」

「你該怎麼做不該問我,得問你自己,解紫茗還在等你的回答呢。」『冥』帥氣的臉浮起一絲笑意,隨即轉身就要離去的樣子。

「等等,別走,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事情?」郝壬連忙站起,抓住『冥』的肩膀。

「我說過,我是隱藏的你,你睡著的時候我可還醒著,自然可以聽到他們在你床前的對話。即使如此,我知道的還是不比你多多少,但以此推理卻還作得到。浪郝壬,其實你沒那麼笨的,有很多事情你只是懶得想而已。」『冥』甩開了郝壬的手。「今天是饕餮要你來的,我想牠的請求已經很明顯,該怎麼做你是知道的。我得走了。」

轉頭,『冥』笑了起來,而一整個虛無的意識世界也隨著他一笑逐漸後退。

郝壬還想問什麼,卻只感覺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了,應該說,他已經再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夢醒了。



* * *




這天早上,有別於往常的呼呼大睡到中午,郝壬是自然醒過來的。

睜眼,小雪可愛的睡臉就在不到30公分的面前,老神在在地和他躺在同一個床上,而且照老樣子小雪的睡相還是很糟,睡衣翻到連肚臍都露出來了。

但今天郝壬卻沒有任何反應,有別於以往的嚇到,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小雪的睡臉思考著,今天的他,有個決定。

龍有靈性,而或許那樣的靈性,也是一種人性吧?郝壬想起饕餮那雙慵懶卻又帶著些許暗示意味的眼睛,而牠叫喚自己到夢中的用意再清楚不過了。

或許,在跟陸柏記憶相通的同時,饕餮也間接繼承了他們的情感,也許在那隻橙色巨龍的身體裡面,還活著一部分陸柏希望守護著陸蘭的意念吧?郝壬看著手腕上兩條黑色的龍形,昨晚的夢是他第一次與龍心意相通。

翻身下床,郝壬將小雪身上的被子蓋好,然後看著她的睡臉下了決定。

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對他這個單純的好人而言,這世界一度很平凡,沒有太多的善惡,也沒有太多足以讓他覺察的苦難,他不怎麼喜歡,但也不怎麼討厭。

但如今,倘若是為了要守護住這個世界上,某一個仍舊美麗、還沒有被汙濁染上的小角,他願意一試。

郝壬自問不是什麼聖人,沒有什麼濟世的情操,也沒那種能力。但有些事情,現在的他,做得到。

快步走向房門,郝壬抓住門把一扭開了門,今早,他有些話想對一個人說。

門一開,紫茗端著餐盤的身影在走廊上出現,彷彿是訝異於今天這麼早起的郝壬,紫茗也正要開門的手就這樣停在空中。

「早……」

紫茗錯愕地看著今天眼神特別不一樣的郝壬,而黑髮少年卻也堅定地看著她。

「紫茗。」感覺到饕餮的記憶在身體裡緩緩流動化為一股暖流,郝壬開口。

「……嗯?」女孩不知所措。

「讓我,參加龍首匯英戰吧?」

時間在一句話內凝滯靜懸,走廊上的兩人,對看著。

沉默在早晨的空氣中向一整個冬去春來的天山展開,窗外雪山依舊,但那雪遲早會融,遲早會迎向陽光。

然後,是紫茗彷彿從雪中融解,綻放如薔薇的微笑,她笑得好開心。

「嗯!」

走廊上的兩人相視而笑,隨著晨陽從窗中照進走廊上的這個角落,郝壬知道,寒冷,已經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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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7:29
其六十八 初吻



接下來的這幾天由於郝壬已經與紫茗下了約定的關係,每天早上紫茗都會拿著早餐去叫他起床練功但也偶爾因為郝壬跟小雪的睡姿真的太限制級(小雪黏太緊)而搞得不知道怎麼叫他
剛開始,由於大概知道了陸蘭的處境郝壬起床倒也起得很勤,雖說堅持不肯用激烈手段叫他起床的紫茗仍然至少都得在他床前耗掉半小時,早起的郝壬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但這一切在第一天紫茗拉著他去圖書館後全變了。

本來嘛,書也不是沒看過,只是說真的郝壬不會想去翻漫畫小說以外的書而已。

剛進圖書館,本著一股想幫陸蘭的意念,郝壬用著『這裡的書最多也只是跟課本差不多無聊而已』的心態下去翻,但書才剛翻開,瞬間五雷轟頂的他就知道自己囧大了。

書裡什麼沒有,各式人形最多,上頭還密密麻麻的佈滿著線條與黑點。一條條各種顏色的線在各人形中延伸到黑點上,而黑點旁還不時標示著『擅中』與『百會』的字樣。

書頁旁附註著一些中醫經脈名詞,偶爾可從中找到啥『手太陰肺脈』『三焦經脈』等等的神奇用語。

在後腦瞬間佈滿黑線的同時,郝壬發現這是本不折不扣的武學書,也就是說,用他智商趨近於零的腦袋永遠不可能理解的書。

翻了半天,隨著腦後黑線越來越多,郝壬腳也越來越軟。而當紫茗從另一個書架上搬下一些她想推薦給黑髮少年的書時,後者已經在書架之間失蹤很久了。

圖書館裡的電腦可以上網,當紫茗看見郝壬時,伴隨著手中的書掉到地板上發出轟然巨響,女孩赫然發現郝壬正坐在電腦前老神在在地看線上漫畫。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看到這裡,乖如紫茗亦聽見自己握緊拳頭的『喀喀』聲。

炎紫柔勁其柔似水,其硬如鋼的綿柔氣勁瞬間灌滿女孩的全身,紫茗身上也冒起了森冷的殺意,半秒後,沉浸在線上漫畫裡的郝壬,後腦便被一本充滿強大內勁的武學書打了個正著。

『碰!』

黑髮少年『哇哩勒』地應聲栽倒,剛好看見紫茗靜靜地揀起地板上的書,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在郝壬的旁邊。

「你不看書沒關係,我來教你。從今天開始,由我當你的補習老師。」餘怒未消的紫茗勉強地露出了微笑,看起來說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那是……紫茗嗎?從地板上爬起身來,郝壬手軟腳軟地嘆了口氣,本來就很倔強的櫻還算了,現在連一向乖乖牌的紫茗也對自己出手,他不得不反省自己作人是不是真的很失敗。

事至如此,郝壬雖然腦袋裡有千百個不願意,但凹也凹不過大義凜然的紫茗,想跑就會吃紫茗的『遠當』或丟出的書,痛到一整個七七八八,想打瞌睡,一對一上課根本不能睡個什麼鵰。一切,他也只得乖乖接受了。

幾天下來,擁有無限耐性的紫茗還真的在郝壬用中華豆腐做的腦袋裡面灌進了幾本書。

或許是因為龍首匯英戰快到了,解飛待在脈中的時間很少,剛開始他還偶爾會到圖書館去看看紫茗和他的狀況,後來連在走廊上遇到,解飛都只是『哼』一聲就匆匆忙忙地施展輕功走掉了。

雖說忙個不停,解飛還是偶爾會把郝壬叫去做一些奇怪的練習,包括用真氣隔水把雞蛋震破,然後水面上不能出現漣漪。或是用力將石頭捏成石粉,每顆石粉都必須小於沙粒等等的,雖說郝壬一次也沒成功過,但解飛還是會不時暗自點頭,也不知道是在爽什麼。

這段時間以來,每天下午必到『板林』去閃子彈這件事郝壬倒也慢慢習慣了起來。

「達達達……」

剛開始,或許是琥珀她們太喜歡玩獵奇遊戲,四個女孩全部都改拿重機槍對他掃射。面對成山成海噴過來的子彈,郝壬不管怎麼閃還是至少會中一半,全身都是痛到哭爸的瘀青不說,閃完子彈的脫力與抽筋更是讓他整個下午都趴在床上,不管小雪怎麼拿夾子夾他都夾不起來。

但慢慢地,情況倒也開始好了起來。隨著身體越來越習慣閃躲時的速度與眼力的提升,身上的彈痕也越來越少,從剛開始的密密麻麻慢慢地變成幾十個,最後降低成個位數,到最後,除非女孩們特別白目拿重型狙擊槍外加紅外線瞄準器瞄他,要不然普通的機槍郝壬已經可以閃躲自如了,就連躲完後的抽筋感也已經消失殆盡。

雖說如此,子彈是閃過了,每天晚上必挨的三掌還是一掌都閃不掉。每次都是一個眨眼天脈脈主人就不見了,下一秒,郝壬就被無匹的掌勁轟得不醒人事,即使他從頭到尾都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廳中亂竄,解峰還是再怎樣都能把他的手掌印在郝壬的背中央,將他打得連老母都認不出來。

「眼力。」曾經在挨打前問過解峰,他只給了這個回答。「你的身上有蒲牢和饕餮,反射神經、彈性、靈力量、速度、戰鬥直覺都遠遠高於一般武者,但缺乏戰鬥經驗的你,眼力卻連平常人都不如,你完全看不到我的動作,所以閃不掉。」

聽見解峰這個說法,為了怕挨打,郝壬自己倒也開始思考了起來,有時候就自己一個人爬到天山更高的地方去看飛鷹翱翔,或是閃子彈的時候盡量要求自己可以把每一顆子彈的軌跡看清,上紫茗的課的時候也特別注意類似的功法,看能不能搞出個『凝神於目』什麼的。

但無奈的是,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麼突破,每天晚上解峰的掌力強度依舊,雖然身體的抗擊力越來越強,可以撐到第二掌才被打去見周公,但他還是連一掌都沒閃過。

眼力,好像已經到了極限。蒲牢、饕餮都沒有辦法加持眼力,郝壬知道就憑腦殘的自己,是沒辦法想出好方法提升眼力的,試了幾個星期,懶惰的郝壬倒也放棄了。

閃不過就挨打吧,反正也樂得有人幫自己打入夢鄉。郝壬早已習慣了凡事別太強求。

倒是試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雖然還是搞不出什麼飛機來,郝壬看得見靈力的程度卻也越來越高。到最後他根本不用閉眼,只要凝神就可以看得到靈力,甚至人身上還會出現密密麻麻的『點』,他不用找課本就知道那就是人身上的穴道。

根據紫茗的說法,那是一種名為『靈瞳』的靈力共鳴現象,內功修為越高的人越能夠清楚感覺到靈力,只不過要到凝神就可以看見人身上穴道這個境界,恐怕連脈主解峰都還沒能做到。

聽見這個說法,郝壬也不得不相信饕餮的靈力將近無窮無盡這句話是多麼的正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內功的修為竟然已經超越了解峰那個變態強者,或許,饕餮也正在為了幫助陸蘭而積極提昇自己可以發揮出來的能力吧?

