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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Kezak(築) -【天盡】龍炎之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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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34:30
其一百零四 小可愛



小雪今天穿的是一件小可愛。

或許是由於天脈裡不乏愛漂亮的女孩小雪總是可以從衣櫥裡挖到奇奇怪怪的的衣服來穿。

從最奇怪的護士裝到郝壬在穿的白襯衫,小雪每天的打扮都不同但沒有一天是乖乖穿的。

有時候上半身明明穿的是白色厚重毛衣,下半身小雪卻總會套件短短的熱褲露出白皙修長而引人遐想的大腿,當事靈更是冷得連打噴嚏菬萓蒨菛,跿踆踅踉似乎完全不知道這樣穿有違養生之大道似的。

更甚者,有時候小雪的衣服不是用穿的是用綁的。

綁的意思,顧名思義就是拿白襯衫之類的東西往胸部或腰際給他一纏作數,有時候還會伴隨著些許的激凸或鬆垮。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郝壬都會被小雪細膩脂滑的肌膚鬧到鼻血狂噴,最後摔門等女孩選完新衣服再放她出來。

然而小雪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小可愛和一件牛仔褲。

可能有很多人會問穿小可愛和牛仔褲有什麼問題,不就是露肩加露肚臍而已嗎?小雪可比誰都有那個本錢露。

這是個好問題,不過當郝壬將小雪叫出來,讓她躺倒在自己懷中時,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好問題。

原因很簡單,小雪的小可愛,是用綁的。

試想原本就沒多少布料的小可愛撕開來用綁的可以遮得住多少東西吧。

也正是如此,當郝壬定睛發現小雪身上的裝束時,他很想儘快暈過去了事,今天中午由於趕著上場,他竟忘了檢查小雪的穿著。

囧了。

「小雪,妳在做什麼!」郝壬怔怔傻眼的說,看著小雪柔軟的胸部就這樣靠在他懷中。

「天氣熱,這樣比較涼阿。小雪這樣穿很漂亮吧?」小雪輕站起身來,剛睡醒般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扭腰抬手之際,女孩姣好的曲線畢露,剎那間,郝壬跟身後的解飛被小雪胸前的波濤洶湧搞得同時血氣上湧,前者更是瞬間差點噴鼻血噴到死翹翹。

開玩笑,小雪的胸部跟亞月是同一個等級的,眼前被衣服擋住的部份簡直是只有某兩重點而已,不難想像露出大量雪白肌膚的小雪此刻有多麼誘人。

眼看郝壬忙著噴鼻血,紫茗忙著臉紅,解飛轉頭猛咳嗽,小雪眨了眨大眼睛倒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轉頭看了看擂台,小雪淺笑著說:「壬,那小雪先上場囉?」

郝壬才剛用細小的橙炎勉強把鼻血止住,聽見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銀髮的女孩就已經給他蹦蹦跳跳地往擂台走去。

有了上一場小雪與《鎮方》對打的經歷,台下觀眾對小雪並不陌生,但此刻,看見小雪身上的裝束,台下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然後才爆出前所未見的巨大喝采聲。

「等下,不準上台……嗚!」郝壬還來不及衝上前去把小雪抱回來,解飛與紫茗就聯手把他的嘴捂住拉回旁側,畢竟郝壬現在的身份還是蒲牢,沒什麼立場去把小雪救下台。

小雪聽見全場的喝彩聲與口哨聲,先是好奇的四處看了看,然後才高興地向每個向她叫好的人淺淺一笑揮了揮手,四周的聲音是更大了。

銀髮女孩輕巧的跳上台,落地時,她白皙的胸部還不安分的彈了一彈,看得台下的人全部把頭跟著那美麗的跳動點了兩點,紫茗當然也滿臉通紅的發現自己家老哥與郝壬也同時點了點頭。

「你們男人!」紫茗跺腳說,俏臉微紅的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她可沒小雪那麼天賦異稟。「不理你們了!」

女孩說完後就馬上丟下兩人跑了個遠遠的,解飛終於發現自己的失態又轉頭咳了咳,然後追向紫茗的方向,郝壬滿臉黑線的猜想他是去安慰紫茗了。

小雪在台上嬌滴滴的站著,手中緩緩冒出白光,『仙劍卻緣』也從其中現形,輕輕地撥撥自己漂亮的銀髮,小雪已經做好迎戰的準備。

小雪俏立在台上的一幕映入場下正在養傷的阮趴趴眼中,他皺了皺不再年輕的眉,依稀記得上一場御靈戰小雪把《鎮方》直接打到消失掉,藍衣的長脈高手不禁微微點了點頭。

「這女子……會使咒的千靈嗎?似乎還有吃食其他千靈的能力?似乎得以防禦為主了……」阮趴趴暗自沉吟,該用牠嗎?但,提前讓這隻千靈曝光真的好嗎?

就在阮趴趴陷入漫長思考的時候,小雪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霞綾》!聽得到小雪的聲音嗎?」

小雪站在台上用雙手當擴音器喊了過來,阮趴趴呆了呆,怎地小雪會知道他懷中御靈的名字就叫做『仙衣霞綾』?

「《霞綾》!《卻緣》說牠很想念妳喔!」像是喊得還不夠似的,小雪認真的又對阮趴趴的方向喊了一句,全場的武者也瞬間將全部視線轉到阮趴趴身上。

藍衣人錯愕,她說的《卻緣》難不成竟是『實體系雙仙』中,除了『仙衣霞綾』外的『仙劍卻緣』嗎?是真的有吃食其他千靈的能力?但那可能嗎?

阮趴趴雖然還想把混亂的思緒釐清,但突如其來的被所有人用眼神詢問,只得無奈的從懷中拿出一塊粉紅色的絲綢布。

阮趴趴輕輕一拋,那塊絲綢布便隨著他強大的手勁迅速的飄到場上,阮趴趴無聲的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得拿出他新收的絕強千靈,還是不見得打得贏的狀態。

絲綢布先是輕若無物的在空中飄飛了一陣子,然後突然間像是發生了什麼化學變化般,它迅速地定在空中。

說是定在空中也不盡然,粉紅色的絲綢布還是隨著風微微變動著姿態,但那變動微乎其微,它竟然像是就這樣有自主意識般停住了。

小雪一笑。

「《霞綾》,午安。」

隨著銀髮女孩話一出口,像是變魔術地,《霞綾》的長度突然間暴增了六七倍,直達超過四公尺。

布疋當然不能回答小雪的『午安』,但它卻彷彿真的有感情般愉悅地在空中轉了一圈,剎那間,眾人眼前一花,空中不知為何已經多出了七條帶有柔光的絲綢布。

分身為八的《霞綾》迅速的轉變著顏色,緊接著毫無預警的就向小雪射來,而這個動作也讓小雪明白,戰鬥開始了。

女孩認真的將卻緣劍反握,將另一手的食指在空中搖了搖,綠色的霧氣也隨之旋繞在女孩的手指間。

「狂風咒!」

小雪食指一指,多道強風便隨著她的指揮劃越數十公尺撞飛了五疋布,但其餘三疋卻仍然快無絕倫地向她掃來。

小雪碧綠色的瞳亮了起來,像是覺得很好玩似的,她迅速地跳了起來,恰好閃過三疋顏色不定的布。

布疋在錯過小雪後,迅速地繞著女孩原本的地方盤旋了幾圈,看樣子一開始的飛射就是要把她束縛住,直看得台下的郝壬暗自擔憂,從《霞綾》的動作看來,他一點都不懷疑只要被《霞綾》纏住就永遠脫身不得。

空中,小雪又搖了搖指頭,一道風壁再次格擋了三疋布轉而向上縛來的勢子,但另五道風聲卻又從小雪身後傳來,那是剛才她吹飛的另外五疋絲綢布。

「嘿!」

女孩嬌斥一聲,就這樣身形飄逸地在空中轉了一圈,卻緣劍直接命中了一疋布。

但出乎意料的,鋒利絕倫的卻緣劍卻沒有將布割成兩段,反而只是讓布受力向旁一繃,隨即用更快的速度倒捲回來,纏上了《卻緣》。

小雪驚訝的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她看見手中的卻緣劍已經被《霞綾》縛了個結結實實,怎麼抽都抽不回來,她反而還被拉了過去。

來不及徹手棄劍,其他數道布疋登時朝向小雪玲瓏的身軀捲來,碧綠色的瞳中閃過一絲不服氣,小雪的手指又是向前一指,大喊:「風來!」

狂風迅速破開布網的一小角,但卻又加快了《霞綾》飄動的勢頭,布網破洞也被更急更快的華麗布疋掩住了,才不過片刻,小雪就已經被死死鎖在八道絲綢布的中心。

糟糕!看見這景象,台下的郝壬急得有如被從店門前幹走的麥當勞叔叔,如果小雪不能突破重圍,那她一定會被悶死在裡頭。

絲綢布迅速合攏,將小雪包覆成一個巨大的彩球,再也不露出任何空隙。郝壬甚至有點絕望的聽見彩球中傳出了一點也不知是不是骨頭被緊縛到碎掉的清脆聲響。

不會吧……郝壬握緊了拳頭,如果那個迷迷糊糊只喜歡搞怪的可愛小雪真的在《霞綾》的束縛下死掉,那他……

輕脆的聲響持續少少一陣子,然後突然間化為土石崩解般的爆裂聲,當八道《霞綾》緩緩分開時,出乎眾人意料的,一堆石頭碎屑就這樣掉到了地上。

「小雪流˙替身之術!」

帶著一個調皮的笑容,小雪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就這樣從空中落到地面,剛才被纏在《霞綾》之中的東西,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小雪掉換成了分離出來的巨石獅《鎮方》。

「嘿!大風咒!」小雪一指,八道在空中閃避不及的《霞綾》登時被向上吹飛了數十丈,銀髮女孩也隨之跳起身來,和卻緣劍一起冒出了萬丈白光。

要成功了嗎?郝壬知道當小雪全身閃白光時就是要吃掉千靈的時候,只要卻緣劍碰得到霞綾,那麼……

白色的光劍逐漸靠近《霞綾》。

就在小雪快要揮到布疋時,突然間,八道布閃出了強烈的光芒,瞬間接合在一起。

然後,分身。

小雪呆了呆,接著,她看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午後的太陽在滿天彩霞般的布疋後發著絢麗的彩光,全身發著白光的小雪,剎那間看見了上千上百道長度長得無法想像的《霞綾》向她合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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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 天之盡頭


天際的彩光迅速變換著造形無數瘋狂變色的『仙衣霞綾』就這樣往小雪渺小的身影捲了過去,彷彿化為了一道巨大的彩虹。

小雪白淨無暇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碧綠色的瞳中少有地浮現認真的神情,身上白光瞬間提升到了近乎白熾的狀態她整個人竟像是變成透明的,向上毫無畏懼地迎向襲來的《霞綾》。

數以千萬記的絲綢長緞帶瞬間向女孩激射而來墓由《霞綾》構成的巨大彩雲與小雪才剛接觸,變化的幅度就大了上萬倍。

用超乎想像的速度以《卻緣》劍御風破開絲緞構成的巨網小雪雪白的身影開始在《霞綾》中不斷上下藉風飛行,每一次快要被綁住時,女孩總是能一個轉身就避開攻擊。

從郝壬的方向看過去,他只看見無數長度少說破百公尺的《霞綾》與小雪在上空交戰著。

小雪全身的衣物被她皮膚底下的白光一照,原本的顏色盡失,幾乎同時都變成了白色的。

遠遠的看起來,女孩只像是一個人型的白光,而每一次白光被《霞綾》的彩緞擋住時郝壬都會冒一大把冷汗。

高空中的小雪彷彿是在做著一個人的獨舞般,所有的緞帶都圍繞著她狂捲而飛行,既華麗又荒謬地構成了一幅不像是在凡間能看到的景象。

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被緊縛到氣絕身亡的凶險彷彿從未存在過,崑崙山上空的交戰,竟隱約變成了狂野卻無聲的藝術作品,這剎那,台下所有的觀眾只看見小雪溫柔的笑了起來。

陽光透射過無數變色的《霞綾》幻化出滿天彩霞,小雪的熾白光在其中流轉飛動,女孩笑著,銀髮也隨之無窮無盡的飄飛。

對她而言,這是一個遊戲。

好美好美的遊戲。

快突破重圍阿小雪……郝壬身在台下,雖然全場都看小雪的獨舞看呆了,他卻也不禁為小雪心急如焚。

要知道,小雪現在所在的情況實在是兇到不能再兇險到不能再險,如果在《霞綾》裡頭呆久一點,不管身法多好、閃得多飄逸漂亮,都會被逐漸縮小的包圍圈給擠死在裡面,而此刻,郝壬已經發現《霞綾》構成的巨大彩雲縮小了許多。

包圍圈已經變小了。

小雪……快出來阿……郝壬暗自咬牙,他無法想像當小雪真的被綁住,數千萬條絲帶全部纏上她身體時,會把柔若無骨的她擠壓成什麼形狀。

「《霞綾》,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一起玩了,不是嗎?」

就在情況漸趨兇險時,出乎眾人意料的,空中不停扭腰轉身閃避絲帶的小雪,突然間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布疋沒有回應,只是又飛快地纏了過來。

「記得,我們以前常常是這樣玩的,一起飛在藍藍的空中,一起在霓虹下跳舞……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小雪若有所思的說,又閃過了十多疋絲巾同時捲來的攻擊。

但,女孩的神情卻緩緩地黯了下來。

「久到,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霞綾》,妳可以告訴小雪,小雪到底是誰嗎?」

《霞綾》無語,只是捲動如浪潮般向小雪湧來,雙靈在高空中的交戰終於到了最後關頭。

郝壬聽見這句話,不禁微微握住了拳頭,曾幾何時,小雪也開始尋找自己了嗎?

「是嗎?《霞綾》,妳也忘了嗎……」小雪閉上了眼睛,夢囈般的說:「那麼,妳也跟著小雪一起,走到天的盡頭,去尋找答案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小雪說完這句話時,有那麼一個瞬間,郝壬看見她轉頭看向自己淺淺的一笑。

天的盡頭,我們要一起去尋找答案。小雪微微動著的唇,彷彿在向他說這句話。

那溫柔的笑容,那依賴而眷戀的眼神,是如此熟悉。

然後,天崩地裂。

「轟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整座崑崙山彷彿突然顫抖了一下,半空中的小雪,身上白光也同時變得更加熾熱。

『仙劍卻緣』,天下萬戈之王,能控萬磁。

磁來了。

大地洶湧震動如波浪,台下的郝壬險些被突如其來的地震震倒,抬頭時,他只看見一大片黑色的塵埃突然從四周的地面向高空飛去。

那是鐵砂,來自大地裡天然的微量鐵礦,被小雪手中的《卻緣》叫喚而破出地表。

塵埃迅速地由黑轉白,像是突然間被從黑黝黝的鐵砂燒成白熾狀態般,每一粒塵埃都化為了小小的光球,衝破《霞綾》的包圍網如洪水將堤防移為平地。

光球圍繞著小雪開始瘋狂打轉,然後,郝壬看見了一個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那是一柄,由白光構成的巨劍。

好美好美。

「小雪流˙天劍!!」

小雪細嫩的嬌斥聲傳響在整個崑崙山的上空,剎那間,光劍與女孩融為了一體,貫穿『仙衣霞綾』並讓所有的絲綢布都燒起了白色的光芒。

滿天的彩雲與巨光劍同時消失,眾人無法置信之時,小雪全身發著白光的嬌軀已經從高空緩緩降落到地面,臉朝著郝壬的方向,她溫柔地笑了起來。

「壬,小雪贏了……」

她虛弱的笑著,小雪的體力本就不好,剛才的交戰早已耗盡了她每一分精力。

笑容如同溶化的巧克力,從小雪的臉上靜靜褪成一張可愛的睡臉,所有人的驚呼之中,小雪倒地,身上的白光也黯淡而歸於虛無。

她睡著了。



當一眾天脈弟子穆肅地上台,將昏睡過去的小雪抱下台還給郝壬時,時間已經是五分鐘之後了。

有別於以往龍首戰不甚熱烈的喝彩聲,這一次,當台下眾人搞清楚小雪不是負傷而是在激戰後不支睡著後,全場彷彿瓦斯氣爆般的熱烈叫好聲簡直要將整個南廂擂台都化為烏有。

但那些聲音郝壬都沒聽到,對他而言,那一點都不重要。

這刻,他只看得見懷中小雪安詳的睡臉。

歡迎回來,笨蛋小雪。郝壬將手指順過小雪正逐漸變回黑色的銀髮,女孩在夢中彷彿也有了回應似地皺了皺鼻子。

銀色的瀏海之下微微動著的眼皮,小雪纖巧細緻的鼻子隨著呼吸聲悄悄的動著,也不知道夢到什麼了,女孩的嘴角有一絲笑意,那是郝壬最喜歡的表情。

他吻了小雪一下,然而,他卻有些忘了這是他第幾次親小雪。

有些親吻,彷彿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來自上一輩子,彷彿他已有一整輩子忘了懷中的女孩是多麼的惹人憐愛,一個迷迷糊糊卻又擁有著世界最萌睡臉的小雪。

他有些迷惘,但更多的卻是他輕撫過小雪髮絲的手指,生怕驚醒女孩的溫柔撫觸。

「你得好好謝謝她,她盡了最大的努力。」

像是聽見郝壬心中的聲音般,解飛的聲音從左後方傳來,黑髮少年也轉頭淡淡一笑。

「我會的,即使要用上這輩子,我也會同樣盡全力去證明。」郝壬閉眼,手臂緩緩冒起了紫炎,紫色的炎瞳之下,郝壬聽見自己的聲音問:「紫茗呢?我們還有第三場總體戰要打。」

「看小雪睡成這樣,要她和你一起上台恐怕是不成的了,《霞綾》亦毀,總體戰,還會是你與阮趴趴的另一場對決。」解飛淡淡的問:「想好策略了嗎?」

「還沒,不過倒是有想到一些賤招可以玩。」

「我想也是,但,那又何妨。」解飛抬頭看向擂台,若有所思的說:「武者有武者的打法,笨蛋有笨蛋的打法,浪郝壬,我很期待你這場比賽……只希望那方法別太沒品就好了。」

天脈的大師兄與黑髮少年大眼瞪小眼之際,一個微笑,悄悄從郝壬的臉上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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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百零六 賤招



南廂擂台,下午三點,天氣晴。

阮趴趴覺得很納悶。

原因說起來很奇怪,只因為擂台的另一頭,『蒲牢』的臉上有股奸詐的味道,他隱約覺得今天會犯小人。

照理說,他的擔憂是不應該存在的,蒲牢只是受控於解紫茗罷了,沒理由會做出什麼怪事,特別是當事龍臉上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但不知為何的,阮趴趴覺得很不安,之前他曾往天脈人群那邊偷看,卻發現每個人都用著詭異的表情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

武戰獲勝,御靈戰落敗,對阮趴趴而言,眼下的第三場總體戰是要贏得這場比賽的關鍵,也是要殺掉解紫茗最後機會了。

他知道,自己非贏不可。

解紫茗固然要殺,夏莫栩也不例外,他還要贏,直到能與那個強得不可思議的夏莫栩在同一個擂台上分出生死為止,或許是在下一場,也或許是在兩天後的決賽。

即使他早已知道如果與崑脈宗繼交手,結局會是自己身死夏莫栩的拳下作收,他還是得撐到那時候,為了替兄長出一口氣。

他不會猶豫。這場比賽,他仍然會是贏家,阮趴趴知道。

由於自己的千靈『仙衣霞綾』被對方的詭異千靈直接吃食掉的緣故,阮趴趴這場再無任何千靈可以與他合作,所幸對方似乎也沒有再派出那個銀髮千靈,如此,又變成了他與『蒲牢』的另一場爭鬥。

