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夢殞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古典仙俠]說夢者 -【許仙志】《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2-1-24 23:11: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學府      


時逢太平盛世,學風大興,特別是在才子云集的江南之地更是如此。各種書院數不勝數,卻分官學、私學。   

私學就是各地的名流士紳出資,自建的書院。而官學則是朝廷所建。王學政說讓許仙到他府上讀書不過是個說法,實際上則是要安排他進一個上好的書院安心讀書。   

許仙卻明白,雖然考中秀才入了學府,但科舉一途,自己這才算是入了門而已。以後長路漫漫,每一步都是艱難險阻。就算有個老師照應,還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呢?但他心性隨遇而安,並不怎麼為未來擔憂。   

他現在最擔憂的是,白娘子到底什麼時候來,原本的劇情並未顯示具體的時間,只有具體的地點。那時候的許仙似乎很是潦倒,只是個幫工的夥計一類的角色,但年齡完全看不出來。   

「難道自己要在西湖靠上了嗎?」許仙搖頭苦笑。雖然以他現在的境況,娶個漂亮媳婦並不成問題。如果再中了舉人,納個妾也不在話下。   

就是現在也有很多媒婆上門,不過都被許仙以安心學業的名頭給推去了。就此事王學政還專門來了封信表示讚許,說了很多『大丈夫何患無妻』『不要沉湎於女色』這樣的話來。   

許仙只能心中苦笑,他對於白娘子的執念可是非常之深,如果明天白素貞出現在斷橋之上,恐怕許仙會有閃婚的可能性,那時候就不知王學政是什麼表情。   

不過或許是好事,那個夢中的女子,一直沒有到來。許仙收拾了行囊往杭州城去了,杭州覲天書院的大門已經向他打開了。   

覲天書院可以算是江浙一帶最富盛名的書院了,只錄取年紀尚輕的秀才們在此讀書。可以說是人才濟濟的所在,從這裡走出去的秀才們,舉人不知凡幾,就是狀元也曾出過兩個。   

市井中傳道,進了覲天書院,就等於一隻腳跨進了官門,只要把另一隻腳收進來即可。雖然事實上不像傳言中那麼輕便,但書院的不凡之處也可見一斑。最關鍵的是,書院的院首都是州府的學政,能夠先打好關係,以後自然有些方便。   

覲天書院裡,一片青石鋪就的空地上。幾十個年輕人圍在一起,都是各縣裡來的年輕秀才。自然免不了說古論今、談天說地的事情。或是同鄉,或是同好,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高談闊論不絕於耳。   

但也有那落單站在一旁的,許仙就是其中之一。他穿越至今,都生活在一個小小的縣城裡,見慣了小橋流水。今天見到這些朱門大戶,覺得又是一番風景。像個遊客似的四處走動張望。有些人看在眼裡就暗笑他是個鄉巴佬。   

「許仙,許仙。」一個聲音從許仙身後傳來。   

許仙正觀看門上一副楹聯,回頭一看:「哦,王安啊,什麼事?」   

王安連忙使了個眼色,許仙一怔才意識道那些若有若無的眼光,不由笑道:「管他們幹什麼,你看這幅對聯,還真有些看頭。」   

那名為王安的是個清瘦的年輕人,和許仙是同鄉,不過來自下面的村鎮,家境比許仙還要貧寒些。古代交通不便,鄉土觀念就格外的重。兩人自然湊到了一起。王安見許仙的作為受人譏嘲,自己也跟著臉上無光,才趕緊提醒他,卻不想許仙根本不在乎這些。   

他們笑許仙沒見過世面,卻不知道許仙見過的世面是他們根本無法想像的,而許仙的性格又哪裡會在乎別人的眼光。   

王安被許仙拖著,也只好暗嘆一聲,跟著觀看那副楹聯。   

人群中,一隻手指向許仙他們笑道:「潘公子,你看那兩個人的窮酸相,大概沒見過這麼大的門吧!」本來清秀的模樣,平添了一股諂媚。   

旁邊一個人接口道:「田兄不要取笑,鄉土中人沒見過世面而已,哪像潘兄才從江北省親回來,相比之下,我們也是井中之蛙了。」這番話說的極有火候,同樣吹捧,卻不顯山不漏水,而且也不讓人小看自己。   

但令兩個人失望的是,潘公子卻只是含笑不語,俊美如玉的臉上帶著些許思索。向著許仙望去,心中卻在思量,何時去結交許仙。   

他是江浙總督的侄子,消息靈通,早已知道許仙已經被學政收為門生,前途無量,卻不是面前這兩個人能相比的。不過他一向不會駁任何人的面子,只是將這話題輕輕的揭了過去,笑著說些省親時的趣事。不多時,身邊就圍了一大群人   

不多時,一聲鑼響,秀才們自覺站會原位。為首一人身穿官袍,站在台階上說些勉勵警醒的話。   

緊接著就是一次小試了,一間靜室,幾十張矮桌,擺好了文房四寶。   

許仙依稀間又找到些當初上學時候的感覺,一次又一次的考試,但那時候考試雖然重要,但卻不能完全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而現在這條科舉之路,成或不成,真是雲泥之別。再狂傲的人坐到這裡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疏忽。   

沿襲了千年的科舉制度,像金聖歎這樣的狂生卻沒幾個。不像現實高考,年年還有些自命不凡的瀟灑之輩。但若讓這些人來到這考場之中,怕是誰也瀟灑不起來。   

考場中只有筆鋒劃過紙張的聲音,考生們都低著頭奮筆疾書,許仙也不過是這許多人中極不起眼的一個。   

考試結束,許仙擱筆,考卷被收去,先是監場的先生略看一遍,而後層層傳閱,最後遞到院首的手裡。   

雅緻的院落裡,一個留著長髯的中年人拿著一份卷子仔細觀看,上面題的正是許仙的名字。看完後輕輕放在桌上笑著對旁邊的人笑道:「文瑞啊,你這個門生的文章雖然不錯,可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啊。」   

那文瑞正是許仙的老師王學政,此時也微笑著放下手中一張卷子:「你這侄子倒是寫得錦繡文章。」卷子上題的正是潘玉兩個字。   

兩人一個是總督,一個是學政,職位相差極大,若非二人昔年的同窗好友,再加上王家的家勢頗大,恐怕是不能如此平等相處。不過宦海浮沉能夠再次相遇,真是難得的緣分。本來這種小試是輪不到他們來看的,但剛好這次考試都有兩人的後輩在,就拿出卷子各自品評一番,也存了爭勝負的心思。   

王學政話鋒一轉道:「不過你忘了老師當年教我們的觀文之法了嗎?先觀字後觀文。」   

潘總督笑道:「這許仙的字雖然好,但不是我偏私,不過還是我侄兒的字更漂亮些。」   

王學政連連搖頭:「錯了,錯了,老師說的觀字可不是看書法,而是看性子。你這侄子的字雖然好看,但筆意曲折,陰柔之氣未免太重,城府怕是太深。還是許仙的字疏闊灑脫,為人更周正些。」   

潘總督笑罵道:「好你個王文瑞,還是不服輸的性子。你忘了老師當年怎麼評你的字,『剛極易折,鋒極易挫』。再說我輩中人,城府深些難道是壞事。」說道後面,他也有些感觸,讀聖賢書,有幾個不是懷著濟世安民之志,只是世事艱難,到最後只有城府越來越深了。   

王學政也笑道:「原來你都還記得,小兒輩的事情由他們去吧!今天要討你幾杯酒吃。」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你且在我這好好休養一番,來日自有你凌雲」   

卻不說兩位知交的把酒言歡。   

書院中,王安考試中用錯了典,正在追悔。   

許仙在一邊相勸,王安兀自怏怏不樂。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想必考官也能體諒,王兄就不要多慮了。」   

許仙同王安都是一愣,回頭一看,一個及其俊美的年輕人正微笑著向自己施禮,正是潘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2-1-24 23:19: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酒宴     

二人連忙回禮,互通了名姓。   

許仙暗自讚嘆古人的早熟,這個潘玉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在現代還是個懵懂的高中生,但看潘玉言談舉止,已經頗有大家風範,與他相處雖然只是片刻,卻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再加上俊美無鑄的容貌,讓人不由想起君子如玉四個字來。   

潘玉談笑自若,雖然目標是許仙,卻絕不會讓王安感到絲毫的冷落。他也再暗暗打量許仙,若論容貌只是一般,只是目光清澈而灼灼,帶著一股坦蕩之氣,卻是這些書生中少見的。。   

而且他總感覺許仙的舉止中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但具體來說卻又說不出來。潘玉不知道,現代人的靈魂自然帶著現代人的習慣,無奈時候的聳肩,遣詞造句的方式,甚至有點西式的幽默。都讓他有些卓然不群的意思。   

所謂氣質正是這點點滴滴的東西匯聚起來給人的綜合感官,如果一個人穿的破破爛爛,一動不動的坐在路邊,還有人能從他「深邃的眼神」裡看到什麼了不起之處,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以後大家就是同窗了,今日在下做東,想請大家去聚一聚,不知二位可肯賞臉?」潘玉眼波一動,最後卻是落在許仙臉上。   

「那就多謝潘兄了,我這早就餓了。」許仙咧嘴一笑道。現在他找到點上學時候的感覺,聚餐什麼的很正常嘛。   

潘玉一愣,這種時候都要說點客氣話的,卻沒想到許仙這麼直接,也笑道:「許兄倒是個痛快,我這就去邀一邀,看還有誰去。說實話,我也有些餓了。」   

王安在旁邊有些臉紅,潘玉走後又是一陣埋怨。   

許仙不客氣的說:「有吃就吃,哪那麼多話啊!」   

王安連連嘆氣,卻拿許仙無可奈何,剛才考試的錯漏現在卻忘的一乾二淨了。   

覲天書院離西湖不遠,在湖邊的望月樓上,諸人紛紛落座。酒席是早已定好的,一會兒功夫桌上就擺滿了菜餚。   

許仙一肚子按耐不住的饞蟲,雖然這裡面也有貧苦出身的,但許仙本來是個現代人,雖然家境一般,但下個館子,吃點葷腥再正常不過了。

自從穿越後,就這麼一個姐姐支持家用,能吃上飯就不錯了,如果再說什麼嫌棄的話,許仙自己都覺得不是人做的事兒,所以他不但要吃,還要很開心的吃。只是這種日子確實難熬。許仙回顧以往,化悲痛為食量,狠狠的夾了一個雞腿,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發誓以後闊了,頓頓都要吃雞腿。   

