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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20:26:13
二百一十章 你既不仁

  倩芊看完信後笑了:她的父母要回來了!這對於她來的消息了——她原本還想今日讓人去給父親送信呢,不想他們卻已經在路上了。

  至於老太爺說得其他事情,倩芊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她已經興奮的什麽也顧不得了:父親回來了,那她就會很快嫁入趙府。

  倩芊高興了一會兒,便把信放下,急急去繡嫁衣了:父親一回來,怕是這一兩個月親事便成了,那要做得事情還有很多,嫁衣還是要快些繡好,以免得後來時間太緊,繡得不出彩。

  鳳歌、鳳音和鳳韻三個人坐在一處,可是三個小姑娘誰也沒有說話,人人都面色凝重。過了好一會兒,鳳音才長長一歎:「罷了,此事就算是真的,我們也做不了什麽。」

  鳳韻苦澀的說道:「誰讓我們年幼呢?」

  鳳歌撫了撫鳳韻的頭:「韻兒,就算我們不年幼,我們也不能對此事說什麽的,不然老太爺和父親都不會高興,一定會教訓我們,這不是女孩子應該管的事兒;就算不會教訓我們,也不會聽得進去我們的話。」

  鳳韻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幽幽的道:「是啊,誰讓我們是女孩兒呢。」

  鳳歌拍拍鳳韻的頭:「不要想了,我們等兩日看看此事兒是不是真的吧?母親那裏心情想來不好,這幾日我們去陪陪她也好。」

  鳳韻急道:「那我呢?我也要去。」

  鳳歌道:「你當然要去了,你可是母親心肝尖上的肉,沒有你怎麽能逗得母親開心?可以讓人用軟轎擡你上下車子就是了。」

  *********

  洗筆和弄墨回到了房裏。先把紅裳給得衣物和銀飾分成了兩份。分别收了起來。然後才到書房去伺候著——老太爺快要來書房了。

  洗筆和弄墨也沒有事兒要做。書房裏地東西都收拾地極幹淨。她們便如同往日一樣取了書。坐到一旁地椅子上看了起來。

  老太爺進來地時候。正是看到兩個丫頭正在看書。洗筆穿得是淺紫。而弄墨穿得嫩黃。兩個人怎麽看上去與往日裏都有些不同。但細看。卻還是那兩個丫頭。似乎又沒有什麽不同。

  老太爺自嘲地一笑:偌大地年紀。居然對著兩個丫頭打量了半晌兒。被人看到豈不成了笑話?老太爺咳了一聲兒。然後才向桌後地太師椅走了過去。

  洗筆和弄墨都已經站了起來。笑來迎了過來:「老太爺。您來了。」

  老太爺點點頭坐下了:「你們今日又看了什麽書?」

  老太爺對於這兩個丫頭還真是印像不錯:不僅僅是識字,而且對於文章常常有自己的見解——不論對錯,只是她們的言論常常讓老太爺感覺到極為新鮮,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洗筆和弄墨迎合著老太爺,主僕三人說了一陣子話兒。

  因為洗筆和弄墨有了别樣的心思,所以伺候起老太爺來,便與往日不同。

  雖然她們沒有做出什麽輕浮地舉止來,可是卻讓老太爺總是不自禁的想到他處。

  直到要用晚飯了,老太爺才自内書房中出來。他帶著一臉的笑意兒,走路的腳步兒都似輕了幾分。

  老太爺一輩子為了趙府奔婆勞碌,原來沒有想到什麽知己,後來雖然前後也有幾個妾室,不過卻都入府不足幾個月就犯了極大的規矩,被老太太或是老太爺自己趕出了府去,最後只餘下一妻一妾而已。

  就像紅裳說得,老太爺一輩子也沒有個紅顔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麽,需要些什麽,能同他談談詩詞什麽的。老太爺倒也沒有想過要找個紅粉知己,不過有了洗筆和弄墨後,老太爺忽然發覺日子變得歡快很多。

  老太爺一面想著一面走進了上房,老太太看到他笑道:「就等你呢,你怎麽在書房中呆了這麽久?」

  老太太不過是隨口一句話,可是老太爺的眼皮卻跳了跳:「沒有什麽,只是看書看得入神了。找我有什麽事兒?」老太爺不想和老太太談書屋的事情,他把話題岔開了。

  老太太笑道:「薛家表弟來信了。謝過了我們這些日子對芊芊的照顧,也謝了我們代芊芊看八字。他們已經找到了兒子,沒有什麽大事兒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路上。看看信上的日期,嗯,再過幾日也該到京了。」

  老太爺聽了以後也笑了:「是嗎,我看看信。」

  老太太擡頭把信遞了過來,老太爺接過細細看了一遍:「嗯,真地再過幾日就到京了。」老太爺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寫信的日子就在前兩日,那個時候,他不過剛剛把八字和批語交給老太太,薛家老太爺就在明日知道結果?南邊兒距這裏可不近呢,這消息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不過老太爺卻沒有把心中的慮說出來,他把信折起遞還給了老太太:「薛家姑娘知道了嗎?使人過去說一聲兒吧。」

  老太太笑道:「人家父母會不給自己地女兒寫信嘛?對了,夫君,表弟既然回來了,到裏我們就提一提芊芊的事情吧;早些能定下來準備準備,年節前把事情辦了也好。」

  老太爺看了老太太一眼:「嗯,此事兒你依你了,我自會同薛家表弟好好說一說地。」

  老太太沒有察覺到老太爺的異樣兒:「嗯,由你去說最好了。」

  趙一鳴帶著紅裳自外面進來,聽到老太太的話便笑問:「母親讓父親去做什麽?有什麽事兒交給兒子去做也是一樣。」

  說著話,趙一鳴和紅裳同老太太和老太爺見了禮。

  老太太看到趙一鳴和紅裳,便道:「你們來得正好。一鳴,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了,打算給薛府提親,把芊芊納進府來。」

  老太爺咳了兩聲兒,看了老太太一眼,雖然面有不愉之色,但卻什麽也沒有說。

  紅裳聽到後,看了身側的侍書一眼,侍書便轉身出去了。

  趙一鳴當然不會同意,他的不同意立時讓老太太把臉拉了下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此事由不得你說了算——有我和你父親做主,你就給我乖乖的等著好了。」

  趙一鳴倒也不是十分著急,他說道:「就算母親和父親有這個意思,可是人家薛表妹可是大家地姑娘,怎能可能會給我們家做妾?此事母親只是一廂情願罷了,而且,我們也不能如此壞人家的名聲兒不是。」

  趙一鳴說完後還慶幸了一下自己早有準備,早已經想到母親會提起納妾之事,所以他早就想好了該如何回絕母親地話。

  老太太橫了一眼趙一鳴:「這個你不用擔心,過幾日你表舅和你舅母就會回京了,我們會同他們商議此事——只要他們點頭,你就給我納妾。我現在就是問你同意不同意,其他的與你無關。」

  趙一鳴沒有想到薛家地老太爺要回京,他愣了一下道:「母親,薛家是大家,豈能會讓女兒做妾?如果真讓女兒做妾,就一定有什麽緣故,母親又怎麽能輕易答應下來呢?」

  老太太一拍桌子:「那是你舅父!你的舅舅,他只是為了你好,你卻疑心他有什麽緣故,你把你舅舅當成什麽人了?又把母親置於何地!」

  趙一鳴躬下身子,口中認了錯:「母親,兒子不是那個意思,請母親息怒,聽兒子好好說一說其中地緣故。薛府並不是母親所想的那般好。」趙一鳴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父母一意孤行,非要他納薛表妹為親,那他就要把薛家前幾年的所為告知父母,打消了他們此念。

  老太爺這個時候咳了一聲兒:「夫人!你這是為了什麽?本是一件好事兒,你卻弄得劍拔弩張地。好了,好了,等薛家的人來了以後再說吧。來人,擺飯吧,我已經餓了。」

  老太太聽到老太爺幫兒子非常不高興,再加上趙一鳴還在說薛家不好,越發的有些惱了:「什麽叫薛家的人,那是我的表弟。」

  老太爺的眉頭皺了起來:「要用飯了,有什麽事兒飯後再說吧。」

  老太太看向老太爺:「我知道你一直不怎麽喜歡我那個表弟,可是表弟自幼在我家長大,他也就是說話直了些,你為什麽總是看他不順眼,還帶累到他的女兒?芊芊有什麽不好?原來你就看上她,現在她的命格你也看到了,還有什麽是你不滿意的?」

  老太爺掃了一眼紅裳,冷哼道:「有完沒有?用飯!」說完起身便要出去。

  紅裳這時上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您不要氣惱,不過老太爺是一家之主,您就少說兩句,免得老太爺惱了;一家人和樂的用完了飯再議事也好,是不是?」

  紅裳不說這兩句還好,紅裳一說這兩句老太太更是氣惱了:我少說兩句?憑什麽是我少說兩句?而且,這話如果不是紅裳說得也好些,但偏偏就是紅裳說地——這一下子便勾起了老太太的舊心思,這個兒媳婦可是搶了芊芊的位子;現今芊芊只是來做妾,可是他們父子加上這個兒媳婦卻要聯手對付自己,欺負自己的娘家人啊。

  老太太橫了紅裳一眼:「他還惱了?我正要惱呢!你們一個一個安得什麽心,不要當我不知道!你一旁去,我不用你伺候!」說著,一把推開了紅裳。

  紅裳站定後也不惱,還是平平靜靜,卻放低了聲音道:「老太太,您不要再說了,再說老太爺一惱不用晚飯走了,豈不是更不好?您還是消消氣,身子要緊。」

  老太太聽到紅裳此話,想起了魏太姨娘心頭更是火起:「走,走,想走都走好了!」

  老太爺地眼瞪了起來:「你說什麽?!你偌大的年紀了,讓我說你什麽好。」

  老太太看了老太爺一眼,還真是不敢再惹他著惱,便堵氣道:「好,好,我不說了。那我也不用飯了,省得礙你們眼,你們自用吧。」說完,老太太扶了言梅地手起身回房了。

  老太爺也真的生氣了,他起身也走了。

  紅裳看老太爺走了,和已經回來的侍書對視了一眼。

  趙一鳴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拉起紅裳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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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20:26:37
二百一十一章 老太爺的去向

  魏太姨娘正在用飯,隨她進府的丫頭香草現在也是三了,她依然是魏太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人,正立在一旁伺候著。門外有一個小丫頭探了探頭,香草趕緊遞了個眼色,那小丫頭便縮頭沒有了動靜。

  魏太姨娘一歎:「我這裏也沒有什麽事兒,不過是用飯罷了,我自己難道不會來?你去吧,她這個時候探頭探腦的,應該是有什麽事兒才對。」

  香草看了看門外,再看看魏太姨娘:「伺候完了奶奶再去吧。」

  魏太姨娘放下了筷子:「你不放心,讓個人進來服侍也就是了。我喜歡用些什麽,自會告知她的。你自管去吧。」

  香草這才出去了,一時便有一個娘子進來伺候魏太姨娘。

  香草同小丫頭嘀咕了一會兒,便轉身又進了屋,卻什麽也沒有同魏太姨娘講,魏太姨娘也沒有問香草什麽。那娘子看了,便知道是香草的私事兒了。

  魏太姨娘用過飯後淨了手,那娘子一福:「奶奶,昨兒人已經自家廟回來了。大姑娘雖然精神不太好,不過身子還行。那個嬷嬷是極厲害、精明的,應該能教大姑娘不少東西。我們把東西當面交給了大姑娘,大姑娘只說讓奶奶費心了。」

  魏太姨娘一歎:「金嬌玉貴的大家小姐,哪裏受過那樣的苦?雖然她是錯了,不過倒底是個小孩兒家家的,年節時,我想也就應該讓她回來了。唉,可憐見的。只希望她這一次能真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回來後不會再惹老太爺和老爺們生氣。」

  那娘子躬了躬身子:「奶奶說得有道理,大姑娘是個聰慧的,一定能想明白的。」

  魏太姨娘點了點頭,她沒有什麽其它的事兒,便揮手讓娘子退下去了。

  香草奉上了茶道:「小丫頭就是性子急。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奶奶用過了晚飯後再來回也是可以地。偏她沉不住氣兒——老太太又和老太爺置氣了。老太爺飯也沒有用便自上房裏出來了。」

  魏太姨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老太太那個脾氣。唉。罷了。那些事兒我們也管不著。讓人在小廚房裏整治些小菜吧。一會兒老太爺來了多少用一些掂掂肚子也好。」

  香草答應著去安排了。魏太姨娘看了看自己身上地家常衣服。起身喚了兩個小丫頭進來。去卧房更衣梳洗了:老太爺這一陣子雖然還會時不是時地來一趟。不過卻已經不在她這裏留宿了。而且這兩日即使來坐得時間也不長。所以魏太姨娘想好好收拾一下——是不是老太爺對自己已經沒有心思了?