而這樣,他只要故技重施就好了,蒲牢雖強,要同時顧及解紫茗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阮趴趴走近將自己與對面一人一龍的距離拉到五十公尺,那是他最擅長的距離。

有別於其他脈的攻擊法則,『鎌龍狴犴』所屬的炎藍罡爪勁較擅長於中距離的突襲,倘若可以讓阮趴趴毫無滯礙的衝刺五十公尺,將速度加到最快再揮爪攻擊,那麼爪勁的無堅不破是肯定的。

至少,至今還沒有人可以擋得下那爪。

阮趴趴冷笑,森寒的目光直接射向五十公尺外面無表情的紫茗與郝壬。

『蒲牢』依舊面無表情。

「碰!」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然間,郝壬在地上踏了一腳。

隨著郝壬腳踩地板發出巨大的爆裂聲,擂台上瞬間綻裂了幾條大縫,裂縫裡頭盡燒著熊熊的紫炎。

「碰碰碰碰……!!」

郝壬腳下飛快,剎那間又連踩了數十腳,才不過半秒,原本平坦乾淨的擂台就被他的腳勁踩得一踏糊塗,到處都是長長的裂縫,裡頭還有著紫炎。

看見郝壬的行為,阮趴趴錯愕了一下。

……原來如此,是製造地面的凹凸不平,想限制炎藍罡爪勁必要的衝刺嗎?藍衣人冷冷的一笑,對方的策略真是天真。

對他來說,地板的平坦與否根本不是重點。真正的高手,倘若無法在亂石中行走如飛,那也不用打了。

白費心機,原來所謂的奸計就只是這樣?阮趴趴盤手冷笑,他倒要看看對方還有什麼花招可以搞。

打從心裡覺得可笑之際,突然間,郝壬的另一個動作讓阮趴趴又錯愕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他的手中多出一瓶殺蟲劑般的東西。

郝壬隨手將手中的鐵罐一丟,片刻後,整個擂台上都飄起了一片煙霧。

「煙……煙霧彈?」阮趴趴錯愕。

本來嘛,龍首戰可以帶任何東西上場,會在場上看見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也是正常的。

但……啊要不然是哪些王八蛋會把鎮暴用的煙霧彈帶上崑崙山?阮趴趴無言。




「哈啾!」

遠方,四個女傭同時打了個噴嚏。




看見對方用這種小伎倆,阮趴趴先是無言了好一陣子,然後才仰天哈哈大笑。

「解紫茗,妳以為靠這種小聰明就能夠阻礙我嗎?」阮趴趴冰冷的視線透過煙霧直直看入紫茗的瞳中。「我告訴妳,即使煙霧再濃厚十倍,我仍然可以一爪撕開妳的胸口。玩這種小伎倆,對付庸手可以,想陰我阮趴趴,妳還嫌太嫩!」

「……」紫茗臉紅不答,全場只有她和解飛兩個人知道,其實這些安排是出自白目的郝壬。

無疑的,郝壬擁有可以直接看出靈力的眼力,在煙霧中要掌握阮趴趴的行蹤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即使是如此,阮趴趴身為高手,即使是身在煙霧中身手也不會影響太多,更別說是被煙霧混淆了,只怕人家雙爪一推就可以把所有煙霧都驅散。

但既然是稱為賤招,肯定不只有放放煙霧踩踩地板而已,紫茗滿臉通紅,只有她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麼事情。

「無話可說了嗎?」阮趴趴冷笑,再次站低擺出架式,雙爪上冒出森寒的白氣。「那麼……納命來!!」

強烈的殺氣彷彿實體化成狂風般,短暫地將阮趴趴與郝壬之間的煙霧吹開,突然間,他卻又有些迷惘地看見郝壬伸出一根手指頭面無表情的指指上方。

阮趴趴錯愕。

「啪。」

一隻烏鴉掉了下來。

什麼時候!?阮趴趴看著烏鴉身上的巨大槍孔,突然間,他滿頭冷汗地轉頭看向遠方的建築物。

他看見四個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屬光澤的亮點。

那是,四把戴著消音器的重型狙擊槍,平靜地躺在四個粉紅色頭髮女傭手中。

而四個女孩,眼睛前都戴著紅外線感熱夜視鏡,可以直接看穿煙霧的那型。

外掛!?

這不就是外掛?

外掛阿!!!!

「妳們……!!」阮趴趴震怒萬分,開外掛!?百年一次的堂堂龍首匯英戰對手竟然從場外拿狙擊槍瞄他,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這也太卑鄙了吧!!

「我們怎麼了?」滿臉通紅的紫茗照著郝壬之前叫她背的台詞說:「琥珀她們說要打獵,所以才拿著狙擊槍到處跑阿?阮伯伯,如果她們真的失手打到你你再抗議吧,會有法律制裁她們的。」

「妳!!」阮趴趴真的生氣了,但他的眼角還是不得不瞥向女傭的方向,此刻四個女孩又漫不在乎地各發了一槍,遠方的巨樹登時被四個超大彈孔炸斷,讓他打了個冷顫。

如果是平常,區區四把狙擊槍阮趴趴當然是沒怎麼給他在怕的,身為武者,閃不過廉價的子彈那豈非就跟免洗餐具一樣?

但此刻,強敵在前,如果還要面對狙擊槍的威脅,那不用說,這場打起來凶險肯定會大上許多。

紫茗尷尬地看了看郝壬,龍首戰是名門正派的武學內鬥,一向就沒有什麼規定,只要分得出勝負就行,而中國人講究禮儀,即使要陰人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拿狙擊槍名正言順的陰。

但此刻,眼看這種豪洨的事情真的發生,紫茗倒也想起郝壬上台前說的那句話。

「這招叫,壬流周星星式外掛大法,請多指教。」紫髮少年微笑,用低語聲告訴紫茗,女孩登時俏臉飛紅。

當然,既然是稱為賤招,當然還沒完。

走著瞧。郝壬又微笑。

「好啊,你們真以為阮某真會栽在這種陰招下!?」阮趴趴雙眼中幾乎都要噴出怒火,他從齒縫中蹦出這段話:「解紫茗,妳……死吧!!」

隨著話一出口,阮趴趴再不多說,腳下一躍,身形就流星般地射向紫茗和郝壬。

紫髮少年眼中不在乎的散漫光芒逐漸聚攏化為紫色炎瞳,這剎那,他已經閃身擋在紫茗面前。

「炎藍罡爪˙萬爪焱!」

煙霧一破,無數的爪影狂風暴雨似地朝郝壬的臉上抓來,郝壬一驚,阮趴趴果然生氣了。

不過,越生氣越容易上當。郝壬的紫瞳放大,心中突然變得無比澄靜。

紫炎運起,上千上百道亂揮一通的紫炎拳登時迎了回去,和萬千爪影撞在一起。

阮趴趴在第一戰時曾吃過紫炎的大虧,後來直調理了半個時辰才恢復,此刻看見紫炎拳他當然不敢硬接,腳下一踏,他身形又改了個方向,把郝壬向旁逼退了一步。

又是這招嗎?郝壬看見阮趴趴又開始用身法優勢旁敲側擊,他知道眼前的長脈高手是想故技重施,把自己逼到離開紫茗一段距離,好讓他突襲毫無防備的女孩。

但即使是知道這件事,郝壬擋起爪來仍然相當吃力,更別說是站回到紫茗身邊了,和阮趴趴的龍爪勁交手,他只能不斷後退。

慢慢地,郝壬與紫茗的距離又被拉遠了,但這次,在阮趴趴的眼裡看來,他卻覺得一切比之第一場和郝壬交手又難上了許多。

原因無它,短時間內郝壬的身法和武術當然不可能提昇太多,但這次,紫髮少年卻開了外掛。

有時候明明阮趴趴就快一爪抓到郝壬,紫髮少年突如其來指指遠方的動作仍然會令他身不由己的回頭定睛觀察,看看煙霧外的狙擊槍有沒有吐出火舌。

然後,他的那爪就被郝壬閃掉了,紫髮少年還會很有禮貌的送他一根中指表示謝意。

打到這裡,阮趴趴已經快要氣瘋了。

『崩』

一記崩掌朝阮趴趴的爪勁排山倒海的送過來,狂猛而由火炎構成的草書字將兩人的臉都照亮了,阮趴趴突然惡狠狠的一笑。

側頭讓崩掌掃在肩膀上,阮趴趴一爪就這樣在郝壬的肚子上開出五個血洞,將他又逼退了兩步,藍衣的長脈高手轉頭一看,終於,他又將與紫茗的距離拉到五十公尺。

這次,他絕對不會再失手。

阮趴趴飛腳踹中郝壬,後者悶哼一聲又退了幾步,眼看是再也來不及追上來保護紫茗了

「喝!」阮趴趴狂喝一聲,腳底一瞪,兩道螺旋形的爪勁登時狂轟向五十公尺外的紫茗,他最擅長的距離,最擅長的突襲,再次熾熱。

毫不理會四把狙擊槍的威脅,阮趴趴怒火攻心,雙龍爪勁一運一揮,帶起狂風迅速將煙霧吹散,他的速度也在瞬間提升到極致。

由藍衣人雙爪帶起的狂風猛掃過整個擂台,距離地面二十公分以上的煙霧瞬間被吹散,紫茗驚慌的身影也在其中現形,在阮趴趴暴怒的眼中,成了最明顯的目標。

雙爪爪勁白氣繚繞,拖出了長長的雲霧狀軌跡,化為巨大的螺旋形,阮趴趴的身影在巨大的雙龍爪旁看起來竟離奇的顯得小了許多。

地板的亂石在阮趴趴的腳步下紛紛被踩碎,根本沒能阻礙些什麼,螺旋形的龍爪氣勁再次化身兩道巨型魚雷,窒息感排山倒海的湧來,紫茗不由得呼吸困難。

台下武者驚叫之中,阮趴趴與紫茗的距離迅速拉近,這次,郝壬再也趕不過來了。

二十公尺。

十公尺。

五公尺。

阮趴趴冷笑。

三公尺。

爪勁離地。

彷彿是魚雷突然間變成飛彈般,眾人錯愕之中,阮趴趴突然飛了起來。

起……起飛了?眾人傻眼之中,像是飛機般離地飛起的阮趴趴也覺得有什麼不對。

低頭向下一看,他卻發現自己已經從紫茗的頭上飛過,筆直的投向女孩身後的擂台外。

我在……飛?

從上看去,紫茗頭頂的黑髮漩成一個可愛的黑色漩渦,女孩此時正滿臉通紅的抬起頭來看著高飛而起的自己,阮趴趴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明明就沒有起跳,為什麼還會……飛起來?

然後,他在剛才沒吹散的地板煙霧中看見一個長型影子。

那是一條,好粗好粗的白繩子,隱藏於煙霧中,兩端各綁在一塊埋在地底的巨大碎石上,結成了牢牢的死結。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紫茗已經趁著他邊忙著與『蒲牢』纏鬥,邊注意狙擊槍之時,偷偷在煙霧中綁上了這條繩子。

那是一條,連小孩子都玩膩的,絆˙腳˙繩。

阮趴趴的腦海轟然一響,心下跟著雪亮了起來,這時,他終於知道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這條繩子。

踩破地板是為了有著力點綁繩子,不是為了阻礙他衝刺。

丟煙霧飄不高的煙霧彈在地板不是為了隱避身形,而是為了掩蔽地上的這條白繩子。

用狙擊槍瞄他是為了讓他神經緊張,別去注意身後的紫茗在做什麼,同時激怒他使他更容易被繩子絆到。

這條繩子,是為了讓他跑得飛快的他,飛快到真的飛出場外。

太卑鄙了!!

「不!!」

帶著一聲憤怒的大吼,高空中的阮趴趴,就這樣投向遙遠的場外。

如兩顆愕然錯過敵機的愛國者飛彈般,帶著雙手狂猛的爪勁,阮趴趴毫無猶豫地飛出了擂台。

好賤。

一時之間,台上台下,所有人的腦海中都冒出了這個形容詞。

但高手畢竟是高手,阮趴趴咬牙,這場比賽可不會就這樣結束!

「荷啊……!!」

阮趴趴迅速飛向場外的身影在空中又爆出一聲大吼,像是死也不甘心般,他在半空中迅速一轉身,身形竟然不可思議的又側移了兩三公尺。

「阮某寧死……也不會栽在鼠輩的小伎倆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阮趴趴飛出場外的身形就這樣在外圍建築物的外牆上一蹬飛回,雙爪甚至神乎其技的轉了個方向,勢頭完全沒減弱。

「解紫茗!!」

阮趴趴瞪向紫茗的雙眼中滿是怒火,這次,雙重的螺旋勁已經聚集了他的畢生功力,目標就是在擂檯上毫無防備的紫茗。

只是,這次女孩堅強的看著他,眼中毫無畏懼。

而且紫茗不是一個人。

郝壬早已趁他飛出場外又蹬牆飛回來的時候,抓緊時間站在女孩的身旁,看著自己的拳頭。

而他的拳上,正燒著強烈的紫炎。

身在避無可避的空中,阮趴趴錯愕。

『遠當』

朝著腹部射來的巨大光柱瞬間命中阮趴趴空中的身影,藍衣人原本暴怒的神情也變成了一片茫然,他看著郝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雙爪漸漸地失去了繚繞的白氣,阮趴趴在紫色光柱消失後,在空中虛揮了幾下手爪,他眼中無比可惡卻帶著堅定眼神的紫茗,正逐漸模糊。

然後,他墜落,摔在滿場愕然的人群中。

他輸了。

郝壬輕輕地拍拍紫茗的肩膀,將燒著紫炎的拳頭收進口袋裡,臉上泛起了一個微笑。

比賽結束。

真的好賤……台下天脈的眾人抬頭看著在擂台上悄然露出笑容的郝壬,這個時刻,他們知道所謂笨蛋的打法實在是……

太恐怖了。

其一百零七 暗潮



兩小時後當郝壬獨自走回天脈客院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繫在脖子上的女媧石溫熱地貼著肌膚感覺像是沉睡在裡頭的小雪發出來的體溫,郝壬打了個呵欠漃滲漳滹,銝銇銈銜他想起自己也整整有兩天沒睡了。

推開門時,郝壬有點驚訝的發現清曉與陸蘭正坐在客廳玩撲克牌榜整天皮在癢的清曉就還算了,就連陸蘭都無聊到開始打牌郝壬猜想客院裡的生活八成很悶。

從手頭邊的牌數看來,陸蘭很明顯的是被清曉電了個悽悽慘慘,兩人在抬頭看見郝壬走進來時,清曉就這樣射了一張牌過來。

「……妳以為自己賭神喔,小曉?」郝壬看也不看的就側頭避過,讓紙牌很倒楣的撞在牆壁上皺成一團。

「大哥哥過來一起打!」清曉發悶的拍拍桌子,卻發現郝壬頭也不回的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喂……不准跑!!」

隨手摔上門,清曉的聲音頓時被格擋在門後,郝壬嘆了口氣,將小雪叫出女媧石。

熟睡的女孩化作白光出現在床上,郝壬也全身疲憊的躺了下來,看著天花板,他的眼中卻有些茫然。

好久……沒回台灣了……

郝壬的視線從天花板轉到掛在牆上的電話,由於之前不想讓身在台灣的家人不安,他完全沒打電話回家過。

想想剛被綁架到天脈時,他甚至不敢想像自己還能有那麼一天回到過去的悠哉生活,而如今,也許是因為龍首戰已經快到尾聲的緣故,他真的開始想家了。

大抵上,自己雖然只以天脈蒲牢的身分出戰兩場,千脈陸蘭的身分出戰一場,接下來還有一段路要走,但再怎麼說,只要龍首戰結束,天脈就失去了把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按照當初的約定,郝壬只需要幫陸蘭連贏三場,保住千脈的面子就可以讓她免於被追究丟失饕餮的責任。

而代表天脈的話,更是沒有所謂準則,只需要盡力打就好了。有個好成績固然棒,但如果真的被打了個屁滾尿流倒也還可以接受這樣。

而到時,只要完成了這兩個目標,自己與解家人定的約定就算是完結了,他將獲得150萬美金的酬勞,與更重要的,回台灣的權利。

對郝壬而言,那150萬美金一點都不重要,但無疑的,回台灣這件事對他而言再重要不過,到時,或許他就可以再次看到那隨著分別的時間越來越久,腦海中輪廓顯得越來越清晰的紅髮女孩。

但……櫻會接受自己與小雪的感情嗎?雖然兩人嚴格說起來還沒有什麼曖昧關係,但他與櫻,應該已經算是男女朋友了吧?如果再加上一個小雪,會發生什麼事呢?郝壬迷惘。

櫻生氣時的可愛樣子從腦海中晃過,郝壬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盯著電話兩分鐘了。

看樣子,自己其實也很想打電話回去吧?郝壬閉上眼睛抓住話筒,無法想像家裡的人會對失蹤兩個月的他做出什麼反應。

該打嗎?

還是……試試看吧。

畢畢啵啵地按上國際電話的號碼,郝壬遲疑地將話筒靠上耳朵,撥號聲嘟嚕嚕的響起,片刻後就被一個爽快的『喀哩』聲剪斷,有人拿起另一頭的話機了。

「喂?」一個成熟女性的聲音。

「亞月姊,我是郝壬。」郝壬看著牆上時鐘靜靜地說,依時差判斷起來,或許台灣已經是夜深時分了吧。

「……」

郝壬報上名字之後,隨之而來的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幾乎快要一分鐘後,亞月的聲音才又傳了過來:「崑崙山好玩嗎?」

「……好玩到我快噴淚了。」郝壬苦笑,亞月也太強了點,竟然就這樣猜到他正在參加龍首戰。

也對,龍首匯英戰是中國武林的大事,亞月雖然不是中國武者,但資訊廣通的她應該也不可能不知道吧?

而且自己是被天脈門人大剌剌的綁架走的,離開前甚至還留下了受傷的櫻,這樣想起來,亞月會猜到他身在九脈大概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既然好玩記得買些土產回來,如果你會回天山一趟的話幫我拔幾株天山雪蓮,謝謝。」

「……亞月姊妳的笑點低到滾進床底下了。」郝壬無奈。「我失蹤兩個月,妳都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問你什麼?你在哪、會做什麼事情我大概都猜得到,哪還用問?」亞月的聲音沒好氣的說。「廢話少說,你要不要先跟單道歉?我看他都快要可以殺人了。」

說到淮單,郝壬吞了口口水,自己又不小心失蹤兩個月,淮單不發飆的話火星都要撞地球了。

「免……免了。」郝壬先是大嘆了一口氣,才緩緩的問:「櫻呢?」

櫻的名字如同什麼關鍵句般,讓亞月的聲音陷入一片良久的沉默,直到兩分鐘後,御姐的聲音才淡淡的傳來。

「一切都等你回來再說。」

話說完,亞月也不多說,很阿沙力的就給郝壬掛上電話,黑髮少年一傻眼,手中的電話已經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不是這樣的吧……?郝壬很納悶,是什麼緣故會讓亞月避而不答,自己失蹤兩個月,櫻真的有那麼生氣嗎?

