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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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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古典仙俠]說夢者 -【許仙志】《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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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4 23:47: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天機   


不過許仙也明白,這魚玄機定然會一些障眼法,不過他倒非常能夠理解,如此容顏在這鬧市中不知要惹多少是非,正是紅顏禍水、傾國傾城。   

潘玉再一次接過話由道明來意。許仙心道:這種交際的事情就該交給這個魅力屬性全滿的傢伙。許仙則一邊悠閒的喝著桌上的茶水,一邊觀賞這廳中的擺設,茶幾桌椅都看不出什麼稀奇,只是擺佈的頗有條理,果然別有一番雅緻。   

廳中最引入注目的還是牆上一個大大的「道」字,尋常道觀這個位置該是供奉著三清四御之類的道教神仙,現在只一個道字,卻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潘玉同魚玄機的談話還在繼續,早已脫離了原有的線路,變得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從道家典籍到古玩字畫。潘玉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有人能在博學能同她一較高下。   

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身邊的許仙,或許只有這個怪怪的傢伙吧!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讀書人,卻總能說出一些她聞所未聞的奇談妙論。   

而他現在還欠她一個故事呢!   

魚玄機注意到潘玉的眼色,但只是不為所動的輕抿一口茶水,低頭間露出天鵝般的白皙頸項,溫婉優雅之態盡顯。   

許仙看著兩個禍水級別的「美人」交談,淺笑,相互稱讚。不知道的還以為郎情妾意。許仙卻感到一絲不自然,彷彿每個微笑背後都是唇槍舌劍,旋自搖搖頭,只做是自己的錯覺。   

潘玉一直在用各種話題來試探、誘導面前的女道人,那是她極為擅長的,《鬼谷子》中的種種技巧在她手上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或是誇讚增加其好感,或者批駁動搖其內心,有時是艱深嚴肅的道教經義,有時是浮華隨意的花鳥魚蟲。   

但潘玉失望的發現,毫無作用。對方的眼眸已經清澈,氣息依舊沉穩,顯然不是一個可以靠言語所動的人。   

於是終於收斂了心情,回過神來,見許仙已經將桌上的點心吃下一半去,連茶水都喝了半壺。   

心中笑嘆,這也不是個言語可動的人呢?而且坦誠直接讓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所有的機巧,去懷著同樣的誠意與他交往。   

魚玄機笑盈盈的道:「看來許公子很喜歡我做的茶點?」她言語中只稱我,而不是像一般道士自稱貧道。   

許仙連忙嚥下口中的點心,讚一聲:「很好吃!誰娶了你就有福了。」他中午只顧得和李思明聊天打屁,腹中飢餓,桌上點心香而不膩甚是合口,配上清香淡雅的菊花茶,不覺胃口大開。   

但這一句在現代極為尋常的誇讚對著一個古人,還是出家人卻是大為不當。許仙剛出口就覺得失言,但好在魚玄機看起來並沒有動怒的樣子,反而道:「如此就好,若是喜歡,可以常來小坐一下。」   

潘玉心中大為皺眉,眼前這女子看起來高深莫測,但對許仙似乎極為青睞,甚至以本來面目見他們二人似乎都是因許仙的一句話,但若說魚玄機動了塵心凡念,潘玉第一個就不信,具體是什麼緣由,她也想不清楚。   

難道許仙真的和道士有緣?潘玉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轉而失笑,自己怎麼會相信這麼無稽的事情。   

「道長,時候不早,今天就不叨擾了。初雪節的事?」潘玉起身告辭,一邊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魚玄機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道:「時日就在信裡。」   

潘玉接過信封又道:「道長神機莫測,不知可否為我們解一解命呢?」卻有意忘了那一日三卦的規矩。   

魚玄機也似乎忘了她自己的訂下的規矩欣然道:「有何不可!君乃大富大貴之象,只是陰氣太盛,恐怕命中有不少劫數。還需小心行事才是。」   

這種話大富大貴命中有劫的話是個算命的都會,但一句陰氣太盛卻讓潘玉一陣震動,一面微笑著,一面凝神看著面前的魚玄機。   

衣衫下的身體卻輕輕繃起來,面前這道人若有半分看出自己底細的跡象,立刻就要當場格殺了她,但潘玉無法從那張淡然微笑的臉上看出一點底細。只能悄悄放鬆身體,想是自己太緊張了。   

許仙湊趣的問道:「那我的呢?」   

魚玄機不比剛才的隨意,而是凝神看著許仙的眼睛,想透過著一雙眸子看清他魂魄裡的東西,使得許仙也緊張起來。   

許久之後。   

「看不出來。」   

魚玄機很乾脆的說道,讓二人一陣無語,感情這麼半天白看了。   

魚玄機轉而笑道:「今日我力盡了,可以等明日再來看看。」   

潘玉眨眨眼,揚起唇角,笑道:「漢文,明天你就來看看吧!」   

潘玉同魚玄機相視一笑,似乎暗含某種默契。   

許仙卻感到一陣惡寒,這是什麼詭異的氣氛,這種敵意是怎麼回事?我的錯覺嗎?果然中午不吃飽飯會產生幻覺啊,該死的李思明,都是你的錯。   

臨別的時候,許仙突然好奇道:「那個,魚道長,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   

「孩子真的是那個老頭的嗎?」許仙說完自己都為自己的八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這種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像前世的醫生律師什麼的不都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嘍!」魚玄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絲毫沒有隱藏的打算。   

許仙無語,這是什麼職業道德啊!而且別那麼快推翻自己的算的結果啊!   

許仙張口結舌道:「那個,那個」   

「我就是在騙他嘍!」   

太直接了,而且臉上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彷彿騙人是天經地義的似的。   

魚玄機接著「求真者得真,求幻者得幻。想必潘公子能夠理解吧!」   

潘玉笑著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她在這小小的道觀裡,美麗的道人面前,笑的次數格外多些。   

許仙也無言,如果告知那老員外真相,又是一幕慘劇吧!未出世的孩子肯定再也沒有機會出世,小妾或許會被打殺,就連員外自己一氣之下也很難說有怎樣的結果。謊言帶來的幸福與真相帶來的不幸,到底那個才是珍貴的呢?   

沿著來時的路,依舊是那一片竹林,只是這一次許仙驚訝的發現哪有什麼竹林,只有數叢修竹散佈在院子中,這是錯落間相互遮掩卻有一種一眼望不到邊的感覺,這次只走了一會兒,繞過一個假山就走到大門前,出了道觀。回首望去,果然只是個小小的道觀。   

道觀裡,潘玉望著香爐裡裊裊的青煙陷入沉思。   

「師傅,剛才那什麼許仙突然好嚇人,那潘玉真美啊!只是差了師傅好多。」小姑娘拍著自己的胸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竹林中,突然一股熾熱的波動幾乎使她不能自持差點露了原型。   

魚玄機輕輕拍了小姑娘頭一下笑道:「小小年紀,就學溜鬚拍馬,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而且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師傅,我門法門中非有大機緣者不可修習,我只是你暫時的引路人而已。」   

筍兒搖搖頭說:「筍兒不為修什麼法門,筍兒就是想叫你師傅嘛!而且筍兒現在也有幾百年的壽命了,怎麼能說是小小年紀呢?」她心裡知道這位天機算盡聰慧絕倫的好師傅,最大的毛病就是好為人師。不過當然,能被她看重的徒弟也少之又少。   

魚玄機果斷微微一笑由她去了,反而叮囑道:「這兩個人都不是俗類,不要輕易招惹。潘玉命格極為奇特,只是他身上似乎有什麼遮蔽的寶物,我也只能算出十之一二,至於那許仙。」話語一頓,露出思索的神色「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該是你的師叔。」   

「啊!」筍兒掩口「他就是師傅說的有大機緣的人嗎?」   

「我也不敢確定。」魚玄機輕搖榛首。   

筍兒追隨她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費解的神色,不由問道:「連師傅也不能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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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4 23:4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故事    


「他的命數已經不能說是怪了,而好像根本不再命數中,這根本不可能,除非他用某種方式掩蓋了天機,我想要更進一步探查,但我的星力愈是靠近他就愈受嚴抑。」魚玄機百思不得其解,但卻不知許仙不是掩蓋了天機,而是天機中根本就沒有他。   

「看他不像潘玉那樣城府深沉,等明日他來了,好好詢問一番,應該能有個結果。」   

「如果他真是師傅的同門該怎麼辦呢?」筍兒好奇道。   

「我勢必引他走向正途,不可沉淪於這俗世之中,白白耗費了這一世光陰。」說道最後魚玄機臉上滿是堅定,這句話似是對旁邊的筍兒說,又似乎是在肯定著自己。
  

筍兒小心翼翼的看著師傅,師傅的眼神讓她她想起了同師傅的第一次相逢,那時在極深的深山裡,無盡竹海中,一個道士來到剛產生一點靈智的她面前,敲敲她的身子,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說道:我來教你修行吧!

那時的她還不懂修行是什麼東西,只是被道士的眼神嚇壞了,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身子,然後道士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道:「你答應啦,那就跟我走吧。」說完就拿出準備好的鋤子,把她從那片生活了數百年的竹海中帶走了。   

「你雖然已經是棵很大很老的竹子,但在修行的道路上還只是個剛露頭的小竹筍呢!以後就叫筍兒吧!」道士自作主張的替還不會說話的自己取了名字,並把她種在自家的小院裡。那時的她簡直嚇壞了,好在她真的很溫柔,除了喜歡逼自己做功課,吃藥丸。   

還有始亂終棄的不許自己叫她師傅以外,真的很好(始亂終棄這個詞是她最近才學會的,此刻毫不猶豫的用在了師傅身上)。不,她把自己從竹海裡帶走時候的眼神,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可怕啊!   

筍兒幸災樂禍的想,自己那個什麼師叔恐怕要倒霉了,師傅恐怕要逼他做功課,吃很難吃的藥丸,喝很苦的藥水了。想到許仙皺著眉頭吃那些藥丸,不吃就要打屁股,而自己在一邊拿著竹條負責監督。筍兒露出開心的笑容。   

魚玄機沒注意到身邊小小身影的小小心思,她在煩惱著,明天許仙真的會來嗎?玄機天機算法大成之後第一次有一件事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書院裡,潘玉將信箋交到李思明手中。   

李思明拆開信封,念出紙上內容「下個月月末,未時三刻,雪厚二寸三分。而後抬頭笑道:「好,把這個日子公佈下去,讓大家多做準備。潘玉,特別是你,這些日子就不要往外跑了,老實在書院讀書吧!」   

潘玉淺笑應是,李思明卻又轉臉對許仙道:「既然訂下了日子,請帖就該發了,許仙,你就去跑一趟吧!」   

許仙鬱悶道:「這差距也太大了吧!」不過他早想出門轉轉,這任務正和他意,就乾脆道:「去哪?」   

「金華城,你和寧采臣一起去,後天就出發。」   

許仙大驚失色道:「誰?寧,寧采臣。」   潘玉奇怪道:「怎麼啦,寧采臣是我們同窗,家住金華,有什麼不對嗎?」潘玉立刻說出了關於寧采臣的一切消息。而許仙來到覲天書院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些東西,但上次入院試依稀是見過這個名字。   

許仙乾笑兩聲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這名字聽著耳熟。」心道:這一定是巧合,恩,巧合。   

沒道理是倩女幽魂啊,我穿的應該是新白娘子傳奇才對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港台不分家?或者導演拿錯劇本了?   