在天山上的日子與城市中差異頗大,被紫茗限制住不能去宅電腦,也沒電視可以看,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看晚霞與天色雲嵐的變化,雖說看久了郝壬常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老了50歲大概,但慢慢地,他也習慣了下來。

天山上巨石或山崖頗多,偶爾無聊在絕壁上練練輕功,用紫炎拳硬轟巨石當好玩,偶爾也耍智障用『遠當』去瞄老鷹,扛著山上特別大隻的猛禽回宗壇給陸蘭烹煮,日子雖然有時候蠻無聊的,但倒也還不難忍受。

倒是郝壬成天練功,小雪成天閒逛倒也悶得發慌,整天在天山逛來逛去,小雪從剛開始還會被誤會成女鬼,慢慢變成每個人看到她都只會淡淡的說:「嗨,小雪。」好像已經被習慣於到處神出鬼沒了。

也或許是因為真的太悶了,近來小雪的娛樂就是利用圖書館的電腦看線上漫畫,幾個星期下來,悟性奇高的她竟然自己摸會了怎麼搞電腦,每每郝壬在圖書館上紫茗的課時,總是能看見她用一目十格的速度在閱讀漫畫,整天就這樣宅在圖書館裡,郝壬有時候甚至懷疑身為女媧石靈的她或許才是個千古難逢的御宅族。

日子一天一天過,解峰的神掌一掌一掌挨,小雪的漫畫一本一本看,不知不覺地,時間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眼看龍首匯英戰就要到了。

這一天早上,郝壬照慣例被小雪的30個夾子夾醒,後者在郝壬睜眼的時候馬上吻住了他,讓郝壬從床上瞬間嚇得跳起身來。

「哇靠,小雪妳作什麼!?」嘴唇上屬於小雪的誘人香味仍然沒散去,女孩柔軟嫩甜的唇感覺還彷彿在嘴邊,初吻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奪走的郝壬捂住自己的嘴驚叫。

「壬……真的有檸檬的味道嗎?」小雪一改常態的『枕頭』叫法改叫郝壬『壬』,這種突然的變化讓郝壬整個人都不知所措起來。

「……」

「漫畫裡說初吻會有檸檬的味道,但是親起來怎麼沒有呢……?只有壬你身上的味道而已阿?」小雪不解地摸著自己淺紅的嘴唇。

「等等……妳該不會就因為想試試看有沒有檸檬的味道就……就親我吧?」郝壬五雷轟頂,雖然被美到不像這世界的人的小雪親,自己感覺起來是賺到爆,但……要不然她是不知道初吻對女孩子而言是很重要的嗎?

「才不是!」小雪坐在床上抱住了一個枕頭。「漫畫上說初吻是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阿,人家最喜歡壬了,這樣沒錯啊!再說……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小雪清秀得無法想像的臉上突然間飛起了紅暈,這個非常好的表情讓郝壬瞬間栽倒。

「啥妳早就是我的人了!?我根本沒對妳做什麼阿……?」一栽倒郝壬馬上從地板上跳起身來,看著小雪暈紅的臉手忙腳亂的說著。

「但漫畫裡說,只要跟喜歡的人一起睡過,就……就是他的人了……」小雪頭越來越低。「我們每天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不是嗎?」

郝壬知道自己快當機了。

「那個……等等……小雪,妳不懂『一起睡過』的定義對不對?我們那樣純粹睡在一起根本不算是……」黑髮少年簡直就要跪下來了。

「難道你想玩過就算了……?」小雪一百分地平白冒出被拋棄女子的淒涼表情,抱住枕頭怔怔地哭了起來,這個表情讓郝壬魂飛魄散的想起小雪很可能曾經和四個女傭一起看連續劇……

糟……糟了……身為女媧石靈的小雪可以說是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在郝壬沒注意的這段期間,小雪就像是才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看到什麼就把什麼學起來,如今她看了連續劇和漫畫,並且很可能把裡頭所有出現的東西都學起來了,而更糟糕的是她還完完全全的搞錯情況了。接下來……

接下來不會就是……?郝壬腦海中浮起了所有水餃連續劇裡都會出現的戲劇化場面……

「好……好,你這個負心人,我……嗚……我死給你看……」小雪的手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了『卻緣』,她慘然笑了笑,抽劍出竅就往自己雪白的脖子抹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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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8:09
其六十九 意亂情迷



「不要!!」

眼看小雪真的舉劍自刎,郝壬魂也飛了半條。

『仙劍卻緣』的銳利程度無法想像,別說是開玩笑了,小雪臉上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根本就是十足認真,倘若有個閃失,即使她是女媧石靈恐怕也會灰飛煙滅,發生這種事,郝壬是真的嚇到了。

頭髮瞬間變成藍紫色,快過子彈的速度從腳下爆射而出,小雪劍才剛碰到雪白的頸子,郝壬就如同一頭猛虎般撲上了她。

由於事情太突然了,郝壬整個人就這樣將小雪壓倒在床上。左手飛快地將小雪的卻緣劍奪下遠遠丟開,郝壬隨即雙手分開用力的抓住小雪的左右手。

「妳在做什麼!?」郝壬慌亂的對小雪叫道,兩人的臉部距離只有不到20公分,但嚇出一身冷汗的郝壬卻完全沒發現。

「小雪是開玩笑的……」看見郝壬突然間被嚇成這樣,小雪演技一百的淚眼中出現了從未出現過的訝異,以前那個總是被自己玩來玩去的枕頭怎會突然間變得這麼認真?臉上的水滴,是汗水嗎?

那個總是毫無心思,很好欺負的壬被自己無心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嗎?小雪迷惘了。

「這種事情也是可以開玩笑的嗎!?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郝壬抓住小雪雙手手腕的力氣又變強了,小雪不知所措的發現郝壬是真的生氣了,那樣的他第一次對自己大吼,而且還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小雪只聞到那個熟悉不過的,郝壬身上的氣息。

對聰明的小雪而言,連續劇雖然看了,漫畫之類的書也翻了不少,但她倒也知道那些並不是真的。雖然從其中學到了一些關於男女間的事情,但完全沒經歷過的她根本似懂非懂,也從來沒放在心上。

這次,小雪又從漫畫上學到了什麼是初吻,不懂什麼算是愛情的她只不過是想找郝壬試試看初吻是什麼罷了,後來鬧著要自殺什麼的其實也是學連續劇嚇郝壬而已,原本只是預計郝壬會如往常般被她做出的傻事嚇到魂飛天外,但這次,郝壬的認真卻首度讓小雪手足無措了起來。

「以後,絕對不可以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知道嗎!」郝壬沒注意到小雪的訝異與迷惘,餘怒未消的他只是用著藍紫色的瞳看著小雪碧綠色的眼睛。

「……」小雪沒有答話,她只是看著郝壬無比美型,此刻卻因為擔心她而露出一絲慌亂的臉。

「妳聽見了嗎!?」郝壬的雙手用力壓住小雪的雙手手腕,無比認真的他又重複了一次。

「……」小雪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郝壬沒發現小雪的變化,有點生氣的問。

「……」小小的唇輕輕的張開,小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喘起了氣來。看著郝壬紫色的眼瞳,她突然間覺得羞得無地自容,第一次,她紅著臉喘著氣,將臉撇開躲過郝壬認真的眼神,郝壬甚至感覺到她被自己緊緊握住的手腕微微地抖了起來。

「……?」第一次,郝壬看見小雪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以往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做了什麼傻事都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小雪竟然避開了他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低頭一看,郝壬才發現自己和小雪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妥……

小雪的長髮披散在床上,每次都亂挖衣服穿的她,此時身上只穿了一件不知道哪來的超大件睡衣,寬鬆得露出了肩膀,衣服更是凌亂得連肚臍都露出來了。而此時郝壬正扎扎實實地壓在她的身上,自己的雙手更是用力地將小雪的雙手分開壓在床上,看起來就是某種兒童不宜的粗暴場景。

撇開臉的小雪露出了白皙的頸子與鎖骨,輕輕地喘著氣著她,飛紅的臉蛋就像是一顆才剛成熟的水蜜桃,帶著些許的青澀與甜美,而此時刻意避開郝壬眼神的她,雙眼中不知為何的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意亂情迷,那種誘人的神情讓郝壬完全轉不開眼睛,他就這樣看著小雪驚心動魄的美麗傻住了眼。

…………

…………

…………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郝壬也開始跟著小雪喘起氣來,感覺整個房間裡的溫度上升了兩百度左右,原本還覺得有點冷的氣溫都變得躁熱難耐,鼻中只聞到小雪身上熟悉的、蘭花般的香味,他不由自主地將眼神緩緩地降下,沿著小雪美若天仙的臉蛋,白皙的頸子到半開的領口……

彷彿是感覺到郝壬熾熱的視線,小雪的喘氣更劇烈了,她將頭轉了回來,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壬……」

「……」郝壬沒回答,只是不知所措的喘著氣,雖然慢慢感覺到兩人這樣完全不對頭,自己也不應該做這種事情,但不知怎地,他無法將視線從小雪薄睡衣下玲瓏的身體移開。

「吻我……像我們剛才那樣……」小雪滿臉通紅,喘息的胸膛和郝壬緊緊貼著,蘭花般的香氣隨著汗水從身上冒出越來越濃。聽見這句話,剎那間,郝壬有種什麼都已經失控的感覺。

他好想……好想好想要小雪。

雙唇越貼越近,慢慢地,他的唇和小雪柔軟的唇又貼在了一起,這次,郝壬確確實實地感覺到,小雪的嘴唇裡有著一絲檸檬的味道。

一切都已失控,郝壬握住小雪手腕的手迅速地放開,彷彿是渴望對方的體溫般,他近乎瘋狂地捧住了小雪的臉吻著,嗅著她身上的蘭花香,小雪也隨之熱烈的回應,郝壬甚至感覺到她溫暖的雙手已經環繞住自己的頸子。

意亂情迷,郝壬在小雪的唇裡彷彿落入了一大片無止無盡的銀色中,所有摸到的就只有小雪細緻滑膩的肌膚,聞到的就只有她的體香,一切都彷彿不再重要,只要擁有彼此就擁有這個世界。