旁人都在議論廣大前程,國計民生。許仙兀自同雞腿戰鬥,並許下為了頓頓吃雞腿而讀書的偉大志願。好在人多,大家都只顧著發表自己的高見,不怎麼注意旁人。   

只有潘玉不時一個眼神灑過來,感到有趣。不在乎旁人眼光的狂生他也見過,但這麼狂法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不一會連他都暗自懷疑,這雞腿真的那麼好吃,也夾了一個嘗嘗,卻感覺還是原來的味道。   

這麼多人,自然不能坐著干吃,而讀書人也不可能像市井之徒那樣猜拳,就有人提出來吟詩賭酒,眾人紛紛響應。   

潘玉做東,是第一個,他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站起來,本就俊美絕倫的容貌,飲酒之後面生紅暈,如同白璧染霞,像畫中的人一樣。還未吟詩眾人就已被他的豐姿所動,吟過之後,更是引得滿堂喝彩。連許仙也百忙之中停下嘴叫了聲好。
  

輪到許仙作詩,他卻微笑著放下手中但筷子,想也不想,別人以為他胸有成竹,卻沒想到許仙拿起酒杯,自斟自飲來三杯。而後對旁邊但王安說:「該你了。」

眾人絕倒,這種時候都要說什麼今日文思不濟之類的場面話,這位倒是毫不客氣,又拿起了筷子。
  於是這般行酒,許仙酒來即干,無論是填詞還是做事,他都不摻和,只是在那大吃大喝。   

古時限於限於釀酒技術,酒味很淡。而且又是小盅,所以許仙並不在意,只是淡酒小盅有時候反而更加容易醉人。酒席散的時候,他已經是半醉半醒。   

眾人搖搖晃晃但回到覲天書院,書院早已安排了房舍。無論學生是貧是富,都一樣的居所。二人一室,潘玉同許仙正是同屋。   

本該是同鄉的王安同許仙同寢,現在變成二人同寢,這就是長輩的安排了。只望二人能結成好友,將來在仕途上互相扶持。   

香爐小幾,屏風雕床,房間佈置但倒也雅緻。   

潘玉許仙二人相扶著走進房中,許仙一頭倒在床上,發出一聲微哼。   

潘玉本來迷離的眼睛立刻變的清亮,從口中拿出一片殷紅色的玉葉,倒了杯茶,將那片玉葉子房中茶水中,不一會兒,葉子變了顏色,茶水中散發出一股酒味。潘玉將變成白色但玉葉子拿出來,收回懷中。   

「潘兄,這是何物啊?」一聲問話讓潘玉一驚,手裡的玉葉子差點掉在地上。本來應該在床上躺著酣睡但許仙竟然沒事人一樣看著他,雙目灼灼,哪有半分醉意。潘玉心中一凜,心道自己難道看錯了人,這許仙竟然是個城府如此深的人?   

許仙哪裡有什麼城府,只不過他習練的道教心法,無論多醉,總有一點靈光不滅,醒酒就格外的快些。   

許仙伸了個懶腰道:「哎呀,口好渴啊!」走過來拿起桌上那杯茶咕嘟咕嘟的喝下去。潘玉沒來得及阻止,只能嘆息一聲,只見許仙本來恢復清明但眼神頓時又迷醉起來。   

那片玉葉子是用醉玉雕成的靈物,醉玉是酒道中人千金難求但神玉,只要將玉石放在酒中,不一會兒玉石變紅,如同喝醉。而原本的酒漿就變得淡而無味和水一樣,這樣連泡數壇劣酒,玉石已經酡紅如醉,這時再將玉浸入清水中,等玉石轉白,清水就變成上等的美酒了。   

潘玉用這等美玉雕刻成葉,放在口中,自然千杯不醉。只是那些酒徒如果知道這樣的神器被用來做這等煞風景的事情,不知如何扼腕呢!   
那小小的一杯水被醉玉泡了,簡直和最烈的酒也沒有分別。許仙一口灌下去,就算練了什麼道法也不頂用了。在原地搖晃了兩下,又倒在床上。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   

潘玉望著床上的許仙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是毫無心機還是心機深沉呢?惟有苦笑而已。   

潘玉看那許仙不省人事的模樣,微微嘆息道:「灑脫坦蕩本事好事,只是酗酒大醉,終究不合聖賢之道。」   

許仙恍恍惚惚間聽到潘玉的議論,卻以為是大學室友的玩笑,不由吟道:「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聖,復道濁如賢。   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這首李白的月下獨酌是他前世常常掛在嘴邊,專門用來醉後解嘲的,今日雖然是醉著,但吟誦起來還是順暢無比。   

潘玉不由愣住,他原以為許仙不擅吟詩作賦,卻沒想到醉後隨口吟出的竟是這等好詩。簡單明了的詩句大概連不識字的人都能明白,但其中那種豪邁灑脫遊戲人間的味道,卻是他無論如何也吟誦不出的。   

潘玉暗道:這樣詩才,難怪被王學政看上。又將那詩吟誦了幾遍,更是心中讚嘆,再看許仙已經微微發出鼾聲。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我卻是不敢醉,也不能醉啊!   

斗室之間,不知是誰的嘆息,如此惆悵。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2-1-24 23:24: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如玉      


許仙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昏黑,摸摸頭也不痛,只是渴的厲害。   

這桌酒席吃的倒是痛快。   

「許兄,你醒了啊?桌上有涼茶。」在潘玉的指點下,許仙又一次咕咕嘟嘟的喝了幾杯水,緩過神環視四周。看潘玉正倚窗看書,翻過最後一頁回過頭沖許仙笑道:「許兄真是做得一手好詩啊!」   

天色已昏,屋中的佈置古色古香,許仙還在回味夢中的前世,聞言不由一愣道:「什麼詩?」   

潘玉將許仙醉後吟的詩念了一邊,又大加讚賞了一番。許仙才明白原委,連忙推脫:「我哪裡有那樣的詩才,這是小時候一個遊方的道士吟給我聽的。」想了想又道:「潘兄還是不要把這首詩告訴別人好了。」   

潘玉心中不解,這首詩如果傳出去絕對是名聞天下的好詩,面前這人不但說不是自己做的,還讓自己別說出去,真是怪哉。不過他轉念一想,這首詩好則好也,但難免給人嗜酒的印象,對於仕途到未必是好事,這才釋然。更覺得許仙深淺難測。   

「請許兄放心,我定然為許兄保密。」   

許仙道謝,又笑道:「我們這樣許兄,潘兄的稱呼未免太累了。我們不如直接稱名道姓,叫我許仙就好。」   

「我字明玉,漢文兄稱我如玉就好。」   

「美人如玉?」許仙露出古怪的神色。   

「不,是君子如玉。」潘玉立刻一本正經訂正道。   

許仙笑道:「你卻是兩全齊美,美人君子都讓你佔了。」   

卻不想潘玉正色道:「我潘玉七尺男兒,還請許兄還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不然還請許兄稱我潘玉吧.」   

許仙趕忙道歉,他猜想越是俊美的男人越是在乎這個吧!大大說了一番好話,才讓潘玉熄了怒氣。不過許仙心中暗想,這潘玉公子就是嗔怒的時候也是如玉一樣。至於是美人君子的話,他卻是不敢再提了。   

說話的功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覲天書院為國家選材,這些年輕秀才算是重點投資,吃住一干費用都用的是府庫中的銀錢。許仙每年還能從錢塘縣裡拿一筆銀糧,有點助學金的意思。這卻是那知縣看許仙前程似錦,花的又是公家的錢,就此結一個善緣。   

穿越十幾年,許仙身上終於有點閒錢,卻也只是幾角碎銀,大概能算是天下穿越者之恥。他自己倒是挺滿意,前世十幾年養成的大手大腳,今生剛有點錢就忍不住要揮霍起來。   

「明玉,今晚我回請你一頓如何啊!」   

潘玉存心要結納許仙,自然不會拒絕。於是許仙領著潘玉在西湖邊轉了一圈,卻都是上好的酒樓,許仙摸摸自己的錢囊,心中苦笑一下,只能接著走下去。   

潘玉一顆七竅玲瓏心,哪裡看不出許仙的心思,只是不好說話,在一旁只是看的暗自好笑。走了許久,許仙突然振奮,見前面一家小酒館,頓時如獲至寶,但一時又有些躊躇不好意思。   

潘玉笑道:「漢林兄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杭州的名吃都在這些犄角旮旯的小店裡,別看那些酒樓奢華,真正的風味卻還是這些地方地道。」   

許仙不笨,明白潘玉這是在替自己圓場。但事已至此他反而放開心胸,灑然道:「今日囊中羞澀,等我闊了一定請如玉你到杭州最貴的酒樓裡吃上一頓。」   

這位還沒發財,先有了暴發戶三分氣象。這本該是令潘玉討厭的口氣,但這窮書生說出來卻讓他覺得爽直可愛。   

笑著打趣道:「呵呵,到時候你可別心疼銀子,再說囊中羞澀我可不饒。」   

許仙連說不會,二人進了店中,點了幾樣小菜,也不飲酒。上了茶,潘玉略嘗了一口就不再喝,他從小到大也沒喝過這麼差的茶,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這酒肆生意不壞,客人劃拳說笑的聲音,掌櫃迎來送往的聲音,小二吆喝埋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人感覺這不大的店面裡積蓄著一股熱氣,俗氣,人氣。   

只是同時也很是嘈雜,潘玉不由微微皺眉,許仙注意到不由心中懊悔,青衣無垢,長發如墨的潘玉坐在這酒肆中,真有一種白璧蒙塵感覺。就那麼簡簡單單的坐在那裡,卻感覺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許仙嘆息道:「安能以皓皓之白,染世俗之塵埃乎。我們還是換一家吧。」卻是引用屈原《漁父》裡的一句話。   

潘玉笑著微微搖頭:「都是滄浪之水,這塵世的喧囂了,到哪裡都躲不開的,都是塵世中人誰又能夠一塵不染呢?」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飲盡。   

菜上來,小碟乘著還算是干淨精緻,讓許仙悄悄鬆了一口氣。許仙中午除了吃就是喝,倒是不太餓。潘玉做東忙著應酬,還真有些餓了。小口吃著這些粗茶淡飯,真感覺別有一番風味。   

許仙看著,心裡突然冒出四個字,優雅入骨。這就是前世所謂的東方貴族吧!彬彬有禮卻又灑脫無忌。遠非前世那些計較紅酒年份、衣著品味,句句不離先生小姐西方貴族能比的。高貴,只因帶著千年傳承的文化底蘊。   

吃晚飯,潘玉先飲一口茶漱口,又拿出素白的手帕擦一擦嘴,最後輕輕抿了抿嘴唇,沖許仙微微一笑道:「吃完了,多謝款待了。」   

許仙一愣才反應過來,心道:「這潘玉如果是女人就好了。」卻又趕緊搖搖頭,在心裡對自己說,這是《白蛇傳》,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又默念十遍「我是男人」,才起身付賬。   

旁邊一雙淫褻眼睛自從二人走進來就釘在這裡,到這時候酒意上湧,更是按耐不住了。見不過是兩個文弱書生,乾脆走過來道:「這樣的美人兒還真是少見。」說著就伸出一雙粗糙的大手向著潘玉的下巴伸過來。和他同桌的幾個人立刻拍桌子打呼哨起來。   

「砰!」的一聲。不但臨桌的胡哨聲戛然而止,連酒肆中的喧鬧聲也為之一頓。將目光集中在許仙身上。   

許仙站起來,滿身怒氣,手裡提著他剛才坐著的長凳,那猥褻的中年人此刻坐在地上,呆呆的捂著頭,血從手縫裡流出來,呻吟也無,卻是被實木長凳打在頭上打蒙了,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呻吟。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麼個文弱書生說動手就動手,沒有半點徵兆。連那隻手伸過來都淡定如常的潘玉,此時也微張著嘴驚訝的望著許仙,這真是個讀書人嗎?   