許仙胡思亂想著,連李思明同潘玉的談話都沒怎麼注意,涉及到他也胡亂應答幾聲。潘玉二人以為許仙第一次出遠門,所以才神思不屬,卻沒想到許仙在思考著關於穿越的嚴肅問題。   

當天空暗下去變成墨藍,清冷的秋風劃過窗櫺。   

潘玉簡單的洗漱一下,準備就寢,青絲披散,只穿了襯裡的白衣。白衣勝雪,青絲如墨,真是仙鬼之姿。輕飄飄的走進房內,卻見許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著房頂發呆。潘玉心裡笑罵一聲呆瓜,嘴上卻道:「漢文不用擔心,也就是車馬勞頓,路上還是很有趣的。   

許仙回過神來看了潘玉一眼,雖然已是常見,還是為那種姿容所動,不由想道:如果是梁祝就好了,不過這裡似乎沒有一個叫馬文才的,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只是重名而已。   

「嗯,是我多慮了。」   

潘玉坐在書桌旁,一面持著銅鏡整理衣發,一面道:「你不是要講故事嗎?說來聽聽啊!」   

許仙道:「嗯,有道理,大晚上的照什麼鏡子啊,聽我講故事才是正經。」   

熄滅了燭火,屋內變得一片黑暗,潘玉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感覺舒服了很多,她還是不習慣和別人一起同房,這黑暗似乎反而能給她一些溫暖。   

記得往昔的時候,當感覺疲憊的無法走下去,就會找一間密閉的房間,屋子裡一片漆黑,她就這麼不吃不喝的躺在屋子中間,凝視著無盡的黑暗,等到出來後又是一個時刻微笑著的如玉公子。不顧母親的擔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或許是她懂事以來唯一的任性,不得不的任性。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叫梁山伯……」黑暗中許仙開始了他的故事,梁祝的版本有很多,但許仙記憶最深刻的卻是那個迪斯尼動畫版。沿著原有的情節,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講下去。   

黑暗中,潘玉將修長的身體在被子裡縮成一團,聽著那熟悉的聲音講一個熟悉的故事。當聽到男扮女裝,她胸口一震,心想,他不會是編的吧!但她馬上發現,祝英台和她是完全的兩類人,那只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天真任性的大家小姐而已。但她不能任性,不能撒嬌,不能尋死覓活,不能愛上天下任何一個男子,這就是她的命。   

「最後,二人化作蝴蝶。」許仙長長的噓一口氣,感覺還是被感動了,事實上,他第一次看那個片的時候可是流了淚的,雖然因為年紀不大的緣故,還是被同學狠狠的嘲笑。   

「完了嗎?」潘玉的聲音傳來,比起白日裡格外的多了一份冷淡。   

「完了。」   

「哦,那睡覺吧!」   

許仙心裡眼淚直流:「多少給點反映好不好啊!虧我講的口乾舌燥,難道你一點感想都沒有?」   

「有啊,梁山伯這麼久沒發現祝英台的身份未免太蠢了,不太合理。祝英台只顧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自私了。所以這是一個又蠢又自私又不合理的故事。」潘玉心中未嘗沒有感動和嚮往,但話到嘴邊卻變成全盤否定,不得不否定。   

「咚!」的一聲響。   

「你怎麼啦?」潘玉驚道。   

「別和我說話,讓我一頭撞死算了。」許仙充滿失敗感的聲音傳來。不知為何讓潘玉感到想笑。而她也確實笑著,輕聲道:「雖然這故事又蠢又自私,而且看到開頭就能猜到結尾,但還是蠻有趣,以後可以多講一些啊!」這種新奇故事確實很合她的口味。   

這算是安慰嗎,百分之九十九的否定加百分之一的肯定,還有毫無誠意的期待,許仙鬱悶道:「謝您恩典了,我以後一定多講一點。」他心中卻湧出一股不服來,我堂堂穿越者,竟然還搞不定你一個古人,梁祝不行就是羅密歐和朱麗葉,再不行還有泰坦尼克號這個大殺器,非叫你潸然淚下不可。   

但在這上面許仙注定遭受到一生的慘敗,潘玉的話像是無情的審判。   

「那什麼騾歐豬葉,真是毫無立場,最後竟然死在那種巧合下,果然還是個又蠢又自私的故事。」   

許仙吐血。   

「傑克這名字太難聽了,而且竟然還有女的叫肉絲,相必家裡小時候很苦吧。」許仙再次吐血「咱們說重點,名字什麼的都是小事。」   

「大丈夫千金之軀,怎能為一個女子捨身棄命,而且還是個水性楊花的淫娃蕩婦,不過那傑克本就是個下九流的無賴賭徒,算不上大丈夫,這故事倒也合乎情理。」   

許仙渾身冒煙,雷到在地。為什麼泰坦尼克號會變成無賴和蕩婦的故事,他已經完全不想瞭解了。他終於發現完美潘玉唯一的不完美之處,那就是極度的大男子主義,在他看來,那個什麼「肉絲」應該自己跳水裡讓傑克活下來才是,如果不這樣做就證明她不是個好女人,傑克就應該把她推下去。原話就是,「這種蕩婦,殺之何惜。」   

被雷的外焦裡嫩的許仙暗自發誓,再也不講愛情故事。   

「今天的故事都蠻有趣,以後每天晚上都講一些吧!」
  
「好啊!」許仙無力應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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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4 23:50: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仙夢    


玄機觀門口,依舊熙熙攘攘,有一些等待算命的人為他們的將來擔憂著,許仙不知道那個鄉人治好了家人的病沒有,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命運如何,他只知道他會比這些人更早的見到他們想見的人——魚玄機。他們人面前的老道人,自己面前的女道士。   

因為那個昨天領路的小姑娘街角正在向他招手呢!依舊跟著這個小小的領路人,許仙從側門進入這個神機莫測的玄機觀。   

他昨天也看出這個道士想和自己單獨說點什麼?   

豔遇?我倒是想,但也只能是想想,但美人相邀這種事是男人就無法拒絕,儘管對方是個出家人,但說不定反而夠動男人心裡那一點奇妙的心思。   

但魚玄機並沒有在廳堂裡,筍兒帶著許仙直直的穿過廳堂,向著道觀的後院走去。小院種著幾棵梨樹,只是此時葉落花凋,看不出舊時的風貌,秋日午後的陽光懶懶的從光禿禿的樹枝後灑落,那一道杏黃色的身影就站在樹下接住一片落下的枯葉。   

金黃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褐黃的落葉在她手中,回眸一笑,傾國傾城。   

許仙也不由沉醉於此刻的美景,那道身影似乎不只是身影,而是同她身邊的凋零的古木,慵懶的陽光,滄桑的石桌,以及那桌上放置著的清茶與糕點,構成一種玄虛有真切的感覺。   

讓人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這已是深秋了。   

生如秋葉之靜美,或許是那個吟唱生如夏花的西方詩人也無法理解的美吧!   

許仙的到來打斷了魚玄機的沉思,笑著邀請許仙落座,直言不諱道:「請問許公子身上的道法是跟誰學的?」   

依舊那麼直接啊,許仙心裡感嘆了一下也直爽的回答道:「是我兒時所遇一個道士交給我的,我還拜他為師,只可惜後來再沒見過。   

「請問那道士的名諱、道號,許公子知道嗎?」   

許仙依稀間明白了她昨日稱道友的含義,但他確實不知道他那個不負責任師傅的名諱,只能搖搖頭說:「他沒提起過,只是用手指頭在我眉心一點,又送了本《道德經》給我。」許仙本不想說的那麼詳細,但面對這魚玄機卻感到某種親近,不由自主的說出來。   

「靈犀指?」魚玄機輕輕皺眉,她更加確定許仙的師傅應該就是門中之人,但她深知這種授徒的方式雖然極方便,但是損害也不小。但道門中人關係疏遠,就算有一二好友也是各自修行,很少有結成道侶的,更別說像凡間幫派似的一窩蜂據在一起,魚玄機雖然在門中長大,但道法有成之後雲遊四海,已經多年沒有回去了。也就不知那門中前輩不知為何使用這種方法。   

魚玄機又詳細的問了那道士的身形外貌,終於微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合該稱我一聲師姐才對!」   

「師姐!?」許仙雖然還有些迷惑,但出奇的心中竟然沒有多麼驚訝,現在想想他昨日進入這道觀時的感覺,那種極喧鬧和極寂靜的強烈對比,甚至面前魚玄機給他的感覺,都是如此熟悉。   

「我的師傅是?」   

「你的師傅應該是星宿海中第十二代弟子,太陰真人。」其實她也是小時候門主渡劫的時候見過一次太陰真人,而後再沒有見過。   

「那你是?」   

「我是星宿海第十三代弟子,主星是南斗第三星——天機,所以道號就是天機子。不知師弟的主星是什麼?」魚玄機露出疑惑的神情,這是她最搞不懂的地方,她從許仙身上感受到的並非星力,而是更奇特的一種力量。   

許仙對這個師門也沒怎樣交際過,魚玄機叫自己師弟也只好應聲,但問道主星的問題,許仙不好意思指指頭上道:「我的主星是太陽。」他以為以太陽為主星是投機取巧,甚至是歪門邪道,反正不是正途,不然怎麼連星宮都沒法建立。   

「什麼?」魚玄機難免露出震驚的神色,他在門中修行多年,各種雜星都見過,但還沒聽說過有能以太陽為主星的。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星力會受對方的壓制了。   

許仙不由更加不好意思起來,辯解道:「我實在無法和其他星辰共鳴,所以就。」   

魚玄機輕輕將手一揮,卻又透出無比的決斷,道:「不用說了,師弟,師姐不才,但也修行多年,定要將你引向正途才是,你不如辭了書院的身份,隨我在這裡修行吧!」   

許仙腦袋一片混亂,這都哪跟哪啊?突然一個美女道士要求他放棄一切跟她同居,而且她眼睛裡那種狂熱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不就是在修行嗎?不用一定到深山老林裡去吧!而且師姐你還不是在這杭州城裡。」   

魚玄機正色道:「那是不同的,星宿海雖然提倡入世修行,體驗世俗人心,但只是做一個旁觀者,若是真的陷入種種紅塵紛擾之中,道行一定不進反退。師弟你修行時日尚短,或許還感覺不到,當總有一天會遇到難以突破瓶頸再難有寸進。」   