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是小雪阿、怎麼會變成這樣……郝壬抱緊了小雪,兩人間的氣氛已經完全失控,不管他再怎麼想逃離,都喚不醒自己渴望小雪的身體,他只是漸漸地將手探入小雪的衣服中,然後……然後……

然後,無限的銀色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身影穿著學生服,有著一頭長達腰際的紅髮與倔強的眼神,眼中有著郝壬嚮往的情感。女孩在銀光中怔怔地看著他,然後,灼紅色的眼中緩緩地濕潤了起來。

怔怔地,女孩掉下了淚來。

她哭了,隨著每一滴淚水掉入銀光之中,郝壬突然間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如刀劃過,破碎瓦解。

櫻。

櫻!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直接敲入郝壬的腦中,在他的耳際轟然一響。

狂猛地紫炎勁瞬間在全身經脈中炸開,郝壬全身遽震,隨即一個閃身跳離床上,身上還依稀留著小雪溫柔的撫觸。

隨著腦中櫻的身影不斷地哭泣,郝壬不停地退著,看著床上衣服已經被自己掀起將近一半的小雪,他知道自己差點就做錯事了。

女孩從床上抬頭,手中還撫著殘留著兩人體溫的棉被,那雙碧綠色眼中,竟透露出一絲企求。這個充滿情感的熾熱眼神,讓郝壬驚恐地發現,小雪,已經是個人了。

一個,他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的人,他竟然從來沒發現。

「對……對不起!」飛快地奪門逃出,郝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他近乎瘋狂地在長廊上飛奔,只想快點逃離那個房間以及自己腦中對櫻的罪惡感。

小雪身上的體香還依稀留在他的唇上,郝壬可以清楚地記得小雪飄柔清香的髮絲,碧綠如透明的眼眸,美得不像人類的臉蛋與那滑膩的肌膚、企求的眼神,但他越想就似乎越聽得到腦海中,櫻的啜泣聲,每一聲都讓他難過得想馬上死掉。

怎麼會那樣……小雪只是開玩笑的阿?她是女媧石靈阿?她明明什麼都不懂的阿……為什麼……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那樣渴望著小雪的體溫?

「可惡!浪郝壬你這渾蛋!」腦中罪惡感越來越濃,郝壬在個柱子前奮力的打出一掌『崩』。狂猛的紫炎飛快的亮出一個巨大的草書字,整個足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柱子都在他的自責下瓦解成為細小的沙礫。

天花板失去支撐塌了下來,但碎石在來得及打到郝壬的身體前就被他的護體真勁完全彈開炸個粉碎,建築中一聲轟然巨響,郝壬就這樣站在一堆破碎的雕樑玉器中沉默著。

巨響驚動了整個天脈宗壇,腳步聲從四周傳來,郝壬卻彷彿什麼都沒聽到,只是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雙龍,有別於沉寂的饕餮,蒲牢仍舊嘲弄著他,像是在諷刺著他的無能為力。

「怎麼?一早就拆房子?」解飛的聲音冷然從身旁出現,身旁還跟著有點嚇到的紫茗,郝壬無表情的臉上卻感覺不出一絲波動。

「……」

「……這次就算了,別忘了今早還得練功。」眼看郝壬反常地沉默,解飛也沒什麼話好說。冷冷地看了郝壬一眼,他轉身示意四個女孩將四周整理一下,拉起紫茗的手緩緩地走掉了。

「他的表情……好恐怖……翡翠是第一次看到……」

「對阿對阿……」

女孩們刻意壓低的聲音傳入郝壬的耳際,他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緩緩地閉上了紫眼,紫色馬尾也在逐漸冷靜的同時變回黑色短髮,郝壬腳一軟,就這樣坐倒在地上。

苦笑,他按住自己的臉苦笑了起來,但那聲音卻彷彿在哭。他的世界,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全部都亂了。

半小時之後,在郝壬完全冷靜下來後,他終於緩緩地走出了天脈宗壇,抬頭一看,解飛和紫茗已經站在那裡等他不知道多久了。

「壬,你還好吧……我以為你不來了呢……」紫茗看見郝壬的臉色,有點關心地問,卻被解飛伸手制止,後者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想你應該知道,三天後就是『龍首匯英戰』了,你將以『蒲牢化人』的身分作為紫茗的御靈與她一同代表天脈出戰,我們明天就得出發到『崑崙山』去待戰。我不管你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你得儘快將狀況弄好。今天原本想測驗你武功進境的,看樣子就算了吧,今天晚上你也不用挨掌了。自己好好想想。」

解飛不理會郝壬一臉沉重,一口氣冷冰冰地說完話後就轉身離去,紫茗在郝壬身旁站了片刻,欲言又止了一下後也終於轉身離開。

「壬,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喔……」離開前,紫茗輕輕地說,但郝壬腦中卻只有剛才與小雪的事情,他無法克制自己的自責。

接下來的一整天,郝壬都躲在曾經與『黯瞳』交戰過的樹海裡看著天脈宗壇,彷彿是想避開在那棟建築裡的小雪一般,他只是不斷的回想著與小雪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想著想著。

其七十 情根



郝壬回想起與小雪見面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如夢似幻的落月池中。那時身穿湖水綠綢緞的小雪還被所有人誤會是仙女或洛神,她更是在第一次見面就救了自己一命,只用了一招『天雷破』就將強得如神似鬼的『山千海千』當場秒掉。

後來由於無意中得到女媧石的緣故,小雪竟然就這樣被自己帶回來了。剛開始她走個幾步路就會睡著,整天黏著自己,把郝壬當成枕頭,有時候還會莫名奇妙的叫自己『冥炎哥哥』,雖然郝壬完全不知道那個名詞是什麼意思,但看得出來,小雪打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他很依賴。

那時的小雪,還只是個女媧石靈。雖然每天都睡在一起,小雪也從來不在意與郝壬的身體碰觸,但說實在的,郝壬可以說是從來就無法對走路足不點地,擺明就不是人類的小雪有什麼奇怪的想法,久而久之,他竟然就這樣習慣於與小雪不知輕重的親暱。

但小雪,曾幾何時卻變了。郝壬知道打從那刻開始,他與小雪之間的關係就開始不尋常了。

在樹海中,身為千靈的『仙劍卻緣』自發性飛來救小雪的記憶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郝壬坐在樹梢上,不禁沉思地看向天空。那時『仙劍卻緣』進入小雪手上發出的白光仍然歷歷在目,但自從那時開始,他記憶中的小雪就變了。

變成,一個人了。

體溫,呼吸,情感,皮膚有了血色,臉上有了淘氣的笑容,年輕的身體也有了幽幽的香味,那雙碧綠色的眼睛更是像個少女般活靈活現,小雪不再是個仙女了,而是個伸手就可觸及,伸手就可以摟入懷中的女孩。

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小雪身上,郝壬並不知道,小雪原本究竟是誰,為什麼可以和『千靈』融合,這些事情他完全不了解,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那時的自己,太粗心了。

或許是由於仍然習慣於小雪與以『女媧石靈』的身分與他共眠,在小雪的身上發生變化後,郝壬仍舊是每天都和小雪過著打打鬧鬧的生活,每晚更是都親暱地抱著睡在一起(雖然都是小雪抱他)。

這種被死死黏著的生活郝壬早已習慣,但或許就是因為習慣,郝壬竟然忽略了小雪已經是個女孩子的這件事,自己,曾幾何時,竟然也開始習慣於小雪的體溫與她細緻的身體。

多少次了,郝壬沉重地問著自己。多少次半夜夢醒時看見小雪可愛的睡臉緊緊貼著自己,睡衣還滑落到肩膀上,他的腦中會浮起輕吻她朱唇的衝動。多少次,當清晨醒來第一眼就看見小雪頑皮地將夾子夾上他的臉,他會想要用力地將小雪擁入懷中。

多少次了,郝壬可以清楚地記得這幾個月以來,小雪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頑皮的笑容,每一次理直氣壯嘟起的小嘴。他可以記得小雪每一個撒嬌,每一次看完漫畫後學到新東西就跑來黏他問問題,與每一次他的不知所措。

「枕頭,龜派氣功是什麼?元氣彈又是什麼?」

「枕頭,為什麼其他人都叫你壬?枕頭也有名字的嗎?」

「壬,為什麼《獵人》251話都不出?」

「壬,男生和女生要怎樣才能生出小孩子?」

「壬,什麼是愛情?愛情是什麼?」

「壬,你愛小雪嗎……?」

每一句無知而純真的問句從郝壬的腦海電閃而過,這幾個月來,無意間將小雪帶回現實世界所過的每一天,女孩從當初的懵懵懂懂變到今天對什麼都似懂而非懂,從當初對郝壬純純的喜歡變成今天眼神中的情意,這一切,不都是自己照成的嗎?

太突然了,郝壬想起過去這段時間自己犯下的每一個粗心,如果不是早上突然間與小雪的身體發生碰觸,終於發現已經無法克制自己對小雪的愛戀,他可能永遠不會發覺自己與小雪間無意中萌生的感情。

自己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小雪,他竟然不知道!