那中年人的同夥這才紛紛圍過來,口中連呼:「哥哥,哥哥。」   

中年人一手捂著頭,一手哆嗦指著許仙,「給我宰了他。」他那些同夥立時圍了上去。   

許仙凜然不懼,高聲道:「我是覲天書院的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人,敢動我,不怕千刀萬剮嗎?」這番話說的聲色俱厲,絲毫沒有了許仙平日裡隨意溫和的模樣。   

地上那漢子大嚎:「宰了他。」他那些同夥卻將目光放在,桌邊唯一沒有動的一人身上。那人看起來是個文士模樣,一陣沉吟後揮揮手,一干人扶著地上那受傷的漢子退出去,那漢子還要爭執,文士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掃,頓時捂著頭不再說話。   

許仙自始至終持著長凳認真戒備著,直到那一干人都退出去,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對安然坐在那裡的潘玉道:「剛才我使手勢你沒看到啊?」   

許仙的額頭這時滲出細細的汗珠,倒是潘玉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潘玉眨眨眼裝作不解道:「什麼手勢?」剛才許仙一手持蹬,另一隻手在桌下不停的對潘玉使者手勢,潘玉卻只作不見。   

許仙急道:「讓你跑啊!」   

潘玉粲然一笑道:「漢文兄英雄蓋世,震懾群小,我跑什麼啊?」   

許仙道:「那些一看就不是尋常地痞,其中幾個傢伙還往懷裡摸,一看就是帶著傢伙的。這些亡命之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一唬我不住他們,你豈不是有性命之虞。」   

潘玉笑道:「我一跑豈不是洩了你的氣勢,讓你有性命之虞了。」   

許仙拿著面前這如玉君子實在是無可奈何,嘆道:「罷了,罷了,天色不早,我們回去吧!」   

二人走談笑著走出酒肆,角落裡一雙眼睛直盯著他們,看清他們走的方向,就匆匆離去。   

「你那一板凳真是驚天地,動鬼神。只是一開始若擺明我們覲天書院的身份,他們也不敢妄動吧,你那一下若是激怒了他們反倒不好了。」   

許仙搖搖頭道:「明玉啊,你自小生在黃金屋裡,不懂這些人,一個個欺軟怕硬,你跟他講道理,他還以為你怕了他。不給他來個當頭棒喝,真以為我們軟弱可欺,他們就會得寸進尺。」
  

潘玉低著頭若有所思,最後抬頭笑道:「也是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2-1-24 23:27: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沉夜   

夜幕深沉,時已入秋,也無蟲鳴,只有幽深的湖水那連綿的濤聲不絕於耳。天上一輪孤月,將這路途照的明亮。    

兩人靜靜的在湖畔走著,都不說話。許仙微微有些尷尬,找了幾個話題拋出去,結果像石沉大海,除了那一聲水聲就沒有結果了。    

潘玉靜靜的想著心事,本來以他的心性,無論再怎麼木訥不善言辭的人,他都能和對方相談甚歡,絕不會有半點冷場。按著他本來的心思,這時候正應該和許仙大談特談,讓對方將自己當作人生難得的知己。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竟然不想言語。    

突然黑暗中一隻粗糙的手抓住潘玉的手,潘玉心中一驚正要掙脫,暗道這許仙難道有斷袖之癖,心中升起一股厭惡,正想不管結交不結交也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噓,別停下,有人跟著我們。」許仙的聲音傳來,才讓潘玉平靜了心思,只不過他並無任何懼怕之情反而笑道:「有許兄的神威,他們不敢過來。」不漏痕跡的掙脫了許仙的手。    

許仙暗罵這公子哥嬌生慣養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最多不過挨頓揍,至多把命也配上,你若落到那個變態基佬手裡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許仙靈識遠勝於常人,感到那些人慢慢靠近,略帶焦急的說:「等一下我說跑,你就跟著我跑,千萬別走散了。」    

「我們是覲天書院的秀才,他們不敢妄動吧!」潘玉的聲音依舊平靜的聽不出絲毫恐懼,養氣的功夫很是不凡。    

許仙見這漂亮的公子哥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不由氣道:「笨蛋!人家既然敢圍上來,還怕什麼秀才。」    

被人罵做笨蛋大概還是潘玉此生頭一回吧!他不由一愣,卻不生氣,「哦,那就依你吧。」聲音帶著些許笑意。   

一個文士站在一個小坡上望著這深沉的夜幕,夜風舞動長袍,任誰看了都以為是憂國憂民的志士。只有那目光中一絲陰鷙才顯露出他「江湖好漢」的身份。他半生科考不成,就落草為寇,本來是當軍師。後來大當家被官軍抓了,他憑著謀略手段就做了賊首。   

今次帶著兄弟來到這杭州城中辦事,不想就遇到了這種事。他手下的二當家頗好龍陽,在酒肆中見了那麼一個俊俏的書生,就上前調戲。他本不想生事,但不好太過約束手下,本想任由他狎玩一番就是了。只是沒想到旁邊那個書生如此剛烈,竟然二話不說就動手。本來功夫不錯的老二竟然被擊倒,這下就事情就嚴重了,如果不報此仇,他的威信也就沒了。   不

由暗罵那找事的書生把事情鬧大。他卻不想憑什麼人家就要受你的辱,如果許仙真的忍氣吞聲,你也未必就真的只是玩笑一番。   

都說古人保守,其實古時候男風甚烈,越是繁華盛世越是如此,而且不像現世的同性戀還要遮遮掩掩,有些人當眾宣揚也不以為恥。特別是蓄養孌童在士大夫中簡直如風尚一樣。   

「先生,那兩個肥羊快到了。」他雖然實為賊首,卻不喜寨子中的人做江湖稱號,只許叫先生。   

「大,大哥,先生。等我活剮了那小子,將另一個好好調教一番。」挨打那漢子面目猙獰的說。他武藝本來很好,只不過變生肘腋來不及反映,挨了許仙一板凳,在兄弟面前丟了大人,此時怎能不咬牙切齒。   

黑暗中突然傳來哨探的呼聲:「跑了,先生,那兩個人跑了!」   

「他媽的,還不快追。」   

黑黢黢的樹林中,許仙拉著潘玉一路狂奔,樹木不斷的被拋在腦後。潘玉任由許仙的手拉扯著,感覺那手心傳來的熱度,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許仙感到身後的騷動聲越來越近,心中焦急萬分,他本想憑著自己夜能視物的能力對方在黑暗中應該追不上。卻不想今夜月光明亮,那些人又是慣常追蹤。怎麼也甩不脫,反而被追的越來越近,拉扯著潘玉這樣的弱質公子怎麼也跑不快。   

許仙突然停下,拉著潘玉到了山坡的凹處,剛好是一大片陰影。將潘玉推進去壓低聲音說:「你在這裡躲好了,千萬別出聲,我去引開他們,你等他們過去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黑暗中潘玉一雙明亮的眼眸望著許仙,卻又清幽給人宛如深潭。張口欲言「我……」   

許仙卻來不及和他多說,就向著遠處奔去。   

遠遠的聽見許仙「啊!」的一聲驚呼,似乎像是跌倒了。   

潘玉嘴角卻露出一絲微笑。   

「在那裡。」「在那裡」「別讓他跑了。」黑暗中的追蹤者們加快了腳步,匆匆趕去。   

潘玉在黑暗中望著自己的手,卻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那一似餘溫還在手心縈繞。嘆口氣,走出來,面容依舊波瀾不驚的像是走在自家的後院裡賞花,向著許仙離去的方向走去。   

稀疏的樹林中,一片塊空地上。許仙在環顧四周,周圍都是人影,他已經被圍在垓心。刀刃的寒芒在灑落的月光中閃爍,許仙手心已經都是汗水。他知道這些人不是李四那樣的地痞無賴,而是山賊水匪。雖然本質上沒什麼區別,但這些人更沒顧忌些。   

一個文士從黑暗中走出來笑道:「在下不過是想請公子敘話,公子何必如此膽怯呢?」   

許仙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但對方不動手,他自然樂意拖延時間等著潘玉的救兵,雖然大抵是趕不及了。袖手道:「不知道先生想聊些什麼?」   

「公子傷了我的人,難道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許仙淡淡道:「我失手傷了這位好漢,內心痛悔,正想著回家拿些錢財送給你們做診費,沒想到你們已經等不及了。」但臉上哪有什麼痛悔之意。   

那挨打的老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若不是那寨主要裝文弄雅,早就沖上去了,此刻更是忍耐不住。「他媽的今天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文士拉住爆料如雷的老二,面容溫和的道:「看你不過是個窮書生,大家都是命苦之人,我不想為難你。另一個倒像是有錢人家,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們扣了他,你去湊夠一千兩診金,我們就放了他。」   

許仙立刻猶豫起來,似乎被他的話所動。   

那文士心中得意,他一向自詡「鬥智不鬥力」,憑著自己三寸之舌就能做到別人費盡心機也做不到的事情。現在他故意給許仙一線生機,等騙出了潘玉的蹤跡再收拾他。見許仙果然意動,心中鄙夷,偏是這樣無智無勇的人能夠科舉一帆風順,自己這樣經世之才卻要落草為寇,對科舉制度更增添了幾分不滿不屑。   

但許仙考慮來,思量去,有好幾次都是張口欲言卻又收回去。費時良久,最後終於長嘆一聲:「他現在大概已經到衙門了吧!哈哈哈哈,白癡,難怪考個舉人也考不中,流落在這裡幹這種不要臉的勾當,你大概連秀才都不是吧,哈哈。」許仙的大笑聲驚起幾隻飛鳥,撲扇著從樹頂飛過。   

文士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許仙的話直直的刺中他的軟肋,應該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軟肋。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許仙,許仙毫不退避,也直直的看著他。   