許仙不由陷入沉思,是的,自己想的卻是太天真了,在人生的道路人,沒有人能把每一條都走一遍,一旦選擇了就再無後悔的餘地。   

這時,魚玄機遞給許仙一個桂花糕,笑道:「你不是很喜歡吃我做的糕點嗎?以後可以天天吃到哦!」不比平日裡清淨悠遠若山間迷霧般的笑容,此刻她的笑容突然帶著一股塵世的味道,彷彿是在誘惑。   

許仙呆呆的接過,傻笑道:「那很好啊!」躲在旁邊的筍兒在心中大呼:來了,來了,師傅的絕招,那個師叔要完了。   

那種充滿誘惑加強力威脅的眼神筍兒再熟悉不過了。   

許仙猛地回過神來:「我不能啊!」他突然想起自己今生的最重大的任務來。在西湖邊等白娘子的到來,怎麼能先去跟另一個女人憋在一個小小的道觀裡,修什麼道呢?咳咳,雙修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師弟對這紅塵還有什麼留戀嗎?你唯一的姐姐已經出嫁,世人所謂嫁雞隨雞已經不需要你這個弟弟操心。」   

許仙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魚玄機傲然道:「玄心奧妙,又豈是現在的你所能瞭解的。」其實她心裡也沒底,她只能算出許仙種種社會關係乃至一部分「過去」。但關於他將來會做什麼,會怎麼樣就完全無從算起。   

許仙低頭喝茶,避開師姐已經有些灼熱的眼神,道:「也不算啦!」   

「難道是跟你一起來的潘公子,雖然是絕色之姿,但師弟也不像有斷袖之癖的人!」   

茶水從許仙的口中進入,又成功從他鼻子裡突圍而出:「咳咳咳」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報應了。魚玄機輕輕為他撫背,許仙立時感覺痛苦全消。   

許仙義正言辭道:「不是不像,而是絕對不是,請你不要誤會,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女人的。」   

魚玄機不在意許仙的話,也不坐回原位,而是來回踱步,接著問道:「那是什麼?是舍不下功名利祿?」   

許仙道:「我的性格不適合去當官發財,溫飽足矣。」   

「那是放不下是非恩怨兒女之情?」   

「我小小年紀有什麼是非恩怨,兒女之情更談不上!」   

魚玄機終於停下腳步回首問道:「那是什麼?」不為情,不為欲,那世上還有什麼舍不下的東西嗎?   

許仙皺著眉頭,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說明自己的想法,勉強解釋道:「我喜歡喝酒吃肉。」   

魚玄機理所當然的道:「只有尋常僧道才戒酒肉,真正的仙道眾人不乏豪飲之輩,而我最愛吃的就是魚啊!」   

許仙腹謗道:你姓魚不會是因為自己喜歡吃魚吧!還好不是喜歡吃牛肉,豬肉,不然牛玄機,豬玄機就太煞風景了。   

許仙乾脆站起身來,也學著魚玄機來回踱步。從剛才開始,他自己也一直再想,我為什麼如此乾脆的拒絕呢?成仙成神,長生不老,本該是生物最直接的本能。為了白娘子嗎?就是白娘子在遇到許仙之前不也在這條道路上堅持了千年嗎?   

為了一個還在虛無縹緲中的娘子而拒絕長生不老的誘惑,連許仙自己都覺得不是理由。而且逍遙自在,不禁酒肉,魚玄機所說的一切簡直比前世任何傳銷組織都更具有誘惑力。   

許仙想了又想,突然在桌邊站定腳步,拿起一個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細細的咀嚼吞嚥。   

許仙突地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道:「不是舍不下,而是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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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4 23:5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蘭若   


「怕?」魚玄機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許仙將手中半個桂花糕放回盤中道:「我怕百年之後,再吃這桂花糕再也不是如今的感覺。我怕仙路漫漫,再見你時再沒有如今的心動。天道無情,但此情此境又要如何抹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魚玄機猛然一怔,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赤著腳在田野上追蝴蝶,那些她以為早已遠去的時光,那些她以為早已拋下的過往。現在卻更清晰的出現在她心裡,讓她一陣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看著眼前的許仙,許仙眼神中充滿了一種奇妙的堅定。   

是迷惑嗎?但那眼神彷彿連生死也已經洞徹。   

是執迷嗎?一個人要堅持做人,過人的生活又有什麼錯呢?   

是的,百年之後,世上也許在沒有我留下的痕跡,但我活過、笑過、愛過、恨過,卻也無悔。   

你們所以為的執迷就是我的堅持,你們所以為的不悟,正是我歷經生死才領悟的結果。好好的過完這一生,不正是一開始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嗎?怎能因為區區仙道,而輕言捨棄呢?   

山中無歲月,數十年修行如一日,那麼千年之後,到底是你錯過了,還是我錯過了呢?   

陽光暖暖,許仙眼神明澈,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他身上那本《道德經》光華流轉,那本是他想送給魚玄機的禮物,但此時早已忘了。   

魚玄機陷入恆久的沉思,修道者對於凡人的那種驕傲本來是極為隱匿也極為深刻的。但此刻她卻突然看到了另一條道路,一條凡人的道路。   

許仙突地笑道:「不過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師姐,我原意常來坐坐啊!」   

「嗯?」   

「你做的桂花糕實在是好吃,而且經常和你這樣的美人,不用修行,大概也能益壽延年吧!」   

魚玄機笑了,這個師弟,依舊不由自主的說出些輕薄話來,但眼神卻永遠那麼清澈。彷彿對一朵花說:我愛你的美麗。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   

桌上的茶水尚有餘溫,但桌邊的人卻已離去。   

魚玄機望著杯中升起的裊裊青煙,忽然笑了。   

不過,別想我這樣就放棄啊!你這樣的表現反而讓我更想引你修行,看你能修出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來。這樣的性情,不該流轉於輪迴之內啊!   

筍兒躲在一邊,震驚的看著師傅散發出恐怖氣勢。悄悄的後退,想逃離師傅的視線。   

「筍兒,出來。」魚玄機頭也不回的說道。   

筍兒揉著衣角小心翼翼的走出來,可憐巴巴的說:「師傅?」   

「擅自偷聽師傅和師叔談話,該當何罪?」魚玄機的聲音毫不動搖。   

「筍兒去挑水、鋤地、洗衣、做飯好不好啊!」   

虐待未成年人兼使用童工的魚道長狠狠的拒絕了筍兒的建議,道:「這些為師自會料理,你去把我昨天教你的《問天十策》背出來,我晚上檢查。」   

「可是,可是,這是昨天才學的啊!」   

「還不快去!」魚玄機正色道。   

筍兒苦著臉應是,心裡發出一聲聲悲鳴:「師叔,你快來啊!」   

許仙小心翼翼的問面前一個穿著學院青衫的黑臉書生:「你就是寧采臣?」   

黑臉書生豪爽道:「許兄,在下正是寧采臣,你的行裝都準備好了吧!我們先坐船,再步行,大概兩日就可到金華。」   

「那就請寧兄多多關照了!」   

「好說,金華是我老家,到時還要請許兄到家裡嘗嘗拙荊的手藝。」寧采臣卻並不似尋常書生那麼客客氣氣。   

許仙驚詫道:「你,你已經成婚了?」雖然看他黑臉模樣應該不是那個寧采臣,畢竟無論什麼題材寧采臣都是個小白臉形象。但知道他已經成婚許仙還是鬆了口氣。   

寧采臣哈哈一笑道:「我不比許兄的少年多才,小小年紀就能進著覲天書院讀書,老哥我已經二十歲年紀,自然是成婚了。」他看許仙年少面嫩,從見面就小心翼翼的模樣,還以為許仙是第一次出遠門,就存了照顧之心。   

許仙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嫂子貴姓?是否姓聶。」他也知道這問題在古代實在有些無禮,但這時候為了平息心中的擔憂也就顧不得這麼多了。   

寧采臣果然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動怒,而是道:「拙荊姓王。」   

許仙終於深深的噓一口氣,放下心來,「請恕小弟無禮,只是我有一個鄉里就是嫁到金華,不由有此一問,對了,大哥沒有納妾吧!」許仙最後突然想到,時人妻和妾是兩碼事。   

寧采臣這才釋然,聽了許仙最後一句話,正色道:「我生平無二色,怎麼會納妾呢?」   

許仙放下最後一點擔心,但不知為何感到這句話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聽過的樣子!但他無暇多想,別過了來相送的潘玉,隨寧采臣上路了。   

北人乘馬,南人乘舟。許仙二人一路煙波,沿金華江而下。一路行來,許仙感覺寧采臣慷慨豪爽,雖然因為長自己幾歲,有時喜歡擺出老大哥的架勢。但一路上對許仙多有照顧,是個值得一交的人。   

「兩位官人,實在不是老頭子不守信用,只是船破成這樣,不修一修,實在是沒法走了。」船翁一面告饒,一面將船泊在江邊。原來今日不小心撞上一個江上浮木,老船早已腐朽,登時破了個洞,卻是沒法再往前了,若要修補,恐怕也要兩三日才行。   

二人下船一看,果然一個大洞在船頭,確實是行不得了。只是他們都不是刁鑽之人,將船費的余資付了,就打算步行去金華。許仙還想扣下剩下那段路程,寧采臣卻一揮手道:「算了,留給他修船吧。」   

船翁登時千恩萬謝,若是遇上刻薄的客人,恐怕餘錢都不會給了,能但扣下剩下那段路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但沒想到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   

許仙也只能搖頭苦笑,這兩日相處,他已經知道寧采臣家境並不寬裕,但對錢財未免太大方了些。   

接著就只能以足代船,以腳代馬了,好在二人都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而且船上狹小顛簸,此時棄了舟楫,踏上平地,走了一會兒出了點汗,反而更覺得舒暢。   

此時已是深秋,一路秋景連綿,姹紫嫣紅,路過一片楓林,只見滿山紅遍如同山火,更是絢爛。久困於城中的許仙見了如此景色,也覺得心神開闊,塵心消減。修行之輩能長居山中,觀這四時變化,確實讓人嚮往。   

不過若是年年歲歲都如此,恐怕也沒什麼趣味了,而且那時一心向道,洞中無日月,卻怕是沒有現在的情懷了。以此刻的「人」心看這些景色才有味道不是嗎?   