  魏太姨娘看著鏡中地自己。怎麽也是歲月不饒人啊。她擡手撫了撫鬓角道:「先把頭發梳開吧。一會兒讓香草給我梳頭便可以了。」

  小丫頭答應著把魏太姨娘地頭發散開了。一下一下地梳好理順。魏太姨便轉身看向衣櫃。看了半晌後方道:「就那套天青色地吧。老太爺喜歡這個顔色。」

  香草回來給魏太姨娘梳了頭。魏太姨娘又更了衣。可是她們主僕折騰了半晌後。又等了足足一個時辰。老太爺卻依然沒有來。

  香草掃了一眼沙漏,看向了魏太姨娘,意在詢問魏太姨娘。

  魏太姨娘看了看沙漏,輕聲道:「收拾一下睡吧。」

  香草有些不忍:「奶奶,要不要我讓人出去探聽一下?」

  魏太姨娘搖頭:「不可。老太爺應該是回了老太太那裏吧?畢竟你們大老爺剛升了官兒,不給做娘的面子,也要給兒子面子不是?算了,睡吧。」

  香草有些遲,魏太姨娘一歎:「不要招惹是非。」香草這才答應著去鋪床了。

  魏太姨娘的眉頭卻皺了起來:老太爺回老太太那裏了嗎?往常他同老太太生了氣以後,二三日都不回去的,今日怎麽會回去呢?如果沒有回去,他宿到了哪裏?

  魏太姨娘立時便想起了内書房中,太太紅裳送給老太爺地那兩個丫頭,她立時喚香草:「内書房裏的兩個丫頭有什麽異樣嗎?」

  香草搖頭:「還是像上次同奶奶說的一樣,什麽異樣也沒有啊,很是規矩。她們長得並不出衆,除了識字外並無所長。伺候地時候也沒有什麽狐媚,老太爺對她們並沒有什麽特别的。」

  魏太姨娘的眉頭皺了皺:「老太爺近來是不是常常在書房中消磨時光?」

  香草點頭:「是的,奶奶。不過,近來老爺高升,家中常常有人拜訪,老太爺沒有出府,常常在書房中也極為正常啊。奶奶不必擔心那兩個丫頭,她們沒有什麽特别地心思。」

  魏太姨娘點了一下頭:「我只是隨口問問,哪裏有什麽可擔心的。嗯,老太太那裏的兩個丫頭如何了?」

  香草笑道:「那兩個丫頭幾乎是吃閑飯的吧?老太太手下的丫頭們,哪個是好欺的?把持著老太太所有近身地事兒,她們兩個根本沒有在老太太跟前露臉的機會,老太爺更是見不到了。」

  魏太姨娘又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問什麽。香草便又回去看著小丫頭們給魏太姨娘收拾床鋪。魏太姨娘坐在那裏卻一直在思索事情,她的心裏有一絲絲的不安,可是卻又找不到哪裏不對勁兒。

  香草帶著人收拾妥當後,請魏太姨娘去休息:「姨娘,您早些歇下吧,明兒一早——,唉。」

  魏太姨娘一笑:「多少年了都是這麽過來了,你又歎得什麽氣兒?」然後她頓了一頓似乎想說什麽,不過最終沒有說,只是打發了香草也早些回去看孩子。

  香草答應著魏太姨娘的話,把一個小包裹放在了魏太姨娘地枕頭旁:「姨娘也不要太操勞了,早些睡。」

  魏太姨娘點了頭,香草才轉身回去了。

  魏太姨娘靠在迎枕上,打開了小包裹。

  第二日一早,魏太姨娘很早便來到老太太的上房:她自進了趙府後,便日複一日的伺候著老太太:在人前是看不到她地——她每天一早到老太太房裏伺候老太太起床,打水、疊被、洗刷馬桶等等,貼身伺候的事兒老太太並不讓她動手。

  老太太今日起得也早:這些日子老太爺一般都宿在上房,昨日一晚上老太爺沒有回來,老太太心裏便有些忐忑不安了。她靜下心來後也知道總招惹老太爺生氣不好,會讓老太爺看魏太姨娘更順眼罷了,對她不利。

  正如魏太姨娘沒有料到老太太起得這樣早一樣,老太太也沒有料到魏太姨這樣早。老太太看到魏太姨娘當然不會有好臉子:「你怎麽這樣早便過來了,老太爺那裏讓哪個伺候,你地那些娘子們粗手粗腳的,會伺候人嘛?你也不是進府一日兩日了,你做姨娘連伺候老太爺都不上心,還留你在府裏有什麽用?」

  魏太姨娘早已經習慣了老太太地脾性,且她現在正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老太爺昨晚宿到了哪裏?所以聽到老太太的話,她並沒有什麽神色變化,輕輕福了下去:「回老太太的話,老太爺昨日並沒有來婢妾的院子。」她自動省略了後面老太太對她的謾罵。

  老太太一聽也愣了一下:「沒去你那裏?」

  魏太姨娘點了點頭:「沒有。婢妾認為老太爺像往日一樣宿到了上房,所以才一早來伺候著。」

  老太太看了魏太姨一眼,一時沒有作聲兒。

  魏太姨娘也不多話,看老太太不再問她話,便帶著小丫頭們開始收拾屋子了——雖然她很心急,可是在老太太跟前,沒有必要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多說一句,多走一步兒。

  老太太過了一會兒又喚魏太姨娘:「老太爺昨天晚上去過你那裏嗎?」

  魏太姨娘搖了搖頭:「沒有。」

  老太太有些著急了:「那老太爺宿到哪裏去了,一個晚上了,莫要著涼了啊。」

  魏太姨娘勸道:「老太太不要著急。」

  老太太瞪了魏太姨娘一眼:「不要著急?你當然不急,枉老太爺平日裏那麽疼你了!來人,快去找找你們老太爺。」

  魏太姨娘聽到老太太的這句話,真有此著急了;她急忙道:「老太太,讓婢妾去内書房看看吧,也許老太爺——,看書看得累了在那裏歇下了也說不定。」

  老太太看了魏太姨一眼,魏太姨娘急忙又道:「如果内書房沒有老太爺,再讓人去找好了——不然興師動衆地,怕老太爺知道了,不高興。」

  魏太姨娘的最後一句話讓老太太點了點頭:「那好,你去吧。快去快回。」

  魏太姨娘剛轉身,老太太又道:「你且等等,嗯,讓言梅同你一起去吧。」

  魏太姨娘福了一福,帶著言梅一起去内書房了。

  而這個時候,趙一鳴和紅裳剛剛起床,陳氏和小陳氏帶著丫頭們正在收拾屋子。

  趙一鳴和紅裳剛剛在花廳坐下,霄兒便帶著小丫頭把兩碗粥和幾碟小菜、還有包子、卷子擺到了桌子上。趙一鳴聞到香氣便一陣食指大動,不過還是疑惑的問道:「裳兒,一會兒就要去上房用早飯了,你這是—?」

  紅裳一笑,回頭看了侍書一眼,侍書笑道:「太太放心,畫兒在那邊兒忙呢。」

  紅裳點點頭:「辛苦畫兒和兩位姨娘了,一會兒讓她們到偏廳去用早飯吧—是我賞給她們地。」侍書答應了,使了小丫頭去傳話。

  紅裳這才轉過頭來道:「夫君多少用些,一會兒到上房怕是用不上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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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二章 逼人太甚自食惡果

  聽到紅裳的話,趙一鳴雖然有些不解,不過美食當前,手吃了起來,只是一面吃一面問道:「裳兒此話何解?」

  紅裳笑了笑,取了包子咬了一口道:「夫君快吃過,到上房你就知道了。」然後轉頭道:「侍書,你也去用些吧,這裏不用人伺候著。」

  侍書想不答應,紅裳又催了她兩聲兒,侍書也是知道今天早上一定有事兒,所以便福了一福,匆匆下去用早飯了。

  紅裳用過飯後,伏耳對趙一鳴說了幾句話,然後認真的看著趙一鳴。

  趙一鳴點了點頭:「裳兒,你看我做什麽?早不就說過了嘛,這也沒有什麽,怎麽也算不得是什麽大事兒——而且,說起來也算是我們盡得孝道;你倒是多慮了,母親不是容不得人的那種人,看魏太姨娘就知道了。」

  趙一鳴是一個古人,對他來說,他的父親收兩個丫頭入房沒有什麽不好—即有人照料父親,母親那裏也能少費些心神多養養身體,一舉兩得。禮教,把趙一鳴的眼睛遮住了,不只沒有看到他妾室們的陰毒,也看不到他母親的心思。

  紅裳抿嘴一笑,沒有說什麽:男人,總是認為家中的女人們都如表面上一樣和和氣氣呢。

  魏太姨娘和言梅行到了内書房外,天色剛剛放亮而已。魏太姨娘看了看已經燃起燈火的内書房,往後退了半步:「言梅,你去看看吧,我地鞋子裏好像進了砂子,我自己瞧一瞧。」

  言梅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後道:「姨奶奶您可扶好了樹,不要滑倒了。你們兩個服侍好姨奶奶,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魏太姨娘把鞋子取了下來,那鞋子裏面還真是有東西,她把鞋子抖了幾抖:「我說腳怎麽一直疼呢,原來進了東西。」然後又仔細看了一眼腳:「居然磨得腳受傷了,唉——!」

  小丫頭過去接過了鞋子來:「姨奶奶小心些。腳受傷了只能慢慢走了。好在老太太地屋子距這裏不遠。讓婢子來服侍奶奶穿上鞋吧。」魏太姨娘答應著。擡頭看了一眼。言梅已經到了門前。跟著她地小丫頭已經打起了簾子。

  魏太姨娘穿好鞋子。便扶著小丫頭地肩膀行了過去。這個時候。言梅已經進了屋。

  魏太姨娘到了門前。小丫頭也想打開簾子時。魏太姨娘道:「你通報一聲兒吧。就說我來給老太爺請安了。」

  小丫頭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魏太姨娘。不過還是照做了。

  屋裏傳出了魏太姨娘最不想聽到地聲音——老太爺地聲音:「進來吧。」

  魏太姨娘扶著小丫頭地手一緊。小丫頭感覺到此許地疼痛。便回頭看了過來。魏太姨娘地神色還是照常。她還笑了一下:「剛剛腳下微微一滑嚇了我一跳。沒有抓疼你吧?」

  小丫頭搖了搖頭,魏太姨娘這才道:「我們進去吧,讓老太爺等得太久了不好。」

  魏太姨娘進了屋子,裏面並沒有人——人在裏面地小卧房裏。魏太姨娘挑簾進了屋子,垂目福了下去:「老太爺安。」

  老太爺的聲音平平的:「嗯。你也是老太太使來的?」

  魏太姨娘看了一眼言梅,言梅的神色間已經不見了平日裏的沉靜,她想了想答道:「老太太今日看到婢妾時,才知道老太爺沒有來婢妾院子安歇,所以擔心老太爺一晚上沒有人照料,萬一著涼可不是玩兒地,才命婢妾和言梅到書房來看看老太爺在不在?」

  老太爺聞言後神色間並沒有什麽變化:「我知道了,你和言梅去回老太太吧,一會兒我便去上房用飯。」

  其實老太爺已經不高興了:老太太還是再防他啊!不過是兩個模樣普通的丫頭,她也不放心到如此地步——錯眼不見,先心内書房來;說媳婦不賢良,她又哪裏賢良了?

  魏太姨娘掃了一眼言梅,言梅已經福了下去,她便也福了一福,答應著和言梅一同告退了。

  言梅出了内書院後,對魏太姨娘急急的道:「姨奶奶慢走,我先趕回去告訴老太太一聲兒。」

  魏太姨娘點了點頭,又不放心的道:「你可要慢慢同老太太說,不要讓老太太,嗯,那個什麽太過——,氣傷了身子才是大事兒。」

  言梅點了點頭:「我理會的,那我就先走了。」說完帶著一個小丫頭,急急回去了。

  魏太姨娘也是十實著緊趕路,不過她走兩步總要站一站休息一下:她地腳兒被磨傷了,痛得厲害,不能行得很快。

  老太爺看向身旁的兩個丫頭:「委屈你們了。」

  洗筆和弄墨拜了下去:「婢子們並沒有做什麽,有什麽可委屈的?」

  老太爺搖了搖頭:「唉——,算了。現在就是說了也是白說,而且男女授受不親,你們昨天晚上伴了我一整夜,這清白也地確是沒有了。嗯,如果你們同意,我同老太太說過以後,就收了你們吧,免得你們白擔著名兒,不如擺明了更能堵住那些小人的嘴;只是我一把年紀了,怕是要委屈——」

  洗筆和弄墨聽得大喜,她們連連叩頭:「能得老太爺青、青睞是婢子們地福氣,何來、何委屈之說。」倒底有幾分羞意兒,說得話兒便有些結巴了。

  老太爺看著兩個丫頭俏臉微紅,心頭的煩燥少了三分,便微笑道:「那就起來吧,今兒我就同你們老太太說,把你們開了臉放到屋裏吧——只是說出去,要被那起子老不修笑我臨老入花叢了。其它倒也罷了,只是有你們在書房裏說說話兒,倒也是一樁趣事兒。」

  老太爺還真不是好色之人,他要收兩個丫頭做通房而不是姨娘,就是有意在日後要把她們打發出府地——老太爺其實還想著讓她們保下處子之身,日後好好的給她們找個人家,成親後日子也能好過些。