最後文士竟然不由自主的避開那雙眼睛,心中忽然想起在書中讀了無數遍,自己卻從未有過的所謂「浩然正氣」,竟然有些自慚形愧。不過他當然不會被感動,無論是什麼氣。   

他只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怒火攻心只想將許仙千刀萬剮,正想下令的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卻讓他的命令梗在喉嚨裡。   

「漢文兄果然是英雄蓋世,臨危不懼。」一直鎮定從容的許仙聽到這聲讚譽臉色卻變的厲害,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個沒腦子的蠢貨。」樹林中一個人慢慢的從陰影中走出來,正是潘玉。   

月光如水,從一襲青衫上流瀉而下。夜風吹拂,青絲飛舞,如仙如鬼。潘玉淡定自若的走出來,群賊一時竟不敢攔,任由他走到許仙身邊。   

許仙劈頭蓋臉一通數落,潘玉只是含笑不語。   

那做賊的文士自負奇才,但今晚所見的兩個書生。豐姿氣度都遠在他之上。他那些奇謀妙計在二人的氣度面前都成了下三爛的東西。   

心中更是嫉恨,一聲令下,群賊奮起,許仙剛想把潘玉拉到身後,卻抓了一個空。只見那道身影已經舞動起來,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處,就有人輕輕飛起來,又狠狠落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月光中舞動的仙姿卻成了追命的無常,群賊心膽俱裂,紛紛散去。   

潘玉卻不善罷甘休,只是一飄,就趕上去,再輕輕一掌印在後心,逃跑的賊人後心立刻一陷,立刻隨著他們的同伴而去。   

那老二倒是悍勇,見逃跑必死,拿著一把鋼刀,向著潘玉刺去。潘玉正在追殺一名賊人,正是背衝著他。   

「小心!」許仙大聲道。   

潘玉回頭沖許仙微微一笑。卻不看老二,彷彿後心長了眼一樣,一隻手伸到背後抓住那柄鋼刀,另一隻手並指如劍點在老二的額頭上。老二眼睛一凸,七竅流血灘在地上。潘玉隨手將剛刀丟在地上,一雙素手毫髮無傷,刀身上留下幾個淺淺的指痕。   

許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任誰看到一隻小綿羊突然化身猛虎,大概都會如此吧!   

潘玉將素白的手在呆若木雞的許仙眼前搖了搖說:「漢文?我們回去吧!這裡明天讓官府來收拾吧!」面容自然的絲毫不像剛殺了人,倒像是秉燭夜遊歸來。   

許仙終於回過神來發問:「你會武功!?」   

潘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請漢文兄不要說出去,只可惜走了賊首。」   

許仙深深的看了面前這溫潤君子一眼,說聲:「走吧!」轉身向著書院的方向走去。   

潘玉跟著他身後,輕輕走著,步履輕盈,悄無聲息。有時候許仙只感覺身後空無一人,回過頭去卻見他對自己微笑。   

書院的燈火就在眼前了,許仙感到胸中一股悶氣鬱結,終於停下腳步道:「我今夜是不是像傻子一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2-1-24 23:29: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溫暖     


潘玉搖搖頭道:「漢文兄果敢勇猛,機智過人,明玉珮服還來不及呢?」   

許仙低著頭,壓著怒氣道:「我卻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以你的武功,那裡輪到我來多事,你肯躲起來也是在試探我吧!潘玉,看來我們並非同道中人,回去還是換了舖位吧!」他辛辛苦苦恨不得把命都搭上要救的人竟然和自己玩虛的,心裡怎能不怒。他也看出潘玉的城府心機太深,和自己完全是兩種人。   

潘玉向前走了幾步,同許仙比肩。深吸了一口氣說:「酒肆中我本要出手被你搶先,樹林裡我要說話,你卻跑了。我會武功,只是火候不到,出手必殺,不想殺人才一直沒有顯露,並非是存心隱瞞看你笑話。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許仙明知這番話裡有不少漏洞,想要反駁但看那雙晶亮的眼眸滿是歉意,想想這件事因自己而起,最後也是人家救了自己,嘆口氣道:「罷了,罷了。」   

剛想走,眼前人影一閃,潘玉擋在他面前道:「我已經道過謙了,現在該漢文你了。」   

許仙指著自己鼻子驚訝道:「我?我道什麼欠?」他自覺今天行事就算不是盡善盡美,也是無愧於心。   

潘玉笑著伸出兩根玉雕般的手指,數道:「你罵我了兩次,一次是笨蛋,一次是蠢貨。你罵的不對,所以該道歉才是。」   

許仙苦笑道:「你倒記得清楚,算我不對好了。」說完向著書院走去,但潘玉直直的站在那裡搖頭道:「毫無誠意,不算。」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許仙苦笑不已,看潘玉嚴肅的樣子,只得整整衣冠,作了個揖道:「今日許仙多由得罪,還望潘公子見諒。」   

潘玉微微頷首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嘴角卻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   

許仙看那張含笑的絕美容顏,實在生不出氣來。   

這時從門裡走出一人道:「兩位相公怎麼回來的這麼晚?」走到燈下卻是守門的老漢,臉上微微有些不滿。   

潘玉回頭歉意道:「吳伯,今日誤了時間,不好意思了…………您的風濕好些了嗎?這次我從江北帶回來些藥酒……」說著話,暗中拉許仙一把,兩人就走進了書院。   

許仙看潘玉一番談話,天南地北的將這目不識丁的老漢哄的開開心心,兩人離開的時候,還依依不捨的想要再聊聊今年的收成,哪還有半分不滿。   

許仙心裡嘆息:無論何時何地,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俗世的吧!他相信,就算潘玉穿越到現代,也必能有一番大的作為,不像自己一穿越成許仙,就想著吃白娘子的軟飯,差距啊差距。   

只是自己和這樣的一個完美男人,真的能相處的好嗎?   

回到房中,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二人就各自睡去,兩張床同在內屋,相對擺放,只是中間隔了一張圓桌。   

自從別了那守門的老漢,潘玉又變得沉默,似乎剛才說話的是另一個人。許仙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就這樣沉默的各自躺在床上。   

不知何時,門外傳來打更的聲音,「咚!——咚!咚!」一慢兩快,已是三更天了。   

「漢文,你睡了嗎?」黑暗中突然傳來潘玉的問話,聲音清澈的不含半點睡意。   

「嗯?」許仙卻也是沒睡。   

「今天還蠻有趣的,下次再去玩吧!」黑暗中傳來的聲音中充滿意趣。許仙轉過頭,望向潘玉的床,藉著從窗紙透過的月光,依稀看見一個人影,只是看不清面目表情。   

「嗯?恩,好啊!」許仙應允。   

信手殺人,毫不留情,雖然許仙不會可憐那些賊人,但潘玉那種輕描淡寫的姿態還是讓他感到不是滋味。只是他有感覺潘玉對自己的態度有別於常人,開始還有些溫潤君子的模樣,後來不再那麼完美,卻要自然真誠的多。   

正是這份自然真誠的態度令他無法拒絕,只是許仙苦笑,或許這才是待人接物的最高境界,讓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別的存在,然後傾心結納,然後建立起一張大大的關係網。   

半睡半醒間,潘玉立在的一處華貴的府邸前,朱紅的門上釘著七七四十九個門釘,青色的牌匾上寫著潘府兩個大字。越過高高的門檻,繞過大大的影壁。門中喧鬧像是另一個世界,各種傭人來回奔走,面目不清,卻都見得心神不寧。潘玉一路行去無人阻止,直至內院。走過內院的花園和一座怪異的假山。   

一處秀雅的院落,隨時白晝卻房門緊閉,門裡傳來女人的呼痛呻吟,門前一個中年男人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對潘玉的到來視而不見。潘玉覺得這場景依稀有些熟悉,卻又肯定從未見過。   

「哇」的一聲嬰啼。   

男人的焦慮散去帶著希望的歡喜,卻又重新蒙上一層陰影。一聲聲的問著:「是男是女。」   

不知何處有人聲傳來:「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個女公子。」   

男人臉上滿是失落,望著懷中的孩子仰頭望天,眼中滿是絕望:「天啊,天啊,你真要我潘璋絕後嗎?」潘玉在一旁呆呆的看著,只感覺那男人的絕望直抵心底。   

畫面推移,懷中的嬰孩已經變得可以到處亂跑,只是都做男孩打扮,俊俏的分不清是金童還是玉女。台階上,那男人的臉開始蒼老,看著階下的孩子,不知道臉上是有憂是喜。   

突然一個老尼姑走進來對稽首道:「這位施主,我與這孩子有緣,可否收她為徒。」  

 男人正在驚訝這老尼是怎麼進來的,那玩耍的孩子卻稚聲道:「我要陪著爹爹。」   

那老尼姑乾癟的嘴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無小情也不會有大愛。」有看著那男人的臉,眼中似有煙雲湧過,似乎已看破了前塵往事。

「貧尼已知大人心事,若肯許下諾言,可保施主心想事成。」   

男人本想讓人把這瘋尼姑趕出去,但迷迷糊糊的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希望。   

老尼姑掏出一小片水晶一樣的東西對懵懂的孩子說:「這本是陰陽鑑上的一塊碎片,只要帶在身上,旁人就看不透她的真身,她就永遠是個男子。」   

男人大喜,顫顫巍巍的結果晶片,恭敬道:「多謝大師,多謝大師,只是大師,玉兒她終究還是個女子,幻術再真,也不能傳我潘家的香火。」   

老尼道:「只要施主不要忘記了今日之約,待著孩子長大成人,我自有秒術。」   

男人連忙答應,欣喜若狂。   

等老尼走後,將地上的孩子高高舉起,高聲道:「我潘璋終於有後了。」孩子懵懵懂懂弄不懂事情,只是從沒看爹爹如此高興過,也跟著咯咯的笑起來。   

潘玉在一旁看著微笑,只是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有了淚水。   

潘府有後了,知道的人奔走相告。「不是說是位女公子嗎?」「潘大人那是怕夭折,故意這麼說的。」「這可真是瞞天過海了。」   

而奶娘和產婆已經在這之前已經「病逝」了。   

孩子慢慢長大,雖然依舊俊俏的分不清男女,只是看的出的喉結和聽得出的嗓音,足以打消所有懷疑的目光。仙家寶物,豈是凡人所能看破。   

潘家的祠堂中,一大一小,一跪一站。   

「你是個男子,就要果敢堅強。」   

「是,爹爹。孩兒明白。」孩子已經八九歲大小,擦去臉上的淚水。以後再沒有流過一滴淚水。   

「你是個男子,就不能懷有婦人之仁。」   

「是,爹爹。」孩子已經十二三歲大小,昨天那個侍奉他好幾年的小丫鬟,昨天已經永遠的消失了,只因發現了那個秘密。從那天起,他再沒有要過任何丫鬟。   

「你是個男子,便要志遠千里。」   

「是,爹爹。」孩子已經十四五歲,詩書純熟,已有才子之名。   

「你是個男子……你是個男子……」   

「是……是……是……」   

潘玉站在一旁看著,畫面如此的熟悉,但誰都不去看他。無論是日漸蒼老的男人還是慢慢長大的孩子,大家似乎都忘了他,他被拋棄在這個無人得知的角落,本來平靜的心中漸漸升起莫大的恐慌。拚命呼喊,拚命擺手,但依然沒有人看見。   

突然有一隻粗糙卻溫暖的手抓住潘玉的手,潘玉驚喜回頭,一張蒼老的臉望著她淡淡道:「未可動情。」   

潘玉猛地從黑暗中坐起,才驚覺那是一場夢幻。夢中的畫面漸漸瀰散,只有老尼姑那句話還清晰的縈繞在耳畔,感覺薄衫已被汗水浸透,身上又涼又濕。驚魂未定的摸摸胸前,晶片還在,心裡微微安心。只是依舊冰涼如水,彷彿怎麼暖都暖不熱。   

轉頭望去,許仙還躺在床上,似乎沒有察覺。潘玉呆呆看了一會兒,心裡微微有些暖意,竟然漸漸平靜下來。索性下床,推開床,明月淒清,月光滿懷。這天上的明月也有心嗎?只是這明月之心又有誰能明白呢?   