「壬……吻我……像我們剛才那樣……」

床上小雪滑嫩的肉體與她臉上那絲紅暈在郝壬的腦中往返復回揮之不去,郝壬全身發抖地想起女孩那淺紅的朱唇與她身上的幽香,那企盼的眼神,他不禁握住了拳頭。

她是小雪阿……是女媧石靈阿……你不是已經有櫻了嗎?郝壬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說服自己,但不知怎地,他的思緒總會回到小雪那時的神情,那雙碧綠色、意亂情迷的眼中,只映著他,那個只屬於他的小雪。

伸手握住女媧石,發著五彩光芒的它也隨著郝壬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體逐漸溫熱。

自己,還真是個濫情的人阿……郝壬將頭埋入雙膝之中,樹海中,也飄起了一陣乾燥的涼風。

天空漸暗,夜色如同散開的大網般罩住了樹海,黑髮少年就這樣坐在樹林的枝梢直到夜深。



* * *



當郝壬回到天脈宗壇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心情沉重地走回房間,郝壬心煩意亂地在門前站了五分鐘後,終於下定決心推了門進去。

一開門,小雪靜靜坐在床上的身影進入眼中。女孩在看見郝壬時馬上雀躍地站起身來,寂寞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欣喜,但看見那樣的眼神,郝壬卻撇開了臉。

黑色短髮在空中輕輕地劃出一個迴圈,像是什麼突如其來的刺激,郝壬撇開臉的這個動作讓小雪眼中的欣喜瞬間消失殆盡,她停下了原先好像迫不及待要撲過來的這個動作,碧綠色的瞳,緩緩地放大。

小雪,第一次停下了動作。

「對不起。」郝壬淡淡的說。

「壬……」小雪輕輕地舉起小手探向郝壬的方向,像是個盲人急於尋找光的來向般,她一步步向郝壬走來,聲音中帶有一絲畏懼,害怕失去什麼似的。

小雪的手逐漸靠近郝壬的臉,就在青蔥般的手指快要碰到他時,郝壬閉上了眼睛。

「小雪,我說,對不起。」

話語聲在郝壬極度勉強之下出口,聽起來卻是那樣地平靜不帶感情,就像是一根銳利的針。小雪的手觸了電般一顫,然後她緩緩地放下了手。

小雪,沉默了。

當郝壬轉頭時,他看見的是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那雙眼中逐漸垂下了兩行淚水,而其中原本明亮靈活的眼神,此刻卻只有無盡的黯淡。小雪放下了顫抖的手,那淚水,無聲地滑落。

那表情,就像是小女孩失去了最愛的玩具,也像是明白自己再也看不見光明的盲人,卻也帶著一絲驚心動魄的愛戀。在小雪似懂非懂的心中,或許,那麼令她依賴的郝壬正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她的愛情,她的光,她的、只屬於她的郝壬。

不知道哪來的痛覺,郝壬突然間覺得胸口好痛,看見小雪無聲的淚水不停地滑落,他突然間好想將小雪抱入懷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果不能在才剛發現錯誤的現在把情根斬斷,郝壬知道自己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離開,他的小雪。

「……」

女孩掉著淚水退後了幾步,然後,她突然間迅速地從郝壬的身旁衝出門外,幾縷長髮拂過郝壬的臉,才不過一個眨眼,小雪就已經繞到了郝壬的身後,傷心欲絕地往走廊的另一頭奔了出去。

轉頭看著女孩的背影,郝壬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每一次小雪捉弄他成功後的頑皮笑容,以及每次她在夜裡緊緊抱著自己,安祥的睡臉,他好想追出去,但郝壬卻只是咬了咬牙,閉眼關上了房門。

與其在之後面對已經無法離開的事實,郝壬寧可就這樣結束這一切,即使,必須用這樣的結局結束。

仰頭躺上床,郝壬全身發冷地將身體緊緊地藏入棉被中,關上電燈,他一個人躺在黑暗中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他累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這麼累。

房間中黑暗無止盡地蔓延,在郝壬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只記得一個詞。

而那個詞,對他而言,心如刀割。

對不起。



* * *



半夜。

當郝壬再次睜開眼睛時,像是熟悉於什麼似的,他轉頭朝向枕頭的另一端。

熟悉的體溫。

小雪。

淚痕從床上枕頭的另一端延伸到這側,一轉頭,郝壬看見小雪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回到了床上,此刻的她正怔怔地張大碧綠色的雙眼看著自己,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不放。

黑暗中,碧綠色的瞳孔幽幽的發著郝壬熟悉不過的光澤,那眼神,竟是如此的情根深種。

「小雪……」郝壬想說些什麼,但不知道為何的,在一片黑暗中,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喉嚨被什麼哽住般。

「小雪睡不著……」女孩將頭緊緊地靠在郝壬的胳膊裡,像是一隻躲避風雪的小貓。「小雪哭了好久好久,哭累了,但是外面好冷,小雪睡不著……」

「小雪試著去找空房間睡,但是沒有壬的地方都好冷……小雪好冷,哪裡都睡不著,所以又哭了……小雪原本只是想回到這個房間睡,但只要不抱著壬,小雪都好冷好冷,所以……」

說著說著,小雪又哭了起來,黑暗中那雙碧綠色的眼中閃耀著淚水,眼中滿是郝壬熟悉不過的依賴,彷彿是一記沉重無比的槌擊般,剎那間,郝壬再也無法忍受住自己壓抑的情感。

他好愛,好愛好愛小雪,那樣的小雪。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用力地抱住哭泣的女孩,郝壬將唇貼上小雪顫抖的雙唇。彼此的體溫隨著擁抱交融在一起,懷中的小雪啜泣得越來越厲害,郝壬也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抱得越來越緊。

就讓一切,這樣下去吧。對不起櫻也好,小雪不是人類也好,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只要失去了小雪,他寧可當場死掉。

不管是什麼生物,即使有著無比剛強的外表,心中的深處仍然是軟弱的,仍然渴望著情感,仍然渴望著那扇缺陷空洞被填補,哪怕是龍也不例外。

郝壬知道,打從這刻開始,他的身上已經不只有一個逆鱗。櫻也好,小雪也好,他無法隱瞞自己的感情,不管失去了哪一個,他都會灰飛煙滅。

懷中小雪抽搐的肩膀漸漸平靜,兩人靜靜地吻著,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動作。早上的肉體交纏以及慾望已經不復存在,他們就只是抱著吻著彼此尋找著彼此的體溫。


…………

…………

…………


就這樣不知道吻了多久,郝壬才漸漸地將唇從小雪的小嘴上移開,靜靜地看著懷中的女孩,他有點無奈的笑了笑。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小雪竟然睡著了。

淚痕已經乾去,彷彿是終於可以安心般,女孩的睡臉無比安詳,躺在郝壬的肩膀上規律地呼吸著。

接吻接到睡著,也不知道該說小雪是真的哭太累還是太好睡。郝壬輕輕地摟著小雪,知道自己和她的關係又回到以前那樣了。

只是,這次,他確切的知道自己的情感早已深深地繫在小雪身上。

如果說與櫻的初戀是因為太過年輕所擦出的亮麗火花,那他和小雪之間就是一種寧靜而日久生情的愛戀,帶了那麼點依賴,也多了些許的柔情。

雖然生活總是被小雪鬧得詭異萬分,但不知為何的只要和小雪在一起他就可以覺得總是可以靜下來,就像是早在前世就有著什麼瓜葛般。

曾經,他隱隱約約間感到不對勁,每每凝視著小雪碧綠色的瞳,他就會覺得身上似乎有某個部份其實是很嚮往小雪的,那種嚮往,似乎更不僅只是這段時間來的相處所致,或許,某部分的他早已經知道會有這種結局了吧?

他與小雪的感情,竟像是早在前世,早在他們見面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來自遠古刻骨銘心的愛戀,卻於今生再一次愛上相同的女孩,郝壬常有這種感覺。

看著手臂上的雙龍,或許,答案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小雪究竟是什麼人呢?真的就只是女媧石靈嗎?冥炎,又是誰呢?郝壬想著想著,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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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8:52
其七十一 夜襲



月色從窗外照入房間中,散亂了一地的皎潔。身旁小雪平穩的呼吸聲傳來,滿頭亂糟糟的思緒,郝壬難得地沉思著,完全睡不著。

翻身下床,郝壬在小雪的睡臉前駐足看了好幾分鐘,一向都沒什麼心思的他,臉上的表情竟帶了些許的五味雜陳。將女孩身上的被子蓋好,郝壬在房間裡站了起來,看向窗外滿天的星光。

三天後,就是龍首匯英戰了阿……兩個月過得真快呢。想起明天就要動身去『崑崙山』待戰的事情,郝壬不禁有種不真實感。

亂七八糟的自己曾幾何時也變成武者之一了,這種唬爛的劇情,只怕是當初的他作夢也想不到的吧。

代表天脈出戰嗎?但,這樣要怎麼幫陸蘭呢?郝壬抓抓腦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千脈如果不在龍首匯英戰當天,看見陸蘭與饕餮上場,那陸蘭就會有殺身之禍。

而如今饕餮是有了,在他的手臂上,但除非他可以可以在接下來這兩天領悟啥影分身之術的,要不然他也不能同時代表天脈與千脈出賽阿?

再說,陸蘭也是堅持不肯參賽的,那個解飛會怎麼安排呢?郝壬總覺得不能放心,好像自己又會倒什麼大楣的感覺。

倒是,他也與櫻分離兩個月了阿……郝壬想起那個總是跟自己鬥嘴,嚴重起來甚至會打來打去的女孩。

分離的那一天,兩人被天脈弟子襲擊的記憶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而自己看見櫻被一掌打暈就急怒攻心,進而幾乎殺死來人的情景也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幾次的互相搭救,背對著背戰鬥,與櫻倔強的臉紅。或許,早在更早之前,自己對櫻,早已經有不僅僅只是『不小心就把對方的肚子玩大了』的無奈感覺了吧?

自己當時,到底有沒有對櫻做過什麼呢?櫻身體的不舒服到底又是不是兩人『做人成功』勒?想到這裡,郝壬的臉就有些熱辣辣的,怎麼可能和櫻那樣的女孩發生關係自己會毫無記憶呢?那豈不是太浪費……阿、想歪了。

想到與櫻的邂逅過程,郝壬一陣胡思亂想,然後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到了小雪的臉上,思緒再次陷入新的憂愁中。

這段時間來,照道理說,兩人各在天涯的一方,對彼此的記憶應該會隨時間而淡化才對。但不知為何的,櫻的影子在郝壬的腦海裡卻越來越清晰。

及腰長髮,可愛的學生服與每每看見他的呆樣,臉上就會浮起十字憤怒記號然後一拳將郝壬揍飛的絕強破壞力。櫻的笑容,櫻的髮香,以及她頸後那個意義不明的靈魂咒印,一切的一切,都讓黑髮少年不知所措。

那個櫻阿……

『黯瞳』早已盯上櫻的事實從腦海中閃過,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櫻會不會平安無事呢?