  洗筆和弄墨聽了以後更是低著頭,紅著臉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她們心裏卻是極高興地:做個通房丫頭雖然並不是主子,可是她們卻已經是老太爺的人了——太太便不會再送她們回去了,而日後她們有把握老太爺會擡舉她們的。

  老太爺看著兩個丫頭,想起昨天晚上兩個丫頭的開解,他心中居然浮現了一個詞語:紅袖添香。老太爺自己地老臉忍不住一紅,掩飾似的站了起來:「我們去上房吧。嗯,你們日後不用在上房立規矩,還是在這個書房内伺候吧。住處嘛——,就住這院子的東廂房好了。」

  老太爺沒有把這兩個丫頭看作是自己的女人,所以才會如此安排。

  洗筆和弄墨答應著起來服侍著老太爺梳洗了:她們是極用心地,所以老太爺看向鏡中的自己時,也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紅裳和趙一鳴到了上房時,老太爺還沒有到。緊隨著紅裳她們步入上房的人,卻是魏太姨娘。老太太看到魏太姨娘時,眉毛動了動,可是看到趙一鳴和紅裳後,她壓下了要遷怒的念頭。

  紅裳和趙一鳴請了安以後便坐了下來,沒有誰再開口說話:老太太陰著的一張臉,把所有人地嘴都封了起來。

  趙一鳴看了看母親,他有些不太確定:母親在生氣,為什麽?為了那兩個丫頭嗎?他想到這裏看向了老太太:母親不會容不得人吧?不可能,母親可是大家出身,雖然是庶出——可能是擔心父親的身體,所以才生氣的吧。

  想到這裏他掃了一眼紅裳:裳兒不想讓自己納妾,是因為自己有了四個妾室,可是父親只有自己和二弟兩個兒子,卻只有魏太姨娘一個妾室,其實還真有些說不過去;老太爺的年紀算不老,嗯,就是再納兩房妾也算不得什麽吧?再納兩房還不如自己的多呢。

  趙一鳴還在胡思亂想時,老太爺帶著洗筆兩個人進了上房。老太太沒有像往日一樣站起迎一迎老太爺,而是把臉扭了過去。

  因為昨天晚上老太爺只是在書房吃了兩杯悶酒,和洗筆、弄墨說了一陣子話兒後胡亂自己一個人睡了——洗筆和弄墨不太放心他,所以一直在屋裏照看著:但是老太爺和她們卻還是清清白白地。

  因此,老太爺看到老太太給了他臉子後,想到老妻的那點子小心思,心裏也十分的不快起來,便走過去沒有理會老太太,自己坐了下去。

  老太太看老太爺一個晚上同丫頭一起胡混後,回來居然還給她臉子瞧,她當然更是氣惱。轉頭狠狠地看向了那兩個丫頭,一看之下心頭更是火起:她早已經忘了内書房伺候的人是紅裳送過來地人了。

  認出兩個丫頭來後,老太太心裏的怒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她先指著紅裳喝道:「原來都是你幹得好事兒!還不給我跪下!」

  紅裳有些驚愕:「老太太,您先不要生氣,倒底媳婦錯了哪裏,還請老太太明示。」一面說著話,一面紅裳作勢便要跪下。

  趙一鳴當然不會讓紅裳跪下去:一來她此事兒沒有做錯,二來紅裳已經是誥命,哪裏能隨便地說跪下就跪下呢。

  老太太聽到紅裳的話後只感覺到更生氣,一連聲的喝道:「跪下!你給我跪下!」

  老太爺已經怒吼道:「你住口,媳婦堂堂的五品宜人,是你喝她跪下就能跪下的嘛?媳婦沒有大錯兒你卻喝她跪下,你要置我們趙府於何地?要置朝廷於何地?」

  老太太現在是一腔的怒火,認為老太爺一直護住紅裳,就是因為這個媳婦一直再給他物色‘美人’;她氣極之下第一次對著老太爺拍桌子道:「你們一個又一個在我眼皮底下弄鬼,到末了居然還要派我個不是?!誥命?有什麽可稀罕的,我也是四品的誥命!少要扯上朝廷,就是扯上朝廷,你老不修做出的事情,不怕人家笑你?!」

  老太爺聽到此話,狠狠地瞪向老太太:「朝廷也是你能亂說的,你再提著個字,看我會不會再顧你地體面!你給我想好了再說話,對於夫君如何辱罵,你不怕獲罪嘛?!」

  老太太雖然氣得要死,可是她還真拿老太爺無法,也不敢再擡惹老太爺—但是她的一腔怒火總要發作出來。老太太便伸手一指洗筆和弄墨喝道:「給我拖下亂杖打死!」

  老太太的這一句話不但震驚了趙一鳴,也讓老太爺吃驚很多:「你瘋了嗎?好好便要打死兩個人?」

  老太太聽到老太爺居然護著洗筆和弄墨,氣得全身哆嗦:「這兩個狐媚子用了什麽手段兒讓你如此護著她們?我今日就是要打死她們,來人,給我打!給我打!」

  門外湧進了幾個婆子,老太爺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都給我滾出去,沒有我地話,哪個敢動她們一根汗毛試一試!」

  老太爺也真怒了,老太太不問青紅皂白就發作,一點面子不給他留;而且還是當著兒子和媳婦的面兒——前些日子她可是剛剛教訓了一頓媳婦什麽叫做賢良淑德。

  不要說聽到老太太話進來拉人的婆子,就是言梅等人也退出了屋子:主子們吵嘴,她們做奴婢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才對——那些無關係地小丫頭們早已經躲得不見了影兒,可是言梅等大丫頭沒有主子的話兒,哪裏敢亂動?老太爺的一句滾,倒真是給了她們一條生路。

  趙一鳴看看老太爺,又看看老太太,在他看來,今兒這事兒無論如何都是老太太錯了,而且錯得離譜:當著許多的人的面折了老太爺的臉面。依趙一鳴對老太爺地了解,昨天晚上兩個丫頭都在内書房中,那麽老太爺肯定與她們是清清白白的。

  老太太看丫頭婆子都退了出去,氣得老臉通紅:「一鳴,你給我去掌那兩個丫頭嘴!」

  趙一鳴立起:「母親,您先消消氣兒,有什麽事兒同父親坐下來,好好說一說,也許其中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

  老太太聽到趙一鳴的話後,只是更怒了,她感覺滿府的人都不與她做對也罷了,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也不向著她,讓她如何不怒?

  老太太自己起身行過去,先舉起手來正正反反打了趙一鳴七八個耳光,然後才轉身對著洗筆和弄墨打了下去。

  趙一鳴被老太太打得滿肚子地委屈,可是不敢動也不敢說什麽,可是他看到母親要打那兩個丫頭時,他大驚:母親打下去,後悔的那個絕對是她。

  雖然趙一鳴不認同老太太的做法,可是畢竟是他地生身之母,所以趙一鳴現在也不想讓老太爺收洗筆二人了——可是,父親那裏他又不孝了,不過現在趙一鳴沒有時間想這個問題。

  趙一鳴攔得晚了一步,而距洗筆二人最近的魏太姨娘似乎是被老太太嚇倒了,沒有攔下老太太不說,還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老太太清清脆脆地打了洗筆兩下,弄墨挨得更多些。老太爺氣得把茶兒摔在了地上,又拍著桌子喝道:「住手!你給我住手!」

  老太太聽到老太爺的話,卻打得更起勁兒了。

  洗筆和弄墨豈是一般地小丫頭?所以她們沒有怎麽避,只是一直哭著求老太太饒命。

  趙一鳴上前攔老太太時,又被老太太打了兩個耳光:「不肖子,白白生養了你!如果你二弟在家,豈會讓母親受這麽大的委屈與侮辱!」

  趙一鳴被老太太罵得一呆,老太太卻一把推開了他:「你個不中用的東西,老二啊,看你母親被你父親和大哥欺成什麽樣兒了!他們是只顧了新歡,一個不要老妻,一個是不要老母啊——」

  老太太一邊兒罵著,一邊兒撕打洗筆二人。

  紅裳趕了過去,想拉老太太似乎又不敢的樣子。趙一鳴醒過神來,一把拉過紅裳,把她護在了身後。

  老太爺氣得喝道:「好,我今日就不要老妻給你看看!你再鬧,我現在便寫休書送你回去!」

  趙一鳴和紅裳都有些吃驚,他們轉頭看向了老太爺。

  老太太聽到了,她高高揚起的胳膊沒有打下去。可是她卻更是悲憤:幾十年的夫妻了,居然為了兩個丫頭要休她。

  老太太捂臉大哭起來,口口聲聲叫著趙家老二的名字,把老太爺和趙一鳴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老太爺卻不理會老太太的哭鬧,他瞪著老太太喝道:「還鬧是不是,來人,請保人,我現在就寫休書!」

  老太太嚇得一下子沒有聲兒,而趙一鳴和紅裳剛想為老太太求情時,老太爺卻一字一句的對老太太道:「你聽清楚了,我昨天晚上只是在内書房胡亂睡了一晚上,這兩個丫頭至今還是完璧之身;你的那些心思,你我都清楚的很——原來那幾個妾室,她們也是不安份的人兒,而你又是我們趙府的當家主母,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同你一般見識!今日你居然鬧成了這個樣子,那我就告訴你,我今兒就擡舉了她們做妾,明日就行家禮!」

  說完,老太爺盯了趙一鳴和紅裳,還有魏太姨娘一眼:「你們哪個也不要勸我收回成命,媳婦,明日的家禮便由你來打點一切!」

  老太太聽到老太爺的話後,是真得呆住了:她一下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老太爺說得話是真的,她知道;老太爺從來是說一不二的。

  而一直如何影子一樣不被人重視的魏太姨娘,聽到老太爺的話後,吃驚的擡眼看向了老太爺:原來——,她們都想錯了。魏太姨娘的身子搖了幾搖:她的腳兒實在是傷得不輕,立得久了疼得她幾乎站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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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章 名份定下了

  老太爺說完後,立起身來就要走。

  紅裳上前福了一福:「老太爺留步,現今您一出去走了,府中不定傳出什麽閑話來;老太太也只是一時氣急,再怎麽說也是一家人,您還是坐下消消氣,一會兒媳婦讓人弄幾個小菜來,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沒有用飯,怕不到午時就要餓了,傷了身子總是不好。」

  老太太這時雖然醒過了味來,可是事情已經沒有轉迴的餘地:老太爺昨天晚上沒有做錯事情,可是現在卻真是做了,就做到了她的面前,她卻說出一句話來。

  趙一鳴一直沒有說話,他的嘴角有血絲流了出來。紅裳看得心下不忍,雖然有心要照料趙一鳴,可是當著老太太的面兒卻又不能:不然老太太會以為她是别有居心,離間她們母子間的情份。

  老太爺聽了紅裳的話,想了想便又坐回了椅子上:關起門來一家人怎麽鬧是一回事兒,但是打開了門,很多事情是不能讓人知道的。老太爺就算是再生氣,也會像老太太一樣什麽也不顧了;老太爺要顧忌趙府的名聲,兒子的前途。

  洗筆和弄墨伏在地上一直沒有起來,她們一時間也沒有想到應該做些什麽。到她們掃到紅裳時,看到太太看向老太太,手指一彎一彎的做著叩頭的動作時,便明白了過來。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齊哆嗦著對老太爺拜了下去:「婢子命薄,不敢當老太爺的厚愛,還請老太爺收回成命。」

  老太太和魏太姨娘心下都是一緊,兩個人一明一暗都注意著老太爺:兩個丫頭知道進退再好不過。老太爺看向老太太——他剛剛也不過是氣話,可是他看到老太太眼中的期盼後,心下的火氣又升了起來:妻子到這麽大的年紀了,居然還不知道什麽叫做賢良。

  老太爺還沒有答話呢,洗筆和弄墨又哭道:「只求老太太饒了婢子們,婢子們願意求去。」

  老太太聽到洗筆和弄墨的話後,居然臉上一鬆,看來她想把兩個丫頭打發出去。紅裳看到過在心底暗暗一歎:老太太真是沒有多少心計啊。

  魏太姨娘更是急在心裏。可是這種場合卻沒有她說話地份兒:如果她沒有後退那幾步。那麽她現在就會立在老太太身邊兒不遠。也可以小聲兒提醒她兩句。

  但是魏太姨娘現今看著遠處地老太太。只能幹著急。

  老太爺看到老太太地神色。心頭地火又冒起了兩丈:如果今日就讓老太太打發了洗筆和弄墨出去。那他還算是趙府地一家之主嘛?!老太太是真得很給他面子啊。這個時候還只是一心想著趕走人。而不是想法子圓一圓他這個老太爺地臉面。

  老太爺地心寒了一半兒:老妻雖然不是一個聰慧之人。但卻為他育有兩子。且一直對她照顧有加。所以他一直給予了老妻應有地敬重關愛與體面;可是不曾想。老妻不賢良也就罷了——他也不是好色之人。一妻一妾足矣。但是她不管有顧地如此大鬧。是一點兒也沒有給他留一點兒臉面!