就在這迷茫惆悵中,潘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決意。他從小習武從文,無論再怎麼艱難,都決不言棄。這種大恆心大毅力再加上不凡的天資,所做的事沒有不成功的。這也使他積累著一種自信,只有自己肯下功夫,沒有做不到的。   

與自己從小經歷的種種苦楚相比,一個小小的許仙又算的了什麼呢?好好結交一番為將來的仕途打下基礎,最多交給朋友就是了。身為男子也總要有幾個知心的朋友的,這許仙就算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吧!   

潘玉在心裡擺清了許仙的位置,不由鬆了一口氣,又變回那個無缺無暇的明玉公子。收拾好心情,關上窗戶,回床睡覺。只是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的面朝向外邊。睏意襲來,各種情緒已經難以分辨,悠悠的沉入夢境之中。   

這些東西許仙自然無從得知,他只是依舊修煉著道士傳給他的那套法門。如有靈目,大概能夠看到許仙胸膛中一團金色的光芒,如同太陽。   

這團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雖然在平常人的眼中還是一片黑暗,潘玉掛在胸前那枚晶片在這光芒中微微反射著亮光,本該永遠冰涼的碎片竟也微微有了溫度。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2-1-24 23:33: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道法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許仙也覺得自己的心神同這天光一樣透徹坦蕩,一點也沒有常人初醒時的混沌。   

他感到自己心神中那一團金色的光芒原本還有些雜色,現在都褪盡了,變成純粹的金色。雖然沒人指點,他也明白自己應該是更進一步了。   

但是依舊說不上這團光芒有什麼用處,許仙不由暗自猜測,傳給他這法門的道士傳的估計也不是什麼高深的道法。雖然名字好聽,叫什麼《星海傳習錄》,但放在武俠小說估計也就是《鐵砂掌》之流。   

這心思若是教傳他心法的太陰真人知道了,他為之付出畢生精力的東西竟然被人當作鐵砂掌一樣的大路貨,怕是也要道心震盪,不管什麼功德是非,直接引天雷活劈了許仙。   

不過他若是見了許仙現在的境況,大概會忘了引雷決怎麼使。只因現在許仙的狀態實在是太奇怪了。   

大道三千,天下道門道法也是無數,各自修行的方式也不盡相同,不同境界的名目也不一樣。但若是籠統的分個階段的話,大概都可分為「築基—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練虛合道—破碎虛空」這些階段。   

星宿海的法門另闢蹊徑,完全拋卻肉身而修神魂,「點星」正是對應「築基」,而後完全捨去了「練精化氣」開始聚累星力「練氣化神」。但是承天借力,非有大機緣不可。   

因為修道之處,都是凡人之體,說什麼引天地靈氣都是傻話,主要還是靠著平日裡吃的那些五穀雜糧,從自己的身體中練精化氣,才是正途。只是這條正途也緩慢無比,全靠著一股水滴石穿的韌性。   

許仙正是這有大機緣的人,不但有機緣,而且憑著奇異的世界觀,點千古未有的太陽星做主星。   

本來煉神還虛,先要清心靜念,純澈魂魄,練就陰神。再陰陽相轉,練就陽神。陰神不過跟鬼魂相似,只有陽神才是神仙的手段,聚則成形,化則成氣,身外化身,真正脫離了肉身皮囊的束縛。   

如果說築基是修道者剛剛跨進門檻的話,那麼陽神就登堂入室,修行之道才算是真正開始。   

許仙修行的時日尚短,本來至多也就是陰神的階段,但太陽本是天下至陽的東西,靠吸納太陽星力的純澈魂魄的許仙,現在這樣是陰神還是陽神,恐怕連他的師傅都說不出來。   

不過許仙現在可不瞭解自己現在的奇妙之處。因為不懂任何使用的方法,他現在就像是只會攢錢不會花錢的守財奴,空有家財萬貫,卻不知道怎麼用,就以為這些家財只是看著好看的。   

若是旁的法門,走練精化氣的路子,現在許仙或許還可以過一過武林高手的癮,但偏偏星宿海是「修神不修體,修心不修身」,本著「反正這身皮囊是早晚要拋棄的東西,練它幹什麼。」這樣的心思。   

不懂任何法門的許仙就嘗不到多少甜頭,只是他現在憑著修煉此法,才能夠過目不忘,成了秀才。心中倒是常常感激那道人的恩情。所以倒不會對這門功法有什麼懈怠,每天都當作最重要的事來做。才能在區區數年間達到陰神練就,心意通明的境界。   

修行之道,無論道佛,關鍵還是看一個心字,心若悟了,自然就是通天大道,心若迷茫,再怎樣努力也只能在原地打轉。   

聖人有云: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不改其樂。說的是他的弟子顏回,在困頓的生活中依然能夠安樂如故。但這是連聖人也要誇讚的境界了,普通人又有幾個能在那種境況中將心平靜下來呢?   

許仙也是這樣,雖然性格灑脫,再加上再世為人更多了幾分隨意,但家中的貧苦又怎能絲毫不去顧及呢?這種顧及初時候還不太明顯,但隨著他修行的加深,漸漸的成了一種桎梏。   

修道所需要的東西,無非「法,財,侶,地」四個字。   

「法」就是方法,也就是所謂的法門道法,這是前提,不然枯坐家中胡思亂想,又算什麼求道。這一條許仙早已得了,就是他現在所修行的法決。   

而僅次於法的就是「財」,還在侶和地之上,只因為世俗中人,若是連飯都吃不上,整日為生計奔波勞苦心神不寧,抬頭所見,儘是他人鄙夷的目光,心中也難免自慚形愧。想把心靜下來都做不到,說什麼修道就是一句笑話。   

而許仙直到今日才算是衣食無憂,唯一的姐姐生活也有了著落,將心中那一點煩惱拋開,再抬頭自然就是通天大道,好不暢快。   

許仙回頭見潘玉的床鋪已空,一床被縟疊得整整齊齊。此時窗扇大開,陽光灑入,看得出來,屋裡已經被打掃過一遍,青木桌上,鎏金的香爐緩緩的吐出一縷青煙。   

許仙照著清晨的陽光,安然躺在床上,書院裡的床被比家裡要舒適很多,躺在這古色古香的房間裡,許仙才找到點穿越者的優越感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歌遲遲。」許仙不由感嘆「若是諸葛臥龍連飯都吃不上,整天忙於生計,怕是也沒這樣的雅興。人生中的種種意趣,還是先得吃飽穿暖才能明白。」   

「好詩,好詩!」一聲讚譽將許仙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來。   

潘玉正提著一個食盒,讚嘆的看著自己。許仙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這是我小時候,一個路過的和尚吟的,你可別旁人說。」   

潘玉莞爾一笑,卻不再提,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來吃點東西吧!」說這話潘玉將食盒一層層的排開,卻是些精緻的器皿中裝的小菜,稀粥,籠包。   

潘玉拿了白瓷小碗盛了一碗粥遞給許仙,手持著碗,分不清哪個更白皙細膩些。許仙接過,感覺讓這樣的人物伺候自己真是大大的舒服,卻還有那麼一點不安。   

兩人相對而坐,遵循著食不語的規矩,默默吃飯。   

許仙吃過早點,感覺心中安適,不由感嘆道:「明玉,你真是個大好人啊!」   

潘玉正小口吃著粥,聞言一笑:「昨夜還要割席斷交,今天倒成了大好人了,漢文兄的心思還真是神鬼莫測啊!」   

許仙臉上一紅,卻不好言說。只是依稀間感覺面前這為美玉一般的公子似乎又恢復了平日那種淡定從容,玩笑間也是甚有分寸,莫名其妙的心中微微有些悵然。   

梳洗罷了,來到門外,只見書院的廣場的影壁牆前圍了一些人,正在議論紛紛。   

許仙走上前一看,牆上貼著昨日試考的榜單。許仙仔細從榜中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潘玉卻不費這個麻煩。卻是因為他的名字高懸榜首,乃是這次考試的頭名。   

這時幾個學子上前,似乎和潘玉相熟的樣子,紛紛向他道賀:「潘兄果然又是頭名,不愧這江南第一才子的雅號啊!」   

潘玉連說不敢,自然而然同這幾個人寒暄,立時就成了這小團體的核心。潘玉一邊應付著,一邊四下打量,正想著莫要冷落了許仙,卻見他同他那個叫王安的同鄉湊到一塊,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樣子,不禁微微搖頭。
  

學子中一個十分儒雅的年輕人時刻察言觀色,見潘玉對許仙似乎有所不滿,就嘆道:「雖然能來覲天書院的都是才學俱佳之人,但也難免有徒有虛名之輩。有了在小縣城裡妄稱什麼神童才子,一到了這杭州府就原形畢露了。特別是許兄,昨日未免太孟浪了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2-1-24 23:40: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銀票    

他這麼一說,旁邊幾個人都連連稱是。這幾個人自來相熟,都是杭州城中的子弟,家中都有些底子,自然看不起這些鄉下來的。而說話這人乃是杭州通判之子,名叫夏子期,是這群人裡數得上的人物。   