有一句話叫:鶴立雪上,愚者見鶴,智者見雪,禪者見白。許仙卻覺得見鶴是人之常情,見雪也是別有意趣,但真到了見白的時候,卻已經失了鶴,失了雪。   

沒有誰能得到一切,選擇必然意味著失去,在這一點上,即使仙佛也不能例外吧!見鶴的愚者,不過是想把握當下的生動,存此一念,憑你智者禪者,嘆又如何,笑又如何。   

整整走了兩個時辰,從午後走到黃昏,雖然包攬景色,不太覺得累,但天色將晚,也到了休息的時候了。   

寧采臣對許仙道:「這前面有一個破廟,我們且去哪裡休息一晚,明天再出發吧!」   

「好,就去休息一下好了。」   

說著閒話,二人又行了一呈,果然有一個破舊的寺院。   

許仙好奇道:「寧兄來過這裡嗎?」   

「沒有,小時候聽說過,不過聽說後來西邊新修了一條官道,這寺院離城又遠,這些和尚又不事生產,沒有香客,飲食沒了來路,就破敗了。」   

許仙「嗯「了一聲,就向寺內走去他們走來這條路荒草萋萋,大概也是荒廢已久了吧!想想從前大概也有車水馬龍的時候!興衰變化,不過世上常有之事。只是可笑那些化外之人,口稱脫俗,原來也是這世俗中人。   

寺中殿塔壯麗,依稀能見舊時繁華,只是蓬蒿滿庭,早已失了當年氣象。   

大殿中一尊高坐的如來像,已經斑駁的不成樣子,金漆褪盡,原來不過泥胎石塑。   

寺門牌匾早就被附近的鄉人劈了做柴燒,管你是「正大光明」還是「普度眾生」。只是若還有牌匾,許仙或許能知道這個寺的名字——蘭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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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00:08: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小倩   


二人唏噓了幾聲,繞過大殿,去往僧舍,果然見得東西兩個僧舍,只是雙扉虛掩。卻見南邊一個小舍,門戶如新。二人疑想,此處還有僧人,便不敢闖入,只是散步以待僧歸。   

又見殿東,修竹拱把,階下有巨池,野藕香殘,更顯得蕭索。   

日暮時分,有一士人歸來,打開南邊小舍的房門,二人趕緊上前行禮,表明來意。   

那士人甚是豪爽:「我也是寄居於此,這裡卻沒有什麼主客之分,孤居寂寞,能遇兩位已是幸甚。等下收拾行囊,來我房中小飲一番,不知可否?」   

許仙喜道:「正和我意。」也不用怎麼收拾,二人只是藉藁代床,支板作幾,隨意收拾一番。   

是夜月明高潔,清光似水,三人促膝殿廊,各表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   

許仙大驚失色道:「什麼,你叫燕赤霞?」   

許仙覺得自己腦袋很亂,《倩女幽魂》他看過不知多少遍,應該是明朝的事,但蒲松齡卻是清朝的人,當然這些故事都是他聽來的,口口相傳,卻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在何時何地。   

只是許仙此刻深切的明白到,大概就在此時此地了。   

燕赤霞奇道:「這位公子聽過我的名字?」   

許仙勉強應答道:「依稀間覺得熟悉,但又確實沒聽過。算了,喝酒。」   

寧采臣和燕赤霞都是不拘小節的人,也不在意,三人席地而坐,飲酒談笑,好不快意。   

有些神思不屬的許仙瞥了一眼寧采臣,心道:大哥,今晚你才是是主角啊!他已經想明白了,這該是書中的情節而非電影,那晚上應該不用打什麼黑山老妖這樣的大BOSS,最後在燕赤霞的幫助下躲過一劫的寧采臣,相當輕鬆的帶走了聶小倩,很一般大團圓結局,但很好不是嗎?   

不過是冥冥中的天意還是純屬偶然,只要在旁邊做個看客,路過也就路過了。說對那個小倩完全沒有心思是假的,但自己已經有了白素貞,何必去破壞人家的幸福呢?   

許仙放下心思,三人縱情談笑,都是正直之人,說起話來也就格外的對口味。寧采臣心疑燕赤霞是個考生,當時正當金華縣童生試,村鎮裡的學生都去赴考。不過聽其口音不是浙人,不由問道。   

「燕兄是哪裡人士?」   

「我是秦人。」換作現代就是陝甘一帶,聽過那裡人說話的人都明白,說起來話來天生就帶著一股樸實誠懇的味道,與燕赤霞的風範正是相稱。   

只是許仙問他為何來此的時候,燕赤霞卻只是笑而不答。   

夜色深了,三人相別,各自回房歇息。本來許仙該跟寧采臣同房而居,但他為了不影響他的桃花運,主動搬到另外一間房裡。   

許仙想著今晚要發生的一切,翻來翻去的睡不安穩,清冷的月光沿著破損的窗櫺灑入屋內,秋風低吟著劃過屋外的走廊,此情此境,真是比電影還電影。   

但他靜下心來細細的想了一想,今日發生的種種,自己該是在哪裡看過的。對了,是《聊齋誌異》那一篇《聶小倩》。寧采臣那句「我平生不二色」不就是在開篇中的一句話嗎?他仔細回憶,微微念叨著「適赴金華,至北郭,接裝蘭若。」這十一個字不就是這兩日二人的遭遇嗎?自己好像一頭紮進了那一篇文字中,如幻如夢。   

許仙不由一笑,自己穿越至今,不就如在夢中一樣嗎?玄虛深奧,光怪陸離,如果真的是夢,也該好好的做一場好夢才是。低聲吟誦道:   

「颯颯西風吹破窗櫺,蕭蕭秋草滿空庭,月光穿漏飛簷角,照見莓苔半壁青。」   

剛吟罷,屋外突然傳來了人生,在這空曠寂寥的荒山廢寺裡,格外的滲人。   

許仙悄悄的從窗櫺的破洞瞧過去,好在今夜月光明亮,月下同白晝無異,但月光照耀不到之處,卻黢黑一片,在這奇妙的夜裡,光與暗的分界格外分明。   

走廊外是佈滿秋草的空地,空地盡頭是一個矮牆,矮牆的另一邊卻是一個小小的院落。許仙注意過,那院落白日裡寂靜無人,此時卻有一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站在那裡。   

月光灑落,沒有影子。   

許仙屏住呼吸,更瞪大了眼睛,接下來的事情可以前世見不著的。   

果然,又來了一個彎腰駝背老態龍鍾的老婆子,穿著一身退色的紅衣服,頭上卻插著一個銀梳,在月光下反耀著光彩。   

許仙伸長了耳朵,立刻聽見。   

那婦人抱怨道:「小倩怎麼還沒來啊!」   

老婆子低頭咳嗽了兩聲說:「快了,快了。」   

婦人不喜道:「她最近沒向姥姥抱怨過嗎?」   

老婆子呵呵的笑了兩聲,像破風箱似的聲音讓許仙心裡一寒,只聽那老婆子說:「從她來這裡,你聽她向誰抱怨過。」   

婦人皺眉道:「這小妮子心思太深,不是自己人。」   

話音剛落,抬頭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幽幽的立在黑暗的角落裡,婦人心中一凜,這麼近自己的靈識竟然沒有差距,這小妮子的修為又高了。那女子目光幽幽的望過來,也不知聽到她剛才說的沒有,還是,一直在聽。   

婦人強笑道:「喲,這不是小倩嗎?看來真不能背後議論人,我和姥姥剛談到你,你這小妖精就悄悄來了,還好沒說什麼壞話。」   

老婆子用陰沉沉的聲音低聲道:「小娘子如畫中人一樣,如果老身是男子,怕是也被你勾了魂去。」   

小倩用清冷的聲音淡淡道:「這裡除了姥姥,誰還會說小倩的好?」   

許仙在黑暗中也暗讚了一聲,這小倩真是個絕色美人,比起電影裡的扮演者只好不差,更加上膚色蒼白,秀眉微皺,美目流轉間似乎包含著千般幽怨。那種略帶病態的柔弱之美,是任何演員都表達不出的。   

不過想想此等絕色將要屬了寧采臣,身為一個男人,也感到有些唏噓惆悵。老子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許仙既然見了可欲,心自然就有些亂,但自然不會做什麼。當他沉浸於每日必修的道法之中,呼吸吐納太陽之力的時候,種種情緒煙消雲散,心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平靜。無有悲喜,更沒什麼煩惱。   

神魂中那一團耀眼的太陽也開始煥發出光芒,修行至今已有小兒拳頭大小,光芒也變得更加耀眼,特別是在這樣的月圓之夜,總會有一絲絲清涼的能量湧入體內,讓那團躁動的太陽不那麼爆烈,卻同時能夠吸納更多的光。   

這時候,神魂中的光芒就格外熾烈些,不過當然,這光芒是普通人瞧不見的。但這蘭若寺裡真正的普通人也就寧采臣一個吧!   

首先驚覺的是燕赤霞,他隔著牆壁直直望著許仙休息的位置,心道:卻沒想到這許仙竟然是個修行者,看著功夫,道行恐怕不在我之下,我白日裡竟然沒看出來,真是奇怪。   

但他是疏闊的性子,別人不提,他也不去深究,修行者各有各的道路,雖然少見,但也不會見了就換帖拜把,拉幫結派,那是凡間的所謂江湖中人最愛干的事情,因為軟弱才需要同夥。   

修道者即便在這凡塵中相遇,一談一笑,今宵過罷,明日亦為陌路。不是無情,是當他們走上這條大道的時候,也就注定了孤獨。   

小倩剛剛走到寧采臣的門前,素手探出輕輕放在門上,門閂早就壞了,她只要輕輕一推,便可走進自己的宿命,但此時旁邊的院落髮出金色的光華。   

小倩望著那金色的光芒,眼眸一凝,收回了手,緩步向著許仙的房間走去。   

閉著眼睛的許仙還不知道,他在無知無覺間改變了什麼?   

小倩逾靠近許仙的屋子就逾感覺那光的灼熱,對陰鬼之身先天具有克制的效果,如果不是她修煉有成,恐怕連靠近都不能。   

小倩輕盈的腳步越來越遲滯,但還是堅持著走下去,終於她的手放到了許仙的門上,輕輕一推,房門「吱」的一聲怪響。   

門開了!   

瞬間增大的灼熱感讓小倩有一種燒起來的錯覺,但隨著這金黃色熾熱的光芒,一絲熱度投進她冰冷的身軀。   

小倩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心頭巨震,這不就是自己需要的陽氣嗎?   

妖鬼之類修行,依賴於月華。「對月吐珠」說得就是妖怪在深夜,將自己的內丹吐出來吸食月華,鬼魂雖然沒有內丹,但依靠月華修行這一點卻是相同的。   

但鬼物修行,卻有一個門檻,若不能過就至多做一個鬼仙,卻難成大道。這個門檻就是需要生人陽氣。但太陽之力何其灼熱,就是星宿海中,靠吸取星力修煉的正經修道之人都難以利用,更何況這些妖魔鬼怪。   

而如今許仙所煥發出來的光芒,卻正是極為精純的陽氣。
  
小倩在門外躊躇了一下,卻聽裡面傳來一聲「什麼人?」原來許仙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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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00:25: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洛神賦   

小倩頓時感覺灼熱感消失,整理好心情,整整衣衫,作出笑容,走進屋內。   

許仙看著飄進來的女子,注意到,月光下竟然是有影子的。疑惑道:「你是何人?」他正在納悶,聶小倩不是應該正合寧采臣廝混嗎?怎麼來自己這裡?難道走錯門了?   