  老太爺冷冷地看了一眼老太太。然後低下頭對洗筆和弄墨道:「你們是不是也瞧不上我這個老頭子了。不把我地話兒當成一回事兒啊。」

  洗筆和弄墨連連叩頭請罪說不敢。老太爺這才道:「你們起來吧。你們現在也是我們府地太姨娘了。不要動不動地就跪下叩頭。」

  老太太地臉色一下子變得極難看,她當下扭轉了頭不再看老太爺。

  洗筆和弄墨膽怯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沒有敢起來。老太爺又喝道:「你們給我起來,日後這府裏你們除了我的話後,就聽你們老爺太太的話;以後你們有什麽事兒自去找太太,不用回你們老太太!」

  老太太的臉刷的一下子白了,她身形晃了幾下。

  洗筆和弄墨自地上爬了起來,退到老太爺身後立好,她們現在完全放下了心來:她們地名份,板上釘釘了。

  紅裳看了看老太太,後退了幾步,想去扶老太太。趙一鳴止住了紅裳,他上前想扶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卻正自生悶氣,看到兒子對於媳婦紅裳的護衛之情,心下更是無名火起,一揚手又給了趙一鳴一個耳光:「都說養兒防老,可是我指得上你嗎?當初知道你是只白眼狼,就應該把你溺死在盆中!我有一飛一個兒子足矣。」

  趙一鳴怕的就是自己母親氣頭上會打了紅裳,所以他才會上前:自己的母親,要打就打唄,誰讓自己是她兒子呢?

  不過,要說趙一鳴被打了這麽多下,一點兒也不生氣委屈那就是騙人了。趙一鳴聽著老太太口口聲聲兒的提到他二弟,他的心也寒了三分。

  老太爺一下子站了起來:「你還沒有打夠是嗎?兒子地臉讓你打成這個樣子,明日怎麽上朝?皇上萬一看到問起來,你讓他怎麽做答?你不要臉,可是我們父子還要臉!你再敢動兒子一指頭,我立時就休了你這不是在唬你。」

  老太太的臉一下子紫了,可是卻也是真得不敢再說什麽。魏太姨娘雖然什麽也沒有說,不過她低垂著的眼睛掃過了洗筆和弄墨不只一次。

  屋裏一時沒有人說話了,大家靜默了好一會兒。

  老太爺籲了一口氣:「一鳴,媳婦,你們坐吧。」

  紅裳這才過去伸扶老太太,老太太想掙脫紅裳,不想讓她扶。紅裳輕聲道:「老太太,您回去坐下吧,一會兒有人來回事兒,看到您這樣也不好。並且,老太爺還在氣頭兒上。」

  老太太雖然沒有答話,卻向上首走了過去。

  紅裳又道:「老太太,一家人有什麽是不能好好商量的。您等老太爺的氣兒消了以後,和老太爺好好說一說,有什麽事兒也就解開了。」

  老太太雖然現在還在遷怒紅裳,不過紅裳地話她也不是一句沒有聽進去:今日如果不是她問也不問就和老太爺鬧上了,現今那兩個丫頭早就打發走了。

  老太太坐下後,紅裳才走回右首邊兒坐下喚人進來:「霄兒,你去準備些小菜過來,要合適老太爺和老太太用的啊。」

  霄兒答應著去了。

  紅裳看了一眼老太太哭鬧地樣子很是不堪,便又叫了言梅進來:「你和魏太姨娘去服侍老太太梳洗一下吧。」

  紅裳一面說著一面站起來:「老太太,您梳洗好不妨在房裏歇一歇,飯菜送過來媳婦會去請老太太地。」

  老太太現在坐在廳上也不自在,紅裳地話都說到了她心裏,便對紅裳點了點頭,卻沒有理會老太爺,扶著言梅的手進裏屋了——魏太姨娘是自己跟著進去地,老太太是看也沒有看她一眼。老太太現在看魏太姨娘也不順眼極了,誰讓她也是老太爺地姨娘呢。

  紅裳躬身送走了老太太後,又喚了侍書進來:「你服侍兩個新太姨娘去一旁的暖閣梳洗一,打水什麽的,你和畫兒你們兩個人來就可以,不要讓小丫頭伺候。」

  侍書答應著,過去請洗筆和弄墨二人去梳洗。

  紅裳看了看趙一鳴的臉,輕輕一歎:「老太爺,媳婦看夫君的臉也要敷些藥,不然兩三日怕都出不得門了。」

  老太爺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紅裳一樁一樁安排事情。看到紅裳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喚進來,把人一個一個送走分開安置,心下十分滿意:還好一鳴娶了一個好妻子啊。

  老太爺輕輕咳了一聲兒:「一鳴,你也和媳婦去敷藥吧。」

  趙一鳴欠了欠身子:「不要緊的,兒子伺候完了父親和母親用過飯再去不遲。」頓了頓又道:「早一時晚一時敷藥也沒有什麽不同,反正明日是上不得朝了。」

  老太爺看著兒子的臉,最終只是一歎。

  霄兒送來的飯菜分成了兩份,一份送到了卧房給老太太,一份放到了花廳上給老太爺:都是一些理氣地藥膳。

  用過飯後,老太爺又去了内書房,臨走之時吩咐道:「明日的納妾之禮要太過隆重,我已經年過半百又納妾,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趙一鳴和紅裳回了房,霄兒已經配發了藥膏。紅裳親自取了藥膏給趙一鳴敷上,雖然趙一鳴痛得臉一抽一抽的,不過他卻沒有哼一聲兒。敷上藥後,趙一鳴臉上的疼痛感減輕了不少,可是他心中的疼痛卻一絲也沒有減輕。

  他知道母親一直偏心二弟,可是母親今日口口聲聲說得那些話,對他地打擊還是太大了些。

  紅裳給趙一鳴敷完藥後,淨手、整理好衣裙鄭重的對著趙一鳴拜了下去:「妾身著想不周,累及夫君與老太爺、老太太,鬧得一家人不得安寧,還請夫君責罰。」

  趙一鳴搖頭苦笑:「裳兒起來,哪裏是你的錯!不過,子不言父母之過,罷了,罷了。」他哪裏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就是因為老太太才會鬧得如此大嗎?紅裳不過是想在老太爺面前盡盡孝心——趙一鳴一直認為沒有什麽不妥當,這樣做得兒女們極多,並不是只有他們趙府。

  趙一鳴皺眉,他十分的不解:母親一直教訓紅裳要賢良,要有容人之量,男人三妻四妾是極正常的,為什麽父親不過是收了兩個丫頭,母親就鬧得如此不可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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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四章 小心眼兒的母親

  紅裳聽了趙一鳴的話,心知他對老太太有些寒心了,想想畢竟是母子,血濃於水啊,便輕輕勸了一句:「夫君可是惱了老太太打你?她也是氣急了,不然萬不會如此待夫君的;夫君一向也是以孝為先,今日受得委屈大了所以才會有些怨氣,這也是應當的。心裏煩惱就同妾身、就同我說一說吧。」

  紅裳最終還是改口了,現在趙一鳴需要就是一個「親近」人的安慰。

  趙一鳴回頭看了一眼紅裳,然後長歎一聲兒:「老太太哪裏是在打我,她那是在打老太爺呢!因為母親打不得父親,而我這個兒子又不聽她的話為她出氣,所以母親才打我給父親看,也是掃父親的體面。」趙一鳴說到這裏長歎了一聲兒:「說起來,這些話兒原不該我這個做兒子的同你說,父母的不是哪裏能出自兒女之口?只是——,母親說得那些話也太讓人傷心,她也太過偏心了些。」

  趙一鳴說著話聲音淡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麽傷心的事情。

  雖然趙一鳴對老太太有些寒心,但他不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以他自幼所學,對老太太不會生出不敬來——就算現在有些怨氣,但過後他一定會原諒老太太的;所以紅裳認為這個時候說話還是小心些,莫要讓趙一鳴誤會了她對老太太心懷怨恨才好。

  疏不間親:她和趙一鳴是夫妻,趙一鳴和老太太卻是母子,說不上誰比誰更親一些,但不論是紅裳還是老太太想離間趙一鳴和另外一個,只要趙一鳴不笨——他的確不笨,那他便會生出反感來;而且,老太太離間不成問題不大,但是做妻子的離間不成那問題可就大了。

  紅裳兩世為人,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紅裳斟酌著語句說道:「天下父母心,老太太今兒只是氣著了,夫君不必太往心裏去。雖然打得有些重了,倒底得自己的生身之母,過去就算了吧;我想老太太現在也後悔了才是。」

  趙一鳴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不過他心裏更加認定:紅裳總是深明大義,可是母親那裏,著實讓他有些寒心了。

  紅裳看趙一鳴還是郁郁地。想了想。認為趙一鳴地那一句偏心是他地心結。便輕輕問道:「夫君說老太太偏心二弟。這個不只是你我二人知道。府中上上下下無人不知;只是。老人家偏心小地兒女是常有之事兒。不止是我們府上地老太太。算得上是人之常情。夫君不用往心裏去了。」

  趙一鳴搖搖頭:「裳兒。你是不知道。老太太並不只是偏心二弟是小地。」紅裳越替老太太說話。趙一鳴反而更想說下去——這是人慣常有地毛病兒。趙一鳴連連歎了幾口氣又道:「老太太不喜我。是因為我出生地時候。把母親折騰了兩天一夜。母親差點兒因此死去;而二弟自懷上到出生。就沒有讓母親受一點苦——母親連鬧胃口都不曾。到生得時候。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完事兒了。所以。母親自二弟生出來以後。便認定我不是個孝子。說我自懷上便沒有讓她好過。日後我也不會讓母親好過;而且說來也巧。二弟出生滿月。母親便得了誥命。所以她更是關愛二弟了。」

  紅裳聽了趙一鳴地話。想起在中國地歷史上好似有這麽一個皇后。也是因為生子之痛不喜大兒。最後甚至和小兒子裏應外合。要謀了大兒地皇位——原來世上真會有這種女人。因生子之痛而生出偏執來。

  紅裳心裏長長一歎:只能說這個時代地婦人是見識少、知識少啊。女子生育第一胎地時候。一般來說總是最受苦地。越往後受得苦越小。

  紅裳看趙一鳴情緒很有些低落:不然他絕不會同自己說這些事情;她想了想起身走過去蹲下。伸手拉過趙一鳴地手。用自己地兩只手包住:「老太太只是一時想左了。以後也許會想明白地。夫君不要在意兒了。你想一想。我們回府後。老太太還是待你不錯地。」

  雖然紅裳也知道老太太想明白地可能性極小:就算是大夫同她說了原因。她也不會改變想法地——人一無理固執起來。是沒有道理可講地;但是她卻不能和趙一鳴一同埋怨趙一鳴地父母。紅裳明白:趙一鳴眼下正在傷心。所以才會「吐吐糟」。如果紅裳當真和趙一鳴一起說老太太這裏不行、那裏不好。保證一會兒趙一鳴便會聽得不順耳了。

  紅裳輕聲細語地開解並沒有讓趙一鳴好過多少,倒是紅裳包起了他手來,讓趙一鳴心中一暖。他低頭看著紅裳的小手:太小了,根本包不起自己的手來。他便用自己的兩只手把紅裳的手包了進去:「其實也沒有什麽。雖然自幼先生教我孝道,我也一直是如此做的,也拼命地告訴自己,母親其實也是愛我的,只是與疼愛二弟不同而已;但是,我地心裏。」

  紅裳輕輕點了點,有時候,她只要做一個好地傾聽者就好:比如現在。趙一鳴壓抑了三十多年了吧?讓他倒倒苦水,他也就會好起來了。

  在紅裳不時的點頭下,趙一鳴不知不覺地越說越多,把他幼時直到成親,老太太待他和趙一飛的不同都說了出來:他不是在怨恨老太太,他只是受了傷。

  紅裳聽得出來,趙一鳴不是恨,他只是期盼:他很想老太太能待他如待他二弟一樣。

  隨著趙一鳴的訴說,紅裳也被他拉了起來坐到了他身旁。

  趙一鳴最終說道:「雖然現在我也有了女兒,成了家,做了官兒;可是心裏的那一份失落並沒有消失,只是沉了下去。」說到這裏他苦苦一笑,然後看向紅裳,臉上有絲可的紅暈:「怎麽想起同你說這些了?裳兒,你不會笑我不像一個男人吧?」趙一鳴說了很多後,心情好多了,便感覺自己如同一個孩子似的對著紅裳說了一大堆無謂、幼稚可笑的話,實在是讓他不好意思起來。

  紅裳抽出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趙一鳴:「男人?男人應該是什麽樣的我不知道,但我眼中,一鳴就算不是大丈夫,可是相去也不遠了。而且你同我說這些話極正常啊,什麽叫夫妻?就是兩個人要互相扶持著過日子,這不是應當應份的嗎?我日後要哭鼻子,不也只能找你哭嗎?這不奇怪吧,我哭完以後雖然也會感覺不好意思,但也並不認為不應當。」

  趙一鳴看著紅裳,慢慢的笑了:「不奇怪,很應當。」是啊,人一生中有朋友,有父母兄弟姐妹,但是能相扶相持過一輩子的,只有妻子一人而已——自己的喜怒哀樂瞞誰,其實不必瞞妻子的。

  趙一鳴起身摟住了紅裳:「謝謝你,裳兒。」

  紅裳想了想,第一次反手摟住了趙一鳴;然後她沒有答趙一鳴的話,只是把頭埋到了趙一鳴的胸前。

  趙一鳴用下巴摩挲著紅裳的頭,他的心終於完全平靜了下來。

  紅裳和趙一鳴兩個人都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又近了一些。

  接下來,紅裳和趙一鳴兩個人到偏廳中吩咐人準備明日老太爺納妾的事兒,紅裳午時和下午,又吩咐霄兒煮了理氣安神的湯品送到老太太和老太爺那裏。

  一整天,紅裳和趙一鳴都在一起:紅裳理事,趙一鳴相陪,他為她悄悄的出謀劃策,如何才能讓奴婢們不敢生出二心來;趙一鳴看書,紅裳相伴,她為他添香奉茶,輕聲細語點拔他一些應對之道,如何才能收服下屬迎合上峰。當然,她與他也許並不需要對方的幫助,可是這樣的畫蛇添足,讓她與他都感覺到了一種溫情。慢慢的,紅裳和趙一鳴兩個人的笑聲多了起來。

  到下午時,趙一鳴的心境便完全開朗了,不時還要逗一逗紅裳,逗得紅裳瞪了他很多次,他卻樂此不疲。紅裳又羞又惱,卻拿極會耍無賴的趙一鳴沒有一點法子,所以紅裳在心底暗暗發狠:下次他再傷心,看我管他不管?!