女孩每一個嬌羞動人的神情從腦海中閃過,一陣思索,一陣無奈,郝壬知道一切都只能等回到台灣再說了,他隱約覺得,櫻與他的故事,才剛要開始。

不過,如今也無法想太多了吧……仰頭躺下,郝壬將頭埋進小雪發著微香的頭髮中,明天,他還有連續兩場比賽要打,代表千脈,以陸蘭的身分上場。

輕撫著女孩的睡容,睡意排山倒海的湧來,漸漸的,細若無聞的鼾聲夾雜進了郝壬的呼吸裡。

而夜,是越來越深了。




第二天早上,照慣例,郝壬再次被小雪直線攀升到40個夾子的數量夾醒。

半慘叫地從床上跳起身來,郝壬飛快的跑到鏡子前往臉上亂抓一把,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滿臉精采的曬衣夾,恐怕沒人會相信一張臉上面可以夾到40個夾子。

追著惡作劇成功,笑得很奸詐的小雪在房間裡一陣奔跑,兩人很成功的為自己做完了熱身運動,還連帶把睡得滿地口水的清曉吵醒了過來。

被清曉的起床氣飆過之後,郝壬和小雪就這樣相當失敗地被五台方丈轟出了房間,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刷牙、洗臉、換衣服。」才剛出房門,郝壬就一頭撞上了身穿紫衣的解飛,後者冷冷地在身上拍了拍灰塵,話語竟是出奇的冷淡:「快點吧,今天有兩場比賽要打。」

半個小時後,當郝壬換上橙色衣服,用顏易符把自己變成陸蘭的相貌走出客院時,天脈的眾人已經站成一排等著他了,紫茗嬌小的身影也在其中,只差解飛不在而已。

「怎啦,今天大家都一臉大便?」郝壬有些錯愕,天脈的眾人此刻竟是人人心情沉重,他不禁有些擔心。「托你們查的,青脈唯大哥的事情怎樣了?」

「還是沒消息,但不是那件事……壬,今早哥哥輸了。」紫茗遙了搖頭,默默的回答。「如今,天脈的參賽者只剩我們兩個這組了。」

「小飛飛輸了……?」郝壬驚訝的說,雖然自己贏過解飛,但怎說兩人的差距也不會太遠,在戰鬥經驗甚至武學上,解飛還勝過自己兩籌不止,怎會這麼快就輸了?

「嗯……」

「那夏摸魚……我是說……夏莫栩呢?」郝壬問。

「夏大哥他……已經連贏了三場……」紫茗說著,突然把頭偏掉了,這個動作也讓郝壬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紫茗,妳有沒有事情瞞著我?長脈的人昨晚又對妳做了什麼嗎?」郝壬冷靜的問。

昨晚由於整整兩天沒睡的關係,他很早就溜回天脈客院瞇床了,因此他把阮趴趴打倒後,長脈與天脈雙方發生了什麼事情郝壬倒也不知道。

而一夜之間,是什麼讓天脈的眾人如此沉重,郝壬猜想,也只能從昨晚的事情開始找原因了。

「長脈的人沒做什麼,只是默默的下了山,他們的宗繼早在昨天下午我們出戰的時候就敗給了夏大哥,所以阮師伯一輸,他們就沒理由留在崑崙山了……」

紫茗沒有正面看向郝壬,但郝壬倒是看見了女孩的眼中有著淚光。

「壬,今天幫陸姐姐打完後,我們就回天山好嗎?」

回天山?不打了嗎……郝壬瞇了瞇眼,他隱約猜得到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郝壬走上前去,靜靜的問紫茗:「……是夏莫栩嗎?」

「茗不知道!一定不是夏大哥!夏大哥他才不會……」出乎郝壬意料的,紫茗突然崩潰了,她退了幾步,然後轉身跑得不見蹤影,郝壬的耳際依稀還殘留著她的哭聲。

一陣沉默。

「怎麼回事……?」轉頭,郝壬緊盯著一個天脈弟子問,黑瞳流露出堅定的光采,無意間竄起的『龍威』讓那個天脈弟子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告訴我,昨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發生過什麼事?」

天脈弟子無言,在郝壬的龍威壓迫之下,他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別為難他了,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就在郝壬想進一步加重語氣問話時,解飛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昨天晚上,你打贏阮趴趴之後,崑脈的人來過。」

「崑脈的人?」

「對。」解飛冷冷的回答。「你應該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昨天你和紫茗在跟阮趴趴對戰時,另一頭的西廂擂台,夏莫栩同時也在跟長脈的人打鬥,還是宗繼對上宗繼的超等級比式。」

「長脈宗繼?」郝壬愕然,夏莫栩對上長脈的宗繼?「結果呢?」

「兩人只交了三招。」解飛看著自己的手。「長脈宗繼的炎藍罡爪只來得及出三爪,夏莫栩就擰下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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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百零八 最後通牒



「……啊?」郝壬不可置信如果不是天脈的情況太特殊,一脈的宗繼應該是脈中除了不能參賽的脈主外最強的人物而夏莫栩竟然……竟然在三招之內就殺了對方?

但即使如此,這與天脈眾人的沉重心情有什麼關係?

「你一定很訝異夏莫栩殺掉長脈宗繼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夏莫栩是為了揚名天下才下重手殺人的。而你……你奪走了他的觀眾。」解飛冷冰冰地伸出一根指頭。

「你在說蝦小?」郝壬不解夏莫栩想紅想出名干他屁事。

(註:蝦小,什麼。)

「你忘了嗎?昨天你和小雪上場時場下的轟動。整個崑崙山的武者在聽說你們第一戰的驚人表現時,都來看你跟小雪了。」解飛閉眼淡淡說道:「相較之,夏莫栩所在的南廂擂台,台下就冷清了許多。」

「……」郝壬有些明白了。

「雖然只以蒲牢的身分出戰兩次,但你與小雪的表現實在過度亮眼,甚至現在整個崑崙都在傳『天脈是本次龍首戰唯一有辦法與崑脈爭雄的脈』,你想,被搶了鋒頭的夏莫栩會怎樣?」

「覺得很幹?」

「豈止如此?用你的話來說,夏莫栩幹到想直接滅了我們天脈。」解飛冷笑,想諷刺些什麼似的。「昨晚你離開後,對方親自送來長脈宗繼的首級交給在這裡的長脈弟子,你試想,南廂擂台怎說也是長脈宗繼與夏莫栩的對戰會場,會沒有長脈弟子嗎?為什麼夏莫栩要親自把血淋淋的人頭送來天脈與長脈對戰的西廂擂台?」

「……」郝壬傻眼,他沒有辦法想像穿著黃衣的夏莫栩帶著陰寒的微笑,提著血淋淋的布包交給長脈弟子,還故意將裡面的人頭露給解飛與紫茗看的樣子。

想當然爾,夏莫栩又會是一臉懺悔與歉然,硬拼之下收手不及,應該又會是這句話吧?

「那是……恐嚇?」

「或許說……最後通牒。」解飛瞇了瞇眼。「就是因為這樣,今天早上第一場戰鬥對方就表示了他們對我們天脈的態度。今早解某的對手,正是夏莫栩……」

「啊?」郝壬嚇到,後退了一步。「那你怎會還活著站在這裡?不是應該被夏摸魚爆頭了嗎?」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天脈雖然正在衰頹,但倒也還沒弱到青脈與嶗脈那種地步,至少情報作業上面我們不會太差。早在對方偷換排程的時候我就收到消息了,難道我不會先棄權,要白白上去送死嗎?」

「喔,好吧。」郝壬鬆了口氣,看樣子解飛也是個頭好壯壯、明哲保身的聰明寶寶。

解飛說到這裡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一根煙點上。

「不過崑脈的算計倒也出乎我想像,我原以為只要解某棄權就沒事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還是找到機會給我們天脈下馬威。記得解某的師弟嗎?」

郝壬點點頭,解飛說的師弟正是兩個月前偷襲自己與櫻的壯碩漢子。

「他死了。」

「蝦咪!怎會莫名奇妙就掛了?」『陸蘭』失聲。

「因為今早崑脈又掉包了他的排程,把他與另一個崑脈弟子送上台,還不到一盞茶時分,那傢伙就這樣在場上被活活打死。」解飛彈了彈菸蒂,噴出幾個火星。「昨天夏莫栩送人頭來時紫茗就在場,今早人被活活打死時紫茗也在場,接二連三被刺激,你不難想像為何她會崩潰。」

「可惡……」郝壬握緊拳頭。

「對方這樣做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要我們天脈還待在崑崙山上,就難保不會有悲劇發生,我想對方應該是想說這句話吧?浪郝壬,你是知道自己實力的,如果跟夏莫栩對上你一點勝算也沒有,這樣,你還想打嗎?」

「……」郝壬看著解飛的眼睛,天脈的大師兄此刻只是低著頭把抽到底的煙捏掉。

「今天打完,我們就回天山。與其在這裡無謂的犧牲,不如保全實力,現在的我們,連跟夏莫栩鬥的本錢都沒有。」

解飛淡淡說著,手中的菸蒂也隨著他閉上眼睛悄然墜落。

最後,在他的腳下被踩熄化為一履白煙。

這天下午,『陸蘭』贏了兩場比賽。

或許是由於心情很煩的緣故,當郝壬回到客院換下橙色衣服開始沖澡時,連他自己都不是很記得他是怎麼贏的了。

大抵上,應該又是壓倒性的勝利吧?沒有崑脈亂換排程的話,龍首戰也才進行了一半,郝壬遇不到什麼高手是肯定的,甚至連阮趴趴一半等級的對手都沒有。

郝壬記得自己第一戰的對手是個紅衣的女人,印象中,解飛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嶗脈與青脈同為九脈中兩個最沒落的門派,有別於只是不問世事的青脈,百年前曾經以『炎紅灼蓮』氣勁聞名武林的嶗脈,如今僅像是個搖搖欲墜的空殼,內部只剩不到一百名弟子,多半是由複姓宇文的宗家組成,至於武術更是衰頹已久。炎紅灼蓮主體是使用灼熱的靈力去燒灼別人,有點類似最純粹的火炎,是種相當恐怖的氣勁,但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即使對方派出宗繼親自來打也沒什麼好怕的,他們太弱了。」

雖然郝壬很不想跟解飛一樣用制式化的口氣去輕視別人,但就某個程面來說,解飛還真是說對了,扮成陸蘭的郝壬,對手還真的很剛好是嶗脈宗繼。

本來嘛,第一次在龍首戰中碰到一脈宗繼應該是很驚險的事情,畢竟對方是擁有可以叫喚出實體龍炎的高等級對手,但不知為何的,今天下午郝壬與紅衣女人交手時只能用兩個字無聊來形容。

郝壬回想著那個當作自己對手的紅衣女子,他還依稀記得她的名字是宇文紅,年齡大概比郝壬大個十幾二十歲,樣貌還算漂亮的一個不及格歐巴桑。

但歐不歐巴是一回事,強不強卻又是另一回事。郝壬用蓮蓬頭沖著自己的臉,他甚至不很記得自己是怎樣一拳掃破對方的紅炎網,並目送她棄權下台的背影了,嶗脈宗繼竟然只和他交手兩招就自己棄權了三場比式,他還真是始料未及。

至於下午的第二場就更不用說了,郝壬想起來都還覺得想笑。

這次他的對手換上了一個號稱身法最快的『秦脈』弟子,對方為了炫耀身法還在場上跑來跑去,剛開始,缺乏動態視力的郝壬倒也真的被他快無絕倫的身法嚇到,但誰知道,後來對方跑著跑著太得意忘形就自己摔到了台下,郝壬還真的就這樣莫名奇妙的贏了武戰。

至於御靈戰就更不用說了,反正龍首戰本身根本沒規定不能共用御靈,郝壬光是假裝跟紫茗借御靈把小雪扔上台去,對方就嚇得棄權了。

似乎也沒人想要自己的御靈被吃掉吧,郝壬心想。

一陣回想,一陣闔眼,郝壬穿上牛仔褲光著上半身走出浴室,卻發現陸蘭正站在他的房間前面等他。

「蘭姐……?」

「壬,謝謝你。」出乎郝壬意料的,陸蘭竟然向他掬了個躬。

「謝……謝什麼?」

郝壬有點不知所措的問,卻發現陸蘭的臉上浮起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那笑容之中竟有著感激與淚光,也讓他想起,今天的三場比賽結束後,陸蘭丟失饕餮的責任就再也不會被千脈追究了。

被知道了……嗎?郝壬恍然大悟,到頭來,自己與解家瞞著陸蘭實行的計畫她早就察覺了,雖然不確定陸蘭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但從她此刻眼中的淚光看來,應該是剛知道吧?

「剛才,千脈的師弟來找過我了,說了父親──也就是脈主最近的情況。」平靜地,陸蘭看著地板說。「這段時間來,我的形蹤一直成謎,雖然父親隱約猜到是天脈把我接去躲避風頭的,但兩脈之間素來交好,父親倒也沒辦法跟天脈要人,如今想想,我離開千脈,也有整整十年了。」

「蘭姐……」

「壬,謝謝你這段期間替我上場的事情。」陸蘭抬起頭來,眼神中有著一絲溫柔。「那時你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解家會把事情辦好時,我就隱約猜到你下定某些決心了,但我真的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壬,你是不喜歡打架的,但你卻為了我上場,甚至出戰整個龍首匯英戰……」

郝壬黑色的眼瞳和陸蘭閃著柔光的視線交會在一起,沒什麼理由的,郝壬覺得陸蘭有什麼話還沒說出口。

無疑的,陸蘭從頭到尾就不是什麼會勉強其他人的女孩,如果她早點知道郝壬代替她上場這件事,她會寧可去向千脈自首也不想郝壬這樣幫她。

但如今,既然事情已經近了尾聲,陸蘭再拒絕幫助的話只會讓天脈眾人的心意落空,為此,她才會默默裝做不知道,只在自己與千脈的瓜葛真的結束後才向郝壬提出默默的感謝吧?

「壬,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替我上台,千脈的陸蘭不會重回她的師兄弟面前,如果不是你在台上的表現,千脈丟失饕餮的事情將會讓這個脈失去存在的價值,同時,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父親已經在昨天含笑而逝這件事。」

「啊?」郝壬手中的毛巾掉到地上,千脈脈主死了?

「師弟告訴我,父親自從我離開後,健康就一直急轉直下……」陸蘭撇開視線,郝壬卻發現女孩的淚水彷彿潰了堤般在那小小的臉蛋上劃出兩道淚痕。

「十年……我離開父親十年,壬,很諷刺不是嗎,父親的心裡早就原諒我了,只是當年他的一句氣話,竟使得我們失去了再次相見的機會……而當十年後的今晚,我有機會到父親的靈位前上香時,照片中的他,已是如此蒼老……我甚至沒有趕在昨天他離開前握著他的手送他,至始至終,我都是父親唯一的女兒。」

郝壬低頭看著地面,他不難想像陸蘭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因為陸蘭丟失了饕餮,身為脈主的他,一氣之下在風雪之中將親生女兒趕出千脈,但身為父親的他,卻在事後懊悔不已,卻又得顧及自己一脈之主的身分而不能原諒親生女兒……或許他的衰老,正是一種為人父親對陸蘭的愧疚吧。

郝壬回想起前天他代替陸蘭上場時,千脈弟子急於將這件事稟報脈主的事情,如今想來,那應該就是千脈弟子知道脈主的心境才會做出的反應,而含笑而逝的意思,也正是代表他得知陸蘭平安無事,原諒了不停被自己苛責的自己吧?

「壬,父親立下的、如果我找不回饕餮就要殺死我的毒誓,早已失去意義了。而如今,我已經是僅存的陸家人,現在的我……得堅強起來。」

陸蘭閉起眼睛,然後用手指擦去眼淚,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郝壬從其中只看見了堅強。

「謝謝你,壬。如今的我,是千脈脈主。」

堅強的,陸蘭的微笑在淚水晶亮中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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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 小雪粽


吃完晚餐後將沒意外的話應該是最後一次穿的女僕裝套上,郝壬獨自走出天脈客院。

崑崙山澄澈的夜空散發著絲絲寒意他在走離客院時,輕輕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看星空的陸蘭女孩也報之郝壬一個微笑。

一切終於結束了……嗎?陸蘭在一夜之間從被千脈通緝變成千脈脈主,無意與崑脈再鬥下去的天脈也決定放棄龍首戰這一切不能不說是好結局,但郝壬卻隱隱約約覺得事情還沒完。

「小雪。」

輕輕地一摸女媧石銀髮的女孩隨即出現在郝壬身旁。半分鐘後,他們已經並肩坐在卻緣劍上升空飛起。

夜色一望無際地開展出去,頭頂星空如同一個巨大的圓弧鑲滿碎鑽,小雪和郝壬靜靜的坐在飄浮的卻緣上,或許是感覺到郝壬的心情,兩人出奇的沉默著。

「壬,陪小雪說話嘛……」小雪將頭靠在郝壬的肩膀上,銀色的頭髮瀑布般垂到他的背上,露出女孩小巧精緻的耳朵。

「要說什麼……」

「說說壬你為什麼不高興嘛,難得跟小雪出來吹晚風。」小雪嘟起了嘴。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想到青兒拜託我找的唯大哥還是沒下落,但天脈明天就要走了,覺得很賭爛而已。可惡,夏莫栩那傢伙到底把殷唯藏到哪去了……」

「壬想留下來找嗎?」

「鬼才想。」郝壬老實說。

「那為什麼要走的時候壬會這麼不開心呢?」

「因為就這樣走掉真的很鼠辣。」郝壬閉眼嘆了口氣。「連夏摸魚在搞什麼屁都沒摸清楚,天脈就要因為怕跟對方鬥提早開溜,這種事情怎麼想怎麼開心不起來吧。」

聽著,小雪緩緩地將手撫上他的臉頰,郝壬轉頭過來,卻發現小雪碧綠色的瞳中正映著沉思的自己。

「壬變了呢……」

「啊?」和小雪的臉蛋貼得這麼近,郝壬臉紅了起來。雖說也不是第一次和小雪這麼親近,但小雪令人頭暈目眩的美仍然每次都會讓他喘不過氣。

「壬開始會替別人擔心了。」小雪認真的說。

「妳這樣說是沒錯啦。」郝壬摳摳臉頰,或許小雪說得對吧?

以往的郝壬,不用說,遇到事情能閃則閃,能裝死則裝死,能用兩根中指了事就阿沙力的中指大放送,這世界上麻煩事再多,只要不跟自己扯上關係,那怎樣都無所謂。

但如今的郝壬,卻開始會替別人擔心了,櫻的事,陸蘭的事,紫茗與夏莫栩的事,殷唯的事……或許,那是一種名為責任感的東西吧?

郝壬看著寧靜的夜空沉思著,但小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倏地回頭看著她。

「壬,如果小雪有一天也被綁架了,壬會怎麼辦?」說這句話的時候,小雪的銀髮在月光下閃著夢幻的色彩。

「還能怎辦?找妳回來啊。」郝壬揉揉小雪的頭。「天涯海角都要把妳找回來,如果妳不回來,就用繩子把妳綑成小雪粽再綁架回來。」

「如果不可能回來呢?」小雪的眼中有著迷惘,好像她依稀想到了某件事。

「那我會把不可能化為可能。」郝壬笑著,轉頭在小雪的唇上輕輕一吻。「笨蛋小雪,妳放心吧,如果是妳的話,天塌下來都有我撐著。我比妳高嘛。」

「天塌……下來……嗎?」小雪低下頭去,郝壬依稀從她的臉上看到一抹轉瞬即去的暈紅,那時的小雪,看起來真的很可愛。

而兩人的手,早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緊緊的握住了彼此的手。




與小雪無聲的吹了一夜晚風後,郝壬回到天脈客院時,時間已經超過十點了。

「咻!」

才剛要進門,彷彿是某種緊繃的東西突然斷裂了般,郝壬心中警覺一起,心中隨即變得無比澄靜,剎那間,整個客院前門都進入了他的感知範圍,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有一顆石頭向自己的後腦射來。

破空聲好大!?郝壬眼中紫芒一閃即過,才不過零點零幾秒的思考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夠轉頭,只因為那顆石頭上嵌附著他熟悉不過的龍炎。

石頭劃越空氣擦出彷彿爆裂聲般的巨響,透過郝壬可以感知靈力的第六感,石上還燒著灼熱的黃炎,而全崑崙山只有一個人有能力使用這種強大的『炎黃純鋼』。

夏莫栩!