潘玉哪裡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平日裡還不覺得,此刻聽他們說許仙的不是不禁心中冷笑:你們平日裡嫖妓宿娼就敢自命風流,吟兩句歪詩就稱什麼才子。許仙的膽識才華又豈是你們所能評價的。   

但面上只是微笑道:「夏兄此言差矣,個人所好不同,不可強求。」   

就算以夏子期這樣善於察言觀色之人,也猜不透潘玉微笑背後的心思,但他也知道潘玉從不在人後說人半句壞話,還以為說暗合了潘玉的心思,不禁心中得意。   

「鐺」一聲鐘響,已到了授課之時。學子們紛紛入堂,許仙轉頭沖潘玉微微一笑,他們的座位也是相鄰的。   

台上的夫子先生看起來不過四十歲上下,講的卻是儒家的第一經典《論語》,這本書雖然是儒家的核心,但在座的哪個不是從小就讀的,隨便挑一個站起來就能隻字不差的背下來。   

但不愧是官學中講學的先生,如果初時還有不屑的話,但隨著抑揚頓挫的講讀聲,種種精深的儒家義理慢慢顯露出來,眾人聽了,簡直有一種如夢方醒,茅塞頓開的感覺,自己以前所掌握的那些道理,簡直不值一哂。   

許仙也暗自感嘆,雖然是古代,但這教育水平真是不差,如果但從儒學來說,前世那些專家教授,同台上這先生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前世批儒批孔者無數,但大多連《論語》也沒通讀過一遍,遑論對這儒家經典精深的掌握了。不過也是世上假儒酸儒太多,到了清朝,更是滿朝的犬儒,儒家真正的義理早就蕩然無存了。才難免有魯迅仁義吃人的說法。   

雖然身為穿越者,不可能完全贊同古人的看法,但也讓許仙收起了輕視之心,真正的對這些學問重視起來。不為功名,只因這些仁義之說暗合了他的心意。   

一堂課聽罷,還讓許仙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暗嘆如果前世那些老師都有這水準,還擔心什麼教育問題。不過轉念又想,這覲天學院等於是彙集一州(省)之力,一年就教這幾十個人,那真是什麼名校都難比了。   

就在許仙收拾東西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聲音道:「許兄,請留步。」   

許仙回頭只見一個儒雅的年輕人正向自己擺手,昨日酒席上雖然依稀見過,但許仙只顧得吃喝沒往心裡去,不由納悶道:「你是?」   

夏子期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依舊笑道:「夏子期。」   

許仙一拱手算是見過了,直接道:「夏兄,不知有何見教。」   

「許仙,這是杭州府夏通判的兒子,夏公子啊!」王安在一旁提醒道。   

「夏通判正是家父,不過許兄稱我子期就可以了。」夏子期依舊恭謹,但眼中的得意卻是掩不住的。  

 許仙微微一愣道:「子期啊,什麼事,趕緊說,我急著去吃飯呢!」  

 潘玉一直注意著這邊,聞言差點沒笑出來,心道:你倒是不客氣。  

 夏子期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勉強道:「還請借一步說話,事成我請許兄到聽月樓去痛飲一番。」許仙雖然是初來也知道聽月樓的大名,算是杭州最有名的酒樓妓館,喝花酒的上好去處。   

許仙微微一笑道:「那敢情好,我這人不吃最好,就吃最貴。」夏子期心中鄙夷,潘玉心裡的笑意倒是更濃起來。   

二人來到一個清淨處,夏子期立刻做了一個長揖道:「此事請許兄一定要助子期一臂之力。」他想像中,不等這個揖做下去許仙就會來扶他,但他的期待很快落空了。」   

許仙摸著下巴打量著面前的夏子期道:「子期啊,趕緊說事兒吧!」   

夏子期心裡一堵,強笑著直起身來「我同明玉從小就是知交好友,原想進了官學,日日同他秉燭夜談,只是天不從人願,這次分房卻沒分到一塊,我想同許兄換一下房,來日必有後報,還望許兄答允。」   

通判雖然在杭州是天大的官,但同有名的潘家相比,還是不成氣候。夏子期一心想靠上潘玉這條大船,將來仕途上自然得了無窮助力。但卻沒想到讓一個鄉下小子佔了便宜。這種小事他自然不會大費周章,就想從許仙這裡隨了自己的心願。   

他原想以他的身份,只要恭敬點,許仙還不受寵若驚,再施以小利,保管乾淨利落的將此事解決。   

夏子期卻不知道許仙的想法,許仙畢竟也是兩世為人的人了,如何看不出這夏子期的倨傲。畢竟也是從現代社會來的,講究個人人平等,雖然實際上還有很大差距,但在觀念上倒是深入人心。特別是在學校這種環境裡,家裡條件越好的反而越要隱瞞家境,同群眾打成一片。真要是今天我爹怎麼樣,明天我爺爺如何如何,你就等著跟自己玩去吧!   

許仙嘆口氣說:「明玉的為人,在下也是傾心不已,看來聽月樓這桌席我是吃不上嘍,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去吃食堂吧!」說完十分惋惜的搖搖頭,轉頭就想離去。   

「許兄留步,這是區區小禮,不成敬意,還請許兄在考慮一下。」夏子期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許仙一看卻是一張三百兩的銀票,不禁感嘆什麼叫做貧富差距,姐姐將我養大成人,十幾年的花費怕是也沒這個數,這公子哥為了換個舖位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了。   

不提許仙心中感嘆。夏子期還以為許仙心中猶豫,心中更是鄙夷不說,咬咬牙有拿出二百兩的銀票來。五百兩銀子,連他都感到肉痛。但為了廣大前程,還得下血本。   

許仙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五百兩銀票,笑道:「子期好魄力,這五百兩銀子足見你們義氣深重,不過你說昨日明玉請那一席用了多少銀子。」   

夏子期心中迷惑,不知道許仙怎麼扯到這上面,只是現在有求於人,只能耐著性子回答說:「大概不下百兩吧!」   

許仙拍手笑道:「比起金子誰都知道要點石成金的金手指更好些,明玉這麼闊,我跟著他混吃混喝,豈不是更痛快。」   

夏子期氣的渾身發抖,無恥之徒見多了,但無恥的這麼理直氣壯的還真沒見過,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看許仙消失在面前,手中的銀票早就被揉成一團,等回過神來,發出一聲悲鳴:「我的銀票。」   

許仙一邊走一邊思量著午飯的內容,剛一轉角,一個修長的身影就立在那裡。許仙抬頭一看,潘玉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明玉啊,我們去吃飯吧!聽說這裡的師傅可是蜀中的大廚!」書院裡是有專門用餐的地方的。
  潘玉卻拉著許仙直往外走。「我們出去吃吧!」

許仙不明所以道:「天天下館子,你不怕破產啊!」   

潘玉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怎麼也要對得起漢文兄那五百兩銀子不是,不讓你吃回來,為兄於心何忍啊!」   

許仙登時臉色發紅「你,你偷聽?」   

潘玉指指自己的耳朵笑道:「你忘了嗎,我會武功的,百步之內,蚊蠅可辨。」這話雖然是真的,但如果不是她一直凝神運氣,又怎麼聽的清楚。   

許仙一陣撓頭「我開玩笑的,我們還是回去吃吧!」   

「哎,我潘玉也就值這五百兩銀子了,如果那夏子期肯多點,現在怕是已經被某人給賣了吧!」潘玉「神傷不已」的說。   

許仙也知她實在開玩笑,也玩笑道「我到手的祝英台,怎能白白便宜了那馬文才。」   

潘玉不明所以道:「祝英台,馬文才是什麼人。」   

許仙拍拍腦袋,這時候還沒這段經典愛情故事呢!「晚上吧,晚上給你講講,包你聽了眼淚汪汪的。」   

潘玉點點頭也就不再多說問了。心道:眼淚汪汪?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沒流過淚了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2-1-24 23:44: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江南第一才子    


許仙站在這個古代版的大學食堂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飯菜的香味就充滿了口鼻,感到一種深深的滿足感,前世衣食無憂的生活沒讓他感到多少快樂,但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這時一個留著青須的中年人從也走進了不大的食堂,所到之處,學生紛紛行禮稱一聲先生。   

那中年人瀟灑儒雅,面如冠玉,顯是保養的不錯,正是課堂上今天講課那位先生。此時不復課堂上的恭謹嚴肅,而是面帶微笑,微微頷首,顯示出不凡的氣度來。他乃是江南有名的大儒,據說年輕時還有江南第一才子的雅號。   

李思明剛坐定,看見站在門口的潘玉,眼前一亮,一揮博袖沖潘玉道:「來來來,潘玉,你這『後』江南第一才子來書院也不拜見我這『前』江南第一才子,太不懂規矩了。」   

潘玉朗笑道:「學生只知有第一,不知道什麼前後。」說著話拉著許仙到了李思明桌邊坐下,顯然是極為熟悉。   

「真是教會了徒弟沒了師傅,想當年為師可是以文會友,敗盡英雄才取得的雅號,你想簡簡單單的坐下去可沒那麼容易。」   

潘玉嗤笑一聲道:「您當年的故事我早就聽了八百遍了,且看我今年手段如何,坐不坐得江南第一才子之位。」   

「好好好,倒是有我當年幾分豪氣,就看你今年的表現了。」李思明連說了三個好字,看得出非常歡喜。   

許仙看的奇怪,平日裡謙遜的不能再謙遜的潘玉怎麼突然口出狂言起來,而且他們所說也不太明白不由問道:「明玉,今年有什麼事嗎?」   

潘玉還未答話,李思明搶道:「你就是許仙吧!良玉不隨頑石,若是無才無德還是離我這江南第一才子的徒弟遠一點吧,免得惹上是非。」說完呷一口茶,看也不看許仙。   

許仙一陣撓頭,哪有這樣的人,歉意的看看潘玉,潘玉正要為他辯解。許仙卻轉過頭面容嚴肅的看著李思明,然後緩緩伸出右手,突然扒著眼皮,吐著舌頭沖李思明做了個鬼臉。   

「噗!咳……咳咳……!」李思明還沒嚥下去的一口茶全噴出來,嗆的面色通紅,狼狽的咳嗽個不停。食堂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許仙若無其事的微笑著向眾人表示這只是意外。   

由於桌子在角落,只有李思明和潘玉看見許仙的鬼臉。潘玉一邊拍李思明的背,一邊白了許仙一眼,臉上卻是忍不住的笑意。   

李思明的咳嗽聲終於停歇了,潘玉坐回原位,又瞪了一眼許仙,她現在算瞭解許仙剛才那個眼神含義了。心道:誰說老實人好欺負的,這就有一個欺負不得的。   

令許仙沒想到的是,終於平息了被水嗆痛苦的李思明笑著對潘玉道:「好好好,倒是我看走了眼,這小子比你還多了幾分狂氣。」又轉臉對許仙說道:「咱們這下算扯平了,我生平最厭的就是懦弱無能之輩,看來你倒還湊合。」   