  管他不管?就算趙一鳴知道紅裳心中發狠,他也一點兒不會擔心。

  趙一鳴當晚擁著紅裳睡得很沉,沒有做任何夢。他兒時所受的傷害,在今日開始慢慢的離他遠去了。

  當晚,老太爺沒有回上房,也沒有去魏太姨娘那裏,他又宿到内書房。不過並不像老太太和魏太姨娘所想的那樣不堪,老太爺只是一個人睡的—洗筆和弄墨二人只是在地上打地鋪上夜而已。

  相信老太爺晚上不會竅玉偷香的人並不多,不過其中就有趙一鳴和紅裳。他們兩人都認為,依著老太爺重規矩禮儀的性子,他絕不會行芶且之事。

  洗筆和弄墨經名妓調教多年,又已經相當了解老太爺的為人,當然知道眼下應該怎麽做才對。所以她們兩個人雖然已經被定下了名份,可還是本本份份的按著丫頭行事,對老太爺照顧的極周全外,沒有一絲舉止逾規。她們的嬌羞與知禮,倒讓老太爺真得心動了那麽一分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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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章 老太太想找個同盟

  第二日一早,紅裳和趙一鳴匆匆起床。現今,趙一鳴不讓侍書等人進來服侍紅裳穿衣了,這些他包辦了——他感覺這其中樂子無窮。

  趙一鳴一面給紅裳穿衣一面囑咐她:「你不要總想著規矩,什麽時候行什麽樣事情,你要曉得變通之道;所以,一會兒到了上房後,你不要再理什麽規矩不規矩了,只要老太太一生氣發作,你便立時避到我身後,我皮厚被打兩下也就罷了,萬一老太太傷到了你,那可就是傷到了我的心——那可比臉上有傷更加嚴重,會要了我的命!」

  紅裳正穿衣,想打趙一鳴雙手卻不方便,便嗔了趙一鳴一眼:「你個大男人,一大早上就胡言亂語的,也不怕人笑你;好了,我的大老爺,我記下了,我記下了!你都說了很多遍了。」紅裳沒有發覺她說話雖然在表達她的不耐,卻已經有些像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說話了。

  趙一鳴偏頭想了想,然後笑了笑:「是嗎,說了很多遍了?嗯,想一想,剛剛是好像說過了。我只是怕你記不住。唉——,昨日不過是場誤會,老太太便鬧成了那個樣子,今日老太爺可動了真格的,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亂子來呢;我啊,只希望不要被外人知道就好。」

  紅裳不以為然:「老太太不會的,昨日只是事出突然,老太太沒有準備,所以氣怒攻心才會按捺不住;今日雖然不會很痛快,應該不會鬧成昨日的樣子。」在老太爺納妾一事兒上,紅裳算得上是半個局外人,所以比趙一鳴看得清楚些。

  趙一鳴聽了紅裳的話後,依然有些擔心,他現在有些不了解老太太了:原來他一直認為老太太是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而且她教訓紅裳地話還言猶在耳,可是現在……;趙一鳴眼下對母親的容人之量是沒有一點兒信心了。

  夫妻二人匆匆收拾完了,便趕往了上房。

  老太太已經起來了,並且早已經收拾妥當坐到了花廳中;魏太姨娘居然比紅裳和趙一鳴來得還早,倒讓紅裳吃了小小的一驚,隨後釋然:魏太姨娘一向都極聽老太太的話,想來是老太太發話了,她才早早過來伺候著吧?魏太姨娘沒有老太太和老太爺地話,她是不會出現在廳堂上地。

  老太太今日打扮的很有些隆重,雖然沒有按品大妝,卻也是著了大紅色的吉服,頭面雖然並不多,卻沒有一件不是正色的珠寶。總之,「正」字被老太太從頭裝扮到了腳。

  魏太姨娘一身深淺不同的綠色,就是頭面也是極為簡單地,倒和老太太那身紅色搭配的很好:一看便知道她是姨娘。不過,讓紅裳上了心地卻是,就是如此打扮這下,魏太姨娘卻不會讓人忽略她,並且還給帶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比老太太的強勢讓人舒服不止一點兒。

  紅裳心中一動:魏太姨娘是無意如此做地呢。還是故意?老太爺曾經無意中說過。他喜歡地就只是魏太姨娘地溫順——與她給人地形像有沒有關系?

  細看魏太姨娘。長得的確說不上出色來。不過她一身地溫柔氣質卻讓人極容易把她地相貌忽略過去:除非是特意注意到她地長相。不然只會一見之後對她心生好感。而不會在意她地長相如何了。

  紅裳又掃了一眼魏太姨娘。看她全身上下。無一著色不是綠——就連首飾上地鑲嵌之物也是如此。紅裳忍不住輕輕一歎:老太太讓魏太姨娘如此受委屈。怕也是老太爺平日裏多關愛魏太姨娘地原因之一吧?不過魏太姨娘也真能忍得。此念閃過紅裳腦中。紅裳心中更是一動:也許。魏太姨娘並不那麽簡單。

  一個能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待到現在地姨娘。而且還生了一個女兒——如果不是老實本份到木訥。讓老太太十分放心。放老太爺不有一個妾臉面上不好看而容下了她;那麽就是此人。根本不是如表面上那麽木訥老實本份。紅裳想到這裏心中一驚。因為她一直沒有在太注意過魏太姨。

  再次掃過魏太姨娘。紅裳決意日後要多多拜訪一下魏太姨娘。多多了解一下她才好。

  可是魏太姨娘。你不論怎麽看。她也是沒有什麽變化。就是那麽一個老老實實地人;所以。紅裳也只是存疑。並不是認定魏太姨娘就是很有心計地人——就是有。只要不害自己。也就不是壞人。

  趙一鳴和紅裳上前給老太太見了禮坐下。老太太看了看趙一鳴依然紅腫的臉,咳了一聲兒道:「一鳴,昨日是母親氣得迷了本性失了輕重,你——」

  趙一鳴起身跪了下去:「母親千萬不要如此說,兒子只盼著母親身體康健便好。」雖然現在看上去也是母慈子孝,可是已經與趙一鳴剛回府時不一樣了。

  老太太讓綠蕉上前扶趙一鳴起身,趙一鳴一聽老太太喚綠蕉,便自己爬了起來:「謝母親。」

  綠蕉不過剛剛走了兩步,便只能回去了。她雖然滿腹的幽怨,但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看向趙一鳴,希望趙一鳴能看出她的心酸來。但是趙一鳴起身後便坐了回去,根本沒有看向綠蕉看一眼。

  趙一鳴如此做當然有他的想法:他既然決定不再納綠蕉,當然不想再給綠蕉希望,不然就是真得耽擱綠蕉一生了。

  老太太又看向了紅裳,歎道:「昨兒我真是失态,也錯怪了媳婦,媳婦你多擔——」老太太也想明白了,那兩個丫頭與媳婦應該沒有什麽關系——媳婦送得不過是兩個丫頭,且她們長得並不出色妖嬈;最主要的是,老太爺根本沒有看上她們,卻是自己一時誤會激得老太爺納了她們。

  老太太知道,就算那兩個丫頭有那個心思,也不能怪到媳婦頭上去:全府上下這麽多的丫頭,有幾個是不想往上爬的?當然了,大多數是想爬上她兒子的床,也因此才會讓兩個丫頭有機可乘。

  不過那兩個丫頭有沒有别樣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爺同她們沒有什麽。為此,言梅已經被老太太罵了,讓她關到屋裏思過去了——不是因為她傳錯了話,老太太認為自己不可能誤會老太爺。

  老太太沒有怪魏太姨娘一句話,只是生了言梅的氣,所以今日都沒有讓她上前來伺候。但是,如果不是魏太姨娘前頭的話兒,言梅也不會看到老太爺和兩個丫頭在裏屋便會多想:當然,老太爺當時披著衣服也讓言梅想左了。

  紅裳聽到老太太的話,也只能大禮福了下去——哪裏能當老太太的道歉?

  老太太叫起後,紅裳起身掃過老太太近身伺候的人,剛剛老太太叫綠蕉扶趙一鳴時,紅裳的視線被趙一鳴擋住了,所以沒有看到老太太身邊的情形:老太太身邊的人中裏不見了言梅。

  紅裳忍不住輕輕一歎:老太太真得糊塗了,真心待她的丫頭,怕只有一個言梅吧?

  紅裳又重新坐好後,老太太用好言再一次安撫了趙一鳴和紅裳幾句,然後長長一歎道:「我也不是容不得人,只是你們老太爺年歲日長,現在再納妾實在是糟蹋身子骨啊。」

  趙一鳴和紅裳都不好就此說什麽,便都欠了欠身子。

  老太太又說了幾句類似的話後,話鋒一轉對紅裳道:「日後府裏添了人口,怕是家中不得安寧了,媳婦就多操些心吧;莫要出了什麽大亂子,讓人笑我們趙府沒有規矩。新進的姨娘們,媳婦要多多看顧才行。」

  趙一鳴聽到老太太的話,心下有些不滿起來:母親真是有些糊塗,不過是父親納兩個小妾罷了,對於母親也不是沒有好處,她最起碼不用太過操勞,父親的一切事情可以交由小妾去做;就算是父親做得不對,母親也不應該如此說話啊;如果真擔心父親的身子骨,日後多勸著父親不要宿小妾那裏就是了——父親也不是有講理的人,聽了當然會依從母親。

  趙一鳴如此想,就是因為在他心目中,父親要比母親明理多了。

  紅裳輕輕一福:「老太太放心。不過就是新進了兩位太姨娘,也沒有什麽,老太太不必過慮——哪個府裏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姨娘們應該都是知道身份規矩的,如果真得不識規矩,不還有老太爺和老太太嘛,錯不到大處去。」

  老太太看了紅裳一眼,有心訓媳婦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兒卻說不出來了:如果說姨娘們都是不知道守規矩的人,那日後一鳴還要不要納妾了?

  老太太為了掩飾,取了茶來吃,心下卻在尋思:新姨娘們來了,可是老太爺的年記可不算上老來,活著十幾年不成問題——讓那兩個新姨娘在自己眼前晃個十幾年,怕是自己活不過十幾年去了!嗯——,眼下卻是要攏一攏媳婦才成,那兩個狐媚的丫頭有老太爺撐腰,同原來的那些姨娘們可不同,魏太姨娘又是個不頂事兒的,能幫上自己的也只有媳婦了。日後——,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吧。

  老太太心中有了計較,心神便安穩了三分,一面輕輕吹著浮茶一面繼續想了下去:反正再過一年半載的,一鳴年紀也不算很大,到時候趙家還沒有子嗣或是子嗣不旺,一句無後或是趙氏的香火要旺盛,便可以讓一鳴再納妾了;媳婦到裏能說出什麽來?

  想到這裏老太太正要開口同紅裳說一說姨娘們的居心險惡時,老太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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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六章 上妝

  老太爺是一個人進來到,他還穿著平日的家常衣服。

  老太太看到老太爺如此,心下舒坦了不少,雖然沒有站起來迎老太爺,卻也沒有冷著臉子給老太爺瞧—她想著要讓老太爺先同她說話,不然日後老太爺非要那兩個丫頭寵上天去不可。

  老太爺一進來,趙一鳴和紅裳便迎上去請了安。老太爺看老太太今日還在同自己鬧性子,心下又有了心便沒有過去坐下,他看著趙一鳴和紅裳道:「我的衣物都準備好了嗎?」

  趙一鳴只得答道準備好了:早已經給老太爺送過來了,老太爺沒有帶到内房去嗎?