「深夜寂寞,感君獨居,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小倩笑語嫣然,含羞帶怯。   

小倩的聲音輕柔悅耳,兼之這十六個字也說的極為文雅。   

但許仙立刻總結出兩個字——「上床」。且不說這樣破壞劇情的事兒許仙做不出來,而且他依稀間還記得,這是單純的色誘,如果真的動了色念,怕是連小倩的手沒摸上就立刻被幹掉了。   

所以許仙非常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你還是給我跳個舞吧!」   

許仙非常痛苦的發現,自己是個特俗的人,他原想直接拒絕讓小倩趕緊去找寧采臣聯絡感情,但這句話不知不覺就從嘴裡溜出來。   

『算了,算了,既然都說出來,那就隨便瞧瞧吧!』許仙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聶小倩。   

聶小倩依舊笑盈盈的,稍稍平息心中的殺氣,手中的骨刺重新收回袖裡,對方不動念,她也不敢出手。對方動色心而後被殺,和強行殺掉對方完全兩碼事。其間牽扯功德因果極為複雜,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平白無故的殺人,極容易帶來無法承受的劫數。   

只是跳舞嗎?   

聶小倩生前倒是學過,只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跳過了。慌林古寺,孤墳野鬼,想跳又跳給誰看呢?   

只是今日為了在修行的道路上更進一步卻也顧不得許多了,小倩轉纖腰,抬蓮步,舞雲袖,開始她這許多年來第一支舞蹈。   

有風有月,舞名早已忘卻,亦沒有樂師奏樂。初時尚有滯澀,但此刻她的身姿輕盈,又豈是曾經的她所能比的,行雲流水,無需音樂,音樂就已經凝固在她的舞姿之中。   

寂寂的月光中,唯有她的身影舞動,彷彿月光也在圍著她旋轉。   

小時候娘親總是逼自己學舞,自己總是不願學,如果現在她能看到,一定會很高興吧!   

「我不要做舞姬!」自己曾經那句任性的話此刻又化作的誰的傷。還記得那時娘親看著自己呆了半天,伸出手卻沒有打在她臉上,而是轉過頭抹去眼淚,以後再也沒逼過她學舞。   

是的,娘親從前只是個舞姬,後來也只是個妾室。常常躲在爹爹的懷裡流眼淚柔弱女子,卻在爹爹走後,又笑嘻嘻的對自己說:傻丫頭,娘是哄你爹爹的,看以後誰還敢欺負咱娘倆。   

很會流淚娘親那一天卻故意別過了臉,藏起了她的眼淚。很會哄人的娘親笑著對自己說:「不學也沒關係。」   

只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回不到那個小院子裡,見不到蹦跳的小狗,見不到威風的爹爹,見不到跳舞很美的娘親。來不及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不知何時,舞停了。亦不知何時,兩行清淚掛在她清冷的容顏上。   

「對不起。」一聲道歉打破二人之間的寂靜。   

小倩恍惚間以為那是出於自己口中,但從那些往日的雲煙中清醒過來,抬起頭卻見許仙用歉意的目光望著她。   

這唯一的觀舞者,剛才早已沉醉與她的舞姿中,心中唯有《洛神賦》中的詞句在心中迴蕩: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直到看到她臉上的清淚。   

許仙不禁問自己,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啊?讓這樣一個女子流淚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結果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彷彿在路邊看到一朵美麗的蘭花,賞一賞她的美麗,嗅一嗅她的芬芳,邊已經足夠了,難道一定要將她採摘下來才算是愛花之人嗎?她自有她自己的心事,也自有她自己的幸福!   

「你去吧!」當許仙這淡淡的三個字出口,已經不是為了什麼寧采臣與聶小倩的宿命情緣,而是為了讓面前這個女子真正的得到幸福。   

聶小倩正在感激著娘親,也等待著將要發生的一切。但沒想到換來了卻是這三個字,他為何而道歉,為了剛才的唐突嗎?   

月光與黑夜在屋裡構成一道奇妙的分界線,聶小倩站在月光中,宛如謫落凡塵的仙子,但心裡卻是無盡的黑暗,那看著坐在黑暗裡的少年,目光灼灼,彷彿要放出光彩一般。   

那目光中的真誠與祝福讓她一愣,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但她在心裡搖搖頭,堅定了自己的意志擺出一個笑容道:「公子覺得奴家的舞不美嗎?」   

許仙搖搖頭說:「美,美極了,但是聶小倩,夜已經深了,你該走了。」心裡添一句:到你命中注定的人身邊,而我將在西湖邊等我命中注定的人到來。   

小倩露出疑惑的神色:「公子怎麼知道我叫小倩呢?」   

許仙卻忘了剛才小倩還沒告訴過她自己的名字,不過他反應也不滿,解釋道:「我剛才看到屋外幾個人說話,其中有你。」   

小倩歪歪腦袋道:「可是她們也只是叫我小倩,沒說聶字啊!」   

許仙暗道:女人聰明成這樣可怎麼得了。不得不再解釋道:「我出門前卜過一卦,說是會遇到一個姓聶的女子,我一看你就猜是了,那算命的還真厲害啊!」許仙乾巴巴的解釋著,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聶小倩卻一聲驚呼「啊,真的嗎?」她的修為也能夠占卜,前些日子她清楚的算出近來會有一段姻緣,但今天再算,卦象卻忽然亂做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難道是這許仙?小倩默默尋思著。   

許仙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道:「你先別走。」小倩正疑惑他反悔,動了色心,卻猶豫要不要他性命。   

卻見許仙在背囊中翻找,拿出一張宣紙來。然後研墨動筆,趴在書桌上奮筆疾書,卻不知道寫些什麼東西。好奇的湊過去一看,才寫了幾句,但她已經知道許仙寫的是什麼了,乃是曹子建的那篇《洛神賦》。   

這個世界,三國還是存在的,這篇《洛神賦》自然也是千古名篇。雖然許仙不是找不出聶小倩沒看過沒聽過的詩詞歌賦來寫,但他實在不願借別人的文采來騙取這眼前女子的芳心。   

坦坦然一篇《洛神賦》正合了小倩的舞姿與許仙此刻的心情,奮筆疾書,小倩不知何時站在身邊為他研墨,看著一臉認真的許仙,表情有些古怪。   

許仙擱筆,將紙捻起來輕輕吹一口氣,交給小倩,道:「小倩,今日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期,這個就送給你了,算是表示我的歉意吧。不喜歡出門丟掉也行,但不許當面丟掉!雖然憂愁的你很美,但真的希望,你能夠快樂些,哎,又說無聊的話了,好了,再見了,聶小倩。」   

小倩表情複雜的接過那一篇《洛神賦》,許仙眼中的祝福和期許讓她感到有些自慚形愧。   

我配不上這樣的讚譽吧!他真的是我卦象中那個人嗎?小倩思量著一欠身,退出許仙的房間。   

世上詩詞歌賦無數,但她背的最熟的就是這篇《洛神賦》,那時候娘親總掛在嘴邊,閒下來就要吟誦,那也是爹爹第一次送給娘的禮物。娘吟誦時候的笑靨,依稀還在眼前。   

卻不知絕美的舞姿,大多數人見了都會想起這篇《洛神賦》。只是先入為主之下,總感覺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聶小倩神思不屬的繼續她的任務,推開寧采臣的房門,臉上連笑容也懶得做,只是見了寧采臣才擠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道:「月夜不寐,願修燕好。」
  
寧采臣早已被驚醒,見者人間絕色也不動念,而是正容道:「我乃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怎能不顧禮義廉恥……」他還想說下去,卻見小倩冷冰冰的「哦」了一聲,轉身就走。

剛走幾步又想起什麼的樣子,回身拿出一塊金子,放在床上。若是貪財,必死在這塊金子之下。但寧采臣果然是正直無私的大丈夫,立刻將金子扔出去,慨然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不義之財……」   

他再一次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唯一的聽眾已經走到門口了。於是郎無情妾無意之下,小倩一分鐘都沒用就從寧采臣的房中走了出來。她剛才大致瞥了一眼,這寧采臣正直慷慨陽氣極盛,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那篇《洛神賦》,無暇多想,只想趕緊找個地方靜一靜,想一想將來的出路。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破壞一段宿世姻緣的許仙,此刻正心滿意足的為自己有一次戰勝了不可能戰勝的誘惑得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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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00:3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學劍   

月光中,小倩獨自坐在樹下,依稀間,許仙那雙眼睛還在眼前浮現。   

一張蒼老的面孔突然出現在小倩面前,沙啞著聲音問道:「你在想什麼?」   

小倩連忙欠身行了個禮道:「姥姥,小倩沒想什麼。」   

「今晚如何?」   

「兩個人都不受小倩的誘惑,按咱們的規矩,是不能傷他們的。」   

「是嗎?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小倩暗自鬆了一口氣,自從化作鬼以來,一直跟著姥姥,一面修行一面助其殺人奪取精氣。而今也有數十載了,時間長到自己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去的地方,如果沒有修行上的難關,自己或許會一直這麼下去。   

其實要得到陽氣還有一個極為簡單的方法,那就是與人交合,但清白之身又怎能輕易自污,這也是她在眾女鬼之中頗受排擠的緣故,鶴立雞群的感覺並不一定好受,更何況還是她還是只是一隻小鶴。   

小倩原本的打算便是找一個值得託付終身而又陽氣旺盛的人,與之結為夫妻,在不傷其身的情況下慢慢積累陽氣,雖然緩慢但勝在精純而且不受劫數,但今日見這許仙卻讓她看到了一條嶄新的道路,不必污了清白,只要呆在他身邊,就能得到陽氣。只是他早晚要離開的,到那時候自己要怎麼辦呢?   

夜色更深了,許仙猜想著,聶小倩怎樣了?寧采臣怎樣了?遠在杭州的潘玉怎麼樣了?遠在未來的白娘子又怎樣了?而自己究竟要怎麼樣呢?   