不能閃也不能避嗎……郝壬暗自咬牙,自己目前的身分是一個普通女僕,以他來說,對方的偷襲要閃掉是不難,但如果閃避的話自己會武術的事情就曝了光,到時候事情肯定大條,但倘若不閃,以石上那種勢道,要貫穿自己的腦袋肯定不是什麼難事吧?

學武俠小說裝跌倒嗎?那不用說肯定被看穿是唬爛,那有那麼巧的?低頭綁鞋帶?不好意思女僕裝好像沒鞋帶欸……

就在郝壬猶疑不定的保持原樣向前走時,突然間,一個從遠方響起的聲音這才傳入了他的耳際。

「炎紫柔勁˙遠當!」

驚訝的回頭時,郝壬只看見一道無形的氣勁就這樣從側面打在燒著黃炎的石頭上,兩者在空中炸了個粉碎。

石屑打痛了郝壬的臉頰,那石頭距離他的後腦只剩下不到五公分了。

而夏莫栩正站在郝壬的背後二十公尺的位置,身後還跟著一眾黃衣人。

而崑脈宗繼的眼睛,此刻已然瞇成了一條線。

「珊瑚!你沒事吧!」

出乎郝壬意料的,紫茗的聲音突然從『遠當』射來的方向傳來,轉頭時,他只看見嬌小的紫茗氣喘吁吁的跑來,她的手中還依稀冒著白煙,那是遠當發射的痕跡。

紫茗在跑到郝壬前方時迅速地將雙手展開護在他身前,聽見石頭爆炸聲,一群天脈弟子也趕忙從客院內衝出來,隨即看見集結的崑脈弟子而定下腳步。

眨眼間,紫黃兩眾人竟就這樣對峙在客院前方。

紫茗氣喘未定,俏臉微紅的喊道:「夏大哥,你為什麼要偷襲珊瑚!」

「偷襲?紫茗是否誤解莫栩了?」夏莫栩無可無不可的淡淡說道:「莫栩生平從未做過暗事,過去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那夏師侄出手攻擊敝脈女僕,甚而率人堵在天脈客院前是什麼意思?」

蒼老的聲音從郝壬身後響起,解峰竟已經與解飛一同走出客院大門。

夏莫栩聞言抬頭,隨即冷冷笑道:「莫栩恭迎天脈脈主,想不到莫栩這麼有面子,竟可以請動足不出戶的解師伯出門關心。」

黃衣的崑脈宗繼微笑,目光卻又一次地射向郝壬,在天脈眾人齊出的情況下,夏莫栩卻彷彿還不將所有人放在眼中般談笑風生,就連他背後足足比天脈弟子多上一倍的黃衣人都滿臉嘲弄。

夏莫栩的眼中冷光一閃,精明與冷酷的視線直直掃進郝壬的眼中,郝壬閉了閉眼,隨即毫無畏懼的瞪了回去。

「何須滿嘴廢話?有話快說,有屁就快放。」解峰靜靜地走到紫茗身前,身上爆起無垠無形的龍威氣勁,剎那間,氣爆般的壓迫感向夏莫栩壓去,但後者卻只是靜默一笑。

「解師伯無須以龍威相欺,莫栩不吃這套,想來即使要與您交手莫栩亦不會吃虧到哪去。」夏莫栩笑著說,瞇成一條線的眼中反映著閃爍不定的神光。

「笑話!」解峰轉身背向夏莫栩,不再年輕的臉上浮現一股憤怒,夏莫栩竟有膽子直接挑釁天脈脈主,但即使如此,解峰仍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真的打起來的話,恐怕就連解峰自己都不見得會贏吧?

「確實是笑話。不過莫栩今天來,也不是來說笑的,而是為了幾日前敝脈被人侵入此事,與敝脈失蹤的弟子而來。」

夏莫栩的眼睛利隼般盯緊了郝壬,嘴角上揚了起來。

「不巧的是,莫栩剛好掌握了充足的證據證明此事正是貴脈的珊瑚所為。莫栩今天來,是來要人的!」

隨著夏莫栩這句話出口,他身後的崑脈弟子群登時爆出了狂猛的『炎黃純鋼』,彷彿隨時會攻過來似的,天脈弟子群中登時一陣慌亂。

『靜!』

眼看自己脈中弟子開始恐慌,解峰眉頭一皺張嘴狂喝,帶了『震』氣勁的言語就這樣硬是壓住了所有人的畏懼。

天脈脈主轉身面向夏莫栩,冷冷的問道:「有何證據?」

夏莫栩不答,反問:「請問珊瑚姑娘,昨日凌晨與下午人在哪裡?」

眾人的目光瞬間全部集中到郝壬身上,黑髮女僕不禁暗自冒了冷汗,郝壬的聲音沒變,精明如夏莫栩者保證一聽就聽得出來某人是個偽娘。

眼看郝壬無法回答,紫茗連忙搶著說:「珊瑚她昨天都在客院中掃地!夏大哥,我可以跟妳保證珊瑚她……」

「所以說!」夏莫栩淡淡的笑了,打斷紫茗的話一如他轉身面向身後一群同樣冷笑著的崑脈弟子。「你們天脈是護定這毫無價值的女僕囉?如果只是區區一個下人,何須解大小姐親自開口保證?」

「夏大哥,珊瑚她是……你又沒有證據說珊瑚她……」紫茗慌亂的說,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夠了,紫茗妹子,莫栩明白你們是護定這下人了。」夏莫栩邊搖頭邊發出『嘖嘖』的聲音。「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天脈有種,莫栩相當高興九脈中尚有如此有骨氣的一脈。」

「你想怎樣?」解峰冷冷的問。

「不怎樣。」夏莫栩從懷中拿出一張信紙。「只是來說一句話,與給一個通知罷了。」

「那麼那句話是……?」解峰皺眉,看著夏莫栩用細長的手指撕開信函的封口,抽出裡頭的白紙開始把玩。

「即日起,滾下崑崙山,否則休怪莫栩手下不留情。」

俊秀卻隱約透露出寒意的青年輕輕放手,白紙就這樣飄阿飄的,掉到了紫茗腳下。

透過朦朧的月色,郝壬與紫茗依稀看見了上頭的毛筆字。

「龍首匯英戰,參戰者天脈宗繼解紫茗,第三戰,對手……」

「崑脈宗繼,夏莫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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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百一十 攤牌


白紙黑字的信函紙映著月光刺痛了郝壬的眼睛,夏莫栩輕撥頭髮,冷笑的看著天脈眾人陷入的一片沉默之中。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崑脈宗繼瞇起眼睛,看著紫茗稚嫩而蒼白的臉蛋,他知道一切的結局早已注定。

從小開始,夏莫栩就是個千萬人中難有一個的天才,不只武學上的進展奇快,15歲就學成了崑脈所有拳法,就連心計與謹慎程度都比一眾崑脈弟子強上許多。

如今夏莫栩已經21歲了,他敢肯定,包含各脈脈主在內,這座崑崙山上可以打贏他的人不會超過四個。

而那四個人之中,再怎樣都算不上解紫茗,即使是可以召喚出蒲牢本體,那又如何呢?夏莫栩嘴角上揚,他有把握一拳就連著蒲牢與紫茗一起打成碎片。

天脈眾人持續沉默著,夏莫栩轉身走向自己的師兄弟,早在今早他就已經知道天脈即將下崑崙回天山這件事,如今,他來傳遞安排好的賽程也不過是附送的恐懼罷了。

多此一舉嗎?不,這是有必要的。天脈要放棄龍首戰是一回事,天脈宗繼看見自己下一戰的對手是夏莫栩就落荒而逃更是另一回事,至少後者對夏莫栩而言聽起來舒服多了。

既然天脈都要走了,那就多利用一點吧。夏莫栩的腦海中轉過這個念頭,只要能塑造沒人敢跟自己交手的無敵形象,那想必他名震天下指日可待吧。

「我們走。」夏莫栩腳步不停,對著身後一字排開的黃衣人淡淡說道:「天脈既然連回答的膽識都沒,那想必也不用浪費時間了。莫栩很忙,恕不奉陪……」

「我接受。」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夏莫栩的腳就這樣停了下來,雙眼猛地一睜,轉頭時,他看見天脈眾人都用驚愕的眼神看著說話的解紫茗。

「妳說什麼?」夏莫栩覺得很想笑,眼前早在今天早上就決定退出龍首戰的女孩竟然想跟自己交手?

解峰和解飛一臉錯愕地看著紫茗,女孩此時眼中已經打轉著晶瑩的淚水,但不知為何的,紫茗的眼神是如此堅強。

「我說,我接受。」紫茗將護著郝壬的手放下來,像是怎樣都不肯讓淚水流下來般,女孩微微後仰用抹過自己的眼睛。「我,解紫茗,接受要跟夏大哥對戰的邀請。明天早上十點,我會準時到場。」

「紫茗,妳瘋了!」解飛一聽見紫茗說出這些話,轉頭抓住了妹妹的肩膀,但郝壬伸出的手卻擋下了解飛。

解飛退了幾步,少有的冷面竟然透露出些許驚惶,但郝壬冷靜的黑瞳卻直直的看了過來,此刻,全場就只有他知道紫茗在想什麼。

「夏大哥,你知道嗎?」眾人失去反應能力的時候,緩緩地,紫茗夢囈般的開口了。「其實,打從兩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就希望能與你站在同一個擂台上。」

「……」夏莫栩無聲,只是瞇起眼睛。

「夏大哥,你是這麼的優秀,優秀到紫茗不管怎樣都遠遠追不上你的背影。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好怕,好怕自己再怎麼努力,這輩子都配不起你高傲的背影。但我常常的,常常告訴自己要堅強,因為,解紫茗是那麼深深愛著她的夏大哥。」

說這些話的時候,紫茗的聲音裡沒有情緒,就連淚水也乾涸一如她低頭輕聲細語。

解峰與解飛以及一眾天脈弟子沉默地聽著紫茗的一字一句,曾幾何時,他們的那個有些無厘頭的小師妹,竟然已經堅強到足以說出這些話。

郝壬伸出一隻手拍了拍紫茗的肩膀,女孩轉頭與他對看了一眼,兩人都是淡淡的一笑。

「我很努力,每天都勤練武術,沒有人比紫茗更努力了……兩年前的那個夏天,我下了決心,要打贏蒲牢以獲得夏大哥的認同。但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其實打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不是蒲牢,我只是想著『如果連蒲牢都打不贏,那我該怎麼打贏夏大哥』。夏大哥,你知道嗎,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解紫茗這個傻瓜就一直幻想著可以打贏你。」

紫茗平靜的說,那些囈語般的敘述讓夏莫栩薄薄的嘴唇合得更緊了。

「夏大哥,我接受你的邀請。哥哥,爺爺,請尊重我,這是我……不!這是天脈宗繼解紫茗的決定!打得贏也好,打不贏也好,請容許紫茗一生一世只有一次的任性,只有這次,我不想逃避!因為,我深深的喜歡著夏大哥!」

紫茗推開解飛,向前走了一步,和夏莫栩遙遙對立著。

「即使會死,我也要讓夏大哥知道,曾經有一個女孩為了愛他而挺身站在他的面前。這是紫茗堅強的初戀,不這樣做,我就沒有辦法擺脫過去,也否定了自己的努力。夏大哥,我喜歡你,但在這一刻,我要與你分手,從現在開始,解紫茗就是你的敵人!」

語畢,全場再次陷入一陣難堪的沉默之中。

夏莫栩仰頭看了一下夜空,低頭將視線看回紫茗身上時,他的眼神已經浮現了嫌惡。

「那又如何?」夏莫栩拂拂衣袖,像是在拍掉灰塵般。「難不成妳以為自己有一絲一毫的勝算?一時的逞強不過是送死罷了,妳真以為說了這麼多廢話,莫栩就會手下留情?」

「紫茗不需要夏大哥手下留情。」紫茗將背後的手輕輕地和郝壬握在一起。「明天早上,我會打倒你,一定。」

「……」夏莫栩一錯愕,像是聽見了最好笑的笑話般,他仰頭狂笑了起來。「哈哈……妳要打倒我夏莫栩?憑妳解紫茗?哈哈……天真也得有個限度……妳在開玩笑嗎?」

「不是。」紫茗斬釘截鐵的說。「明天早上,紫茗會打倒你,夏莫栩。」

夏莫栩的笑聲停住了,他的眼神中竟出奇的浮現些許憎惡與不解。紫茗的自信是從哪來的?他不由得有些不安了起來。

將頭低下陰沉的看著女孩,夏莫栩知道之前紫茗出戰的所有龍首戰都以意外性著稱,雖說他明確知道不管如何,解紫茗和蒲牢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但此刻紫茗的話卻讓他介意了起來,會不會,天脈的眾人明的說是要退,實際上早已擬定好作戰方針?

會不會,其實解紫茗還留了一手什麼?要不然,為什麼會這麼有自信?但……不可能阿?

無法理解……這個女孩,不可以久留。夏莫栩一瞇眼,腦內已經做出了決定。竟然敢挑戰從來沒人敢挑戰的崑脈宗繼?感覺到自己的氣勢一下子被紫茗壓倒,隨著腦海中憤怒逐漸浮起,夏莫栩暗自握了握拳頭。

「空口白話。」怒極反笑,夏莫栩往紫茗走近了一步,手中一個彈指,他身後數量足足有天脈弟子兩倍的黃衣人都向前走了一步。「解紫茗,妳似乎還沒見識我夏莫栩做事的手段?挑戰我?啊?」

紫茗無言,眼看四十多個黃衣人就這樣壓過來,人數劣勢的天脈弟子都是一陣驚惶,紫茗剛才說的話很明顯的是把夏莫栩惹惱了,在這崑崙山上,崑脈脈主已經幾乎不管事,夏莫栩可以說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把天脈在這邊滅了恐怕也不是難事。

「挑戰你又怎樣?崑脈想仗勢欺人嗎?」

突如其來的,一個女聲從天脈客院的另一頭傳來,眾人驚愕的轉頭,卻發現跟以往感覺完全不同的陸蘭緩緩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二十幾名橙衣人。

陸蘭原本常穿的橙色單衣不見了,此刻略施淡妝的她竟穿了件有袖的橙色旗袍,柔和的五官上有著一絲認真與嚴肅。

「阿蘭……?」

「陸姐姐……?」

解飛與紫茗同聲驚呼,陸蘭對他們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即走到紫茗的旁邊,身後的所有千脈弟子也跟著併入了天脈弟子群中。

原本只有不到20人的天脈眾人在橙衣人走入後,人數迅速暴漲到45人,甚至還比夏莫栩身後原本人數優勢的崑脈弟子多出4人,人數優劣勢登時反了過來。

「夏宗繼大可不用以人數相欺,天脈或許帶來的人少,但千脈倒也不吃這套,想來即使要打起來陸蘭也吃虧不到哪去。」陸蘭直直的看著夏莫栩說,如今的她,竟已經像是個千脈脈主。

早在郝壬出去和小雪吹晚風時,陸蘭就回過千脈客院一趟,並且也正式接管了整個千脈,直到不久前她才接到崑脈圍堵在天脈客院前的通知,而率眾前來。

解飛與紫茗有點傻眼的看著突然變得這麼堅強的陸蘭,只有郝壬暗自報以轉頭的陸蘭一笑,整個崑崙山上只有他知道陸蘭堅強起來的原因,她再也不只是當初被趕下千山,柔弱的陸蘭了。

大家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呢……郝壬閉起眼睛,然後跟著陸蘭的視線一起瞪回夏莫栩的臉上,後者的臉上登時又罩了層寒霜。

眼看千脈與天脈連聲一氣,黃衣人群的氣勢登時餒了,甚至還有人開始驚疑的交談了起來,夏莫栩的眼中殺機一現,轉頭對一眾師兄地低聲喝道:「閉嘴!」

天脈客院前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中,但這次崑脈這頭卻再也沒有先前的氣勢了,夏莫栩將視線掃過解峰、解飛、陸蘭、紫茗,最後來到郝壬身上,然後,他彷彿沉思般閉起眼睛。

帶著一臉嫌惡,夏莫栩轉頭背向天脈與千脈眾人,對黃衣人群使了個冰冷的眼色。

「明天。」

夏莫栩回頭,一抹詭譎的笑意從他的嘴角浮現。

「天脈、千脈的人將盡戴孝服。我們,走著瞧。」

隨著崑脈宗繼俊秀的身影轉頭走入夜色的深處,沉默的天脈客院前,郝壬依稀聽見解飛與解峰低頭輕嘆。

終於正式攤牌了嗎?接下來會怎麼樣呢?茫然的月光中,郝壬不禁閉上了眼睛。

其一百一十一 最後的身分



這天夜裡郝壬沒有闔眼過。

也許是察覺到自己與夏莫栩實力上的絕對落差,一回到客院內部郝壬只留下一句話『幫我收刮這個崑崙山上所有能吃的東西進來』就不聲不響的走入房間。

用隨隨便便的姿勢坐在床頭,郝壬少有的打坐著頭髮甚至橙紫兩色不停變幻,這種異相還差點嚇到把整整六大袋食物送進房間的四個女傭。

房間裡輕微的呼吸聲不斷體力爆差的小雪很早就不支睡了,只剩下決意陪郝壬熬夜的清曉吃巧克力的咀嚼聲。

「大哥哥你不可能打得贏夏莫栩,別說是今晚了,你花十個晚上都只有被打得飛來飛去的份。」

這句吐槽是清曉聽完故事後發表的看法,雖然郝壬也不知道這隻蘿莉到底是想陪他熬夜還是單純想跟他搶東西吃,但無疑的,清曉說的話可以說是相當雞排卻又無從辯駁起。

不過,既然被罵了就要找原因,逼不得已,郝壬只好用兩罐洋芋片賄賂清曉。由於琥珀她們平時就有大嚼零食的壞習慣,千脈弟子由於內功緣故大多是大胃王,被收刮來的垃圾食物倒也真的很多。

「原因?很簡單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沒臨場判斷力也沒眼力,打阮趴趴你都很難看清楚對方招式了,面對有辦法一拳打爆阮立趴的夏莫栩,你恐怕連對方的衣角都看不到……面對看不見的敵人,怎打?再說,『炎黃純鋼』是號稱近戰最強的剛氣勁,距離一被拉近,你就掰掰了。」

這是清曉抓著一大把洋芋片,邊嚼邊掉碎片時的說法,樣子十足像『少林足球』裡的六師弟。

問題是找到了,但郝壬倒也沒辦法,據清曉所說,眼力這種東西是得靠實戰經驗累積起來的,要在一個晚上增強,根本是囧到不可能的事情。

囧歸囧,但紫茗既然宣言了,賽程還是得打,為此郝壬雖然嘆息不斷但還是得想辦法,是以他打坐的時間有一半是拿來抓頭摳臉的。

這天夜裡,紫茗顯然也是失眠了,不時穿睡衣抱枕頭的跑來郝壬房間看他打坐,甚至還為了自己的任性向郝壬道歉,說些如果他不想上台的話,紫茗自己會獨自上台之類的鳥話。

「別傻了。」遇到這種情況,郝壬總是會習慣性的揉揉紫茗的頭。「既然下定決心就貫徹到底吧,好像沒聽說過幽助會因為戶愚呂壯到奶頭會跳就放棄修練,不把夏莫栩那個雞排人打成豬頭,他媽媽會哭的。」