  老太爺點了點頭,負手向卧房走去:「我去更衣,新姨娘那裏就麻煩媳婦了。」老太爺完全是故意的。人老了都有固執的一面兒,老太爺這一次居然同老妻就是不相讓了。老太爺有老太爺的想法:自己把老妻寵得太過厲害,她實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完全不把自己當做一家之主看待了,這次如果不讓她低頭認錯,日後他還有臉同人家說他是一家之主嗎?

  紅裳聽到老太爺的話,也只能答應了一聲兒。一面答應著,紅裳一面掃了一眼老太太。不出所料,老太太的一張臉已經漲得紫紅:幾十年的夫妻,她當然知道老太爺是故意氣她,於是她更是惱上加惱,更加不會同老太爺低頭服軟了——現在還沒有納那兩個丫頭呢,老太爺就如此不把自己這個老妻放在眼中了,如果自己再給老太爺三分面子,這趙府就不會有自己立腳的地方兒了!

  魏太姨娘看到老太爺時,腳下一動也想迎過去,可是卻被老太太一眼瞪了回去——不管如何,她只要在老太太跟前,是萬事都以老太太的眼色為主,絕不會在老太太面前去巴結老太爺。直到老太爺走了過來,魏太姨娘這才拜了下去。老太爺點了點頭,便行了過去,並沒有理會魏太姨娘。

  魏太姨娘一向是懼老太太三分的,老太爺早就知道,所以他也不是給魏太姨娘臉子看,他這是在給老太太臉子看:也不想讓魏太姨娘夾在他們夫妻中間難做人。

  趙一鳴和紅裳對視一眼後,只得拜辭了老太太:一個去給父親更衣,一個去看看公爹的新姨娘是不是梳洗好了,有沒有什麽事兒。

  按照俗禮,洗筆和弄墨現在並沒有在府中,而是在趙安的家中——老太爺起來的,她們才過來的。這樣便算是自外面進得趙家的門兒:當然是後門兒,她們二人是不能前門兒進地。

  趙安娘子正帶著幾個娘子趕著給洗筆二人上妝更衣。聽到外面有人喊道:「趙大娘子。太太來了。太太來了!」

  洗筆二人一聽便要起身迎出去。趙安娘子按住她們二人道:「我地姨奶奶們。你們就不要動了。我們現在要趕時辰地;而且太太也知道。不會怪你們地。你們自管忙你們地。太太我去迎一迎好了。」後面地一句話。是說給那幾個上妝地娘子聽地;說完。趙安娘子便急急迎了出去。

  紅裳已經進了趙安家:這裏是趙府地後街。也是趙府地産業——和趙府用一條夾道連接了起來;所以紅裳只是坐了府裏地小車過來地。

  趙安所分地一處小院子。正房、廂房倒是齊齊整整。院子裏還有一個小花園子。

  趙安娘子迎出來時。紅裳已經穿過花園子快到正房前了。趙安娘子福了下去。笑道:「太太安。太太怎麽來了?新姨奶奶就要裝扮好了。小花轎也已經備下了。就自我們這小院子擡出去。自府中地後門兒進去。一切都打點好了。太太放心就是。」

  說著話。趙安娘子起身趕到了紅裳身側:「太太有什麽事兒只管打發人來說一聲兒。您怎麽自己親來了?我們這邊兒亂得很。莫要讓那些不長眼地小丫頭和小子們沖撞了您。」

  紅裳笑著打量著趙安的院子:「沒有什麽的,是你太過小心了。老太爺讓我來看新太姨娘準備的怎麽樣了,我能不親自來嗎?再說了,我也想看看你們家倒底是個什麽樣子——整治的挺不錯,很有些意思。」一面說著話,一面看了趙安娘子一眼,又掃一眼屋裏。

  趙安娘子一面請紅裳進了屋子,一面答道:「哪裏有什麽整治?我們都是粗人,不懂什麽地,可能太太是看慣了府裏的景緻,才覺得我們這個小院子也有點兒趣味兒。」說完後,壓低聲音又道:「是有些問題,不過這幾個人的膽子不是很大,我又盯得緊,她們沒有來得及動手呢。」

  紅裳笑著點點頭:「也許是看慣了府中的景兒。咦——,你們家的小子、姑娘呢?」一面說著,一面向裏間屋行去。

  趙安娘子答

  小的出去耍了,不到吃飯的時候是不知道回來的;大差了,不敢誤了主子們的事兒——雖然差事兒不大,但主要是讓他知道什麽叫做規矩。」

  紅裳笑了起來:「趙大嫂子說得好啊,規矩是極重要地。新太姨娘呢,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說著話,已經走到了裏屋門口。趙安娘子打起簾子:「太太,新太姨奶奶在這裏梳洗呢。剛剛她們還想去迎太太,被奴婢攔下了。」

  簾子打開,放眼看去,屋子不大人倒不少,滿滿當當的一屋子地人。

  紅裳看洗筆二人要站起來,便笑道:「你們不要動,坐著坐著。今兒是你們的大日子,要趕吉時,誤了可是不成的;不只是趙安娘子同這裏的娘子們有關係,就是我怕也會被老太爺罵呢。娘子們,你們也不用再顧著這些規矩了,自忙你們的吧,趕時辰要緊。」

  洗筆二人雖然坐了回去,卻還是拘束地很。紅裳沒有再理會洗筆二人,她走去過一樣一樣仔細的看了為洗筆、弄墨準備地衣物和頭面後便道:「我先回了,各位娘子們手腳麻利些,千萬不要誤了吉時,惹得老太爺、老太太生氣。」

  衆娘子答應著,紅裳又讓侍書賞了銀錢給衆娘子才自屋裏出來了。

  趙安娘子相讓紅裳多坐一會兒,紅裳笑著辭了。趙安娘子親自扶了紅裳的手送她出去,轉聲道:「太太,那邊兒也有些眉目了;昨日奴婢得信兒,可是昨兒不得便回太太。」

  紅裳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讓人跟緊些吧。等忙完了老太爺的事兒,回手我們就料理此事兒。屋裏,讓人看緊些,那幾個娘子,就像你說地,神色間有些不對。」

  趙安娘子答應,讓紅裳放心就是,送紅裳上了車子後,才又急急趕回了屋裏:「我的奶奶們,你們手腳快些,沒有聽到太太的話嗎?誤了吉時,你們是不是想挨上板子啊。」

  幾個娘子不樂意了:「我的大娘,您著急,我們也著急啊。可也要看是什麽活兒才能催不是?現在已經算是快的了。」

  趙安娘子看了她們一眼:「我也不多說什麽,新姨奶奶就在這裏,太太剛剛的話兒,你們也是聽到了,事兒呢,自己掂量著辦就成。」

  幾個娘子好一會子了,都沒有正經裝扮洗筆二人,她們一直在同洗筆二人扯東扯西的說著閑話,那話裏話外透著的意思就是想要賞銀——洗筆二人給的賞銀,也叫喜銀。

  可是洗筆二人不過剛剛進府沒有多久,哪裏有什麽金銀之物?所以這幾個娘子便好似惱了,竟有意要怠慢洗筆二人。

  雖然紅裳來了後,幾個娘子心下有些忐忑不安,不過卻還想能找個借口拖一拖——她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趙安娘子瞄了娘子們一眼,也不與她們多說,轉身便向外走,一面走一面喃喃的道:「就捉吧,整個是要捉死呢。昨日老太爺就為了新姨奶奶剛剛發作過——新姨奶奶可是老太爺親看上的人,我看你們幾個是張狂的不想活了!不說老太爺,難道剛剛太太的意思還沒有聽出來?太太是什麽人不清楚也要緊,明兒那板子上了身,就都清楚了、也記下了。」

  趙安娘子的自言自語說得聲音可是有些大,屋裏的幾個娘子可是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幾個娘子可都是老太太身邊兒的人,不然趙安娘子哪有這麽好的性子,由著她們在這裏胡鬧。

  老太太指了人來給新姨娘收拾新妝,按禮是極應該的,沒有哪個人能攔下。不過紅裳可不想再看老太爺和老太太現吵一次:他們吵鬧,倒黴的卻是趙一鳴。

  洗筆二人剛剛還在著急,同娘子們好說歹說,可是她們就是不動手,而她們就算是會上新妝,今日這妝也不是她們能上的;現今聽到趙安娘子的話,兩個人相視後暗暗一笑,她們知道娘子們不敢再怠慢下去了。

  幾個娘子聽到趙安娘子的「自言自語」面上便是一緊,然後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為難:老太太那裏可是發了話的,如果兩位姨娘按吉時到了上房,她們豈不是要挨板子?但是,新姨娘們如果不能按吉時進上房,那老太爺會惱了、太太也惱了,她們一樣是要挨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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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七章 完禮

  幾位娘子的臉色苦了起來,互相看了看,最後一致認為,現管著府中大小事情的太太也惹不得——她們是不怕太太,可是她們的丈夫、兒女可都不在老太太房裏,都要聽人家太太的安排!所以,幾位娘子交換完了眼色,帶著一臉的苦意兒,手腳麻利的給洗筆二人很快就收拾妥當了——就是很快,也用了一個多時辰。

  因為紅裳的到來,幾位娘子已經不敢在衣服和頭面上動手腳:最終,老太太吩咐她們做得事情,她們一件也沒有做成。

  紅裳回到上房後,老太爺已經更衣完畢,正在廳上坐著吃茶。紅裳過去見禮,把洗筆二人的情形說了一下。老太爺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紅裳道了不敢便坐了回去了。

  老太太的臉色一直非常不好,不過她卻沒有發作:她安排了那幾個娘了,要沒有進門兒就讓那兩個丫頭知道誰才是這個府中的真正主子!老太太還不想讓老太爺今日高興,再者,她也知道總發作也不是好事兒,真惱了老太爺,於她不利的。

  趙一鳴投過來一絲詢問的目光,紅裳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趙一鳴安心。

  趙一鳴也怕老太太背後再動什麽手腳:父親已經著惱,如果母親再招惹父親,就算不會被休,可是被父親一氣送到佛堂或是家廟去住卻是極有可能的。

  一家人匆匆用過了早飯——沒有幾個有心思能吃下東西去,便又回到了花廳上枯坐。

  時辰差不多時,門外傳來了趙安娘子的話:「新姨娘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奉茶了。」

  老太太的臉色變了變,不過她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說話——居然沒有誤了吉時!老太太的臉黑了下來:那幾個膽小怕事兒的奴婢,就是白養了她們!

  魏太姨娘地神色平靜地很。她還是垂目立在老太太地身後。沒有什麽特别表情。

  老太爺平靜地說道:「進來吧。」

  洗筆二人都是粉色地衣裙。頭面不過是以銀為主。說不上華麗來。可是她們兩個嫩生生地小臉。卻如針一樣刺痛了老太太和魏太姨娘地心:那是她們再有銀錢、地位也換不過地東西;也因此。更讓老太太看兩個丫頭不順眼。

  洗筆二人在趙安娘子地指引下。到了近前給老太爺跪下奉上了茶。

  老太爺十分平靜地取茶吃了一口。然後給她們了一人一支玉镯:「起來吧。」並沒有同洗筆和弄墨多說幾句話。就是連慣例地套話兒就沒有說——這卻讓老太太更為不滿。因為新姨娘入門。約定俗成會有幾句要好好伺候主母。安守本份等語。老太爺不說。讓老太太更加認定是老太爺不把她這個妻子放到眼中了。

  老太太卻忘了,如果老太爺沒有把她放在眼中,昨日那一鬧就可以請她去佛堂呆著了——而且,還可以借太后的名義,名正言順的很。

  老太爺沒有多說話,是因為他現在心中並無喜意,相反更有幾分懊惱;他不過是同老妻氣,到納了兩個小姨娘,他並不認為是極光彩的事兒。

  洗筆二人又跪到了老太太跟前,把茶高高舉過了頭頂:「老太太福壽綿長。」

  老太太下死力盯著那白生生地四只小手,她再看一眼自己的手,心中的醋意更盛。她剛想說幾名話舒舒心中的悶氣,卻又忍住了——魏太姨娘這個時候把她今天一早備好,要送給洗筆二人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那些東西上面蓋著錦帕,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才伸手接過了洗筆手中的茶,不過她沒有吃,只是放到了桌上,又接過了弄墨手中的茶,也放到了桌子上——她能接過來已經不易,讓她吃這杯茶,她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洗筆二人很有些害怕:昨天老太太發作時的樣子,她們還記得的。所以她們現在是大氣也敢喘。不過,為了日後能有安穩地日子,她們兩個人也是豁了出去——就算有個厲害的主母,可是做姨娘也比去青樓強百倍了!

  紅裳看著眼前的一幕,忽然心下生出了不忍:漫說洗筆二人也是可憐之人,就算是老太太眼下也是讓人生出了同情來——她這個時候面對丈夫的變心,其情可憫吧?紅裳想起了自己被人抛棄時的心碎,她忽然有一種沖動,想去打碎了那兩碗茶!