而當一切結束後,他和小雪一起回到台灣時,小雪與他不知不覺間茁壯的情愫,又能瞞得了多久呢?櫻又會怎麼想呢?一切的一切,都讓郝壬心亂如麻。

小雪與櫻……嗎?櫻的活潑可愛與倔強,小雪的淘氣頑皮與溫柔。論外表,櫻的美是鮮明的,如同火燄般耀眼刺目,笑起來美得像是熱情的火炎,生起氣來更致命,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輕輕的蹙眉都如此灼熱。相較之,小雪的美,卻像是一望無際的雪,寧靜,銀白,使人不自覺的嚮往、疼惜。

論感覺,有別於和小雪相眠時的寧靜感,郝壬與櫻走在一起時什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出口,成天鬥嘴爭吵不斷,但他卻總是能在和櫻嘴砲的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像是家人一般習慣彼此。

兩個完全不同的女孩彷彿各站在天涯的一方,如火的丹羽櫻,如雪的于小雪。心思至此,郝壬剎那間,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感覺。

他竟然無法確定,自己到底喜歡誰多一點。小雪身上,彷彿來自前生的眷戀,以及櫻身上,今生第一次的初戀。郝壬在黑暗中,低下了頭來。

在房間站定想著想著,郝壬心亂如麻,竟然一點睡意都沒了。窗外的夜幕無色無亮,小雪的規律的呼吸聲越來越沉,偶爾臉上還露出淺淺的笑意,也不知道做著什麼夢。

就這樣站了不知道多久,郝壬突然間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天脈宗壇裡的深夜,就像平常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但不知道為什麼,郝壬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卻又很難去描述那種不協調感。有別於平常發生事情前的『不祥預感』,郝壬就只是覺得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在天山受訓也不算短的一段時間了,隨著腦海中警訊慢慢浮起,郝壬的各種感官自動提升了一個等級,隨著饕餮的靈力逐漸匯集,整棟建築的聲音瞬間全部收入他的耳裡。

小雪的呼吸聲,遠方隱約的蟲鳴,樹海中的呼呼風聲,露水落在地板的聲音以及一些來自遠方、微弱的呼吸聲。閉眼聽了一陣子,郝壬漸漸明白了是什麼不對。

天脈裡,少了人。宗壇裡的呼吸聲,減少了。

人都去了哪裡?

繼續將五識提升,郝壬以不將小雪吵醒的輕微腳步推門出去,在走廊上一陣聆聽,他突然間感覺到一個紊亂的呼吸聲。

呼吸聲時快時慢,其中還帶有一些液體雜音,聽起來就像是呼吸的主人受了什麼傷般。心念一起,郝壬腳下發力,一陣如貓的輕聲奔跑後他已經來到了一個轉角,看見了呼吸的主人。

一個穿著女傭服的女孩,正躺在郝壬的腳下,躺在一片血泊中。

『!』遠遠聽起來亂猜一通,想不到還真的那麼賽給自己猜到了,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事情。郝壬一驚,隨即蹲下身來將女孩側躺的身體扳向自己。

粉紅色的短髮從肩頭垂落,女孩手中握著一把AK47,只是槍頭已經被某種利器砍掉。鮮血從女傭的嘴角淌下,她半開著迷茫的眼睛,臉上也全是鮮血,把郝壬的手弄得一片血紅。

還不習慣於這種血腥味,郝壬捂住了嘴。

「妳是琉璃吧!聽得到嗎?」情急之下,黑髮少年連忙用手抵住女孩的腹部,饕餮之力緩緩灌了進去,但女孩的臉色還是一樣慘白。

「救小姐……紫茗小姐被……」一張嘴,女孩口中積滿的鮮血就大量流了出來,將她俏麗的下巴整個染紅了。看見這種傷勢,郝壬明白自己已經無能為力。

「敵人是誰?怎會……?」看著琉璃黯淡的大眼,郝壬手顫抖了起來。天脈受到襲擊了嗎?他怎會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不知道……那兩個人出手好快……姐妹們都才剛拿槍出來就……」靠著郝壬輸入的靈力勉強說了幾句話,琉璃卻又咳出一大口血花。「他……帶走了紫茗小姐……脈主……和解少爺……已經去追了……但……」

「敵人可能是誰?往什麼方向逃了?」看見比自己小兩歲,幾天前還活蹦亂跳的女孩如今變成這樣,郝壬的心好疼,但他卻只能繼續不斷的問她。

事情太嚴重了,如果不在這裡問清楚,郝壬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很可能是……其他脈的人……他往那……那裡……」琉璃的手輕輕地舉起,朝向走廊的方向,但那手卻在空中停住了。

「琉璃……?」眼看女孩的動作突然間頓了一下,郝壬有點慌亂的問,卻看見她指在空中的手微微地一顫。

小手往下劃過黑髮少年的臉,出現一個鮮紅的的線條。女孩眼中僅存的光芒一黯,郝壬的手一抖,發現自己的真氣再也送不進去了。

頭一垂,女孩的身體從郝壬的手上癱了下來。女傭服上染滿血跡,彷彿是終於把重要的訊息傳下去了一般,她的眼睛緩緩地閉了起來。

琉璃,已經離開了。

可惡,怎會這樣!看見女孩死去安詳的表情,郝壬顫抖著手站起身來,退了幾步。怎麼可能會這樣!自己以往的直覺怎會全派不上用場!怎會到現在才發現事情不對!?

蒲牢、饕餮,你們兩條蠢龍在做什麼!?郝壬將沾滿鮮血的右手按住左手臂的龍形,快步跑了出去。得快去救紫茗才行。

一路上,郝壬又看見了其餘三個女傭的屍身。牆上滿是彈痕,顯然是奮力抗敵留下的痕跡,但女孩們卻沒有支撐過去,有的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有的被自己的槍近距離掃射,身上綻開了無數紅如玫瑰的血花。

那種隱約的不協調感在郝壬看見每一個女孩的屍體時就會閃過一次,但熟悉的直覺卻完全沒有出現。郝壬只是完全不明白地迴避女孩們死去後卻仍睜著的視線,像是逃離什麼般,幾個身法,郝壬已經衝出了天脈宗壇巨大、充滿血腥味的建築群。

「蒲牢,你可終於出來了。」

一出門,一個陌生的語調就從後方上面傳來,閃過無數子彈的警訊一起,郝壬一跳起躍,在空中連續四個轉身後,他已經落在十公尺外,地板上插著少說20把飛刀。

黑髮瞬間化為紫髮,紫炎轉瞬間從郝壬身上炸開,照亮了建築外巨大廣場的每一角落。郝壬抬頭,看見一個黑衣的身影正坐在天脈宗壇仿古的飛簷上。

黑布矇臉,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黑衣人輕探雙手,雙手各用手指夾了四柄飛刀。一個甩手,郝壬眼前一花,8柄飛刀竟然比子彈來得還要快。

『靈瞳』一開,飛刀上的靈力瞬間被郝壬捕捉到動向,紫炎爆盛,郝壬凌空抓了柄飛刀然後劃出一個光圈。

七柄飛刀斷成兩截掉到地上,紫眼向上迎上了黑衣人的目光,郝壬將手中的飛刀射了回去。

飛刀上燃著紫炎,黑衣人也不硬接,從飛簷上一躍而下站在郝壬的面前輕鬆閃過攻擊。燒著紫炎的飛刀雖然射了個空,但黑衣人卻看見那把小小的飛刀竟然以一射之力將整個飛簷都炸了開來,熊熊燒起了紫炎。

如果不是用閃的,自己只怕也接不住吧……嗯……黑衣人暗咐。

「你是誰?」就在黑衣人思考的時候,一陣狂猛的龍威突然撲面而來,抬頭一看,他就這樣和紫髮少年的眼神交在一起。

紫色馬尾無風自動,全身的白襯衫都隨著紫炎火花緩緩飄起,照亮了整個廣場。藍紫色火燄中的郝壬『龍威』無盡蔓延,和他憤怒卻冷靜得毫無表情的臉配起來直如天神一般,黑衣人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很好。」感覺到眼前郝壬的強度,黑衣人不擔心,反而冷冷地一笑。

「好啥?」郝壬面無表情的問。

「天脈還有你這等人才,好在今天老夫有來,可以將你在這裡解決掉,要不,恐怕敝脈幾天後的『龍首匯英戰』會遇到瓶頸阿?」

「喔是是是您說得是。紫茗勒?」郝壬不理會對方言語中的森冷殺意,自顧自的問著。

「解紫茗嗎?落在老夫的師弟身上,現在只怕已經凶多吉少了吧?」蒙面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嘲諷。「天脈武技確實可怖,但其心計卻如此之嫩。恐怕追著老夫師弟的脈主解峰與大弟子解飛,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脈中的你就要大禍臨頭了吧?」

「喔,幫你拍拍手。調虎離山阿?」郝壬零零落落的給了黑衣人幾聲掌聲,從他沒什麼波折起伏的語氣中,黑衣人完全無法猜到郝壬腦袋裡在想什麼。「但我能不能先問問,你真的那麼有自信可以把我打趴?」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黑衣人冷冷的笑聲。「老夫不殺無名之輩,你報名字吧。」

「你老師。你老師的你,你老師的老,你老師的師。夠清楚了嗎?需不需要重複?」郝壬握拳,紫炎爆盛。

「很好,有種。」

黑衣人冷哼一聲,夜色之下,廣場之上,一股前所未見的強大靈力往郝壬撲來

其七十二 凰之破



月色下黑色的身影一閃即逝,身法竟然快到整個人都和黑暗融成了一體。但看見這種速度,此刻的紫髮少年卻沒有太多的驚訝,郝壬沒有多少猶豫,紫炎勁出手就是一記『崩』。

狂野的草書字剎那間壟罩住了郝壬全身,他一掌打向身旁的黑暗處。紫龍在手臂上狂繞二十多圈後劃破黑暗,一個黑衣的身影赫然間出現在『崩』掌的前方。

動向被猜到了?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略微的訝異,隨即一個手肘將郝壬的『崩』掌略微撞偏,兇猛的紫炎往空處射出,雖然大多數的力道都被黑衣人精巧的技擊卸掉了,但餘力卻還是將他震開兩公尺,好不容易才勉強停住身體。

破壞力真強,倘若不是郝壬還不懂關節技,剛那掌絕對可以精準的印在自己胸前。自己的動作,竟然打從開始就被預測到了嗎?黑衣人看著郝壬的紫眼,然後從其中發現那雙眼中竟然依稀有著溫潤的微光。