他拒絕了那個美麗師姐的邀請,因為他還放不下這俗世,而不僅僅是一個白娘子。但他同樣沒有放棄道法的修行,並非貪心,而是修行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就算成不了什麼正果,也可以修身養性,反正晚上修煉又不浪費什麼時間,就算一無所成也沒什麼後悔。   

第二天一大早,許仙就起身洗漱,他作息時間和天安門廣場的升旗時間非常相近,都是以日出為標準的。推窗深深的呼吸一口清新涼爽的空氣,天方拂曉,昨夜的一切恍然如夢,只有過來打招呼的燕赤霞才讓他清醒的意識到這一切並非是自己的一場夢境。   

許仙趴在窗檯上笑著打招呼:「燕兄,起得真早啊!」許仙看他身背長劍,恍然道:「你這是要練劍?」   

燕赤霞道:「正是,許兄弟,有沒有興趣來試試啊!」他也在詫異,昨晚感覺到的那種力量現在幾乎完全感覺不到了,面前的許仙與常人無異,暗讚許仙的道法神奇。   

許仙立刻道:「好啊,我對你可是仰慕已久啊!」劍仙啊,神奇啊,如果按照聊齋上的情節看,這燕赤霞可是比什麼黑山老妖還要強的BOSS級人物啊!雖然書裡好像沒什麼黑山老妖的說。但他隨便送了寧采臣一個劍袋就能收服妖魅,使之化為清水。   

本來只是寒暄一下的燕赤霞有些鬱悶看著一臉興奮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許仙。納悶的想:我們昨晚才認識,你如何仰慕已久。   

「師兄,你看我資質如何,是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啊?」許仙做了個健美動作,勉強還有點小肌肉。   

燕赤霞非常誠懇的搖搖頭:「絕對不是。」   

許仙也不氣餒,反正也被打擊慣了「那你隨便教我兩手就行,什麼獨孤九劍、如來神掌都行。」   

燕赤霞納悶道:「你說那兩樣在下聞所未聞,不知道是什麼高妙的法門,我只是練了尋常劍俠,只懂得一些尋常劍術。」   

許仙做一個長揖:「還請燕兄不吝賜教。」   

燕赤霞被他纏不過,嘆道:「罷了,罷了。」回屋拿了一本書出來,交給許仙道:「這《猿公擊劍圖》也是我時常習練的,你拿去吧!」   

許仙聽了這麼土的名字正有些失望,突然想起古代劍俠志裡的一個人物。   

越女擅劍,越王召之,路遇老翁,與之比劍,三合之後,不敵而躍樹上,化白猿長嘯而去。後世就稱之為白猿公。   

許仙打開書一看,果然都是一個個白猿在舞劍,不由大為驚喜,連忙向燕赤霞道謝。許仙心中的武俠迷的熱血一下字沸騰起來,這才是想像中的武功秘籍啊,和道德經完全不同。許仙滿臉「愛意」的撫摸著書皮,完全沉浸在得到武功秘籍的幸福中,至於會不會成為絕世高手什麼的,反而不在考慮之中。   

燕赤霞見他是真心喜歡,也覺得歡喜,乾脆將背上的長劍解下送與許仙道:「我看兄弟是富貴中人,但磊落坦蕩,將來若真有心於此道,可以拿此劍到青城山來尋我。」   

許仙接過一看,青光瀲灩,端的是一把好劍,劍柄上篆刻著青虹二字。訝異道:「這難道是曹孟德那把青虹劍?」倚天劍、青虹劍是曹操的兩把寶劍,青虹劍揚名天下卻是因為常山趙子龍那長阪坡一戰,此劍砍鐵如泥,鋒利無比。不但但是把寶劍,更是個古董,若論起來恐怕價值千金也有。   

燕赤霞慨然道:「正是那把青虹劍,是我初時學劍時候用的,而今我劍氣已成,卻不需要這把凡劍了。」他見許仙也是個修煉之人,也就不再掩飾,坦言自己是個修行者。   

許仙算是見識了這劍俠的慷慨豪邁,雖是一面之交,千金之物,亦不足惜。許仙也不多說,一抱拳算是謝過,這種時候推推讓讓反倒是小家子氣了。
  
燕赤霞也喜他這種灑脫,兩人相談了一會兒,突然聞得東廂房傳來人生。   

原來是一個考生攜著書僮來金華應童生試,縣官做考官,考試自然也是在縣裡。這時候金華城裡房價甚高,就在這蘭若寺裡暫住。   

許仙臉色一變,突然想起這兩個人今天怕是有殺身之禍,雖然是緣由是他們自己貪財好色,但許仙對這種「釣魚」殺法,實在不敢苟同,就生出了「救人一命」的心思。   

一個書生打扮的圓臉年輕人正站在廊下看風景,屋裡小書僮正在收拾房間。   

「請問兄台哪裡人士?」許仙問道。   

書生皺眉道:「你是何人?」神色間卻不怎麼歡迎,他還以為許仙也是來應試。   

許仙道:「在下許仙,是覲天書院的學生,奉命來金華辦差。」   

「什麼!覲天書院?兄長在上,受小弟一拜。」那書生立刻傲氣全無,躬身行禮。稱明顯比自己小著幾歲的許仙為兄長。   

許仙心道:我就知道你吃這一套。儒林中人最重什麼?官銜嗎?錯了,是學歷。拋開正式場合,官員們聚會,分個上座下座,第一個要排的卻不是官職大小,而是學歷高低。秀才則比童生整整大了一級,也由不得這書生不恭敬。   

許仙坦然受了他這一禮,道:「你可知你危在旦夕。」   

書生心下不喜道:「兄長哪裡話,小弟好好的,怎麼會危在旦夕呢?」   

許仙具言寺中有鬼怪,傷人性命,並把昨晚之事與他說了。但那書生眼神閃動,似乎別有所想。許仙知道他將信將疑,但也知道,這種事確實是口說無憑。   

這時候,寧采臣走進來,只瞥了那書生一眼,已知他身份,微微頷首,算是大過招呼,便轉向許仙道:「咱們這就走吧!東西且不用收拾,送完請柬,我們還要路過這裡,這種時候恐怕金華書院裡也沒有給我們留的空房,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到我家裡去盤旋兩日吧!」   

許仙趕緊道:「寧兄,昨夜是否有女子到你房中。」   

寧采臣雖然訝異許仙怎麼知道,但也不偽飾,道:「是有一個,不過被我說了兩句趕出去了。」   

「恐怕是鬼魅吧!」   

「什麼鬼魅,我們也是讀聖賢書的,難道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而且就算是鬼魅又有何懼。」寧采臣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他心裡也覺得痛快,終於把話說完了。   

許仙苦笑著站起身子,對那書生道:「話已至此,請君自決,最好是速速離去,若是不能也要學我這位寧不要動邪念,才能保得性命無憂。」說完一拱手就離去了。   

那書生唯唯諾諾,連聲道謝。   

書僮聽聞有鬼早就怕的不行,問那書生「公子,我們走嗎?」   

「走?走個屁,我就不信這青天白日還能有鬼?他們自己不走,卻勸人家走,真以為本公子是傻子,覲天書院了不起啊!」有些話他卻沒同書僮說,如果真是鬼,也是個豔鬼,兩個傻子不會享福。而且他猜測大概是勾引了附近的女眷,怕外人聲張出去才騙他走,若真是那樣,他非要分一杯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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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00:3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俠客行   

晚上,許仙二人回到蘭若寺的時候,才知道書生死了。許仙聽到消息一愣,隨後嘆息一聲,自己終歸是救不了他。但路是自己走的,別人所能做的只是提醒幫助,而不能替你做選擇。   

兩人都是膽色過人之輩,到東廂房看了一看屍體,屍身上毫無傷痕,死去的書生臉上還帶著迷醉的笑意,只有足心有一個小孔,隱隱有血流出。這種詭異的場面,饒是二人膽氣不凡,也抽了一口冷氣。   

那書僮只是對著屍體哭泣,只是哭的是自己,主人莫名其妙的死了,就算能洗脫干係,他的下場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細細的聲音更增添了一股陰冷的氣氛。   

許仙同寧采臣在佛殿內點起一堆篝火,趨一趨寒氣,今日二人買了些東西打算晚上邀燕赤霞共飲,算作答謝昨日的招待。火上煨了酒,紙包的熟食放在一邊,二人都有些沉默。本來也讓那書僮過來,但那書僮推說要收拾一下東西再來。   

許久之後,依舊不見那書僮來,許仙耐不住去尋他,卻在院子的草叢裡發現那書僮的屍體,胸口一個洞,心已經不知去向。旁邊一個包裹灑落些許金銀,想是這書僮想捲了財物逃跑,卻不知邪唸一聲,惡鬼臨門。   

篝火熊熊,身後便是莊嚴寶相的佛祖,是佛法無邊也拿人心沒有辦法?還是這惡鬼殺人也是佛法的一部分?不然為何有六道輪迴?為何有陰司地獄?   

許仙坐著,思量著,這二人的死本就是書中應有情節,他已經盡了人事,自問無愧於心。對於他們貪財好色的行徑,也沒什麼好感。但總有些煩擾糾纏著他,好好的人,就這樣死了嗎?貪財也好,好色也好,不過人之常情,就像釣者放下魚鉤,魚兒吞食魚兒,就算是活該嗎?   

燕赤霞回來才讓這庭中凝滯的氣氛為之一送,肩寬臂長的他大步走進殿中,哈哈笑道:「我剛進這寺門就問道這酒味了。」卻又注意到兩人異樣的神色「怎麼了,都哭喪個臉。」   

許仙看著著粗豪漢子,也感覺多了些安全感,就把今日的事一說。   

燕赤霞皺著眉頭,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怕是妖魅害人吧!不過人心不移,妖魅難以侵害。」語氣中含著輕蔑的味道,卻不知道輕蔑的是鬼還是人,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   

寧采臣朗聲道:「正是這個道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燕兄,為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   

許仙暗自皺眉,還是不能完全認同古人的思路,但燕赤霞長居於此,雖然每日早出晚歸,但以他的能力,該是知道這裡有鬼魅的,為何不管?   

想想妖魅殺人的方法,許仙感嘆,這位大概感覺死的人都是咎由自取吧!只是貪財好色就算是該死,也不該死在這樣陷阱之下。命由天定,路卻是自己的,許仙不想質疑別人的選擇,但卻下定決心要一掃這蘭若寺的鬼魅魍魎。青虹劍就躺在身邊,但還需借一人之力。   

三人飲酒吃肉,三個正直豪爽之輩遇到一起真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黑沉沉的大殿裡,仰俯無愧於天地的豪氣、俠氣、正氣充斥整個殿宇。   

大殿外更深的黑暗中,無數幽幽窺視的目光,為這氣息所震懾,哪裡敢靠近。   

酒到酣處,許仙笑問燕赤霞生平所為。   

燕赤霞只是略略談及,並無絲毫自矜之色。寧采臣這才知道面前這男子是個劍俠,頓起興趣,也是連連追問,燕赤霞無所隱晦,也都坦然道之。既不故作謙虛,也不浮誇自矜。   

誅奸佞之徒,戮不義之輩,四顧而殺人,十步不留身。   

如此種種,聽得二人都是心馳神往,恨不能自己就是那仗劍之人,寧采臣當場便要從師此道。   

燕赤霞道:「君姓剛直,可學此道,只是家中高堂尚在,怎能不取功名以侍奉老母。」   

寧采臣立刻正色道:「燕兄言之有理,是我唐突了,百善孝為先,不孝之人,也談不上什麼俠義。」說完就自罰一杯。   

談笑著,肉已吃盡,酒還有餘。許仙卻覺得對此二人,何須別人灌酒,自然酒到即飲,聽了燕赤霞那些事蹟,更是不浮一大白不足以快己心。   

「我聞一詩,正是為君所做。」許仙說罷就高聲誦道:「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鎚,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燕赤霞念叨著「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眼神越來越亮,大笑道:「我輩也算修行中人,歲數卻不過百年,與常人無異,所求為何,不求長生不老,但求死而無憾。」   