聽郝壬堅持如此,紫茗倒也只剩無聲低頭的份,由於陸蘭待到很晚的緣故,後來失眠的紫茗就乾脆出去陪她聊天了,彷彿是在做訣別般,兩個女生說話時語氣特別的感傷。

打坐了整個晚上,清曉後來在幹掉第八包乖乖後也不支趴倒,只剩下郝壬一個人在黑暗中坐著。

隨著夜越來越深,房間裡再也沒半點聲音了。




第二天早上,彷彿是從很深的冥思中返回現實,坐著半睡半醒的郝壬,在小雪要拿過份到不行的鐵夾子夾他臉之前醒了過來。

和皮在癢的小雪壓在棉被裡一陣扭打與搔癢,兩人在一陣驚呼與嬉笑中很成功的鬧出房門,到了客廳時,郝壬臉上的笑容卻突如其來的歛了起來。

早晨的陽光從窗戶照入,在地上拖出金黃色的餘光,眼前的天脈客院看起來沒有多大差別,但不知為何的,小雪只看見郝壬的眉頭深深的鎖住了。

有什麼事情不對,郝壬明確的知道。

天脈客院裡,少了某個女孩早起的身影。印象中,紫茗總是會在郝壬起床前就坐在客廳裡吃早餐。

「小雪,我們走。」

郝壬一握女媧石,小雪登時化為白光回到石內,伸手推開客院大門,郝壬皺著眉頭看見解飛正咬牙和一個橙衣人對話,整個天脈客院前都是紫衣與橙衣的兩脈弟子,眾人臉上都是複雜的情緒。

「紫茗呢!?」下意識的,郝壬一句話就吼了出去。

突如其來被郝壬吼了一聲,天脈與千脈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只有解飛低下了頭來,郝壬甚至看見天脈的大師兄握緊了拳頭。

「太大意了。」解飛避開郝壬的視線。

「什麼意思?」

「今天凌晨,也就是你還在房間的時候,由於阿蘭還有事情,紫茗就送她回千脈客院了。」解飛轉頭,似乎不想讓郝壬看見他咬牙闔眼的神情。「結果,半個鐘頭前……」

「……」

「千脈的人來詢問陸蘭……她們,沒有到達千脈客院。」

緩緩的,艱難地,解飛說著,閉上了眼睛。

果然……是這樣嗎?眾人注目之下,郝壬緩緩的低下頭來。

這個剎那,解飛有種錯覺,他彷彿看見了郝壬的頭髮在那個時刻變成了更深一層的藍紫色,有一種名為憤怒的龍炎,從眼前的紫髮少年身上燃起。

紫茗與陸蘭被襲擊了……郝壬咬牙,腦中浮起夏莫栩昨天夜裡那些謎樣的話語與聲音中的不懷好意。

「解紫茗,妳似乎還沒見識過我夏莫栩的手段……」

「明天,千脈與天脈將盡戴孝服……」

「我們,走著瞧……」

夏莫栩……一字一句針刺般的字句刺入郝壬的腦海,身旁的解飛只錯愕的聽見郝壬緊握的拳頭發出了『格格』聲,紫髮少年一抬頭,剎那間,強大的龍威幾乎瞬間將他震退了一步。

「解飛,現在幾點?」郝壬面無表情的問,但那雙眼中卻彷彿燒出現了藍紫色的煉獄。

「浪郝壬,你別衝動,紫茗應該只是被軟禁,夏莫栩不過是不想我們出戰第一戰罷了……」

「我說,現在幾點?」郝壬重複了一次,這次,解飛不用從郝壬加重的語氣就知道他是認真的。

「……十點零三分。」解飛閉眼轉頭,迴避了郝壬的視線。「……第一戰已經開始了,即使你現在去也未必趕得上,浪郝壬,你想清楚,你去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就讓夏莫栩贏吧……」

郝壬淡淡一笑,這剎那,解飛突然明白自己從來都小看了眼前的紫髮少年。

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堅持。有些事,即使犧牲生命也必須一試。

有時候,為了不可能的事情犧牲生命不見得有意義,因此過度堅持的人常會被稱為傻瓜。但有些傻瓜,樂此不彼。

而郝壬知道自己從來就不聰明。從他的眼神中,解飛只看見,那是一個只屬於傻瓜的堅持。

「浪郝壬……」解飛無語,平時的冷面竟緩緩融化下來,眼前郝壬臉上的淡笑竟是如此刺眼。

然後,紫髮少年轉頭,將視線從解飛身上移開。此刻,他紫色的炎瞳只朝向了遠方,那是夏莫栩的方向。

「解飛,我發誓,我會把紫茗帶回來。」

起步奔跑,在天脈的大師兄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時,郝壬已經消失在建築物的轉角處。

而解飛遲來的一句喃喃自語,兩人都沒有聽到。有一句話,以悄然無聲的形式,消失在天脈大師兄開口之前。





北廂擂台。

春末烈日,豔陽萬里,火傘高張,百氣燻騰。

四方形的建築群中靜立著一座白石的擂台,火熱的陽光彷彿炙烤般照在其上,從台下往台上看去,只能看見灼熱的空氣都以水紋的形式扭曲著。

寂靜。

數以百計身穿各色衣服的九脈武者,此刻正以肅穆的神情看著擂台上一個黃衣的俊秀青年,打從第一戰在五分鐘前開始後,就沒有人開口過。

有別於台下眾人的汗濕與肅穆,台上的黃衣青年只是淺淺笑著,灼熱的氣溫彷彿與他無關般,他亮黃色的絲綢衣上沒有半點汗漬,只是在陽光下發著金芒,那是他特別交代別人用金線縫製的戰衣。

映著陽光,夏莫栩悄然笑著,那昂立的身影與俊秀的面容竟直如天神下凡。

他將視線寰掃過台下眾脈弟子,其中,千脈與天脈的人都沒有出現。有那麼一剎那,夏莫栩有種幻覺,在台上站著的他,竟像是獨自傲立於天地之間,台下的眾人都只能以膜拜之姿仰望自己。

夏莫栩覺得很陶醉,他相當喜歡這種感覺。沒有人能在這座擂台上打倒他,從來沒有。天脈解紫茗不能,蒲牢也不能。

烈日之下枯立等待,台下有人緩緩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察覺到這個動作,夏莫栩緩緩的用手撥過頭髮,簡單的動作裡有股莫名的傲氣。

微微一笑,夏莫栩朗聲說道:「眾位九脈前輩,時辰已到,天脈應當是不來了。雖然對連兩場皆不戰而勝感到慚愧,但莫栩……」

沒有人回答,但夏莫栩略帶得意的言詞卻停了下來,有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

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眾人回頭的時候,只看見一個有著藍紫眼瞳與髮色的少年緩緩走入北廂。

黑色皮質無袖上衣,黑色皮褲,臉上一抹彷彿不將世間任何事物當成一回事的不羈,手臂上有著紫色的龍形。

紫髮少年緩緩的走過人群,而台下眾人也隨之靜默的讓出一條路,眾人的臉上盡是不解,卻也帶了些肅穆。

面無表情的,紫髮少年靜靜跳上擂台,陽光下,一黑一金的兩個身影就這樣遙遙對立著,除此之外,擂台上再也沒有任何人了。

「你是……蒲牢?」夏莫栩的聲音很沉穩,但卻還是隱藏不住其中的不解。

「是,也不是。」

「……不可能,要使『炎龍化人』,操術者不可能不在附近,蒲牢本體也不能說話,你根本不是蒲牢!你是誰!?」夏莫栩愕然問道。

紫髮少年淡淡一笑,橙炎『轟』一聲暴起,突然間,他的手臂上又出現了一條橙色的龍,台下頓時哄然響起不可置信的討論聲。

夏莫栩驚愕,然後,他瞇起了眼睛。

然而,有一抹淡笑,緩緩熾熱為一句再也不耐,亦不想隱瞞的話語。

「你可以叫我蒲牢,也可以叫我饕餮,更可以叫我天脈的女僕珊瑚,但我更希望你叫我本名……」

紫髮少年臉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左手爆起的紫炎,與右手爆起的橙炎。

與他如同從煉獄中凝煉而出的紫色炎瞳。

「……浪郝壬。」

全場靜默。

「你……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夏莫栩突然說不出話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搞錯了什麼,這場比賽的唯一變數,從來就是眼前的這人,但為什麼,他會自曝身分?

「我來要回兩個女孩。一個叫做紫茗,一個叫做陸蘭,那兩個你為了獲勝而綁架走的女孩。」

紫髮少年向前走了幾步,手中的龍炎,如火如荼。

全場再次沸騰,每個人的臉上盡是錯愕。夏莫栩綁走了紫茗與陸蘭?

夏莫栩冷冷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今天我們兩個之中,將會有一個人倒下。」紫髮少年淡淡回答。

「憑什麼?就憑欺騙九脈、擅自參戰、根本不是蒲牢的你?」夏莫栩突然覺得很滑稽,他俊秀的臉上再次浮現了惡意的笑容。「告訴我,珊瑚姑娘,你憑什麼要我跟你一戰?」

郝壬也笑了,在那時刻,夏莫栩的視線深深的與他撞在一起。崑脈宗繼的眼中浮現一點茫然,他突然有種預感,此戰已勢不可避免。

「你怕了?」

清晰的一句話從郝壬的笑容中吐露而出,台下眾人沸騰的聲音也皆在此時歸於寂靜,瞬間,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夏莫栩瞪大雙眼的猙獰表情。

「你說什麼?」

「我說,整天想名揚天下的夏宗繼,你丟不起這個臉的。」郝壬淡淡的說。「你怕了嗎?夏莫栩。」

拳頭緊握的格格聲從夏莫栩冰冷的指節間傳來,台下的解飛慌亂的跑入會場之時,有兩個年輕的身影,已經失控。

龍首匯英戰,最後一戰。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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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38:56
其一百一十二 強與弱之間


烈日從正上方將擂台上的兩個身影照成腳下的黑影,台下眾人的鴉雀無聲中,兩個人影微微的放低身形。

夏莫栩冰冷的視線直直看進郝壬的眼中,紫髮少年同時也毫無畏懼的對看回去,一時之間,台上出於郝壬的『龍威』讓除了夏莫栩外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

空氣如緊繃的線,任何一個動作就會斷裂開來,全場數百人沒有人敢做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台上兩人的對峙。

趕來的解飛比較晚到場,當他看上台去時,場面已是轉瞬即發的狀態了。天脈的大師兄額頭冒出一滴冷汗,他知道自己來遲了。

汗水滴落。

汗水劃空。

汗水墜地炸散。

郝壬消失。

「炎紫柔勁˙壬式千鳥流!」

隨著郝壬的聲音從夏莫栩正前方40公尺處傳來,突然間,兩個狂猛的草書字『遠當』以巨大的姿態出現在擂台上。

夏莫栩瞇了瞇眼,他看見紫炎迅速的變成了一個人形,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向他轟來。郝壬竟然把自己的全身都變成了『遠當』。

有別於用拳頭射出高速的光柱,郝壬選擇使用整個身體的大面積來使用『遠當』,甚而他根本不是『把遠當射出去』而是『把自己和遠當一起射出去』,藉以扭轉身法劣勢,看到這裡,夏莫栩也不得不對郝壬的創意感到佩服。

但這種花招要打他,還遠遠不夠。夏莫栩冷笑,拳上冒出了萬丈金光,那是『伏龍贔屭』所屬的堅硬黃炎,傳說這世上任何東西被這種火炎打中都只有碎掉的份。

紫炎在一拳之間迅速破碎,郝壬的身形也在其中被一拳扭曲,就在夏莫栩徹底粉碎整個紫炎形時,他突然發現觸手之處,空空如也。

郝壬不在紫炎中?夏莫栩赫然轉頭,卻發現一個紫色的身影伏低身形,單手著地,整個在地板上滑出一個大圓弧,如同溜冰一般。

台下眾人驚呼。

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夏莫栩正面交手嗎?以往都是一拳結束比賽的夏莫栩一拳落空,此刻只覺得惱怒了起來,郝壬第一下衝刺竟像只是要試探他而已,根本沒想要跟他交手。

由於將自己與『遠當』一起射出去時,紫炎仍然附著在身上,中途轉向的郝壬等於只是把紫炎甩出去而已,而那些紫炎因為是出於他身上,當然還會保留著他身體的形狀,是以夏莫栩這拳雖然粉碎了紫炎,但郝壬卻老早溜了。

雙腳和單手著地,郝壬半趴在地上做出最適合蹬躍的姿勢,隨即全身再次綻放出紫炎,向夏莫栩射來。

又是那招『炎紫柔勁˙千鳥流』?夏莫栩的眼中殺機一現,這次他再也不想只是原地站著。

腳下的地面瞬間被強大的剛氣勁蹬裂,夏莫栩金色的身影瞬間化為肉眼完全無法看見的金光向郝壬射來,兩者距離拉近之時,他卻又看見紫炎中的郝壬微微一笑。

「炎紫柔勁˙壬式三倍速遠當!」

難以置信的,就在兩人面對面全力衝刺時,一道遠當突然從郝壬的手中射出,由於郝壬和夏莫栩的相向奔跑,原本就快到不可思議的遠當竟然用三倍以上的速度向夏莫栩的胸口射來。不過一個眨眼,光箭就已經射到胸口。

好快!面對這種幾近難以想像的速度,即使是夏莫栩也有些吃力,黃炎從手上燃起,夏莫栩的手臂登時被剛氣勁硬化無數倍,直如鑽石般化為一個堅硬無比的盾牌。

揮拳將三倍速的遠當一拳撞開,紫炎光柱在夏莫栩的黃炎拳下轉了個角度向場外射了個空,但夏莫栩衝刺的身影卻也慢了下來,當他抬頭時,他又看見一個沒有實體只剩的人形紫炎向他高速射來,郝壬又溜掉了。

惱怒的擋掉紫炎,火炎與空氣摩擦的『弗弗』聲又從夏莫栩的右後方傳來,崑脈宗繼冷靜的轉頭,卻只看見郝壬整個人化身為巨大的炎龍,在地面滑出一個大圓弧,然後再一蹬地向他背後射來。

從動手以來,雖然實力相差如此之大,但主動權卻每每被出奇招的郝壬拿到手,夏莫栩不由得青筋暴現,俊秀的臉剎是猙獰。

夏莫栩轉頭將黃炎拳揮出一個扇形幅度,堅硬而具有實體的黃炎彷彿一道炎牆般就這樣護住了他的身形。

紫炎龍撞上黃炎炸成一整個扇面的藍紫色,直如火海般屏蔽了夏莫栩的視線,他還無法掌握郝壬所在的位置時,突然間,那火海又被一個紫色的劍氣勁割開了。

夏莫栩何等精明,雖然訝異於那劍氣勁的鋒銳程度,但他還是下意識往後跳去,與可以隱藏身形的紫炎火海拉開距離。是凰破嗎?夏莫栩瞇眼,那只要注意射出的那一瞬間就可以了吧?

「炎紫柔勁˙氣劍術!」

出乎夏莫栩意料的,他才剛後退,郝壬的本尊竟然就這樣大膽的從紫炎冒出來,彷彿完全不知道一被自己掌握到蹤跡就必死無疑似的。

身形從後躍瞬間離奇的轉變為前衝,夏莫栩冷冷一笑,黃炎拳登時朝向郝壬排山倒海的送出,但他卻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不對。

所謂的氣劍術,並不是指凰破,而真的是一柄『氣劍』。

郝壬的手指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併了起來,有五道劍氣控制在一公尺內的高密度凰破,化為一柄深紫色的氣劍向他攔腰砍來。

炎紫柔勁,不具剛性實體,卻可以破壞物質內在的恐怖靈力,如果被這種高密度的氣劍掃到,即使打到郝壬,自己的腰恐怕也會被砍成兩半吧?

心念及此,夏莫栩黃炎拳的目標登時從郝壬變成他的手。一拳和氣劍打在一起,剎那間,黃炎和高密度的紫炎同時破碎,兩人也各自震飛了幾公尺。

凰破本來的射程超過五十公尺,此刻被郝壬凝結到只剩一公尺,用普通的黃炎對上濃縮的紫炎,郝壬竟又恰恰與夏莫栩打成了平手,全場都是一陣驚訝。

但這次,同時後退的兩人,主動權卻又均分了。郝壬心知肚明,再也不是自己繞著夏莫栩團團轉、可以隨時溜掉的局面了。

果不其然,才剛站穩,夏莫栩就消失了,速度快到郝壬甚至連他往哪個方向起步都不知道。當他回神時,夏莫栩原本站著的地面就被帶有強大剛氣勁的腳底蹬出巨大的爆裂。

郝壬腦中浮起清曉的話。

「面對看不見的敵人,怎打?」

郝壬微微蹲低,這是他思考整個晚上的問題。

「一被近身,你就掰掰了。」

換句話說,要把我掰掰掉,一定得要近身嗎?郝壬微笑,有前提就有所謂的解法。

在不到百分之一秒內,郝壬將身體壓低,看不見夏莫栩的身影沒關係,只要他還在擂台上,就肯定閃不掉那兩招。

夏莫栩不可能近他的身,這整個擂台,都是他的攻擊範圍。

『遠當』

『遠當』

『遠當』

『遠當』

『遠當』

『遠當』

『遠當』

『遠當』

『遠當』

…………

台下眾人傻眼之際,剎那間,郝壬爆起紫炎的雙手同時炸起了上百個草書字。然後,以肉眼完全不見之姿衝來的夏莫栩,臉上也冒出了詫異的神情。

「炎紫柔勁……」

郝壬微笑,上百道遠當同時出手。

「壬式遠當機關槍!!」

彷彿是狂風暴雨般,這個瞬間,夏莫栩只看見無數道的紫炎從靈力無限的郝壬手中炸起,直如彈幕般壟罩了整個擂台。

藍紫色碗口粗的靈力有如機槍的子彈,從郝壬如同漫畫化身為多道殘影的拳上激射而出,光柱迅速劃越空氣向夏莫栩的全身上下射來。

逼不得已的,他的身形迅速停下,崑脈宗繼也跟著狂喝一聲,黃炎拳開始有如擊飛子彈般驅逐向他射來的遠當。

一時之間,台下眾人合不攏嘴的看見上千上百道光柱向夏莫栩射去,而他卻只能用金黃色的黃炎拳不停的將遠當彈開,就連移動都有困難,更別說是身法優勢了,夏莫栩整個人根本完全無法動彈。

被逼到如此窘境,夏莫栩雙眼都紅得快出血了,但這時,他只見郝壬的遠當突然停了下來,這個時刻,兩人之間的視線又毫無滯礙的對在一起。

然後,他看見郝壬的視線,是如此堅定。

「炎紫柔勁˙壬式超唬爛牌超光束加農砲!!」

『遠當』

『遠當』

兩個巨大得無法想像的遠當如同集氣般緩緩凝聚,夏莫栩下意識覺得要閃,但那紫炎的範圍竟然還是整個擂台,除非躲到郝壬身後,要不然鐵定閃不掉。

夏莫栩呆然看著郝壬手中逐漸凝聚的兩道巨型光柱,他知道自己一直都低估了眼前的紫髮少年。有時,實力差距雖是左右一場戰鬥的主要因素,但並非全部,更重要的因素還是能掌握自己最強的領域與敵人最弱的領域。

而夏莫栩最弱的,是長距離對敵。黃炎名為最強近戰,但卻不支援遠距攻擊。

而郝壬最強的,則是幾近無限的靈力。無限到,兩道高速公路般粗細的『遠當』正在他的手中成形。

「發射!!」

『咻轟』

『咻轟』

如同摧枯拉朽般,整個北廂擂台剎那間炸出聲音大到不可思議的音爆,平坦的地面頓時被紫炎震出兩道凹槽,夏莫栩急忙用黃炎護住頭臉之際,整個崑脈建築群中的人,剎那間都看見了兩道巨大如彗星的光柱經過整個擂台。

然後,巨大光柱直直的,直挺挺的貫穿遠方崑脈主院一個樓閣建築,在彷彿江流的紫炎柔勁中,整個建築彷彿融化般被光柱直直的沖向遠方。

「哇啊!!」

「別……別波及旁人啊!!」

「我在飛……我在飛哪!!」

『轟』

強烈的氣勁颳起狂猛的暴風,就算沒有直接掃到,台下的觀眾群中還是有數十人被紫炎勁就這樣颳離地面,四射拋飛起數十公尺,帶著數聲慘叫紛紛撞在遠方的建築外圍上,若非他們都身有武術,恐怕早已死到不能再死。

身在紫炎光束加農砲之中,夏莫栩只覺得無限的靈力如同剛從雄偉高山上發源的長江大河,他身上的黃炎儘管護住了身體,但那股將他從頭到腳都攏罩其中的恐怖靈力卻讓他全身灼熱萬分。

而他奮力站住的身體,也在這不停向後沖去的靈力中跟著向後滑去。『贔屭』雖號稱是力氣最大的炎龍,但地面都融化了,站得住嗎?