『靈瞳』?是『靈瞳』?黑衣人一驚,隨即沉思了起來。九脈之中,除了擁有最強眼力與瞳術的『青脈』外,他還沒聽說過有什麼人可以學會這種直接看穿靈力的瞳術。

不需要『蜃龍螭吻』,就可以直視靈力嗎?看樣子,自己有必要再加快攻擊變化的模式了。黑衣人瞇了瞇眼。

就在黑衣人暗自蓄力的時候,郝壬的手臂上突然間出現了橙炎。清涼感逐漸退散掉使用『崩』後的抽筋,紫髮少年在自己的手完全恢復時再次切回紫炎,然後,將身體微微的壓低。

狀況很好,這場戰鬥不會輸。龜在天山兩個月沒跟人交手,郝壬只覺得全身都興奮了起來。自行領悟的『靈瞳』,在實戰中用起來竟然有這麼好用,郝壬自己也覺得很訝異。

就像人出拳時,必須先將力氣積蓄在手臂上一樣,只要能事先察覺對方運力的方向,郝壬就可以判斷出對方下一次攻擊是什麼模式,是拳是腿,只要看對方把靈力運到哪裡就夠了。

不會輸。無窮的自信隨著『龍威』將敵人的氣勢完全壓了下去,郝壬的腳下發力,向黑衣人衝了過去。同時,黑衣中的人影也在一笑間同時和郝壬一齊起步。

兩人同時一躍,紫炎在空中爆盛,帶來一陣灼熱的氣流撲向黑衣人。後者一個低頭同時也向郝壬的臉近距離射出八把飛刀,但卻都被紫髮少年仰頭躲開了。

似乎是知道紫炎厲害,黑衣人完全不敢硬碰硬,只是靠著比郝壬好上一大截的身法不停遊走,手中飛刀好像永遠用不完似的,永遠可以向郝壬射出一大叢,這種攻擊模式使得他完全不敢掉以輕心,只要一個閃神自己就會當場變成刺蝟。

雖然兩人嚴格說起來速度差不多,但畢竟郝壬實戰經驗不多,很容易做出多餘的動作,反觀黑衣人的動作卻是熟練無比,每一個轉身都可以輕易避掉郝壬的攻擊,腳步也不知道怎麼踩的,他竟然就是可以在迅速移動的郝壬四周繞圈圈。

即使有著『靈瞳』,郝壬還是沒辦法完全掌握黑衣人的動作。而他的動作,黑衣人卻反過來瞭若指掌,看樣子先前的一掌對方還有所保留。郝壬暗自猜測。

兩人出手的速度奇快無比,轉眼間就已經在廣場上打過數百招,但不管怎麼打,兩人的拳掌卻從來沒有交會過。就像是畏懼郝壬身上的紫炎與護體真勁般,每每一出現硬碰硬的時刻,黑衣人總是會迅速後退避免和郝壬交手。

『碰!』

「哇靠。」一掌氣擊聲凌空傳開,郝壬胸口一痛,這是交手之後他首度中掌。

紫炎爆盛逼開黑衣人,兩人的身影驟分。

有別於天脈的炎紫柔勁,黑衣人的掌力剛猛無比,一掌下去把郝壬打得都快趴倒了。治癒的橙炎第一時間流過胸前的傷口,隨著身上的不適感慢慢降低,郝壬暗自喘了口氣。

戰鬥技巧果然還是差太多了,只有先天的優勢站在自己這方。

有饕餮在,像剛才那種掌力不管中了幾掌自己都有辦法站起來,有蒲牢在,對方就不敢太過近身猛攻。身上有這些優勢,持久戰下來郝壬輸是不會輸,但倘若沒有新招出來,他是留不住對方的。

「果然難纏。」黑衣人看見郝壬思考的表情,冷冷地說。「但你也發現了吧?你的戰技,與老夫比起來相差太多了!來來去去也就一個攻擊模式,動作既生嫩又容易猶疑,只憑著掌勁與靈力優勢跟老夫耗,成何體統?」

「老夫老夫,你是有多老啦……」被念得很不爽,郝壬隨口回答。心裡卻想著另一件事。

他還有一招,還沒用。



郝壬的思緒回到了前天早上,與紫茗最後一次在圖書館上的課。

「我說,壬。」印象中,坐在閱覽桌前的紫茗是這樣說的。「這兩個月來,上了那麼多課,你已經大概都學會經脈理論了吧?」

「算是吧。」那時的郝壬,看著身旁正努力看漫畫的小雪嘆了口氣。「除了名詞都記不起來以外,理論上穴道位置和一些基礎應該都OK……只是我學這些到底有什麼用?」

郝壬抓抓頭,上了這麼多的經脈理論課,打坐練氣之類的東西是學了不少,大周天小周天也勉強搞懂了,但嚴格說起來他卻是什麼長進也沒有。

本來嘛,有饕餮在,郝壬根本就不需要去練什麼內功的,只要閒來沒事多吃幾碗飯靈力就會多到爆炸,讀了那麼多書,背了那麼多穴道,卻練也不能練,打也不能打,書太珍貴,泡泡麵時也不能拿來蓋,他真的搞不懂學這些是要做啥。

「有用的!」紫茗把桌上的書疊起來整理。「學會了經脈理論,雖然表面上沒什麼變化,但你身體的『靈控力』自然就會變好,真氣在經脈裡跑起來也會比較順暢。」

「靈控力?那啥?好吃嗎?」

「不好吃,但是很有用。」紫茗伸出一根手指。「有了良好的靈控力,你就能夠控制自己靈力的輸出量,也就更可以控制自己出手的力道。真正的高手,出手之間都是能發能收的,現在的你,掌力強是強,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

「喔。所以?」郝壬心不在焉。

「所以,有了靈控力,你才能學會天脈的奧義武技。」紫茗說。「『崩』掌威力雖大,卻只能近戰,不易命中,只要對方存心躲避就沒用。『震』是絕招,使用後容易造成脫力,所以也不能常用。剩下的就只有『遠當』了。」

「但普通的『遠當』,卻只是中長距離的狙擊技,需要長時間瞄準,近戰的時候常常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要具有更強的靈控力,能夠控制『遠當』的出力,就可以學會那一招。」

「學會那一招?」郝壬看著紫茗伸出的手指。

「對,那也是今天我要教你的最後一課。」女孩微笑。




一幕幕的場景從郝壬腦海中快速飆過,他曾聽紫茗口說,卻從來沒機會練習的『那一招』的使用方式一閃而過,郝壬散漫的紫眼,緩緩地變得銳利了起來。

「唔……」黑衣人眼看郝壬的眼神改變,不由得也提高了戒心。雙手放入懷中又抽出八柄飛刀,蒙面的他警戒地將身體的重心壓低。

不認真拿出壓箱底的本領,看樣子很難過關了……黑衣人暗暗地吸了口氣,將拿了飛刀的雙手藏到背後,似乎正在做什麼蓄力的動作。

透過『靈瞳』,郝壬可以看見黑衣人身上的靈力迅速地提升了不只一個等級,全身更是泛出強烈的壓力,直把郝壬身上的『龍威』都給蓋過去了。狂猛的殺氣隨著黑衣人僅露出的眼睛微微一瞇,化作旋風向郝壬撲面而來。

剎那間,黑衣人的身影消失。

好快!在哪!?郝壬有點不可置信地發現黑衣人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速度竟然快到就連『靈瞳』也捕捉不到方向。

「咻!」

破空聲從後方傳來,郝壬沒有猶豫地往前一個空滾翻,看見少說四柄飛刀正插在他原本站的地方。

才剛落地,不知為何的,郝壬卻感覺到背脊後面又是一陣涼颼颼的。飛快地向後一轉,郝壬險險地抓住簡直已經飛到肚子前一公分的飛刀,完全不了解對方的身法怎會快成那樣,剛才他不是才剛射出飛刀過嗎?怎會瞬間又換了個方向射來?

郝壬還來不及驚訝,眼前突然間又是一閃,黑衣人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微蹲在自己面前。手飛快地拔起剛剛落空刺入地面的飛刀,黑衣人的手虛晃一下,又是八把飛刀朝郝壬的額頭飛來。

靠,怎可能這麼快的?距離太近,郝壬只能迅速地仰頭閃過五把,接住一把然後再險險打落兩把,如果不是經歷過閃子彈的訓練,他敢打賭自己的額頭此時一定已經插了幾把飛刀。

來不及放心,黑衣人的身影一閃又來到正上方,飛起一腳向郝壬的胸口踹來。還保持著弓身後仰姿勢的紫髮少年一驚,這種姿勢下,那種角度踢來的踹擊還可以閃得掉就真的有鬼了。

紫炎一起,避無可避的郝壬決定給他硬擋回去。雙臂護在胸口,郝壬就這樣將黑衣人可以開碑裂石的一腳硬擋在空中。

「果然,還是太嫩了。」劇震傳來,就在郝壬以為自己終於擋住了黑衣人的攻勢時,他卻發現後者蒙著的臉露出了殘酷的笑意。

『咻!』雙手一甩,黑衣人手中不知道在何時藏起的八柄飛刀夢魘般地向郝壬當頭罩下,紫髮少年臉色一變,雙手為了抵擋踢擊已經被封住了,這種極近的距離下,要閃根本就是不可能,原來先前的所有攻勢就是為了這個伏筆!

紫炎爆盛,郝壬奮力震開了黑衣人與飛來的刀光,但畢竟距離實在太近,黑衣人的手勁又強得恐怖,飛刀只被震飛了六把。當郝壬抬頭時,兩把刀已經幾乎離他的臉不到半公分。

閃不掉了。

糟。

腦中一片空白,隨著飛刀一吋吋地接近郝壬帥氣的臉,他的腦海中迅速地流過無數的訊息。




紫茗的聲音。

「控制『遠當』的出力,藉以收束為不需聚氣就能從指尖射出的劍氣勁。雖然威力弱了不少,但卻可以在很短暫的時間內做出反應,而且密度與銳度相對的也變得很高。學會了最後奧義的『那一招』,天脈的所有武技你就已經算畢業了。施以巧勁則成隔空點穴,那倘若施以威力足以貫穿一切的紫炎,那……」紫茗微笑。





一切的一切都從郝壬的腦海中快速閃過,然後,他看見自己的雙手微微的伸出兩根手指。

『那一招。』

「炎紫柔勁˙凰破!!」解紫茗上給郝壬的最後一課在腦海中化作一個招式的名字,剎那間,黑衣人與郝壬中間閃過了兩束亮如白晝的紫光。

『遠當』

『遠當』

雙指上出現了小小的草書字,雖然字小,但那靈力收束的密度卻讓紫炎剎那間亮得無法想像。

就在飛刀及膚之時,郝壬的兩根手指上突然間各出現了一道強如雷射的劍氣勁。黑衣人的眼前一亮,伴隨著強烈的靈力撲面而來,他看見那兩把飛刀在轉瞬之間被那兩道紫色劍氣直接貫穿,彈到了高空中燒成了沙塵。