  紅裳的身子微微一動,還沒有起身時,趙一鳴的大手按住了她。

  趙一鳴看向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紅裳眼圈一紅,輕輕一歎放棄了:今日之事,始作甬者便是自己。

  老太太把桌上的東西生硬的塞到了洗筆二人地手中,然後便扭過臉去不再看她們。

  洗筆和弄墨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有些不知所措;而老太爺看過來時,更是青了臉。

  洗筆手中地是一只小小的馬桶和刷子,弄墨手中的卻是一個小小的、被特意封了口的花旦地臉譜。

  這些東西無非就是為了給洗筆二人難堪,意谕她們不過是粗鄙下賤之人,且不要像戲子一樣輕浮、只為了哄老太爺高興便胡亂說話行事。

  這樣的意思,正室不是不可以教訓姨娘,但是不應該在今天這樣地場合——如此做,就不是單單給姨娘們難看,也是給老太爺難看了。

  老太爺還沒有發作出來,弄墨便已經回過了味來,拉了洗筆兩個人拜了下去:「謝謝老太太的賞賜,婢妾一定會牢牢記住老太太地訓誡,好好伺候老太太和老太爺。」

  老太爺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沒有說話。

  弄墨和洗筆二人又給紅裳和趙一鳴奉過了茶,最後她們站起躬身給魏太姨奉茶。魏太姨娘溫柔的笑意出現了一半兒,便被老太太地瞪了回去,然後便尷尬的把茶放在了桌子上,帶著歉意看了看弄墨二人。

  魏太姨娘的手在袖子裏動了動,不過最終也沒有拿出什麽來給弄墨二人;她又一次充滿歉意的看了弄墨二人一眼。

  洗筆二人拜了一圈,就是對魏太姨娘心生好感。趙一鳴和紅裳對她們來說也是主子,她們也是有一份懼意,所以親近不起來,而魏太姨娘的身份與她們相同,且沒有敵意,一下子讓洗筆二人生出了親近之感。

  老太爺道:「我們家的姑娘和你們隔了輩,所以今日便不用同她們見禮了。」

  弄墨二人福了福答應了,立到了老太爺的身後。

  然後老太爺咳了一聲兒又道:「好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準備一下,開席吧。」

  不過是家宴,並沒有請外客;倒是府中的奴僕們也得了席面,借機好好的樂呵了一番。

  用過飯後,老太爺給洗筆和弄墨改了名字:洗筆成了蓮姨娘,弄墨成了琴姨娘。然後,老太爺又吩咐紅裳記得給兩位新姨娘收拾院子,又說了不過兩句話後,便攜了兩位新姨娘去了内書房。

  不是老太爺想走,是老太太的那張臉板得讓老太爺不得不快快走人——他不想再同老太太吵鬧,反倒讓奴僕們看笑話。

  趙一鳴也帶著紅裳極快的告退回了房間:他做兒子的都怕母親會遷怒了,還有哪個不怕?居然真有不怕的——魏太姨娘扶了老太太回房,一直用過晚飯後她才回房。

  回到房中坐下後,看紅裳神色間郁郁的,趙一鳴便拍了拍她的手,勸解了她一番,卻根本沒有說到紅裳心中去:他雖然猜到了紅裳不忍老太太難堪,但卻不知道紅裳難過的根由是什麽。

  紅裳心情不好,沒有同趙一鳴多說話,早早打發了他去洗澡,自己也扶了侍書的手去沐浴。

  侍書終於找到了機會可以開解紅裳,急急的開口說道:「太太,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害了那兩個丫頭?太太,我們是救了她們。如果她們的身份被人知曉,便只能到那個地方去了,她們還有什麽日後可言?這是在我們府裏,遇上了太太才沒有揭穿她們;現在,她們至少可以在府裏有個安穩日子過,還是半個主子,有什麽不好?」

  紅裳點了點:「你說的,我知道。我也不是開善堂的,無緣無故救幾個人,我還真沒有那份心思——人有好有壞,不是說看人可憐就要救,先不說有沒有那個能力,只人品這東西到哪裏去看?我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看到老太太和兩個丫頭,心裏還是有些不好過。」

  畫兒淡淡的道:「如果是我們強迫那個丫頭做老太爺的妾,是我們不對;但是就算我們不嚇她們,她們的所求最好也不過是想做一個姨娘,這是她們最大的希望了——而我們府中無人知道她們出身,她們的姨娘身份也就不會被人看輕。對於她們來,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太太,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紅裳輕輕一歎,沒有再說什麽:人生在世,總是有些無奈,上一世是如此,這一世還是如此。心軟、心善是不能讓她活下去的。

  她只能做到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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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章 天作孽猶可活

  紅裳泡在熱水中,雖然身體完全放鬆了,可是心卻沒有心,老太太現在應該很難過吧?雖然自己也是被迫無奈,並不是有意為之,但是畢竟一開始是自己安排的。

  畫兒在給紅裳洗長發,看紅裳的眉頭緊閉,想了想輕聲問道:「除了那兩個丫頭,太太是不感覺老太太也很可憐,所以太太自責反擊的過重了?」

  紅裳長長一歎:「同為女人,她的苦,我們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侍書和畫兒對視了一眼,侍書道:「太太,如果她知道什麽叫做苦,她便不會來為難太太。」

  紅裳沒有說話,她認為她的心結,不是兩個古代女子能明白的。

  畫兒想了想,輕輕的給紅裳揉著頭道:「夫人,我們雖然安排了那兩個丫頭,但是老太爺和兩個丫頭間清白的很,就算老太爺看上了她們的才情,也不會真得收她們入房——老太爺的為人在這一點上很可以信得過;而老太爺今天卻納了,是因為老太太自己,她把老太爺激怒了,而不是因為我們的安排。」

  紅裳點點頭:「我知道,如果老太太能做到她所說的賢良淑德,那麽老太爺並不會真得納了兩個丫頭。只是——」

  畫兒看紅裳始終心結難開,想了想以後道:「太太,您認為沒有我們,老太太和老太爺就會和和樂樂的一輩子嗎?」

  紅裳睜開眼睛看向畫兒,畫兒猶豫了一下道:「原來我勸說過老太太,讓她不要和老太爺這麽大的脾性,姨娘們也不要都打發出去——就是要留人,也不要留魏太姨娘,可是老太太沒有聽;婢子一個丫頭,也就沒有再進言。」

  紅裳聽畫兒提到魏太姨娘:「魏太姨娘有什麽不好嗎?」

  畫兒皺皺眉頭:「太太。不是不好。而是我看不透、看不明白她這個人。這樣地人兒。最起碼不是一個真地老實人吧?她同陳姨娘地老實絕不一樣——太太不讓陳姨娘來伺候。陳姨娘便不來;讓陳姨娘來伺候。陳姨娘也只是做那麽幾件事兒。太太地一些小習慣和一此喜好。陳姨娘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而且婢子看她也許沒有個幾年她是弄不清楚地。但是魏太姨娘進了府中不過二三個月。就把老太太地習慣、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不管老太太怎麽吩咐地。她就都會早早地趕到老太太屋裏伺候著;雖然她在老太太面前規矩地很。好似也沒有同老太爺說過哪個人地壞話兒。但是那些被趕走地姨娘們。論心計、手段兒可不是老太太能對付地。但卻就是被老太太打發走了一大半兒。還有幾個居然是老太爺打發走地。太太。您說。這裏面會不會有魏太姨娘地什麽事兒呢?」

  紅裳想了想搖頭:「不好說。你這些年沒有好好地注意過魏太姨娘嗎?」

  畫兒點頭:「注意了。魏太姨娘就是規矩地很。沒有什麽地方讓人可疑。而且十七八年如一日地到老太太房中伺候。沒有怠慢過一日。行事說話也老實本份地很;可是婢子就是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不過就是找不到。」

  如此看來。這個魏太姨娘也許真有些不簡單啊。紅裳心中思量著:有時間要多同魏太姨娘走動走動了。

  紅裳輕輕地道:「不要管她了。她反正也是老太爺地姨娘。同我們沒有多大地關系。」主要是魏太姨娘只有一個女兒。而且嫁了。她就是有心計、手段也只是會用到老太爺身上吧?而且她年紀已經三十大幾了。生養地可能性小了很多。所以這兩年老太太才待她寬宏了很多。不再總是提防她了。

  紅裳暗歎一聲兒,不再想有關於魏太姨娘地事情,又把心思拉回了老太太身上:「雖然老太太一直逼迫你們老爺納妾,但看到她有今日,我是真的不開心——雖然說出去,一定會被人笑黃鼠狼給雞拜年,但我地確是不開心。」

  侍書一歎:「太太,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表姑娘進門兒嗎?」

  紅裳看向侍書:「當然不能。她如果進了門,就真得是家無寧日了。她不同於蓮姨娘兩位,蓮姨娘她們只想有個安穩地日子過;而表姑娘進了門,我及你們老爺的所有姨娘都成了她的眼中釘,她一定會除之而後快。」

  侍書點頭:「那不就對了。太太,你想一想,現在蓮姨娘兩個人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老太爺苦了多半輩子,能有人和他說說話兒;老太太這麽多年糊塗的過來了,在這個年紀如果能清醒過來當然是好事兒——老太爺一直敬重她,只要她能想明白,不再如此任性下去,老太爺待她只能越發的好,她享福便還在後面。太太,您什麽地方做錯了?」

  畫兒也道:「就是,太太。您不記得我原來同您說過的事兒?您原來不也是為此才決定要弄兩個丫頭到老太爺身邊兒的嗎?今日怎麽又犯起了糊塗?」

  紅裳聽到這裏一笑:「我知道,只是心裏一時間有些不太好受罷了,你們不必擔心。」

  侍書看看紅裳,故意對畫兒道:「什麽事兒你同太太說了,我卻不知道呢?說來聽聽。」

  畫兒一笑,明白侍書的意思,原來同太太不如現在熟悉,也許是自己說得夠清楚,所以太太今日才想不開的?那就說個透徹好了——雖然奴婢不可以說主子的閑話兒,不過今日卻顧不得那麽多了:現在就太太和自己、侍書在,說了也是無妨,算不得違了規矩。

  畫兒打定了主意便道:「侍書,我就再說一遍,不過不是說給你,是回給太太的。太太,您聽婢子好好說一說,好不好?」

  紅裳閉著眼睛一笑:「你們弄鬼吧。」

  侍書和畫兒嘻嘻笑了起來:太太笑了呢,這就好。

  侍書對畫兒使了一個眼色,畫兒點了點頭開口道:「老太太如果繼續任性下去,趙府地將來一定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二老爺一家也要回來了,二夫人可不是一個好說話地人兒;其實太太您是不知道,老太太心裏不是滋味不是一兩日了,是有幾年了;您想想您回府到現在,老太爺待老太太如何吧,您還不明白嗎?老太爺對老太太已經很不滿了。」

  畫兒說著話也不誤她做事兒,她一面說著一面取了大棉巾給紅裳擦拭頭發上的水:「如果是因為其他的事情——比如大老爺的前程,或是二老爺的混帳事兒讓老太爺大大的發作了老太太,那麽老太太以後真得只能去佛堂裏度日了;就算是老太太悔悟了,老太爺也不會原諒她了。」

  紅裳聽著:對於老太爺和老太太的這些事兒,她早就聽畫兒說過了。

  畫兒看紅裳聽了進去,索性說得更明白些——畫兒想反正已經放肆了,不如放肆到底好了;她又道:「太太是不是認為婢子說得這些事兒不可能?不是不可能,是絕對會發生地。」說到這裏畫兒長長一歎:「婢子原就和言梅兩個人說過不止一次,我們都擔心二老爺回來後,老太太偏愛二老爺,一定會逼著大老爺給二老爺謀官兒,也一定會因為偏愛二老爺,給二夫人排頭吃——這些不管是哪一件事兒鬧得大了,都對我們府的名聲兒不好;老太爺是絕不會允許有人壞了趙府的聲名,老爺的前程,到時老太太地下場便堪憂了。」

  畫兒把棉巾收了,取了絲瓜瓤和粗布做的球給紅裳搓背,侍書正在給紅裳揉捏腳和小腿,兩個丫頭又換了一個眼色:太太聽進了。

  畫兒繼續說了下去:「老太太自打進府,就是主母——我們老太爺地嫡母去得早,府中只有一個太姨娘,她是做主做慣了的人,所以便有些任性了;而那時又因為族裏的打壓,老太爺沒有少吃苦頭,都是老太太和老太爺一起相扶相持才挺了過來,所以老太爺待老太太一直很好,每到氣頭兒上想到這些都不會真同老太太計較,所以老太太越發有些任性了;只是,老太太不是一個心思玲瓏的人,原就是庶出的,在家裏沒有少受過氣,自己當家作主了,又有老太爺的寵愛,所以行事不就不免霸道了些。早些年呢老太爺待老太太還好,每每容讓老太太三分,但自從有了二老爺,婢子聽人說老太爺就因為老爺和二老爺,沒不同老太太生氣,到近幾年,就婢子所見,老太爺發作老太太地次數是越來越多;可是老太太不但不知道好好想一想,反而心中氣苦,認為老太爺已經全忘了當初的情份,越發地蠻橫起來,每每老太爺發作了,她便扯出當年的辛苦同老太爺算帳——我們誰勸她,她也不聽;直至前兩年,老太爺發作了一次大地,老太太才不拿往年的辛苦說事兒了。」