潘玉在一旁解釋道:「漢文,李先生還有一個雅號,叫做『狂儒』,性情最是不羈,剛才那只是玩笑話,你別在意。」   

許仙聳聳肩膀表示無所謂,李思明眼前一亮,感覺這個動作很特別,卻偏偏有說不出的瀟灑之意,讚許道:「猝而加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心性,難得難得。剛才只是試一試你的性子,莫怪莫怪。」說罷以茶做酒,自罰了一杯。   

許仙奇怪道:「試我?怎麼試?」   

他心裡嘀咕:好像上點年紀的都愛來這一套!不過真要說年齡的話,兩世為人的許仙也算是接近不惑之年,但心裡年齡還是跟生活環境有很大的關係,沒有經歷結婚生子這些事情,終歸還算不上大叔級人物。   

李思明哈哈一笑道:「若是你怒氣勃發,出口反駁,則證明你氣度不夠。若是顧及我的身份,而強自隱忍,則證明你心思陰沉。」   

許仙無語,合著怎麼都不成,乾脆道:「若我揍你一頓又怎麼說!」   

李思明揮一揮拳頭嘿道:「看你小胳膊小腿我怕你不是我對手。」   

許仙轉頭對潘玉道:「明玉,李先生沒有孿生兄弟什麼的吧!」眼看博學大儒變成無良大叔,許仙明顯有點受不了這個轉變。   

潘玉只是笑著搖搖頭,頗感有趣。李思明的這種好戲謔的性格在現代還算常見的話,在古代,特別是儒生中簡直是珍稀動物。即使是善於交往的潘玉也經常感到不知如何跟他相處。   

許仙卻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穿越這麼久竟然遇到一個這麼具有現代氣息的古人,真是意外之喜,說話愈發隨便起來。   

而李思明則是越聊越是驚喜,他經常不經意間引出許仙的現代人的觀點,讓他聽了感覺極對自己胃口。說道興起,連飯都忘了吃。   

潘玉在一旁看著這一大一小眉飛色舞的交談,不時冷嘲熱諷對方幾句,有時候尖酸刻薄的連潘玉都暗自皺眉,結果兩人倒是輕輕揭過,彷彿一點都不在意。   

一群人談話,自己被孤立在一旁,真是好久都沒有過的感覺。潘玉看著精神煥發的李先生,十幾歲隨他讀書到現在,見他和人論辯吵架的時候多,像現在這樣相談甚歡的卻沒有幾個。就算有也多半聊些經史子集,詩詞歌賦,哪像現在這麼毫無營養的侃大山。   

許仙啊,許仙,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如果潘玉還在思量的話,那麼有一個人現在已經肯定了許仙是個什麼人。夏子期從剛才許仙進來就把注意力放在這裡,現在看他同李先生如此熟稔,已經斷定許仙是個有關係的人,不然不可能對自己這個通判之子如此「無禮」。   

「哼,一個小小教書匠而已,真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嗎?」夏子期心中冷笑。   

官學中的教書先生也是有品階,李思明就是從七品比通判的八品還高了半階,但沒什麼實權,自然也就難得夏子期這樣權門子弟的重視。通判雖然品階不高卻行使監察之職,就是知府也要敬他三分,更別說尋常小官,哪個見了不是恭恭敬敬。夏子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難免傲氣凌雲了,今天被許仙逗弄,直感覺受了莫大的侮辱,勢必不肯善罷甘休。   

許仙突然想起李思明和潘玉剛才的議論,再一次問道:「剛才說的文比,什麼江南第一才子是怎麼回事?」   

潘玉稍一思索道:「這是江南儒林一大盛世,三年一次,由覲天書院為首召集江南各大書院的飽學之士,來這西湖之畔比文鬥詩,若能技壓群儒,就會得一個江南第一才子的名頭,雖然只是民間戲稱,但各大書院對於這個名頭都極為看重,李先生就曾舌戰群儒,便是上一代的江南第一才子。由於總在初雪節開始,所以這次盛會又稱為初雪試!」   

許仙撇了李思明一樣道:「這個比賽大叔也可以參加嗎?」因為剛才潘玉稱他為上一代江南才子,但這種比賽應該每一次都產生一個江南第一才子才對啊!   

潘玉無視李思明的強烈不滿,笑著解釋:「這比賽第一卻未必能成『江南第一才子』,已經好久沒有所謂江南第一才子的產生了。」   

許仙頓時明白,什麼叫技「壓」群雄,不是第一名可以了,而是要處於絕對的優勢地位,像是前世高中時候,每次年紀考試,有一個強人總是以超過第二名幾十分恐怖差距位居榜首,在那種即將高考所有人都在拚命的狀態下,這種情況簡直是不可思議。這樣的人才能做「江南第一才子」吧!   

許仙驚訝的看著李思明,沒想到這樣一個無良大叔會有這樣的實力,不過想想他剛才授課的水平,確實是有真材實學,不由升起幾分佩服。   

李思明享受著許仙佩服的目光,心中大爽,裝作不經意的揮揮手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今年我看潘玉一定可以摘得此冠。」顯示出對潘玉極大的自信。   

「是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還是多關心一下明玉吧!」許仙感嘆一聲,立刻破壞了宋先生良好心情。   

潘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什麼死在沙灘上,漢文不要亂說。」絕美的容顏剎那間如冰雪初融,千花怒放。許仙沒想到自己一句在現代極為常見的俏皮話竟然引來如此的景色,也是一呆,喃喃道:「若真是祝英台就好了!」   

立馬回過神來默念十遍:我不是玻璃,我不是玻璃。然後認真的對自己說:許仙啊,你要忠於你未來娘子,不可沉迷在男色之中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2-1-24 23:44: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解命    


潘玉斂去笑容,又回到那種「淡淡微笑」的感覺,道:「漢文,你今晚一定要給我講講那什麼祝英台的故事,看是哪家姑娘讓你如此唸唸不忘。」   

許仙低頭喝茶,含含糊糊的應聲。   

扯開話題問道:「你們怎麼知道初雪節是在哪一天呢?」初雪節並不是像重陽清明那樣固定的一個日期,而是每一年第一場落雪那一天,但天氣這種事,是前世的天氣預報也不是一定準,這就是所謂的天意難測了。   

李思明看看二人道:「這件事我看還要著落到你們身上!」他心中卻在嘆息,容貌俊美漂亮本來是件好事,容易得人好感,交朋友也容易些,但到了潘玉這種連男人看了也會動念的程度,卻反而成了一種桎梏。而且潘玉總給李思明一種奇怪的「錯覺」。   

李思明猶記得,每當眾人相聚,潘玉必是眾星捧月的焦點,但即便在人群中談笑自若,那種空靈寂寞的感覺也不曾稍減,反而愈發濃重起來。像是戲台上的好角,將種種喜怒哀樂表達的淋漓盡致,卻沒有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哪怕一個眼神是屬於他自己的。   

像今天這樣露出「破綻」的時候就是李思明也有許久未曾見過了。   

許仙懶散的靠在椅子上說:「我們難道會算卦嗎?還能知道什麼時候下雪!」   

李思明呷一口茶道:「你們自然不會算卦,你們可以去找會算的人啊!」   

「咦?」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氣預報!」許仙站在一個道觀門前深深的感嘆道。懷揣書院二十兩公款。許仙來此有一個不可思議的任務——找一個算命先生算一算什麼時候下雪。   

不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嗎?不過在這個存在千年蛇妖的世界上,就是「子」來了也沒辦法吧!畢竟四書五經可不能預報天氣。   

道觀的門上掛著黑色的牌匾,上書『玄機觀』三個大字,倒顯得氣勢不凡。聽聞這裡是杭州城裡最有名的算命先生,而且資費不低,算一算天氣竟然要二十兩銀子,真是讓許仙非常想要投身其中的行業。   

只是這古樸道觀並不在什麼名山大川中,而是在杭州城的西城鬧市中,各種喧囂聲不絕於耳。小小的道觀門口正有幾個人徘徊,有衣錦繡的富戶,也有著布衣的貧漢,一個個都用焦急期待的眼神望著大門,相互之間卻並不說話。   

潘玉感嘆道:「在這樣的地方修行,不是大雅就是大俗,卻不知此間主人是哪一種。」   

許仙二人的到來立刻引來這幾人同仇敵愾的眼神,許仙正自納悶,潘玉在一旁解釋道:「這算卦的一日三卦,絕不多算,這些人大概是怕我們同他們相爭吧!」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潘玉笑而不答,走上前去。許仙再一次見識了潘玉的神奇之處,那可是毫不亞於法術的厲害程度。畢竟法術也難以扭轉人心不是。   

潘玉先向一個胖胖富商模樣的男人道:「請問閣下是來求卦的嗎?」   

富商見潘玉氣度雍容談吐不凡,倒也不敢小覷「正是。」   

「算財運?」   

富商心道:你看我打扮猜不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索性告訴你好了,我有一樁買賣難以決斷,關係我明年一年的運勢,看你們像個讀書人,孔聖人可教過你們先來後到的道理。」神情頗有些倨傲,大夏朝工商業發達,並非明清那種完全的重農抑商,所以商人的地位不低,在兩個窮秀才面前自由一番氣勢。   

潘玉倒是不惱,而是接著問道:「買賣我也懂一點,就是不知道是什麼買賣。」   

富商正想顯擺一下,又不涉及什麼商業機密,就一五一十的說道一番,卻是個瓷器商人,打算立一個新的窯廠,但投入頗大,如果賠了那就真是破產了。   

潘玉肯定道:「必賺。」   

那富商瞪著小眼睛「去去去,不懂不要亂說!」   

潘玉只是問道:「你可知道金萬成?」   

「誰不知道江浙巨富金萬成的名字,我同他在生意上也多有往來。」富商高傲的說。   

「難你可知他最近買了兩條大船?」   

「當然知道,首航我請我去了呢。」富商臉上充滿自豪,心裡卻沒底,其實他只不過接到一個最次級的請帖,都沒跟金萬成說上一句話,湊湊熱鬧而已。   

「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買船?」   

「這個」富商面露難色卻又不願失了面子「商船當然是為了通商了!」   

「說的好,可是他的船已經夠多了,漕運了用不了那麼大的船。」   

「你是說,海運?」富商臉上顯出思索的神色。   

「正是,那你可曾記得一年前路過杭州那一群巴納國使者。」   

「記得記得,一個個黑的跟煤球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獄的羅剎惡鬼。」   

「我們回訪的使節上個月已經回來了!」潘玉微微一笑,作為結尾。   

「你是說新航路,通商?」在潘玉的提點下,富商將重重線索聯繫在一起,得出了一個令他驚訝的結論,這個江南巨富要冒一次大險,雖然風險極高,海運通外國獲利可是百倍千倍,到時候不僅僅是瓷器,包括絲綢茶葉的價錢都會上漲。他當然不會去冒這個險,也沒這個資格,但是跟著喝口湯還是沒問題。   

「我不是什麼神算,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敢保證。」   

富商沖潘玉行了個大禮,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倨傲,一邊大喊著等在路邊的轎伕:「起轎,起轎。」一邊沖潘玉道:「先生真是大才,來日必請您到家中上座,這個我的名帖,請您一定光顧。」說完一路小跑衝進轎子,顫顫悠悠的走了。   

什麼神機妙算也比不上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訊息,人只有在無力的時候才會靠天,大多數時候還是願意相信真憑實據的判斷。   

許仙驚嘆道:「你早就知道這消息?」   

潘玉笑道:「整日閉門讀書,哪有閒心關心這個,金家那個管家倒是送來一張請帖,讓我回了。」能讓管家親自來送的,當然就是金萬成身邊的貴賓席,卻也不能讓潘玉浪費半天的讀書時間去湊這個熱鬧,他要走的是仕途,人世間最寬廣,最深遠,也最險惡的一條路。   

「他怎麼這麼急著走掉了。」   

「天下有識之士何其多也,消息很快會傳出去,早一刻行動就是無數的真金白銀,由不得他不急。」潘玉淡定從容的一一為許仙解釋。   許仙暗自嘀咕:到底是你穿越還是我穿越啊,完全不能夠理解高智商人群的思維啊!   