崑脈宗繼身上的金黃色的戰衣片片破碎,在眼前的一切被紫炎吞沒之前,整個崑崙山上的人彷彿都聽見了夏莫栩和郝壬同時開口吼出一聲穿越雲霄的狂嚎。

兩人都使勁了全力,只不過一個人是防禦者,一個人是攻擊者,他們吼著,透過半透明的紫炎光柱,郝壬與夏莫栩的視線狠狠交會,兩人的眼中都只剩下彼此。

『喝啊!!』

巨光柱再次增幅,這次,再也沒人看清楚擂台上發生什麼事了,刺目的光柱攏罩了崑崙山的上空,就連太陽也為之失色。

而郝壬與夏莫栩的身影,也就這樣,消失在無盡的紫炎之中。



(註1:《炎紫柔勁˙壬式千鳥流》名稱取自火影忍者,佐助將全身都化為千鳥以攻擊敵手的方式《千鳥流》。)

(註2:《炎紫柔勁˙壬式遠當機關槍》名稱取自航海王or海賊王,魯夫初始招式之一《伸縮自如的˙橡膠機關槍》。)

(註3:《炎紫柔勁˙壬式超唬爛牌超光束加農炮》名稱是豪洨來的,招式內容取自新機動戰記鋼彈W的主角機,天使鋼彈將兩柄光束加農炮合併時的超級巨砲。)

其一百一十三 棄子



巨大的遠當光柱在持續了約略20秒後歸於虛無當眾人因為強光而短暫失明的眼睛恢復正常後,他們全都看見了一個恐怖的景象。

兩個操場大小的白石擂台表面呈現波浪形儘管只是擦過,瓦解一切的紫炎竟在一記遠當之間開出地面兩個超大凹形交界面的岩石都已經變成了沙塵。

遠方的崑脈主院建築已然被兩個令人咋舌的正圓形洞穿,牆壁的斷面竟離奇的呈現融熔狀光柱消蝕後,樓閣形的建築才緩緩的垮了下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倒塌聲。

但這一切都不比台上發生的事情。

紫炎消褪中,一個紫髮少年此刻正在擂台邊單膝跪地,雙手盡是燒傷的痕跡。

抽筋感從手指一路攀升到手臂,延伸而上的是肘關節,緊接著是上臂,最後就連左右肩膀都失去了感覺。

郝壬勉強用顫抖的手撐住地板,他的身體根本無法跟上突如其來放出這麼多的靈力,如果是正常人的話,這條手臂應該會整個融化掉吧?

將治癒的橙炎硬是浮現在手心,郝壬用燒著橙炎的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他知道,戰鬥還沒結束。

他將視線瞥向擂台的另一頭,那裡,站著一個黃衣人。

兩人視線交會的那一刻,彷彿是在譏笑些什麼般,夏莫栩的臉上浮起了一個笑容。

金黃色的戰衣片片破碎,露出底下深黃色的底衣,夏莫栩原本飄逸的髮絲在剛才的紫炎勁中有一半蜷曲燒焦了,但那張俊臉上卻還是一點傷痕也沒有。

崑脈宗繼的腳踩在擂台的邊緣,原本站在擂台正中的他,竟然被光束加農砲掃退了將近半個擂台,只不過一切的努力,卻在郝壬的力涸之下功虧一簣。

到頭來,郝壬還是沒能把夏莫栩轟下擂台。

可惡……一股涼意從郝壬的頸椎往下降,紫眼中依稀閃過一絲憤怒,眼前的夏莫栩竟然像是一點損傷都沒有,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都轟不破可以硬化體表,化為護身『硬氣功』的炎黃純鋼。

「哈哈哈哈……」突如其來的,夏莫栩身上爆出了一連串狂笑,與紫色炎瞳對視的眼神中也浮現了強大的自信。「我懂了,我懂了……原來如此,原來莫栩一直看錯你了……」

「你懂什麼?」郝壬冷冷的問。

「……莫栩原初以為,你是天脈與千脈為了打贏這場比賽,特意雙修炎紫柔勁與炎橙真元的武者,並且持有兩脈的封龍神器『炎紫匕』與『炎橙環』,但此刻看來,完全不只是這樣哪……」

「……」

「你……能放出這麼大量的靈力,『蒲牢』和『饕餮』其實已不在神器裡,而是在你體內了吧?那兩個封龍器,也應當已被毀去……難以置信,天脈與千脈為了獲勝,竟然將雙龍打破封印直接植入你的體內,莫栩當真想不到,九脈身為名門正派,竟出了如此卑鄙之徒!」夏莫栩不懷好意的笑道:「不過……這樣的你,也已經不是人類了吧?」

郝壬的紫瞳反映著夏莫栩的笑容,有一句話,深深刺入了他的腦海深處。

「怪物……你這怪物……哈哈哈哈……」

夏莫栩再次猙獰的笑出聲來,然後,郝壬看見他的敵人臉上已經浮現鄙夷。

「可笑、可笑,你這怪物,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嗎?如今的你,與其說是個人類,不如說是個天脈與千脈共同製造出來的戰鬥妖物了吧?可悲,可歎哪!我想,天脈與千脈八成是用各種偽造的『意外』讓你身上帶有炎龍,最後再編故事讓你來參戰吧?莫栩雖不知他們是用什麼方法讓你死心蹋地做他們的走狗,但大抵上,是為了錢吧?還是說……是用那個如花似玉的解紫茗?如何?她年輕的身體嚐起來感覺如何?哈哈哈哈……」

夏莫栩戲謔的笑著,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每一句話都讓郝壬心裡沉重了一分。

「……你閉嘴。」郝壬握緊了拳頭,緩緩的站起了身。「雙龍會找上我純粹是意外,紫茗、解飛、陸蘭才不會做這種事情!還有,少用你的狗嘴玷汙紫茗!」

「是嗎?」夏莫栩冷笑。「我記得,你曾要我把解紫茗與陸蘭交還給你吧?如果我說,夏某人從來沒動過她們呢?」

「什麼意思?」郝壬迷惘,此刻夏莫栩戲謔的笑容竟有著無比的說服力。

「你的彈性、戰鬥直覺、靈力質量都相當完美,但動作卻十分生疏,與初學者相去無多,我估計你受武術訓練並不會超過三個月。所以,你的參戰理應是臨時抱佛腳。」

夏莫栩將視線嘲弄般的看向台下無言的解飛,天脈的大師兄竟悄然低下了頭。

「我的意思是,天脈與千脈本是想靠你來獲勝龍首匯英戰,但卻來不及在戰前將你教到極強的境界,只是個不上不下的半調子武者。所以,他們放棄了爭雄的野心,只想靠你打多少算多少。」

夏莫栩轉身不屑的繼續說道:「而如今,對手是我,一旦面臨了可能會讓天脈宗繼解紫茗有生命危險的局面,他們便編謊言矇你解紫茗是被夏莫栩綁架走的,為的就是要你死了這條心。這,也算是保護自己人吧?只要是用謊言騙過去,就不需要顧慮你的感覺,畢竟你從來就不是他們天脈的人。而後來,你不依他們的安排,自願衝上來送死,他們倒也沒有阻止你的理由對吧?」

「『就讓夏莫栩贏吧,他贏了自然就會把紫茗放回來』,我想,解飛應該是這樣告訴你的吧?你這棄子,對天脈而言,龍首戰到了尾聲你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不過你的自曝身分還真是出乎意料,我想天脈這次恐怕完全料想不到,你愚蠢的勇氣會是他們計畫中的唯一敗筆。用這種卑鄙的自導自演手法,此次曝了光,天脈也不用在武林中立足了。」

「你說是吧,天脈解飛?」夏莫栩嗤聲笑了出來。

郝壬不可置信,將紫瞳轉向台下天脈大師兄的方向,卻發現解飛始終迴避著他的視線。

「打從一開始,天脈的目的為的就是要你替他們參戰,你不是九脈弟子,要查你的資料也無從查起,所以絕對不會曝光。但這場龍首戰的對手是我夏莫栩,天脈當然知道打不贏,解紫茗也當然不能死,但你浪郝壬能不能死可就難說了。與其讓解紫茗為了所謂『武者的尊嚴』陪你冒險,不如私自將她軟禁在某個地方,剩下的事情你浪郝壬自己看著辦。我想天脈打的如意算盤,就是這樣吧?」

夏莫栩的聲音聽起來很模糊,郝壬只是看著解飛,然後靜靜的問:「解飛,這些話是真的嗎?」

「不,蒲牢和饕餮會進入你體內真的是意外,發生在阿蘭身上的事也是真的,解某承認讓你參戰卻有私心,但……」

「但紫茗的事情呢?」郝壬靜默。「紫茗真的是夏莫栩綁走的嗎?」

解飛抬頭,有一句話,他始終說不出口。

「壬!」熟悉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紫茗從遠方和陸蘭手牽著手跑來,兩人在到達擂台邊時還不停的喘氣,這個瞬間,郝壬已經明白解飛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什麼。

女孩們抬頭喘得說不出話來,但那眼神中卻包含了意外、不解與歉意,郝壬也不禁閉起了眼睛。

應該是麻藥吧?解飛或許是用了蒙汗藥之類的東西把紫茗和陸蘭一起迷倒,然後軟禁起來,迫使紫茗不能參賽,始終支持她的陸蘭也無法發言。雖然這個舉動很可能換回兩個女孩們一輩子的不諒解,但畢竟比起出人命好多了,畢竟對手是夏莫栩,所謂『武者的尊嚴』又不值什麼。

而他浪郝壬,從來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什麼感受都不需要顧慮,反正他原本就很沒膽,聽見紫茗被綁架走大概就會打消念頭了,與其讓他知道又惹出一堆麻煩,不如再設一個局矇他。解飛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紫茗的眼淚流了下來,看見台上的郝壬,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就要跳上台去和郝壬並肩戰鬥。

「紫茗、阿蘭,妳們怎會在這裡!」解飛看見紫茗的動作先是一陣茫然,然後才猛地從身後抱住了女孩,他不能,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脈中失去宗繼。「不准上去!妳瘋了嗎!」

他不能失去妹妹紫茗,但台上的郝壬,在分出勝負前也無法下台了。

他選擇抱住了紫茗,然而,他迴避了郝壬的視線與夏莫栩的冷笑。有種必須放在首位考量的事物,叫做現實。

而現實總是殘酷的,郝壬並非天脈的人,龍首戰結束後,浪郝壬就再也跟天脈劃不上關係了。

解飛覺得很羞愧,早在郝壬想衝上擂台前,他就應該跟郝壬坦承一切,但他很怕郝壬無法接受,一旦郝壬說出『解飛,尊重紫茗的決定吧』這句話,他很怕自己真的就這樣讓紫茗上台送死,那是他身為武者、身為天脈弟子與身為兄長之間的掙扎。

他怕,郝壬眼中的熾熱會讓他忘了現實,接受紫茗的決定。

而他又確知,郝壬紫色的瞳中,明白的告訴著他『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所以,那一瞬間,他無聲的選擇讓郝壬轉身離去,上台面對必死無疑的結局。當他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而趕來會場時,郝壬早已身在台上。

刺耳的笑聲傳來,夏莫栩淡淡笑道:「看吧,這就是天脈做事的風格。浪郝壬,你不過是個棄子罷了。所謂的意外,所謂的故事,大概也只是騙你參賽的藉口吧?難道你還相信解飛的為人嗎?」

郝壬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他沒有看向紫茗、解飛、陸蘭之中任何一個人,他只是緩緩的,從眼瞳裡的茫然中煉出一片無邊無際的藍紫色,那是龍炎的顏色。

「夏莫栩。」郝壬說。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你這怪物。」夏莫栩無可無不可的補充,將手攤向身後被紫炎勁轟出的,兩個直延伸向地平線的巨大凹槽。「這已經不是人類做得出的破壞了,真是被利用者的可悲不是嗎?在他們的惡意下,你已經不是人了。」

「夏莫栩。」郝壬再說。

「……但即使如此,如果你認為你可以打贏我,你也天真過了頭。」夏莫栩伸出袖子中的手掌,一個黃色的戒指,正在他的手上燃燒著黃炎。「夏某人可還沒出力呢……今日,你只能躺著下台!」

「夏莫栩。」郝壬又說。

「……」崑脈宗繼瞇起眼睛。

「你不是,很想殺我嗎?」

有兩抹龍炎,悄然滋生。

「……」

「那麼,我們一起,下地獄吧。在我這個棄子被扔下棋盤之前,我也會帶著你一起走。」

隨著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從郝壬的全身化為悲憤的兩條炎龍形,一個曾經平凡的少年仰天大吼。

『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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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39:49
其一百一十四 剛柔之間


震天的大吼聲在北廂擂台上迴盪,全場所有人都被吼聲震得頭暈腦脹的時候,郝壬雙手各爆出不同色的龍炎,紫色與橙色的氣勁同時變成了火焰構成的龍形。

紫髮少年不顧一切的向夏莫栩衝去,雙手上的火炎也隨之拉長為蒲牢與饕餮的外貌,拖曳如飛舞的巨龍,夏莫栩有點錯愕郝壬來得這麼快,但他的俊臉上隨即泛起一個冷冷的笑意。

「明知近身必死,還特意前來找死!好,夏某人成全你!」

夏莫栩狠狠的握了握拳,手中名為『炎黃戒』的封龍神器也隨之爆炸似的冒出黃炎,但郝壬卻彷彿沒有注意到那撲面的粉碎氣勁般,他在衝刺之餘竟然還跳起身來,在空中一個舞轉,他手中的雙炎龍形就這樣跟夏莫栩對轟了上去。

三色火炎相交,夏莫栩腳下站的地板登時輻射狀裂開,整個場上也炸開了巨大的球狀氣場,直如颶風般將土石颳離地面,沙塵漫天中,只聽見骨骼粉碎聲絕望的響了起來。

「壬!哥你放開我!求求你!」眼看郝壬失控的與夏莫栩硬碰硬,此刻生死未卜,紫茗不由得在解飛懷中掙扎了起來,但解飛卻在一咬牙後,更加緊了抱緊紫茗的力量。

沙塵持續延展,出乎眾人意料的,即使擂台上骨折聲不斷,兩人交手的巨大聲音卻還是不斷傳來,也不知道究竟對了幾招,眼看那種恐怖的爆裂聲越來越明顯,紫茗不由得又掉出了眼淚。

轟然一聲爆炸聲,突然間,整個擂台上的沙塵全部散了開來。三色龍炎不斷撞擊之中,眾人只見夏莫栩與郝壬正用著肉眼難以看見的速度互相攻擊。

兩人的身影不停的跑動著彼此撞擊,由於速度過快,只能依稀看見火焰在空氣中燃燒的餘跡。從台下看來,夏莫栩的黃炎移動速度顯然比郝壬的紫炎與橙炎快了兩倍以上,但不知為何的,不管黃色的暴風如何衝擊,郝壬就是可以繼續跑動著和夏莫栩彼此攻擊。

又是一拳軌跡清楚的黃炎拳重重轟在郝壬的側邊炸起猛烈的骨折聲,但紫髮少年卻還是沒有倒下,他只是溜冰般順著夏莫栩的拳勁方向滑出數十公尺,隨即又不要命的一蹬躍回夏莫栩的拳頭前方。

「不可能!你是怎麼做到的!」

彷彿是驚怒於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打都打不倒的敵手,夏莫栩先是俐落的用黃炎拳將郝壬的攻擊掃偏方向,然後飛起一腳直接踹中郝壬的肚子。

黃炎將護體真勁炸碎的氣勁交擊聲再次傳來,由於灌輸了炎黃純鋼,夏莫栩每一拳都有恐怖的破壞力,這次,紫髮少年又一次的被踹向擂台外。

在空中伸手抓住擂台邊緣,嘴角帶著鮮血,郝壬再次翻身穩穩站在擂台上,遠方夏莫栩再次驚怒的眼神直射而來,郝壬卻只是用手背一擦嘴角的血,毫無回應的靜默看著自己的對手。

直到兩人疾風般的動作一停,眾人才看清楚台上的變化。

無數巨大的凹槽綻開在擂台的上頭,那是氣勁相擊時,地面被震得爆開的痕跡。

白石高台上凹凹凸凸,可以清晰的辨識出兩種腳印,一種腳印是以純鋼之力硬是踏碎地表而成的,而另一種腳印卻呈現詭異的連續,像是腳從來沒離開地面般,那腳印竟是由完全沒斷過的弧線構成的。

夏莫栩瞇著眼睛,由於交手多次,他的手也染上一點點紫炎,崑脈宗繼冷哼一聲,一個擺手後,滲入體內的炎紫柔勁再次被更強的炎黃純鋼驅逐出境。

郝壬沒有說什麼,只是用紫鏡般的瞳看著夏莫栩。紫髮少年此刻全身竟然燒灼著若有若無的橙炎,饕餮的靈力正在以無法想像的速度修復他受損的部位。

「原來如此。」夏莫栩看著地上的腳印。「難怪你可以卸掉我一半以上的剛勁,你早把紫炎凝聚在腳下,燒解地面,像溜冰一樣使自己的移動變成滑行吧?真聰明,被硬物撞到,後退就可以抵消動能了。」

夏莫栩冷冷看著自己的拳頭,然後,他又將視線瞥向郝壬修長的身影。

「只不過,將『雲體風身術』催到一有受傷就馬上恢復的境界,恐怕,你的經脈也已經快要不行了吧?況且,明知夏某人拳上的厲害,竟也不防禦,招招拼命,你當真不怕死?」

夏莫栩的聲音沒有太多起伏,但他心裡的訝異可完全不是這回事。

長年修練炎黃純鋼,夏莫栩的手勁有多強,他自己清楚不過,儘管郝壬是使用被打就後滑的方式卸勁,但黃炎拳的威力可以說還是有一大部分是在命中他身上時就炸裂開來。

真驚人,那是人類所能忍受的痛覺嗎?兩人的動作太快台下看不見,但身在其中的夏莫栩卻知道郝壬是如何苦撐不倒的。

早在他們每一次交手之後,紫髮少年燒著橙炎的左手就會馬上將手上的骨折處用力扭回原處,然後再次毫不畏懼的攻上來。如此冒險的催動橙炎,身體的恢復速度雖然能在短期之內趕上受傷的速度,但郝壬的經脈恐怕也快要毀掉了吧?那種痛楚更不是人類所能忍受的。

真的是個怪物……放他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成長到什麼境界……夏莫栩暗自詫異,他完全沒想過將龍直接寄生在身上能有這麼強。

郝壬一笑,突然間,在夏莫栩的眼中,他看見郝壬的紫瞳中突然閃過一絲靛色的光芒。

「夏莫栩,你今天廢話真多呢。」

紫色的人影再次消失,隨即撲面而來的是一記排山倒海的『崩』。一時之間,只見一個巨大的草書字再次震天炸起,紫炎之中,郝壬竟用燒著橙炎的左手直接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然後兩者一起化為了崩掌向夏莫栩罩去。