  紅裳實在是對老太太無語了:結髮夫妻,共同吃過苦相扶到老,在這個時代並不是功勞——就是在二十一世紀,你也不能拿年青時地困苦說事兒,你只要說句‘我跟著你吃了多少苦,你現在怎麽如此待我’,男人一定會不耐煩的,更何況是常常說呢;夫妻二人相扶相持是本份,你努力是因為這個家有你的一半兒啊!用那些困苦的日子,可以讓男人溫情的回憶過往,加深感情,卻不可以拿這些做籌碼,同男人争執。

  紅裳已經洗好了,畫兒和侍書取了衣服過來給紅裳穿上。畫兒一面給紅裳整理衣衫一面道:「老太爺對於老太太的容忍,在婢子和言梅看來,就像是碗中的水,就要滿了;但是老太太依然懵懂不知,任著性子妄為。現在太太這一手,雖然是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但也是錯打錯著,救了老太太。」

  侍書聽到這裏也道:「太太,我原也不知道這些事情,聽畫兒說了才知道。現今老太太雖然難受些,不過她也是得了好處的——至少老太爺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所以老太爺雖然狠狠的發作了老太太,卻只是說狠話,卻並沒有真拿老太太如何。老太太如果能慢慢反省過來,她同老太爺之間會更加和睦起來才對,老伴兒嘛,卻不是蓮姨娘紅袖添香就能取代的。」

  紅裳輕輕一歎:「我當然知道這些,當初我這麽做的時候,也是如此想的,不過真做了心裏怎麽也有些不好受——有些感同身受,都是女子啊。好了,不說了,取我的外裳來,我們也回去吧,免得你們老爺擔心再找過來。」

  紅裳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畫兒和侍書:「你們認為我們這是不是也在害人?」

  畫兒和侍書吃驚的看著紅裳:「太太,您怎麽了?不是糊塗了吧。」

  畫兒道:「這怎麽能算得上是害人?父為尊,母為卑,母親年老力弱後,兒女就算是承歡膝下,也要為父親安排屋裏人才對——父親即有人可以照料,而母親也可以好好休養,這是孝道!」

  紅裳聽得一陣好笑:這倒底是個什麽時代,這也算是孝道!好吧,好吧,這也是孝道,世人都認同的事情,她也不能相強大家改變。她原來真得明白人們怎麽會反這個當作是孝道,不過現在已經可以接受了——入鄉便要隨俗。

  侍書接口道:「即便不算孝道,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做得反擊;害人?像表姑娘,像宋氏她們那樣才是害人呢!老太太如果待我們很好,我們卻還如此安排兩個丫頭,便可以說是害人了;但是眼下這也如果算是害人,那天下的好人便只能束手待斃了!太太千萬莫要如此想,人就是要做好人,也要自保才能做個活的好人。」

  紅裳看著侍書,半晌後方笑道:「侍書,沒有想到你居然有此見識。」

  畫兒看侍書得意,便笑她道:「太太誇你,你便得意起來了?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道理,有人要打我們,我們被打以後再去找人家算帳是可以的;可是他已經舉起手打下來了,我們動手阻制他打下來,難道就不對了嗎?就算我們反手或許重了些,但我們也只是在反抗,不是在害人!而且,老太太——」

  畫兒輕輕一歎:「老太太需要猛藥才能醒悟過來,不然……,唉——!不過也怨不得他人啊。」她也希望自己的老主子能有個安樂的晚年,能同老太爺相扶相持到終老;她很希望老太太不要再一味兒的任性下去,讓老太爺離她越來越遠。

  紅裳輕輕拍了拍畫兒的頭:「人年紀大了不免有些固執,老太太現在雖然任性,但也不能說都是她的錯兒,老太爺早些年如果能同老太太說說道理,而不是一直任由她如此,現在的老太太怕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唉——,不說了,夫妻相處的事情,原就是說不清楚的。」

  紅裳心裏還是不太舒服,不過她卻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不但她要活下去,她要還有她要保護的人呢。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轉開了心思:薛家姑娘昨日就應該知道老太爺要納妾了,她為什麽一直沒有反應,她在想什麽?還是在進行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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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20:29:40
二百一十九章 志得意滿之時

  紅裳對於薛家姑娘眼下的情形並不清楚:只知道她在院子裏並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麽。雖然趙安娘子她們得知,薛家姑娘近日買了極多的上好的繡線與一些極好的布料,但這些薛家姑娘平日裏就常常買,不同的只是這次買得有些多罷了。

  紅裳就是再聰慧,加上兩世為人,她也不知道一件事情:女子的嫁衣是自己親手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而畫兒幾個丫頭和趙安娘子又哪裏想到倩芊如此急嫁呢?所以沒有往這方面想。

  趙安娘子一直心煩一件事兒:要安排人到薛家姑娘的院子裏是真的不容易啊。薛家姑娘把她在家時的人幾乎都帶了過來,除了占用了趙府的一處院子和她的嚼用外,一個院子的開銷並不需趙府的人費心——安插人便也不可能了。

  紅裳忽然想到:薛家姑娘的院子根本進不去外人,她這樣的安排是不是一開始就做好的防範——防備趙府有人安插人手到她的身邊。真是如此,那薛家姑娘真是有遠慮的很啊,自己頗有不如。

  倩芊在房裏趕著繡嫁衣,自她聽心然和花然說,趙府中那些關於她的閑言,是老太太房裏的人說出去的,她便沒有再往深裏想,她一心都撲在她的嫁衣上——她想早早能穿上,早早伴到心愛的表哥身邊。

  昨天一天趙府的人雖然忙著準備老太爺納新姨娘的事情,可是因為老太爺和老太太地那一場發作——雖然吵了些什麽,奴僕們絕大多數地人並不知情,但是老主人發作的極大卻是人人都知道的;所以趙府中並沒有太多的人把新姨娘的事情挂在嘴邊兒,但也不是沒有人說,所以倩芊院子裏的人還是得了信的。

  心然和花然到了晚上時分才聽說了,可是她們進屋想同倩芊說時,卻被倩芊給趕了出來。倩芊聽到她們有事兒要回,便問:「是有關於表哥地事兒?還是表嫂的事兒?還是有關於你們姑娘我的親事兒?」

  心然和花然都搖了搖頭,倩芊便道:「既然都不是就算不得大事兒。而且現在也晚了,如果是有關於老太太和老太爺的事兒,你們明兒來回我就好了——沒有看到我正在忙嘛。出去,出去吧,不要來擾我。」

  既然不是表哥、表嫂地事兒,也不是有關於她的事兒,倩芊便知道不是老太爺地事兒,就是老太太的事兒了。

  心然聽到自家姑娘的話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姑娘,那明日我們什麽時候來回事情?」

  倩芊已經又開始繡嫁衣了。頭也不擡地答了一句:「下午。下午我也就繡好了。有什麽事兒也有時間處置了。」

  心然和花然對視了一眼。花然道:「姑娘。如果是要緊——」

  倩芊已經不耐煩了。擡頭瞪了花然一眼打斷了她地話:「有什麽要緊地事兒。能要緊過姑娘手中地活兒去?你們左一句、右一句地。是不是想讓姑娘我失神紮到手。還是繡得花兒走了樣兒?」

  心然和花然無奈只好對著倩芊福了一福關上門出去了:她們急有什麽用。姑娘不急就是天塌下來她們也無法可施啊。

  倩芊直繡到近四更才睡下:嫁衣只剩兩個衣袖沒有繡了。倩芊因為知道餘下地活兒不多了。所以一放鬆心神便沉沉睡了過去。天放亮了也沒有像前兩日一樣驚醒過來。心然和花然來喚了她兩次。她都喃喃道:「再睡一會兒。不要吵我。」翻個身子又睡了過去。

  最終倩芊還是記挂著她地嫁衣。在心然和花然地輕喚下坐了起來。她清醒後看到滿室地陽光立時便急了:「都這個時辰了?!我地天。給我淨手。我先把嫁衣趕出來再梳洗好了——我今兒不見客。」

  心然和花然是有事兒要禀倩芊才幾次三番的喚她起床——昨日她們聽說了老太爺要納妾的事兒便要回自家姑娘,可是自家姑娘根本不聽她們回事兒,她們兩人著急之下一核計,便使了人出去打探詳情,現在她們認為事情更重要了,所以她們才會一次又一次來喚倩芊起床,以便早早回了姑娘,讓姑娘去想法子應對。

  聽到倩芊的吩咐,花然急急出去喚小丫頭打水來,心然一面伺候倩芊穿衣,一面說道:「姑娘,有個大事兒——」

  倩芊打斷了心然的話:「天大的事兒也到下午再說,你現在就回事情如果亂了我的心神,那嫁衣繡壞了怎麽辦?呸呸,胡言亂語、胡言亂語中,月老莫怪莫怪,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倩芊禱訴完畢又瞪了心然一眼:「瞧你氣得我說出什麽話來了?繡嫁衣的時候不能亂說話的。」

  心然不敢再說話了,可是她有些著急。小丫頭把水端了進來,倩芊雖然看出了心可是她並不打算理會——只要與她的親事無關,與她的表哥無關,趙府的什麽事兒在她都算不得大事兒。

  倩芊淨完了手,起身就要去繡房。花然道:「姑娘,您怎麽也要用些早——」

  倩芊卻一下子惱將起來:「早什麽早,現在都什麽時辰了!你們出去,都給我出去!我現在去繡嫁衣,繡完再用飯——現在我哪有心思用飯,你們兩個白跟了我這麽久!」

  倩芊現在恨不得立時就嫁給趙一鳴才好呢,而嫁衣這兩日再趕不出來,她的父母一到議起了親事,那她的事情便會多了起來,到時怕是靜不下心來繡嫁衣的。

  心然和花然又一次被趕出了屋子,兩個人急得在屋子外面直打轉,可是也不敢進去打擾她們姑娘——她們姑娘的脾氣可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平和,惱了雖然不會打她們,但是一惱之下賣了她們卻是極有可能的。

  心然和花然直等到午時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倩芊在屋裏叫人:「心然、花然,你們死那裏去了,還不進來伺候姑娘梳洗?我會快餓暈了,讓人快快備飯。」

  心然和花然答應著進了屋子,原想著給倩芊一面梳洗一面說說事情,可是倩芊又一次打斷了她們:「老太太和老太爺的事情?」頓了頓又道:「是不是他們改了主意,不想讓姑娘我進趙府的門兒了?」倩芊並沒有擔心,她不過是隨口一問。

  心然和花然搖了搖頭:「回姑娘的話,不是。是老太爺的事情,不過同表太太有關。」

  倩芊便完全放下心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能有什麽大事兒?同表太太有關就是大事兒了?你們真是心裏裝不下事兒,先讓我安生的用頓飯好不好,這幾日我趕嫁衣趕得,連飯都就沒有好好吃一口兒。趙家老太爺和老太太的事兒再大,也大不過你們姑娘肚子餓!快些,我餓壞了。」

  心然和花然還在猶豫要不要聽倩芊的話時,卻被倩芊一連聲兒的催促和喝斥嚇壞了,不敢違了倩芊的話,只好急急給倩芊梳洗完了,又伺候她用飯。

  可是用飯的時候,倩芊雖然知道心然和花然有事兒要回,卻用得並不快—她就是餓得要死,也不會失了大家小姐的風範,她一舉一動莫不透著文雅;再有就是她根本不把老太爺和老太太的事兒放在心上,雖然她平日是裏似乎與老太太很親近。

  心然和花然急得直想跳腳,但她們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們的姑娘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咽,不敢催促上一聲兒半句的。

  終於,倩芊用完了最後一口湯道:「好了,撤下去吧。」

  一旁的心然和花然聽了,急急的命人奉上了漱口的茶水與淨手的銅盆等物。

  倩芊看到心然和花然這麽急燥,不禁失笑道:「你們以後記得,就算日後你們姑娘我進了趙家的門兒,他們老太爺和老太太的事兒再大對我們來說也不是大事兒;至少,在我們屋裏時你們也不需要做出一副焦急的樣子來——出了你家姑娘的屋子,你們便要如此著急了;記下來沒有?」

  倩芊眼下正是心事去了七八分——認為老太太和老太爺都已經是允了她入門的事兒,所以她現在很坐得住,有些志得意滿的意思,所以現在老太太和老太爺那裏也就沒有什麽大事能讓她上心了;而且在她看來,現在應該著急上火的人是表嫂,絕不應該是她才對。

  心然和花然只能答應了一聲兒,剛想說話,卻被倩芊瞪了一眼:「沒有眼色的東西,剛剛說了你們,還如此毛燥!你們記住,只有你們姑娘我才是你們的主子,其他人發生了什麽事兒也與你們無關!你們只管好好伺候姑娘我就夠了。」說完想起了趙一鳴,便又補充道:「還有,表哥,表哥也是你們的主子,其他人的事兒都不必放在心上。」

  倩芊在心然和花然的焦急中漱完了口,又淨了手才一面整理衣裙、一面慢條斯理道:「說吧,我倒要聽聽你們的大事兒是個什麽事兒。」

  如果不是倩芊認為她嫁入趙家是遲早的事兒了,那麽她就不會急著趕嫁衣,也就不會一心認定趙府現在沒有什麽事兒,對她來說是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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