飲熱酒澆胸中塊壘,持冷刃舒心中意氣。這世俗雖晦暗不明,但自有一人仗劍獨行。  

許仙深深的吐出一口酒氣,高聲道:「請借劍一觀!」   

燕赤霞慨然出示,長不盈尺,熒熒然一小劍也。目視許仙,濃眉下,一雙雪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許仙又道:「請借劍一用。」直視著燕赤霞一雙利劍般得到眸子,因為無私,所以剛強。   

對視良久,燕赤霞縱聲大笑,「好好好,今日燕某人便為君蕩清妖氛,還此地一個朗朗乾坤。」  

說罷棄了劍囊,將手中小劍高高拋起,一聲長嘯,小劍迎風而長,化作一道劍光飛馳而出。燕赤霞一躍出了殿外,許仙也持了青虹劍緊隨其後。   

黑暗中傳來無數驚恐憤恨的叫聲,劍光照耀之處,立刻沉寂。燕赤霞的笑聲卻比這劍光更為耀眼。   

寺中許多年來害人的、被害的、被害化鬼又害人的。惡鬼夜叉不知凡幾,此刻遭逢大難,咬牙切齒,蜂擁而起。   

階下的荷塘中爬出幾個略似人形的鬼物,撲向燕赤霞,空中飛旋的劍光一閃俱都洞穿,鬼物癱軟看去卻是一灘腥臭的污泥。一隻電目血舌夜叉嚎叫著飛來,燕赤霞並指如劍虛空一指,夜叉立刻墜地。疾步跨過走廊,卻在拐角處伸出一隻巨手虛抓過來,看它聲勢若是被握中金石也要碎裂,但抓到燕赤霞卻如被針刺,登時縮了回去。   

許仙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如此多的妖魔鬼怪,想想自己竟然住在這麼一個鬼窟中,也冒出一陣冷汗。但看燕赤霞臉色如鐵,了無懼色,酒壯豪情,許仙高聲道:「燕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這時一道若實若虛的黑影撲向許仙,許仙反手一劍揮去,那黑影獰笑道:「凡劍也想殺我。」聲音淒厲無比,避也不避。   

許仙只管一劍斬下,那黑影登時化為兩端,發出一聲驚呼:「怎麼可能?」扭曲著還想聚合在一起,許仙又數劍斬下,立時化為青煙消弭,怨毒的詛咒許仙充耳不聞。他的身上開始透出淡淡的金光,手中的青虹劍也染上一層金色的華彩。   

一雙金色的眸子漸漸透出一股無情的味道,疾走兩步跟上前面燕赤霞,正受圍攻的燕赤霞壓力一減,感受一股淡淡的暖意。身後許仙身上的金光越來越強烈,照耀在群鬼身上都發出一陣痛呼,如受炙烤。   

一聲冷哼,那隻巨手再一次抓來,這一次卻是抓向許仙,燕赤霞的劍光正飛馳在三丈以外,馳援不及。許仙修行有道,但身軀還是凡人之軀,如何受這一抓。   

許仙揮劍一擊,火花飛濺,竟然不能斬破。這時巨手已經抓住了許仙,只要一用力就可將許仙捏的粉碎。   

許仙也知到了生死關頭,強力將主星加持到極致,一瞬間散發出來的光芒彷彿在院中點燃了一個小太陽。金色的光芒化為金色的流火,巨手以比抓燕赤霞時候更快的速度收回手,手上已經燃起了火焰。

  煊赫的火焰帶著燃盡一切的氣勢,燕赤霞也眼睛一縮脫口而出「太陽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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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00:43: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鬼巢   


蘭若寺一個角落裡,一個婦人拚命的甩著手,但上面金色的火焰不但沒有消減,順著手向上蔓延,婦人一咬牙,狠狠將整隻手臂斬下,傷口處流出青色的血液。地上的手臂被斬下就不復人形,變作一直鬼手扭動燃燒著,只至燃盡方休。   

婦人看著這一幕既驚又懼,臉上的怨毒卻更加深刻,即使是一張人臉也猙獰如惡鬼。「小蹄子還不趕緊上,擋不住那燕赤霞大家一起完蛋,沒想到寺中還來了這麼個厲害人物。」   

旁邊一個年輕女子看著這一幕眼中似乎也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正是聶小倩,她心中也是叫苦,她願想今晚就去找許仙請他帶自己離開這蘭若寺,卻沒想到晚上竟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是,姨娘。」小倩低聲應了一聲,就轉身向著打鬥的方向走去,卻沒有看到那婦人看她的目光如何的刻毒,那隻殘存的左手也慢慢張開,向著小倩虛抓過去。   

小倩恍若未覺,婦人堅定了殺念,正要動手的時候,小倩卻突然回頭調皮一笑。那笑容就彷彿狡黠的小女孩找到了娘親藏起來的糖,帶著小小的得意和滿足。   

婦人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女孩子露出過這樣的笑容,在婦人的眼裡,她總是柔弱哀怨,多愁善感的。特別是她瞥著眉頭如西施捧心般的美麗,更是讓婦人嫉恨不已。只是她從未想過,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如何在這樣群鬼環視的鬼窟中生存下來,並留著一身清白之身的,難道只是受寵於姥姥嗎?   

小倩滿頭青絲披散,在夜風中微微飄揚,著桃木髮簪不知何時被取下,持在手中,另一隻手卻拿著一個黑色娃娃,木簪深深的刺入娃娃中,婦人渾身僵滯,喉嚨裡格格作響「怎,怎麼可能?」   

婦人不敢相信,區區巫蠱娃娃怎能對付得了自己,就算小倩隱藏實力,也絕不可能比自己還強,自己的修行年數遠在這小妮子之上。可是麻木的身體,卻在提醒著她的失敗。   

小倩一手掩著嘴輕笑著,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抓住娃娃,用拇指將髮簪慢慢按的更深。「姨娘,這青絲咒結的味道還不錯吧!」   

婦人勉力一看,那娃娃竟然是用髮絲編制而成的,材料的來源無疑是自己。她突然想起近些年來小倩的工作——梳頭的婢女。每天看小倩不情不願的幫她梳頭,卻是她每天最愉悅的時候。隨著髮簪越刺越深,婦人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青絲咒結,集受術者三千青絲,以妙手結成傀儡,就能至之死地。只是這術成的條件也極為嚴苛,髮絲不能是剪斷拔掉,必須是完全自然脫落的,非是親信根本無從施為。這個術偏門到沒有人想到會有人會有人用這個術。   

三年的隱忍只為一個可能,今天終於用上了,髮簪穿透娃娃,娃娃無火自燃,婦人看著自己的身體燃燒著,卻偏偏感不到任何一點痛苦,一種莫大的恐懼將她吞噬,只至死亡。   

小倩將髮簪收回袖中,娘親的話猶在耳畔「小倩,要學會哄人才不會被別人欺負!」小倩臉上浮起一個哀婉的笑容:「娘親,小倩很會哄人是不是?」   

蘭若寺中,在那一瞬間的光耀中,小鬼連嚎叫的來不及直接化為青煙,大鬼也哀嚎著潰散,許仙感覺頭痛欲裂,魂魄中那團光芒也黯淡了許多。但偏偏還散發著一種極溫暖卻又極無情的意識支撐著他,使他不能昏厥。彎著腰咬著牙撐了一會兒,對身邊的燕赤霞說,「走,去誅敵首。」   

燕赤霞毫不掩飾眼中的讚許之色,也不來扶許仙,只是大步走在前面,許仙果然毫不遲疑的跟在身後。   

路人果然輕鬆了很多,沒有多少鬼物阻攔,兩人行的極快。前面就是圍牆,只要越過去就能到寺外的一片亂墳崗,老妖的巢穴。   

「許公子救我!」一聲嬌呼阻住二人的去路,燕赤霞心中一凜,又是一個可以靠近自己身邊的鬼。但聽聞她那一聲呼救,才沒有一劍斬下,劍光停留在小倩身邊,一圈圈游魚般的環繞,小倩的臉色更是蒼白,渾身顫抖著,如寒風中伶仃的小花,惹人憐愛。   

「小倩十八歲夭折,葬在蘭若寺外,為妖物所迫,為奴為婢,不得已而害人,昨日見到公子誠意,就想讓公子救我出苦海,雖知自己罪孽深重,望君憐惜。」小倩說完就跪在地下,滿臉期待的望著許仙,視身邊的劍光如無物。   

燕赤霞望望許仙,許仙強撐著身子對燕赤霞點點頭,又搖搖頭。燕赤霞明白許仙有相救之意,卻把決定權交給自己,看了一眼地上輕盈的女鬼道:「其氣輕靈,不是個靠吸人精血修煉的。」   

許仙點點頭對聶小倩道:「起來吧!」聲音平淡的連自己都吃了一驚。他在使用魂魄中太陽之力的時候,似乎格外的冷靜淡漠,不為外物所動。   

無暇多想,二人一鬼趕到寺外,一路上聽小倩講這老妖種種事宜,雖不可盡信,但總有個參考。但越聽燕赤霞的眉頭就皺的越緊。如果眾鬼是吃羊的狼,那老妖就是吃狼的虎,經常直接從鬼屋身上掠取精血,眾鬼都反抗不得。   

小倩還有些話沒說,那就是老妖從來沒有從自己身上掠取過什麼,這也是她遭眾鬼妒恨的緣由之一。有人說她受姥姥寵愛,但小倩實在沒從那種麻木的臉上看出過什麼寵愛的含義,反而數十年來同眾鬼一樣被老妖藉著屍骨束縛在這裡。是以如今帶著許仙二人去老妖的巢穴也沒什麼心中不安,只是她有些猶豫,這兩個真的是老妖的對手嗎?   

這個問題燕赤霞也正在想,但無論如何,大丈夫行事,只要下定決心,只有毅然行之,雖是地獄火海,亦無怨無悔。   

至於許仙,這個本來最應該害怕的人,此時卻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從未使用過魂魄中太陽之力的他,今天第一次使用,心裡卻平靜如水,難起半分波瀾。   

只見一片亂墳崗的最高處一顆巨大的白楊樹靜靜佇立著。樹上有烏巢,正是小倩所說的埋骨之地。   

黑暗中,墳塋處處,鬼火嶙嶙。在黑暗中映成一片綠色的海洋,碧火聚散離合,無數的悲哭聲、厲笑聲、喝罵聲,喊殺聲充斥耳際。聞之使人心驚,若是凡人只怕會被駭死當場,就是尋常修行者也要驚心動魄。   

燕赤霞凜然無懼,毅然向前。許仙保持著淡淡的金光,跟在後面,面目平靜的彷彿不是要面臨一場死鬥。   

小倩哀哀切切的跟在他們身後,不知有多少罵聲衝她而來,背叛者的感覺從來不會太好。即使是她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前面的許仙突然一停,小倩神思恍惚差點撞在他背上,一隻手抓住她纖細的皓腕,傳來一陣溫暖,不知何時,那光芒不再刺眼。   

小倩被光芒中的人影扯著,跟在身後,心裡突然恢復了平靜,這就是自己決定要相許的人嗎?   