眼看郝壬身體還沒完全復原,竟又直接攻過來,夏莫栩覺得很訝異,但他眼中的訝色只是一閃而過,隨即那份訝異就又被更深沉的忿怒所掩蓋。

一拳更強的黃炎拳從夏莫栩的腰間爆炎般破空而出,郝壬的傾盡全力的崩掌紫炎再次破碎,這次夏莫栩很清楚地看見了郝壬的右手臂瞬間骨折,隨即又被自己的左手臂接回原處,這期間紫髮少年甚至沒有皺一個眉頭。

兩人的身影一觸即分,郝壬再次被拳勁掃飛了數十公尺,台下眾人皆是重重一挫,使盡全力的崩掌還是無法傷到夏莫栩分毫。

郝壬緩緩的從地面站起,當他的炎瞳與夏莫栩再次對上時,崑脈宗繼竟愕然站立住了。

夏莫栩終於知道,郝壬身上是哪裡不對了。

凡是人在受傷時,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反應,有些人可能被針插一下就哭得淅瀝嘩啦,有些人可能被萬箭穿心都不會哼半句,但共通的,人體受到傷害時,一定會有些反應,只差反應大小而已。

而郝壬從頭到尾,交手到現在,粉碎性骨折不下十餘次,但他就連紫瞳中的微光都沒晃動過。

「你……」夏莫栩驚愕萬分。「怪物……你沒感覺的麼?」

郝壬眼中的靛色光芒再次浮現,然後,他的臉上浮起了一個微笑。

沒有任何笑的成分在的微笑。

「那種東西,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聽見這句話,全場的喧嘩聲迅速的歸於沉寂,就連天脈眾人也同時倒抽了口涼氣,他們全看見郝壬的紫瞳裡依稀出現了陌生的光芒。

夏莫栩靜默,然後,他的臉上冷冷罩上了一層寒霜。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弄的,但,我似乎太低估你了。浪郝壬。」

黃炎從夏莫栩的拳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暴風雨前的靜默。

「那麼,夏某人也不應該再保留了,不是麼?」

緩緩的,一個從未看見過的寒冷笑意從夏莫栩的臉上泛起,而他的拳上也依稀浮現了一點金芒。

金芒逐漸構成了一個圓形的光圈,完整的包覆住夏莫栩的拳頭,有別於以往不規則狀的黃炎,這次,夏莫栩手中的黃炎竟直接變成了濃縮的小圓,剎那間,金芒的亮度突然提升到無法想像的境界,就連烈日也為之失色。

崑崙山上的微風彷彿瞬間靜止了下來,以夏莫栩拳上的黃炎光圈為中心,有另一個巨大的正圓形氣場也隨之出現在他的身周,才不過一眨眼,夏莫栩的拳頭就已經圍繞了裡外兩層大小相差奇大的光圈。

郝壬眼中靛芒一閃,他下意識的覺得有危險要來,完全沒有猶豫的時間,紫髮少年一躍就跳起五六公尺高。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黃色的草書字。

伏龍贔屭,九炎龍中攻擊力最強者,號稱為地表最強的拳勁,所有被這種氣勁打中者都會裂開,裂開一如夏莫栩輕輕的將拳頭往地面一砸。

那是一個,金色的『碎』字。

有那麼一瞬間,郝壬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只是看見圍繞著夏莫栩拳上的巨大的光圈正迅速縮小,伴隨著小光圈正迅速變大。

然後,在兩個光圈合而為一時,郝壬確信自己聽見了一聲沉悶的碎裂聲,來自地底,來自兩公尺高,足足有兩個操場大小的白石擂台。

那個時刻,他依稀看見了一隻背後有著巨大麟甲,臥伏在地上的巨龍,將爪子狠狠的往地面一拍。拍碎地表、拍碎山河、拍碎地心。那是名為『贔屭』的九龍之首。

緊接著,天崩地裂。

其一百一十五 碎


『碎』

天崩地裂。

前所未見的巨大震撼力從夏莫栩擊打白石擂台的著力處傳來金色光圈迅速炸開之際,無數的裂痕也隨之迅速爬滿了整座擂台。

「危險!」

郝壬身在空中眼見夏莫栩這拳竟然是瞄準地面,他沒有猶豫的就往解飛的方向一聲大喝。解飛雖然還沉浸在無法諒解自己卑劣的茫然中但精明的他卻也頓生感應。

聽得郝壬大吼,天脈的大師兄也不遲疑兩手一張就把陸蘭和紫茗抱入懷中,轉身背向整個擂台。就在大半武者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時巨大的白石擂台突然發出了震天的爆炸聲。

『轟』

它炸了開來。

隨著夏莫栩拳上的炎黃純鋼直接破穿地表將擂台擊爆成數百塊巨石,彷彿被炸彈直接命中似的,整個擂台瞬間化為無數亂石向四周炸射,亂石裡還帶有夏莫栩拳上狂猛的動能。

台下眾人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帶著『炎黃純鋼』而炸射的岩石就撞入了人群中,將失於防備者直接輾成碎肉,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紫茗和陸蘭聽見身後巨大的爆炸聲,兩女同時感到不對想脫離解飛的懷抱,但解飛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兩個人,抬頭時,紫茗和陸蘭竟依稀看見了解飛咬著牙。

他咬著牙,但他的表情卻依舊冷然看不出情緒。

有些時候,現實使人妥協。

小時候,很多人總會想著自己要當上太空人、飛行員、作家、超級賽亞人之類的五四三,但隨著時間過往,夢想總是會逐漸褪色為意識底層的一部份,然後,我們妥協,為自己的生命選擇更好的詮釋。醫生、律師、科技工程師,『更容易生存的方式』,曾幾何時取代了『希望生存的方式』。

然而解飛亦是如此,曾經,他的夢想很無聊,只是想當一個正義的武者。

他從來就不是個冷酷的人,但他,卻是解家的長男。

一個必須獨立挑起天脈的代理掌門,一個必須面對現實扛起責任的男人。

然後,夢想腐化了。

或許他曾年輕過,也曾經為自己懊悔過。或許在看見年幼時的紫茗愉悅的在天山跑跳時他曾經笑過,或許在他喜歡上陸蘭時曾經嘆息過,但此刻,解飛都不是那麼記得了,更多的,是他分不清楚究竟是冷漠還是茫然的臉。

他只知道,這兩個女孩的生命都遠比自己重要。為此,他欺騙了郝壬,但此刻他卻也不後悔,只因他會以行動來對郝壬證明他的堅決。

解飛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有一塊巨石正往他的背後飛來。屆時,他將用生命保護這兩個自己深愛的女孩,只有這樣,才是他道歉的方式。

巨石擊體,隨著解飛腦中最後不知為何的浮起郝壬上台前那堅定的眼神,一切再也不重要了。

那時,他終於想起了那是一種他嚮往已久的情緒。

功利的他,遺忘好久好久的,熱血。





巨石飛來。

上百塊巨石以各種角度從地面炸起,身在空中的郝壬還來不及看清楚底下發生什麼事情,一塊從正下方下他射來的巨石就擋住了他的視線,夏莫栩的拳勁竟在一擊之間,讓整個白石擂台爆炸了。

郝壬咬牙,雙腳一踏,他登時穩穩的站立在腳下的飛岩上,那是擂台的一部分。

四射入高空中的白石碎片中,郝壬依稀看見黃衣的夏莫栩也帶著莫名的笑意站在一塊高飛起的白石上,那也是擂台的一部份。

兩人的視線遙遙相交。

即使白石擂台已經破碎了,他們兩個還是站立在上頭。

「看樣子,比賽還沒結束呢?」夏莫栩冷笑道:「落下擂台者敗是麼……那麼,我們就在這些岩石落地前,分出勝負吧……」

「隨時候教。」郝壬眼中靛芒一閃,一股莫名的燥熱登時衝上了他的四肢百骸,化作熾熱的紫炎炸散。

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

『轟』

一時之間,就在台下武者相互救助時,仰頭,他們同時看見了一個難以想像的景象。

數百塊白色巨石在空中四散飛著,以高速投向遠方,然而其中卻有著兩個人影不斷踢著岩石,借力在高空中相互攻擊著。

三色龍炎再次相撞,高空中又有一塊巨石被強大的衝擊力從中爆破。巨石炸散,化為更小的岩石四散濺射,兩個人影倏然分開。

一道亮如雷射的凰破凌空切去,只見黃色的身影一個轉身避開,夏莫栩身後的巨石登時又一分為二。

黃紫兩個身影在空中不斷碰撞,上百塊巨石由於夏莫栩的拳勁猶自向上飛去之際,兩人不停的縱躍其中,偶爾還有粗大的『遠當』光柱凌空交火,射穿岩石將之燒為飛灰。

只不過一個眨眼,巨石群和兩人的高度已經離地超過三十層樓,而紫炎、橙炎與黃炎,更加熾熱。

又是一次相互交擊,這次郝壬被夏莫栩向上的拳勁打出了至少20公尺的高度,勉強用橙炎恢復著傷勢,他卻又看見夏莫栩從自己的正下方踢石躍起,黃炎拳再次撲面而來。

「死吧!浪郝壬!」夏莫栩狂喝。

「才不會輸給你!」靛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戰意如海嘯般湧現,郝壬跟著狂喝回去。

『震』

蒲牢大絕隨著郝壬張嘴狂嘯化為紫炎氣牆撞上了夏莫栩,但黃炎拳的拳勁卻也將郝壬打得更高了,兩人的身影又一次湊分,這次,郝壬已然離地超過一百七十公尺,而毫髮無傷的夏莫栩再次落回下方的巨石。

郝壬在高空中的身影從下側踩上一塊巨石,呈現倒過來的蹲姿,向下一看,夏莫栩的眼神再次與郝壬對在一起,那彷彿是宿命的一瞪,兩人的血液同時沸騰。

郝壬在高空中踏石一蹬,朝斜下方高速射出,雙手手臂上紫龍炸起。他的目標,是夏莫栩。

夏莫栩在低空中踏石一蹬,朝斜上方高速射出,黃炎消失化為金芒出現。他的目標,是浪郝壬。

當遠在地面的紫茗從亂石中懵懵懂懂的站起身時,她只看見了一個景象,她的夏大哥與那個總是呆呆的壬,身影對向射出。

「一決勝負!」夏莫栩全身炸起金芒,手中亮著最強的兩層光圈。「炎黃純鋼˙碎!!」

「樂意之至!」郝壬雙手各起一個『崩』掌,雙掌一合,紫炎再次以兩倍以上的亮度炸起。「炎紫柔勁˙壬式雙崩火箭筒!!」

紫茗全身一震。

「不要!壬!不要跟『碎』硬碰硬!你會死的!」

但沒有任何人聽到紫茗的哭叫,空中,巨石群之外,只剩下黃色與紫色的兩個身影逐漸接近。

「不要……」紫茗跪了下來,而高空中,兩人的臉上同時泛起了笑意。

拳掌相距十公尺。

郝壬深吸了一口氣,炎瞳中倒映著夏莫栩逐漸靠近的身影。

拳掌相距五公尺。

夏莫栩冷笑,『碎』的兩層光圈刺目化作象徵死亡的金芒。

拳掌相距一公尺。

郝壬並不笨,他知道硬對上『碎』的後果,只有死而已。

然而他的紫炎仍然灼熱著,有些事情,不試過怎會知道?即使答案再怎麼肯定,有些時候,為了有那一丁點一無反顧的壯烈,人不能夠回頭。

但……試了的結果必死無疑嗎……無數的回憶從郝壬的腦袋走馬燈似的一閃而過,讓他覺得有點頭暈目眩,他只依稀將視線離開夏莫栩,轉而投向遠方的天空。

然後,他看見了好多好多的流星,紅的、黃的、藍的、白的、綠的……好多種的顏色……

與夏莫栩的冷笑。

緊接著,突如其來的,是來自體外直接貫通入內的深切撞擊力,在那個時刻,郝壬之前不知為何失去感覺的身體突然間察覺到『痛』的事實,而他眼中被無數流星劃開的蔚藍天空,也被黃炎所取代了。

在閉上眼睛之前,郝壬只依稀看見了一柄巨大的長劍朝著自己落下。

然後,是無止無盡的黑暗與墜落。

他就這樣掉了下去,而接下來的事情,他再也無法預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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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40:30
其一百一十六 青色離別


『隆!!』

像是從地心爆炸開來的巨響傳遍了整個崑崙山,在全場九脈武者之間迴盪。

『轟』『蹦』

隨著巨石紛紛落地響起悶雷,一黃一紫兩個人影也高速的從空中摔落地面。

少有的,夏莫栩落地時腳步有點啷蹌,另一頭的郝壬更是整個人從高空中直挺挺摔下來的,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沉默。

崑脈宗繼低頭看著自己拳上的兩層光圈,嘴裡『嘖』的一聲,閉上了眼睛。

光圈逐漸消逝。

他的『碎』,並沒有命中郝壬。兩人的拼死一擊,以令人錯愕的方式劃下句點。

全場悄然無聲,每個人的瞳中都是一片虛無的空白,虛無如同那聲金屬震動聲不斷鳴響。

『錚……嗡……!』

那是一把插在擂台正中的長劍發出的聲音。

一把至少有二十層樓高的巨大長劍,尖端狠狠的插入了地面,正不斷的搖晃著尾端,劍上略微的發著紅光。

大地彷彿已被刺穿,引起的巨大裂縫將整個會場一分為二。

有一把紅色的巨劍,在郝壬的『崩』與夏莫栩的『碎』相擊前,間不容髮的刺穿了兩者之間的絕對距離,隔絕了兩式,而劍上的氣勁也將全力相拼的兩人,沒有絲毫留情的掃回地面,以落出擂台外作結。

而劍的最頂端,劍柄的部份,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有著一臉落腮鬍,淺紅色的衣物,身後背著一柄大概一點五公尺長的劍柄,將手雙環於胸口,傲立彷彿鄙夷著世間的一切。

「喔……?看樣子是打斷了一場有趣的比試啊?許久不見,你們九脈仍沒變多少哪……」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的臉色仍舊空白。有個最令人意外的人,以最難以想像的方式,君臨於崑崙山上空,而這景象,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當郝壬的紫瞳從最深的黑暗中睜開映入不可思議的烈日時,他認出了眼前這把長劍與上頭的人影,有著屬於流星的顏色。

與那抹冷笑,從劍上的人影嘴角泛出。

「嵩山派,凌勝獄……」

聲音如劍,不帶絲毫感情的飄向整座崑崙山上空,迎向烈日下無數魚群般的黑影,那是一整個天空的長劍。

五色長劍,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天空,那是曾經被郝壬以為是流星的無數長型光點,華麗的亮著不屬於這世間的光芒。

「……五嶽劍天,前來拜會!」

隨著這句話一出口,緩緩的,眾人眼中的一片空白瞬間被驚慌所取代,整個擂台下也瞬間如同煮開的水般嘈雜了起來。

「……是劍天!」

「怎麼可能!!」

「劍天來了!快叫脈主!快把脈中所有人都叫來!不……快連絡三山的人過來!去叫玄凜大師,快!」

聽著台下九脈武者的言詞,郝壬有些迷惘,從地上站起身來,他與夏莫栩之間遙遙的對看了一眼,後者卻彷彿只是對沒有成功將郝壬打成碎片這件事感到可惜般,又瞇起了眼睛。

劍上長身而立的身影看見台下九脈武者在嘈雜中慌亂不堪,微微的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一個手勢,剎那間,天空中又是數十把大小不等的各色巨劍流星般落下,在一陣地震後穩穩的插在北廂擂台上。

巨劍尾端不斷震動著發出『嗡嗡』的金屬聲,郝壬清楚的看見每把劍的尾端都站著人。

「泰山派,歐陽無緒,前來拜會!」

「華山派,風裴,前來拜會!」

「衡山派……」

一聲一聲彷彿唱名似的自報名字讓地面上的九脈武者愕然呆立,崑崙山的北廂會場就這樣被數十把少說都有一棟公寓高的巨劍貫穿著,郝壬只覺得一陣不真實感。

劍天來襲了嗎……?不過,怎會選在這時?郝壬仰頭看向天空如同戰艦般飄浮著的劍與插在地上的巨劍,隨便數就知道至少有百來把,雖然不知道敵人實力,但無疑的,那是足以與九脈匹敵的戰力。

然而夏莫栩卻只是抬頭看著劍上的人影,郝壬發現他正緊緊的抿著薄唇。

「劍天的人前來,有什麼事嗎?貿然突襲九脈龍炎的龍首戰會場,莫栩還望各位給個解釋……」

夏莫栩開口了,但他的聲音卻被一句更加深沉的言語打斷。

「……解釋?哈哈哈哈……可笑!凌某倒要看看,你們怎麼解釋!」

突然間,劍上的人影伸手入懷,在眾人錯愕之際,一包白色的小布包就這樣被丟到了地上。

郝壬錯愕,他認得那個布包,但此刻,這個布包卻從最為不可能的人手中掉下來。

布包落地,散落著一地染血的金針,那是一個醫治時用的的針灸包。

全場沉默。

眼看所有人都失去反應能力,劍上的凌勝獄嘲弄似的開了口:「昨日凌晨,敝派弟子被人以49根金針刺於牆上滴血致死,那兇手何等眼力,針針入穴,針針刺骨,還留下了這個布包……倘若凌某沒認錯,針術似乎只有貴系的『青脈』善用啊……」

彷彿是被白色的布包震撼到,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間不顧一切的跑上前,郝壬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短髮的殷青兒已經顫抖著雙唇跪倒在那布包前方。

被『珊瑚』勸過,要好好待在青脈客院的青兒,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溜出到北廂會場看比賽。

是因為他嗎?不知道為什麼,郝壬有種自責感,是因為他在台上自曝自己的身分是珊瑚,才讓青兒來看他比賽嗎?但……為什麼呢……?