黑衣人無比訝異,站在原地看著那兩把飛刀燒著毀滅性的紫炎在空中不斷旋轉,消失殆盡。然後,他聽見自己驚恐的聲音。

「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天脈的奧義……凰破……?」

黑衣人仰天看著燃燒的飛刀,像是嚇到般一個停頓,然後,他的眼睛捕捉到郝壬在一片紫炎之中將手指對準了自己的景象。

如雷射般強烈的紫炎以細束狀射來,擦過空氣發出強烈的爆炸聲,訝於郝壬這招的威力,黑衣人慌亂地跳起身來,險險地閃過郝壬的劍氣指,讓紫炎在地板上畫出一道恐怖的劍痕。

劍氣指一束一束地射來,紫炎之中,紫髮少年有點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只要將手指對著黑衣人運勁,他的指間就會像雷射槍般射出連自己都感到威力恐怖的劍氣,才不過隨便指指點點幾下,他就佔了絕對上風。

黑衣人的身法如鬼似魅,飛快地閃過郝壬射來的每一束『凰破』,但畢竟是用身體閃,遠遠不及郝壬只是動一根手指頭的速度,才不過片刻,他的身法就已經左支右絀。

「到此為止了!」逐漸掌握到氣劍指的訣竅,郝壬臉上閃過一絲笑意,然後飛快地對黑衣人很有禮貌地比出了一根中指。

劍氣狂猛無匹地直接衝向黑衣人的胸口,後者大驚起躍,卻發現郝壬也跟他同時跳了起來。

「我再說一次,我的名字叫做你˙老˙師!!」紫炎爆起,郝壬在空中直接截住了黑衣人,透過他紫色的瞳,郝壬看見自己一掌印上了黑衣人的胸口。

『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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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19:51
其七十三 真相



狂猛的草書字在紫炎中震天炸起,將整個天武廣場都映入一片紫光之中,當郝壬將手掌印在黑衣人的胸口時,掌力瞬間化作紫龍旋轉手臂二十多圈飛快朝向黑色的身影衝去。

灼熱的靈力在黑衣人的胸口燒開,紫龍尚未及體,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護體真勁被郝壬手上螺旋形的外圍環流瓦解殆盡。

糟……會死!黑衣人眼中倒映出郝壬身上熊熊的紫炎,從這種掌力看來,被打中的話自己一定會馬上被柔勁瓦解成灰!但……

黑衣迅速被螺旋狀紫炎摧枯拉朽地揉爛,黑衣人眼中的恐懼一閃而過,眼看紫龍就要及體,突然間,他看到郝壬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手掌一偏,郝壬的手,竟然在那不到十分之一秒間將『崩』掌改了個方向。

手臂上的紫色炎龍形從黑衣人的身旁綻出,炎龍形在空中扭轉冒出一叢亮麗的紫炎後緩緩消失,然後,整個廣場,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兩人落地,郝壬緩緩向後跳開,透過黑衣人放大的瞳孔,他看見郝壬帥氣的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

…………

…………

…………

兩人對看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一陣良久的沉默後,紫眼的郝壬終於發出了個輕鬆的聲音。

「夠了,用自己擅長的招式吧,有所保留的實力,是打不倒我的,解飛。」

話一出口,『解飛』這個名字彷彿是什麼關鍵句般,讓黑衣人的身體輕震了一下。後者先是沉默了10秒大概,然後才發出了郝壬熟悉的那個聲音。

冷冰冰的,解飛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黑衣人閉上了眼睛,身上逐漸冒出與郝壬相同屬性的氣。繞體的柔勁緩緩地將臉上的黑布揉成碎片,一張約略35歲,冷淡的臉逐漸出現在郝壬的面前。

眼前的黑衣人,赫然就是天脈的大師兄,解飛。

「不久之前。」郝壬笑笑。「大概是在我第一次被你一掌巴到,兩個人都停頓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猜到今晚這一切都是假的了。」

「何以見得?」解飛冷淡的問。

「不協調感。」郝壬說。「那個時候在房間,什麼聲音都沒聽到,出來的時候琉璃她們就趴了滿地。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蒲牢和饕餮不可能沒有感覺到,那個時候我就特別留心了。」

「然後?你留心到什麼?」解飛。

「四個女傭之中,只有跟我說過話的琉璃的心跳是真的停了一下子。其他的三個,在我經過的時候,卻都還有著一點幾乎聽不見的心跳聲。」郝壬笑著轉頭看向巨大的建築群。

「而且,她們在我離開這棟建築之後沒多久,心跳聲就越來越大了,就連原本應該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琉璃都慢慢恢復心跳,這……看不出來有問題就真的有鬼了。」郝壬補充。「我猜,應該是用了藥吧?」

「藥?」解飛冷冰冰的聲音又問。

「嗯,這樣琉璃她們的狀況就可以解釋得過去了,我猜大概是像武俠小說裡說的,可以讓人暫時耕去種一段時間的那種『龜息』藥吧,藥效會隨時間減弱,然後慢慢才恢復心跳這樣。」郝壬回答。

「由於你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發現異樣走出房間,為了避免穿幫,所以就叫除了琉璃外其他三個演死人的先吃藥,反正她們也不會跟我對話到,不用太過強調她們確確實實掛了,只要讓她們的心跳減弱到幾乎聽不見就行,反正我大概也不會太去注意。反之,必須跟我對話的琉璃卻是先將藥含在嘴裡,等到看見我時才吞下去,營造出慢慢死去的效果。這樣子,那些女孩們心跳的微弱變化就說得過去了。」

紫髮少年一笑,黑衣的解飛沉默地先是看了得意的郝壬一陣子,然後慢慢的拍起手來。

「厲害。」解飛低頭閉眼,冷峻的臉上終於首度露出一點笑意。「浪郝壬,想不到就連站在這裡,還是在戰鬥中,你都可以把那麼遠的心跳聲聽得清清楚楚,看樣子,是我太低估你了。即使是你,也終於變聰明了……」

「喂喂,我對最後一句有意見……」郝壬抗議,但解飛卻沒有理他。

「正如你所說,我確實是用了藥給琉璃她們吃。藥效也確實像你說的那樣,可以暫時停止心跳5分鐘,減弱心跳一個時辰。原本是打算用足足可以停止心跳三個時辰的藥,但因為一來停心跳那麼久,很可能會讓她們腦死,二來也沒必要。但以如今的情況看來,似乎確實是有必要的阿……」解飛閉眼繼續說,這句話讓郝壬一陣黑線。

「喂喂,後遺症是腦死欸,你不會是真的想對她們……」郝壬黑線,哇靠,用不著為了演戲演得假戲真做吧?把四個14歲女孩搞成植物人很好玩嗎?又不是在寫獵奇小說。

「……你說得沒錯,今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測試你的武功近境而演的戲,目的就是要看你在認真之下能發揮多少能力。雖然意外被你拆穿,但目的是達到了……」從解飛的語氣聽來,郝壬的抗議聲顯然沒被聽進去。

「凰破一成,天脈武技已然盡全。浪郝壬,雖然不願,但解某不得不承認,今晚,是解某輸了。」

「等等。」聽見解飛的話,郝壬疑惑的問。「剛才的戰鬥,你為了隱藏身分,根本沒有發揮出實力對吧?如果用你擅長的下去打,我根本就不會贏啊?」

「不,你已經贏了。」解飛低頭。「贏在那一招,『凰破』。」

語畢,黑衣的解飛抬頭看向無月的夜深。

「天脈外強中乾已久,脈主之下,脈中無人可以稱得上是真高手。解某雖然有意振興,但武學天賦也已經到了極限,我,從來就沒學會天脈的奧義『凰破』。浪郝壬,就某個程面上,解某很羨慕你。」解飛淡淡的說。

「……」聽見解飛這種語調,郝壬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是看著解飛那冷冰冰的表情。

「『凰破』已成,搭配你幾近無窮的靈力,再怎麼戰都已經沒有意義了。解某是打不贏你的。」解飛平靜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

「浪郝壬,這段期間來,解某不知道天脈教你武道究竟是不是個錯誤。『九脈龍炎』一系長期爭權奪利,為了那九脈之首的名號內鬥已久,早已式微,而本質也已腐敗殆盡,變成純粹的利益團體,甚或黑社會一般的存在。自相內耗之際,與『五嶽劍天』的對峙也與日俱增,也不知道九脈能不能繼續存在到下一個百年。你是龍也好,是人也好,解某只希望你能將學到的東西好好記著,別讓這些武技失傳。這也是解某身為武人的最後一絲驕傲了。」

男子背向郝壬淡淡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走入了建築中,背景,竟帶了那麼點的蒼涼。

「夜深了,早點睡吧。」

走了幾步,解飛冷然的聲音傳來,已經時過中年的他,終於在一片夜色中消失了蹤影,只留下郝壬還站在廣場的中央。

而夜與星空,是越來越寂靜了。




* * *




第二天早上,彷彿什麼都沒發生般,為了避免吵醒小雪、半夜低調溜回房間繼續睡的郝壬直到中午才醒過來。

一睜眼,小雪貼在他胸口的暈紅臉蛋就進入視線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女孩竟然整個人睡到他身上去了,看她陶醉的樣子,郝壬甚至可以確定她是很早就醒過來,然後死命抱著自己直到現在。

「壬早。」就在郝壬有點傻眼的時候,小雪的頭就這樣抬了起來,撒嬌地笑著。

「阿早……」郝壬不知所措地回答,但話還沒說完,兩片柔軟的唇就已經吻住了他。

哇靠。

小雪的體香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身為一個身體健康頭好壯壯的16歲青年,郝壬才剛醒來哪受得了這種刺激,身體一個狂震後,黑髮少年已經從小雪柔若無骨的身下迅速溜走,背靠著門狂喘氣。

「小雪妳幹麻?」郝壬說話比機關槍還快。

「小雪哪有幹麻?倒是壬,直到剛才為止,你都用什麼東西頂著小雪阿?睡在你身上好不舒服喔。」床上的女孩看著郝壬一如往常被她嚇到後的大動作,有點不解的問。

「用什麼東西頂著妳?」郝壬茫然。「哪有?」

「有……」女孩碧綠色的眼睛在郝壬身上繞了幾圈,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般,小雪的手指突然指向郝壬身上的某個地方。「喔對,就是那個!」

…………

…………

…………

「小雪,我們去吃飯吧。」

「好阿!小雪肚子餓了!」

帶著一臉黑線,黑髮少年就這樣轉身走出了房門,下意識地將白色的T恤向下壓了點。

身後小雪蹦蹦跳跳下床的聲音傳來,這個時刻,郝壬清楚地知道自己完蛋了。

其七十四 前往崑崙



和小雪在飯廳吃完午餐後,郝壬看著牆上的月曆,靜靜地想了起來。

月曆距今兩天後的日子被紅筆圈了起來,上頭還有著紫茗娟秀的筆跡『加油!!』,郝壬知道,那就是龍首匯英戰的日期,一場每隔百年才會舉行一次、決定『九脈龍炎』之中,哪一脈為九脈之首的武鬥。

該是,出發的日子了。

解飛昨天說的話從腦中一閃而過,郝壬想起今天就是到『崑崙山』待戰的日子,也是他在天脈的最後一天了。

兩個月嗎,還真是快阿……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變成很唬爛的武俠,還曠課跑到天山上面修行兩個月,接著又要去參加武鬥大會,這種事情想一次就無力一次,為什麼命運偏偏選上自己這平凡的死老百姓呢?