如此這般,潘玉將剩下人的問題一一化解,最後一個卻無可奈何,一個枯瘦的鄉下人最近全家都得了怪病,花費無數診金卻毫無作用,家裡老娘已經奄奄一息了。潘玉雖智,但畢竟不是醫生,也拿他無可奈何。   

那鄉下人求肯道:「求二位大人發發善心吧,你看我這頭髮都快掉光了,今天已經算過兩卦,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明天了,就算我能等,家裡的孩子也不行啊!」   

潘玉想了又想。終於嘆口氣沖許仙道:「這就叫人力有時而窮!」   

「只是有病該去求醫,治不好也是你找的醫者醫書不精,來這裡卻是緣木求魚了。」   

許仙在旁邊卻聽的心中一動,想到一種可能,詢問道:「你的病是不是毛髮脫落,牙齒鬆動?」   

「誒,你怎麼知道?」   

許仙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道:「你最近是不是撿了什麼東西回家,石頭之類的。」   

鄉人面色一緊,露出防備的神色,口裡卻道:「沒有沒有,哪有什麼東西?」   

許仙皺眉道:「你還要不要你全家人性命,要就如實道來。」   

一番逼問,那鄉人終於說出了實情,前些日子他是從田裡撈出一樣東西,一個石雕的蟬,晶瑩剔透,似玉非玉,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樣子。
  
「莫非是那蠱冰蟬?」潘玉插口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2-1-24 23:45: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玄機    


「蠱冰蟬?」   

潘玉解釋道:「我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蠱冰蟬,據說為天外奇石所雕,內含潤而外質美,只是但凡拿到這個東西的人都會遭逢大難,傳說是南疆巫師在上面下了蠱術。不過早已遺失了,沒想到竟然被人丟棄在水田裡。」   

許仙頓感無語,道:「你不會無所不知吧!」   

「只知道自己知道的啊!」潘玉展顏笑道。「我是碰巧,你怎麼知道他撿了東西回家呢?」   

「等下跟你解釋,喂,這位兄台,你家的病大概是那冰蟬惹得禍。」   

那鄉人半信半疑,怕兩人合起來騙他,許仙道:「是不是你離開家就感覺好些,在家裡反而不舒服?」   

「是啊,是啊,我走了十幾里路到這反而感覺好多了。」   

「這就是了,趕緊回去吧,你一家人尚在受那冰蟬毒害,晚回去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鄉人忙不迭的道謝,匆忙離去了。   

看著空空蕩蕩門廊,二人終於鬆一口氣,潘玉兩點黑漆般的眼眸盯著許仙,許仙一陣不自在:「我臉上有花啊!」   

「好了,我說,我說。我看他的那種病我聽說過,有一種石頭能散發出看不見的光,就像這太陽光,只是這光對人大有害處。病症就和那人描述一樣,我只是碰巧聽說過而已。」   

潘玉露出思索的神色,「這真是聞所未聞,不過聽起來又入情入理,我只是好奇,漢文是怎麼知道的,我從小到大所讀的書中也沒有這麼寫的。」晶亮的眼睛盯著許仙。   

許仙感到一陣無奈:為什麼人家穿越都能隨便拿著現代知識裝逼,而自己卻要受到這種懷疑。面對一個擁有「你看過的書我一定看過」這種自信的潘玉,而且見微知著洞察力極強的高智商少年,真是任何理由都漏洞百出。   

好吧好吧,許仙無奈的道:「是小時候路過我家的道士告訴我的。」   

潘玉盯著許仙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隨之閃動幾下,隨後長長的「哦」了一聲,似乎算是勉強可以接受的意思。   

許仙這才松了一口氣。   

「嘎吱」一聲,兩人說話的時候,門開了。一個老員外一邊作揖一邊倒退著走出門來,臉上滿面紅光,嘴裡千恩萬謝。似乎實現了自己的目的。在門被重新關起來的一瞬間還沿著門縫說了一句:「謝謝啊!」   

許仙忍不住上前詢問這位老員外:「老丈?您算完了。」   

「你才完了呢!我今天是大喜啊,大喜。」老員外雖是訓斥,但臉上哪有半分不快,滿滿的都是喜意。許仙識趣的問道:「不知喜從何來?」   

老員外彷彿累了有人送床,渴了有人送水,等的就是這句話。不用許仙多問,立刻滔滔不絕的說道起來。原來他有一房小妾,近來大了肚子,本來對於一直無後的他來說是件好事,但老頭思量自己年紀不大可能啊!就特來算了一卦,一算是不是自己的種,二算是男是女。結果兩件事都得償所願,老來得子怎能不喜啊!   

許仙無力的將頭抵在門板上:這算命的不但能當氣象衛星使,還兼具了親子堅定,X光線等功能,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啊!   

「看那道長道骨仙風,鶴髮童顏的模樣就是個得道高人,經他一算,果然是個老神仙。」老員外說的盡興,又誇讚了那算命的幾句,而後就喜氣洋洋的離去了。   

許仙拿肘撞撞身邊的潘玉小聲道:「唉,你說,那孩子是他的嗎?他都呢麼」許仙用手比劃老的姿勢。   

潘玉聳聳肩道:「我怎麼知道?」潘玉不去理會八卦之魂覺醒的許仙就要去拍門,但手還未碰到門板,門卻自己開了,一個頭紮雙髻身著道袍的小姑娘笑嘻嘻道:「你們就是覲天書院來的秀才吧!我師傅讓我來接你們。」小姑娘清秀可愛,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許仙感嘆道:「能有這樣徒弟的,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潘玉失笑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人?」   

許仙不以為然道:「這就是明玉你孤陋寡聞了,在南蠻之地,有一個國家,能變男為女,卻又變得不完全,弄得不男不女,稱之為人妖。」雖然她男扮女裝只是依靠及其精妙的幻術,本身還是女兒身,但不男不女四個字還是讓她沒來由的心中一堵。   

潘玉腳步微微一滯,笑道:「吹牛,你長這麼大恐怕連江浙都沒出過,,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小時候路過我家的道士告訴我的。」許仙的萬金油解釋法再立奇功,並發誓再也不裝逼了。   

潘玉笑道:「你家是道觀嗎?天天都有道士路過,而且個個能詩會文,博聞強記。」   

二人說笑著,隨著小姑娘進了道觀,小女孩反身關了門,一瞬間所有喧囂都被拒之門外,小小的庭院裡靜謐清幽的像是在深山之中。修竹茂林,亂石假山,一股涼風襲來。許仙隱隱約約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轉過一堆假山,沿著石板路穿越一片竹林,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前進,口中哼唱著不知名的童謠,同竹林隨風呼嘯的聲音合在一起,彷彿竹海也隨之搖曳。   

潘玉微微皺起眉頭,低聲對許仙道:「這院子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剛才他在門外能看到圍牆的邊角,只是個小小的道觀而已。但二人走進來足足有一盞茶時間了,卻還沒到盡頭。   

許仙正沉浸在往日的感受,下意識回答道:「非幻即為真!」   

他這一句話隱約間不知觸動了什麼,只是一瞬間魂魄中那顆太陽的光芒暴漲,話音剛落就聽聞前面帶路的小女孩歡叫道:「到了,到了!」   

小女孩清脆的呼聲打斷了二人的思索,抬頭一瞧,果然已經到了正廳。   

「師傅,師傅,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小道士小跑著進去通傳,進門前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許仙一眼。   

許仙同潘玉相視一笑,感覺不虛此行。   

抬步走進廳中,卻沒有那個員外說的鶴髮童顏的「老神仙」,反倒是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道人,腳踏布雲履,身著杏黃袍,將青絲成一個髮髻,插著一隻木釵,簡潔的打扮自有一股出塵之氣,再配上絕美的容顏,真有幾分仙女下凡的味道。   

許仙心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小秘?   

女道人帶著溫和的微笑率先行禮道:「貧道魚玄機,見過二位道友。我在門中的道號是天機子。」   

不知是否是許仙的錯覺,他總感覺那魚玄機雖然對二人行禮,但目光卻一直放在自己臉上。但轉而就笑自己自我感覺良好,有潘玉這樣的絕世美男子在眼前,那個女人會把注意力放在別的男人身上呢?   

魚玄機報出自己的在門中的道號卻見許仙毫無反應的模樣,只是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更感覺許仙高深莫測。   

「道長就是此間的觀主嗎?」潘玉問道。   

許仙奇怪道:「那老丈不是說此間的主人是個老者嗎?」   

魚玄機讚嘆道:「潘公子好眼力。」又對許仙道:「許公子,你剛才不是『非幻即為真』,這真真幻幻,誰又能說的明白呢?」   

一雙剪水秋瞳蕩漾著溫和的笑意在許仙臉上徘徊,讓許仙有一種春風拂面之感,但在這溫和之中卻偏偏有一種東西讓人無法更加親近。那種東西不是高傲冷漠,不是深沉難猜,而是一種鶴立雞群遺世獨立的奇妙姿態。   

許仙在潘玉身上曾經感受到過類似的東西,但又絕不相同,潘玉那雙眸子彷彿一汪深潭,明明清澈如許,卻怎麼都看不清潭水中包含的東西。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4 04:0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