「哥哥……哥哥……」

針灸包像是諷刺著什麼似的,在陽光下閃著暗淡的光澤,那是殷唯的。

青兒手足無措的捧起了白色的小布包,裡頭染血的金針刺痛了她的視線。然後,郝壬聽見青兒顫抖的聲音。

「你們把哥哥怎麼了!你們……把哥哥還給我!」

青兒哭喊著,聲音中有著無比的恐懼,自從殷唯失蹤後,女孩就一直害怕著會有這一天。

那淚水看在郝壬眼裡,他不禁愕然抬頭看向夏莫栩,卻發現崑脈的宗繼只是輕輕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有種陰謀,正在成形。

「笑話!」最大的那柄插地巨劍突然間透明化了,凌勝獄也從上掉了下來,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手中握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又變小的長劍,隨手一指,那劍尖突然間迅雷般刺向青兒的喉嚨。

全場沒人想得到凌勝獄想刺就刺,眼看青兒血濺當場的慘劇轉眼間就要發生,一個紫色的身影突然間衝上前去。

「住手!」

紫炎從郝壬全身爆起,雖然還搞不懂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下意識的,他就這樣衝了出去,紫炎拳如火如荼的瞄準了紅衣落腮鬍劍客,卻發現後者只是靜默的笑了笑。

迴劍一掃,有那麼一瞬間,郝壬只覺得自己的體重彷彿一瞬間全部失卻了,然後,他看見自己的胸前出現了一道血痕,伴隨著鮮血如同一個平面般飛濺而出。

他甚至沒看清楚對方是怎麼動手的,在自己與對方的距離還在三公尺以上時,他就已經被砍到了。

「嗚……」劇痛感重新貫穿體內,郝壬向前衝刺的身影停了下來,在眾人眼前單膝跪倒在地上,看著胸前不斷噴出的血,他只覺得有些茫然。

受傷了?怎麼可能?距離明明就……劍的長度最多也才一點五公尺阿……?郝壬迷惘,才剛要使橙炎治癒時,突然間『刷刷』兩聲,眼前又是兩道紅光割裂了他的視野。

血箭從郝壬的左右肩膀激射而出,疼痛感再次貫胸而來,這次,郝壬沒有出聲,只因為那把可以輕而易舉克服距離的長劍已經遙遙指著他的脖子。

「炎紫柔勁?可真危險哪……」凌勝獄搖頭口中『嘖嘖』數聲,那粗獷的落腮鬍與他的不可思議的快劍相較起來顯得突騖。「這是你第一次對戰拿劍的敵人吧?」

郝壬沒有回答,失血過多的他只能拼命的維持住自己的意識。

「那好,凌某上你一課,別以距離評斷自己會不會被砍中。因為,在劍天門人的眼中,距離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就跟我眼中的你脆弱到蕩然無存一樣。」

凌勝獄將劍向旁一掃,剎那間,郝壬看見那白色的劍上再次透出紅光,圍繞在劍的尖端以及鋒銳處,將整把長劍足足變長了兩倍。

「這個嘛,就叫『劍罡』。記清楚的話,就自己看看『九脈龍炎』與『五嶽劍天』之間的落差,有多麼不可跨越吧!」凌勝獄將眼神瞥向跪地顫抖的青兒,然後,長劍一掃。

青兒的胸口突然間出現了一道從左肩斜到右腰的劍痕,在郝壬來得及說出那聲『不!!』之前,女孩就這樣仰天倒下。

青兒的鮮血紅得怵目驚心地濺上郝壬的臉龐,透過那血霧與滿天空流星般殞落的長劍,所有的言詞在剎那間失去意義。

郝壬腦中轟然一響,他只記得自己半跪半爬的衝向青兒,手中的橙炎往她胸口就是一按。

然而,懷中的嬌軀,呼吸已然如此微弱,鮮血噴著,郝壬只看見青兒略微動了動嘴角,然後緩緩合上了那雙再也不曾睜開的眼睛。

纖弱的食指緩緩伸出,旋即順著女孩的淚水劃出一個弧形落到地上,女孩的動作很慢很慢,彷彿是對著郝壬說:「珊瑚……哥哥……就拜託妳了……」

一句珊瑚,一個逐漸黯淡下來的眼神,一段帶了點依賴的細語呢喃,一個女孩,在郝壬的懷中逐漸遠去。至始至終,她都不曾發現郝壬是個男生。



「這樣吧,我叫殷青兒,是個『青脈弟子』,懂一點把脈看病之術,到我房間來我幫妳看看吧。」

「妳介意嗎?大家都是女孩子,應該沒關係吧?」

「珊瑚……」



郝壬仍然記得青兒與『珊瑚』第一次見面時單方面的牽手拉人,那是女孩堅持『感冒就該看醫生』的話語。額頭抵著額頭量體溫,那是青兒單純而信賴的眼神。哭泣聲與哽咽,那是她失去哥哥,無助時的顫抖。

然而,直到現在,郝壬都沒幫到青兒什麼。就連在女孩闔眼前,郝壬都不曾發現從小在青城山孤單長大的女孩早已把自己當成了唯一的朋友。

然而,郝壬始終沒有發覺,那女孩柔軟卻正逐漸冰涼的小手,在她長逝前已然深深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彷彿是握住自己不小心喜歡上的人般,青兒的手,再也不放開了。






四周,再也失去了聲音。感官的世界,已然不存在。

至少,郝壬什麼也沒聽見,一如青兒的心跳聲逐漸的失去年輕的躍動。





烈日之下,血腥之氣逐漸掩蓋了所有光芒。

「劍天門人聽令!以嵩山派掌門身分,凌某下令……把這座崑崙山上所有的九脈走狗,給我殺得一個都不剩!」

一劍斬落,劍天與九脈,再次決裂,悄然決裂如那劍悄悄的向郝壬的後頸畫出一片紅光。

其一百一十七 三天



帶著紅色劍罡的迅雷般朝著郝壬的後頸一掃,凌勝獄臉上帶著一抹嘲弄,目送著自己的劍緩緩的降臨到郝壬的脖子上。

劍罡及膚,半跪在地上的紫髮少年手中卻還是抱著逐漸冷去的青兒,眼中盡是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郝壬竟像是毫無防備的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與茫然的郝壬相去無多,全場的九脈武者在聽見五嶽劍天要屠山後,臉上都是一陣虛無,龍首戰無疑是九脈菁英聚集的地方,要屠山何等困難,但此刻五嶽劍天的話語聽起來卻帶有無比的真實。

曾幾何時,分裂的九脈已經積弱如此,他們就連跟五嶽劍天對戰的本錢都沒有了。

就在紅色劍罡即將砍中郝壬的後頸時,凌勝獄嘴角突然上揚了一下,劍也轉了一個弧度改指著空中。

「真是個癡心漢……這女子八成是你的戀人囉?嘖嘖,長得如此標緻,是凌某的話也會掉幾滴眼淚的。」

聽見這句話,郝壬全身一震,緩緩站起身來。

紫髮少年握緊了拳頭,但不知為何的,他只覺得眼前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與夏莫栩對戰後就直接面對無法想像的敵人,眾多變故早已讓他的身體超出負荷。

「就憑你也想跟凌某打嗎?」看見郝壬的反應,凌勝獄輕蔑的笑了。「那好,反正也得屠山,就把你跟這座山上的九脈走狗一齊都屠了吧!」

郝壬沒說話,只是站在一眾從劍上跳下身來的五嶽劍客前方,然後,他看見凌勝獄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

「發動劍陣。」

隨著嵩山掌門這句話出口,剎那間,滿天空的流星全部墜落了下來,無數各色的五嶽門人瞬間將郝壬團團包圍,所有他們落地的位置都逼開一大片九脈武者。

「眾五嶽門人聽令!萬劍訣!」

凌勝獄嗤笑著,九脈眾人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數百把五嶽門人還揹在背上的長劍就突然往天空疾射了出去,帶起數百聲『鎗』『鎗』『鎗』『鎗』。

上百把長劍在空中開始舞轉,繞出了一個太極型,郝壬仍然毫無反應的時候,那太極突然間破碎了,長劍也瞬間爆增了百倍有餘,直指著地面頓了下來。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眨眼之間,當所有人抬頭時,滿天空遠遠看起來像針的長劍已經將日光整個遮蔽住了。

那些長劍倘若落下,涵蓋的範圍,整個北廂會場裡的人一個都跑不掉。看到這裡,九脈中已經有人臉上失去血色。

然而郝壬仍舊只是站著,紫茗看見不禁又流出了眼淚,她知道,青兒的死早已對郝壬造成無可言喻的打擊,此刻他的腦海裡,恐怕是什麼都支離破碎了吧?

壬,快逃……紫茗只能不斷的這樣企求著。

然後,是凌勝獄指天的兩根手指,緩緩地落下。

「九脈走狗,很遺憾,今日你們要死在這裡。」嵩山派掌門一笑。「萬劍˙歸宗。」

滿天空大小正常,卻足足有上萬把的長劍開始加速,化為了各色細小的流星朝整個會場殞落。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刷』彷彿可以聽見眾人臉上失去血色的聲音,在看見無數長劍從天空落下時,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紫茗可以預見不到一秒後的下一刻,眾人將會如同刺蝟般被死死釘在地上,沒有人有力量反抗,一盤散沙的九脈,早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抗拒一切的力量。

這就是結局了嗎……女孩看著郝壬靜默的背影,然而,在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她卻依稀的看見一個金色的身影跳到了郝壬的身旁。

那金色不是夏莫栩的黃衣,而是出於更純粹的,慈悲的金色。

「如來……」

金色的身影悄然嘆息,伸出小手拉住了郝壬的手。

『……波若怒!』

『噹』

『噹』

『噹』

『噹』

『噹』

『噹』

『噹』

『噹』

『噹』

數萬聲金屬交擊聲從崑崙山上空炸響開來,五嶽和九脈眾人同聲錯愕之際,仰頭,他們同時看見了一片巨大到難以想像的金光。

上萬把長劍不規則的墜落,叮叮噹噹地落在地上,只是那勢頭已完全失去攻擊力,當眾人將視線回到全場正中時,有個矮小的身影,已經悄悄立在郝壬身旁。

郝壬的紫瞳茫然的轉向,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清曉握著棒棒糖的身影,但在和那淺色的眼睛交會時,他知道自己錯了。

眼前的女孩,並不是清曉,而是五台靜齋的方丈『清曉』。

紅黃色袈裟,金色長髮,手中一把足足比她高上兩三倍的金色禪杖,如果說平常的清曉是個眼角上吊、總是亂發脾氣的強氣蘿莉,那此刻的清曉,就是靜默垂下眉毛的祥和女孩。

那雙重的人格,已不知道在何時,換上了眼前的平和與寧靜。女孩輕輕地拉住郝壬的手,然後,彷彿是不忍看見眼前的一切般,清曉閉上了眼睛。

「住手吧,五嶽劍天。」

凌勝獄看著眼前的金髮蘿莉,完全說不出話來。

「以五台『清曉』之名,老衲在此要求你們停手。」蘿莉一字一句緩緩的說。

聽見這句話,彷彿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情般,突然間,凌勝獄狂笑了起來:「妳沒開玩笑吧……哈哈哈哈……妳是五台清曉?那我不就是九華『凜晨』,這小子不就是峨嵋『微黎』?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

禪杖緩緩高舉,剎那間,排山倒海的壓迫感讓凌勝獄突然說不出話來,那靜默的金色頭髮之下,清曉只是淡淡道:「那施主何不試試老衲是真是假?」

那聲音,無比憤怒,卻又有著無比的痛楚,更多的卻像是因為太過慈悲善良而留下的血淚。

危機感撲面而來,剎那間,凌勝獄沒辦法猶豫的,手中的長劍突然爆起最強的劍罡,紅色劍罡再起,平行著他手中的實劍化為大廈般的實體巨劍擋在身前,才不過一瞬間,他就已經完成了絕對防禦。

但對清曉而言,這並不算什麼。

她的封印,早在聽聞劍天來襲時,主動回三山客院讓玄凜大師解除。從足足有上千年的睡眠中醒來,如果說,五嶽中還有誰可以是她的對手,那必然也只有自稱劍神的『那個人』。

而那個可以以一劍之力毀掉世界的人,此刻不在這裡,所以,一切結局都已然注定。

清曉閉眼,出手。

突然放大的,如同要貫穿天庭的巨禪杖,就這樣落在凌勝獄相較下小如針芒的巨劍上。

『噹』一聲,如鐘鳴,如雷響,如海潮,當清曉睜開眼睛時,凌勝獄已經口吐著鮮血退了數十步,劍罡早已消失,手中的長劍也斷成了數十截。

眾人無語,這個瞬間,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清曉一個人。

小手輕握著郝壬,女孩在一聲悄然嘆息後,平靜的開口了:「阿彌陀佛,凌施主,信了嗎?」

凌勝獄嘴角帶血,整個手腕都因為劍杖相擊時的震動而瘀青泛黑,在無比的實力差距下,嵩山派掌門咬住了牙根。

「凌某不識清曉大師,出言調戲,罪當此擊。但如今,無論大師要說什麼,五嶽與九脈一戰勢在必行,還望大師不要介入……以針將人凌虐致死,九脈當血債血償!!」

「青脈殷唯並沒有修習武術,當事人又已失蹤數日,老衲雖不知為何施主如此急於一口咬定是殷唯所為,但此事疑點仍多,何不先行查清,而要妄動殺戒?」清曉將禪杖下源輕輕頓地,垂下眉毛。「倘若未經查清就攻來九脈,還屠山毀去數千條人命,請恕老衲不能苟同,此事三山也將全力介入。」

一陣難堪的沉默。

緩緩的,凌勝獄笑了出來。

「釋清曉,妳別得意,別以為五嶽劍天當真怕了妳……」嵩山掌門負手而立,悄悄擦掉嘴角的鮮血。

「此刻凌某確不如妳,但倘若三山硬要介入九脈與五嶽之間的一戰,理不足則天下難行,即使必須打擾我獨孤師祖的沉眠,劍天也在所不惜……只希望到時,三山靜齋別一起被五嶽滅掉就是了。」

彷彿是聽到了什麼關鍵詞,在凌勝獄的口中說出『獨孤師祖』這四個字的時候,清曉的手抖了一下。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清曉再次閉上了眼睛。

「是麼……倘若你們想破壞平衡,把劍神施主叫出來,還不允許九脈將事情查清的話……」再次睜開眼睛時,清曉的眼神裡已經有著堅定,那是活過上千年的屹立不搖。「……那屆時,為免生靈塗炭,三山將全力以抗。」

隨著清曉這句話說出口,她淺色的眼睛就這樣深深看進了凌勝獄的眼裡,後者登時『嗚』一聲的避開女孩的視線。在清曉的面前,他無法與那慈悲之中卻帶有堅毅的視線相交,那裡頭有著太多的情緒。

一陣難堪的沉默,一陣無語的後退,凌勝獄轉頭看向身後各色衣物的五嶽劍客,卻發現自己的師兄弟全部都搖了搖頭,此刻,他們還無法與清曉撕破臉,至少現在不能。

終於,像是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實般,凌勝獄用力的吐了口口水在地上。

「釋清曉,算妳行,我們一人退一步。」凌勝獄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天,我給九脈三天的時間查清楚敝脈弟子是否真是殷唯所殺,這三天內,倘若他們真能找出證據證明殷唯無辜,那我凌勝獄親來向妳磕頭,倘若不行……」

凌勝獄從身旁的五嶽門人身上再次抽出長劍,遙遙指著郝壬,撲面而來的劍氣讓紫髮少年臉上刺痛萬分。

「我將一天屠一脈,就從這小子所在的天脈開始!屆時三山倘若還想干預,我等必然請獨孤師祖出山重現我五嶽劍天透天徹地之威!!我們走!!」

凌勝獄話說完,也不再多說,他一劍就這樣『鏗』的丟入空中。劍在空中再次被劍罡放大數十倍,同時,所有的五嶽門人也全都祭起自己的劍往天空一拋,變大化作艦隊般的長劍海。

五色身影一躍跳上無數巨劍,隨即化做流星般的光點朝遠方的空中射去,尾端還拖著長長的軌跡,才不過一眨眼,上百個五嶽劍天門人就消失在一片穹空之中,化為天際蔚藍的一部份,來也無聲,去也無聲。

然後,是一聲長長的,彷彿來自內心最深處的嘆息,出於清曉口中。

「三天,三天做得了什麼呢……」

嘆息聲悄悄的、輕輕地飄著,彷彿穿透了耳朵,穿透了每個人的鼓膜般,在每個九脈武者的心裡迴盪,在傷重卻始終苦撐著不倒的郝壬暈過去之前,他只看見清曉淺色的眼眸靜靜地轉向看著自己。

一陣溫暖襲來,隨著金光逐漸將郝壬包覆,紫髮少年的頭髮緩緩變回了黑色。

睡意浪潮般的捲來,郝壬閉上了眼睛。

然而,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並沒有發覺夏莫栩臉上悄然地,浮起了一個詭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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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1:41:05
其一百一十八 改變(上)



當郝壬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小雪寧靜的睡臉。不知道怎麼搞的,女孩竟然是坐在床邊趴倒在他胸口睡覺感覺像是照料他很久的樣子。

額頭上溼潤的觸感傳來,郝壬伸手一摸從額頭上拿了一疊濕毛巾下來,那顯然是小雪照料了他一整個晚上的遺跡。

「笨蛋小雪辛苦妳了。」

郝壬看著懷中的小雪心裡一陣溫暖,悄悄的用女孩難以察覺的力道將她放平在床上在小雪完美的臉蛋上輕輕一吻,黑髮少年走出房門。

視線瞥到牆上的時鐘,時間已經是早上十一點多了,郝壬閉了閉眼,自己竟然從昨天下午昏睡到現在。毫不猶豫的將視線落到客廳正中的紫茗身上,女孩的深藍色的眼睛在和郝壬交會時,她不禁衝上來抱住了郝壬。

像是抱住了什麼失而復得的人般,紫茗不出聲地抱住了郝壬,眼角還有著淚光,這個動作使得郝壬閉上了眼睛。

「幹麻幹麻……投懷送抱喔?」

突如其來的,一句完全不適合此刻氣氛的話語從郝壬的嘴裡口無遮攔的冒出,天脈的小師妹表情頓時從喜極而泣變成傻眼,抬頭時,她只看見郝壬又揉了揉她的頭。

「放心吧,我沒事了。」郝壬臉上浮起慣用的微笑,只是那笑容中卻有著紫茗沒看過的神采,他輕輕的問:「解飛人呢?」

聽見這句話,紫茗遲疑了一下,女孩的眼睛悄悄避開郝壬的視線,彷彿是在害怕解飛與郝壬相見時會發生什麼事似的。

「哥哥他……」

「欸拜託,別用那種好像下一秒就會冒出『哥哥他死了』這種鳥話的語氣。解飛是蟑螂,死不了的,他是那種不把人利用完死也不冥目的傢伙。」

郝壬不等紫茗說完就面色無奈的吐了個槽,突然間,另一邊的房門轟然打開,包著一身繃帶的解飛赫然站立在門前。

「少用那套詆毀解某,如你所見,我還好端端的活著。」解飛的聲音依舊冷冰冰。「說起蟑螂,恐怕挨上夏莫栩四十多拳、從高空摔到地面、身上被刺三劍還能安然站在這邊數落解某的你,更加適合蟑螂這名號吧?」

「你也不差,別以為我沒看見,那顆石頭是往你身上整個輾過去的。蟑螂飛,除了包繃帶包得這麼帥以外沒有少條大腿或少顆蛋什麼的,你也頗行嘛。」

沉默。

紫茗眼看郝壬毫不遲疑的大加吐槽,解飛更是冷然面無表情,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持續攀升,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女孩才剛想開口緩和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印象中從來沒軟化過的解飛靜默的瞥了開臉。

「對不起。」奇蹟似的,解飛冷淡的說。

「……算了。」

郝壬淡淡的笑了笑,或許是明白吧,有很多話不需要說出口。

客廳中兩人一陣沉默,然後再不多說地各找張椅子坐了下來,客院外開門聲傳來,當郝壬探頭張望時,面色陰沉的解峰和悵然無語的陸蘭已經走了進來,其中不知為何的還包含著穿袈裟的清曉,但從蘿莉摔門的動作看來,顯然她的人格並沒有切換到高僧上頭。

解峰進門後,只是靜默地看了郝壬一眼,然後就快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郝壬與解飛眼中同時浮上些許凜然,兩人都知道有事情發生了。

「壬,飛,我們……得回天山了。」輕推開門,陸蘭聲音中帶有莫名失落的說,有別於以往的超有朝氣,清曉也是一臉沮喪。

回天山……?怎麼搞的?郝壬有點錯愕,現在情形是怎樣?

「獨自回去?」解飛冷然問道,這個疑問句讓郝壬開始試著進入狀況。「五嶽要開始屠脈,第一個目標就是天脈,唇亡齒寒,其他脈不肯幫忙嗎?」

「都是那個夏摸魚啦!」清曉打亂陸蘭和解飛的談話,憤憤不平的舔了口棒棒糖。「摸魚摸魚摸摸魚,崑脈脈主也不知道在搞什麼,硬是不出現,持續一整夜的會議都是主會的夏摸魚在摸魚,就連最後的結果還是摸魚,人家去他個機車棒棒糖!」

隨著清曉的話出口,原本就很難懂的話題是更難懂了,聽到這裡,紫茗猶自一頭霧水,然而她卻看見郝壬拍了一下手,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來到郝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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