自從遇上蒲牢後,他的生活就全亂了,郝壬低頭看著桌面。

照理說,像他這樣糟糕的一個人,要說起未來的話,應該是會成功的以趨近於零的成績畢業,然後考上超偏遠的私立大學,畢業後成為某沒前途小公司的小職員或清潔工,然後娶個頗愛國且善良的老婆,最後平平凡凡的過完一輩子。

但現在,什麼都亂了。郝壬看著玻璃桌子倒映出來的、帥得不可思議的自己,有點茫然地發起了呆。

這樣子,真的是好事嗎?他有了世界上所有人都曾幻想過的奇遇,但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嗎?郝壬不知道。

「壬……」就在郝壬想得出神的時候,一雙雪白柔嫩的手突然間從背後環住了他。「壬你在想什麼呢?可以跟小雪說嗎?」

「小雪……」聽見聲音,郝壬轉頭看了看小雪好奇的眼神,然後閉上眼睛停下腦中的思緒。「不,沒什麼,只是想睡而已。」

「想睡的話,壬你可以到飛機上再睡。小雪也有點睏說。」女孩揉了揉眼睛,但其中的一個字眼卻讓郝壬有點迷惘。

「啥飛機?哪來的飛機?」

「就是飛機阿,壬你不知道嗎?」小雪一臉驚訝。「小雪記得早上大概八點的時候,紫茗有來叫你十點前要準備好搭飛機阿,你那時還丟了個枕頭回答她不是嗎?」

面色平靜地聽完小雪的敘述後,郝壬將頭一格一格地轉了過去,然後很成功地發現牆上的時鐘相當中肯地指著下午1點45分。

非常好。

「小雪,聽我說。」郝壬平靜的說。「跑。」

「跑跑跑!!」

伸手抓起小雪柔若無骨的手,郝壬體內的雙龍之力瞬間爆發,幾秒後他已經一頭撞出了天脈宗壇的大門。

十點就該出發的飛機被自己拖到下午快兩點,郝壬滿臉黑線,雖然知道飛機不可能丟下他然後自己飛走,但解飛的臉色……不,該說是整架飛機上的人臉色應該都不會好看到哪去,更不用說裡頭還有一隻也到崑崙山一趟的天脈脈主解峰……郝壬已經做好死在飛機上的心理準備。

一出門,一架豪華的私人飛機正停在天武廣場正中,連帶的也讓郝壬的臉上摔下一大片黑線,那個站在機門前的人除了解峰還有誰?

「浪郝壬,我說你……」解峰淡淡地看著從飛奔變成躡手躡腳走過來的郝壬。

『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啊!!』天脈脈主猛地大喝。

話一出口,一股強大的『震』氣勁就撞上了郝壬的胸口,『龍威』之勢隨著無端颳起的狂風撲天捲地而來,才不過一個瞬間,黑髮少年就被解峰一聲大喝喝退了至少3公尺,好不容易才用腳底煞住車,難過得幾欲吐血。

哇靠,獅子吼阿?『震』還能這樣用喔?抬起頭來看著解峰緊繃的臉,郝壬只覺得無盡的壓力不斷撲面過來。

『龍威』差這麼多,看樣子沒搞頭了……暗自嘆了口氣,郝壬知道即使可以打贏解飛,自己還是與身為『脈主』的解峰有無可跨越的差距。

打贏解飛暗爽一個晚上,到頭來自己還是被人家一句話就吹飛了。蟲太跩會被鳥吃,新手太屌會被高手電,郝壬決定以後做人要乖點。

「上飛機吧,再不上就遲了。」解峰威風凜凜地看著郝壬一兩分鐘,然後轉頭走上了登機台階,天脈門人註冊專利的馬尾一甩,白髮的他已經消失在飛機的艙門前了。

看見解峰離開,郝壬終於鬆了口氣。從地上跳起,他突然有點疑惑的發現剛才那一喝竟然對小雪完全沒用,女孩還是站在她原本的位置上,眼神中滿是好奇。

「壬,剛剛那個杯杯是怎麼用的阿?好涼喔!」小雪笑著問,這個問題卻讓郝壬更加迷惘了起來。

(杯杯:伯伯【台】)

解峰的『震』對小雪沒用嗎?郝壬回想起之前幾次也是這樣,小雪對什麼事情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那種感覺就像她是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的個體,什麼事都與她無關。

小雪一定與常人不同,那只因為她是女媧石靈嗎?。

自己愛上的女孩,怎會都是謎團一堆的女孩呢。郝壬抓抓頭,放棄了再去想這些事情。

拉著小雪的小手一起步上飛機,郝壬在不算大的機艙裡看到了約略20個人,其中包括了紫茗、解飛、陸蘭,其他的四個女傭赫然也在其中,人群裡甚至還有上次偷襲郝壬和櫻的那個人在。

脈主解峰不在其中,大概是在另外的艙吧,郝壬猜想。

陸蘭靜靜地坐在靠窗的角落看向窗外,身旁緊臨著彷彿正在想事情的紫茗,兩個美女就這樣少有地毫無交集。

像是有了什麼共識不能讓陸蘭猜到什麼般,機上所有人都沉默著,就連原本活潑亂跳的四個14歲女孩都只是抱著步槍無聲地玩牌,整個艙內凝重的氣氛簡直就像是911時知道自己要去撞雙子星大樓的乘客。

看到這裡,郝壬頭皮已發麻。機上這種詭異的氣氛竟然因為自己的遲到而持續了四小時,想到這裡,黑髮少年有種想跳機的衝動。

看見郝壬和小雪上機,紫茗微微地抬起頭來,隨即平靜地起身抓住牽住郝壬的手往另一頭走去。女孩向解飛丟出一個眼神後,天脈的大師兄也一臉冷淡地站起身來。

「到另一艙去談吧。」解飛用眼角看了下陸蘭,用細弱蚊蚋的聲音說。

跟著紫茗走了幾步,女孩從走道上拉開了一個門,三人一靈體隨即快步走入門後出現的小會客室,逃離那個詭異的氣氛。

「壬你怎麼遲到這麼久!我不是有去叫過你嗎!」略微鬆口氣之後,紫茗馬上用刻意壓低的音量唸了過來。

「阿今天的天氣很好……」郝壬扯開話題,但卻很失敗的發現解飛和紫茗都是一臉不爽。

「壬,你根本不懂對不對!陸姊姊的心情……」紫茗生氣地坐了下來。「對她而言,這趟去『崑崙山』等於是要去赴死的!千脈至今還在找她呢!你怎麼可以讓傷心的她就這樣等掉四個小時!」

郝壬想起千脈只要不能在『龍首匯英戰』當天看見饕餮出戰,就會對身為宗繼的陸蘭下殺手這件事,而此刻就要去見自己的父親千脈脈主並任由他發落的陸蘭,心情可想而知,他真的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

「我……」心念及此,郝壬回想起剛才陸蘭看向窗外的表情,淡然無波之中卻帶有一絲遙遠的傷感,那表情竟像是已經認了命,他不由得覺得一陣愧疚。「真……真的很抱歉……」

「知道愧疚就還好,只希望下次你做事情前可以先想一想,腦殘是沒藥醫的。」看見郝壬低頭,解飛冷冰冰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只不過最後一句話讓黑髮少年瞬間大囧。

「喂喂……」

「浪郝壬,後天就是龍首匯英戰,時間不多,我大略跟你說一下規則。之前我們第二次見面時,我曾經跟你說過參賽方式,你是否還記得?」解飛不理郝壬的抗議,自顧自的說著。

「非常好,忘光光。」郝壬很有把握的回答,第二次見面時?那時他出生沒郝壬自己都沒把握。

「諒你也記不起來,也罷,我再說一次詳細的。」解飛冷淡的說。

「龍首匯英戰分三部分,武戰、御靈戰和總體戰,由一人一御靈組成一隊,三戰中二勝者即可贏得那場比賽。每一脈可以派出不限人數參戰,但由於天脈近來人才不多,所以我們只派得出三人參賽,分別是解某、紫茗、以及解某的師弟。其中解某的師弟你已經見過面了,他就是襲擊你的那個人,不成材如此,也不用指望他。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也等下再說。」解飛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感情。

「武戰如你所知,就是雙方武者彼此交手藉此分出勝負,賽中可以帶任何武器,『御靈』除外。得先告訴你的是,武戰名義上說是點到為止,但實際上別脈的人絕對不會只碰碰你就算了,自己得小心。」

「等下……」郝壬插話。「可以帶任何武器上去?槍勒?砲勒?難道對方開坦克上去也要打嗎?」

「你覺得區區槍砲彈藥或者一輛坦克,在武者眼中會有多少地位?」解飛將手掌攤平,強勁的真氣瞬間化作白煙緩緩飄起。

「喔,好吧……」郝壬抓抓頭,看樣子解飛說的也有道理,自己都已經是個連重機槍掃射都閃得掉的人了,大抵上如果對方真的開坦克來大概也沒啥搞頭吧。

「……可以帶任何武器上場,你的情況很特殊也正是因為如此。武戰的時候你得和紫茗一起上場,不是以武者的身分也不是以御靈的身分,而是以『武器』的身分出戰。」

「蝦咪?武器?」郝壬一臉驚訝。

「對,以這個的身分出戰。」說著,解飛從腳旁抽出了一個黑色小箱,看起來就很像是黑道毒品交易在用的箱子。

將盒子輕輕一開,透過一陣金屬亮光,郝壬終於看見了接下來這段時間他的新身份。

炎˙紫˙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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