許仙卻在想著:如果她稍有異動,立刻用他剛掌握的太陽真火煉殺。一路行來,拚命吸納太陽之力,感覺星宮中那團光芒又亮了起來。平日的他絕不會有如此算計決絕,只是在不斷吸納太陽之力的時候,理性前所未有的佔據上風。   

「咳咳咳。」乾癟無力的咳嗽聲卻傳遍整個山崗。白楊樹下,一個老太婆懶懶駝著背坐在那裡,咳嗽聲就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山崗立刻平靜下來。   

「姥姥!」小倩感情複雜的呼了一聲。   

姥姥卻只是用渾濁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道:「來了。」   

那聲音淡淡如常,卻讓小倩差點落下淚來,因為數十年來,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燕赤霞如臨大敵,他感到面前這個老太婆是個極難對付的敵人,這裡又是她的地盤,此次恐怕是一場生死攸關的苦鬥。只是一絲疑慮滑過腦海,既然是妖怪,又是以長壽著稱的木妖,為何會如此蒼老,而且咳嗽個不休。不過想想精怪中多是裝模作樣之輩,或許是這老妖怪的輕敵之策。   

二人趨步上前,許仙握緊了手中的青虹劍。燕赤霞的白色飛劍閃耀著耀眼的白光。大戰一觸即發。   

「二位可願聽老身講一段故事,故事講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燕赤霞同許仙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不戰、不和、不降,卻要講什麼故事。二人卻不停步,直到走到白楊樹十步之內,燕赤霞點點頭,道:「你講吧!」無論有什麼陰謀詭計這個距離飛劍都足以擊殺,而且二人一番劇戰,也願意稍息回氣,拖延時間對他們同樣有利。   

燕赤霞豪氣干雲,許仙心定如水,立於這亂墳崗上,周圍的鬼物都安靜下來,只是敵意絲毫不減,二人卻視若無物。只是不斷的積蓄力量,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就發出雷霆一擊,了斷了這老妖怪的性命。   

至於姥姥會講什麼,二人都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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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00:4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木妖   


姥姥又重重的咳嗽幾聲,似乎想一氣咳嗽個乾淨,咳嗽聲慢慢停息,姥姥的蒼老的聲音在這寂靜的荒墳野地響起。   

「三百年前,這裡本沒什麼蘭若寺,而是一片白楊林,老身只是其中一顆,後來來了一群人日砍夜伐,用我們的身體建了這蘭若寺,老身命好,剛好挨在寺邊,沒讓人伐去變作檁條樑柱,活了下來。   

有些和尚開始在這樹下埋死人,不知道怎麼死的,只是有些面目猙獰的很。那時候,老身從一些死人身上得了精血,開始特別長大起來,甚至不知不覺間有了自己的主意。   

數十年後,這裡已經成了亂墳崗子,有很多死了也不願意離去的人,或不能離去的人守在這裡。那時候寺裡的和尚都想伐了老身,退散這許多鬼魂。但那時候老身已經有些能力,能保護自己了,也保護他們,像保護我頭上那些烏鴉,他們就稱我一聲姥姥。   

他們一直想進入寺中,只是佛光太盛,直到有一天,聽了百年的晨鐘暮鼓突然聽不見了,和尚們都走了,不是因為鬼魂,而是因為有人又修了一條更大更好的路。   

他們高興壞了,衝進寺了殺了剩下的和尚,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不知道他們在恨誰?其實我覺得那些和尚講的經也是有些道理的,雖然我不太明白人的道理。   

因果循環,這裡開始有了規矩,像人一樣的規矩,我不許他們離開蘭若寺,我用自己的根須緊緊的纏繞著他們。只是我感覺他們呆得越久就越渾濁,只有小倩還是那麼清澈,真難得。我已經盡力幫他們了,吸食他們從別人身上得來的精血,但沒用,一點用都沒有,或許只有一點點,但老身已經力盡了。」   

小倩瞪大眼睛,姥姥吸食鬼怪們得來的精血,沒有鬼不恨不怕,但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緣故。眼淚從眼眶中滑落,她似乎明白了姥姥對她的寵愛從何而來。   

許仙靜靜的聽著一顆老樹的自述,即使是他此刻的沉靜的狀態,心中也是百味陳雜,百歲光陰匆匆逝去,所為為何?以人的道評價妖的道,到底是對是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天是哪個天,道又是誰的道?種種問題一時糾結。但心中一個聲音道,我只是個凡人啊!既然只是凡人,就只能走人道,做人該做的事情。想到此處,那種奇妙的精神狀態竟然慢慢消失了。   

燕赤霞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管人間事,卻懶得管妖魔鬼怪,個中緣由不正是如此嗎?用人的道理去殺人,最正當不過,可若將這道理推至整個萬物眾生,就顯得不足了。   

姥姥轉過身去,從白楊樹的樹洞裡,掏出幾顆金色的小石子,重重的咳嗽幾聲,然後揮揮手,樹上飛下幾隻烏鴉,叼起石子飛向聶小倩,放在小倩的手中。後站在姥姥肩膀上,似乎帶著眷戀,但姥姥只是揮揮手說:「走吧,走吧!」   

小倩看著手中那幾顆石子,驚呼道:「舍利?」   

姥姥強壓著咳嗽說:「這是從寺裡的塔林佛像裡找到的,你當時不還偷偷藏下一顆嗎?咳咳咳,就剩這麼幾顆了,現在都是你的了。咳咳咳!」   

小倩大驚失色,她原以為無人知曉的事情,姥姥竟然一直都知道,她正是憑著那一顆舍利才能有如今的修為。   

隨著幾顆舍利被取出,姥姥的咳嗽聲更加厲害起來,身後那株巨大的白楊樹——她的本身。開始發出一陣噼啪的響聲,從老皺的樹皮開始裂開,汩汩湧出污臭鮮血,面前老人的臉上的皺紋也開始裂開,有鮮血流下,那一張老臉更顯得的猙獰可怖,但老人的表情卻異常的平靜。   

「許公子,你的真火早就準備好了吧!來燒吧,還老身一個乾淨。」姥姥說完,退入樹中,那皺巴巴的樹皮上似乎正有一張平靜的臉,凝視著這一切。   

「不要!」小倩驚呼著抓住許仙的手,哀求著:「求求你,不要。」那哀婉悲慼的美麗面孔,連鐵石心腸的人恐怕也要動心。   

但許仙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你不懂。」就甩開了她的手,大步向前,手上已經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小倩無力的跪倒在地,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自己只是想離開而已。為什麼總是看不懂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只因為她是一顆不懂用人類的方式表達自己感情的樹嗎?還是自己一直只看到自己。   

金色火焰開始在樹幹上蔓延,燃燒的大樹伸出無數樹枝抓住一團團鬼火,拉進火內,群鬼驚呼咒罵,姥姥呵呵笑道:「你們日日大笑,卻日日不歡樂,這世間對你們來說和地獄有什麼兩樣。還不如隨老身去吧!」   

有的鬼火安靜下來,靜靜的等著金色火焰的到來,有的卻奮力掙扎,但在一顆老樹的堅持下,那掙扎毫無作用。諸人都遠遠退開,山崗上燃起一個金色的火炬,照徹黑夜。無情的火焰煊赫的燃燒著,直到燃盡一切。   

小倩緊緊的握住手中的舍利,腦海中一片空白,忘記了思考。   

是夜,火光衝天,光耀數十里。   

事後許仙問燕赤霞,樹妖為何要選擇這樣的結果?   

燕赤霞說,老樹吸食了太多的污血,精血對妖怪是有利的,但就像肥施多了也會燒死草木,太多無法消化的精血已經對它有致命的傷害。只是淨化周圍的環境是它與生俱來的本能,即使修成人形也無法磨滅的本能。如果不是一直靠消耗舍利鎮壓,壽命早就盡了。對了,惡鬼邪妖是無法使用舍利的力量的,但它只是一棵樹而已,人類所稱的善惡對它來說本就是個笑話。   

那時候的許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不知如何形容,許久以後他才理解,那也是「道」,一棵樹所堅持的,自己的道。   

寧采臣見二人回來大為驚喜,屋外喊殺聲即使他也感到心驚,有幾個小鬼夜叉闖進來,但好在燕赤霞留下的劍囊保護了他。   

小倩的屍骨已經在那大火中焚盡,但小倩說,束縛已經消失了,她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但沒有想像中那麼開心。有了幾顆舍利也不用再擔心陽氣的問題,她也是可以使用舍利的力量的。但小倩說反正無事可做,就跟你們去杭州看看好了。   

一番劇鬥,大家卻都了無睡意,天還沒亮,就各自啟程離開蘭若寺,只有燕赤霞留下來說有些事情還沒辦完。   

許仙走到一片山崗上,回頭還能見到昨夜的那面山崗,太陽真火的威力讓那顆參天大樹完全化為灰燼,只剩下一片白地。只是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一顆種子深埋地下,只等著冬去春來,某一場春雨將它喚醒,開始另一場生命。會不會有另一個姥姥,會不會有另一個蘭若寺,誰也不知道。   

但許仙知道,至少不會再有另一個聶小倩了。   

小倩就藏在許仙懷裡一塊微黃的古玉中,許仙親眼看她把玉給自己,然後飄了進去,一併托給他保管的還有那幾顆舍利。   

鬼知道為什麼不是寧采臣而是自己,額,或許真的只有鬼知道許仙曾想過把玉讓給寧采臣。但他最終沒有這麼做,既然已經自由了,又何必一定要讓她困在那麼一個似是而非的故事裡,自己沒資格替她做什麼選擇。   

雖然有那麼一點「邪惡」的小心思,但許仙不認為自己會跟聶小倩有什麼未來。人鬼殊途也好,怎麼也好,反正自己沒有讓女人一見鍾情的本事,或許遠在杭州那個傢伙有吧!   

而且不知道在多遠的未來,還有一個女人在等著自己,準備開始另一段故事呢?只是自己又是否該用一個故事困住她呢?或許因為自己的到來,故事早已不再是故事了,至少不再是原本的故事了。   

「走啦,漢文。」寧采臣大聲招呼著,蘭若寺短短的兩日,卻讓二人的關係親近了不少,或許是馬上能夠回家的緣故,平日方正嚴肅的臉上也透著一股喜意。   

「這就來」許仙摸摸懷裡的古玉道一聲「走啦。」就向寧采臣追去。   

蘭若寺附近的村民直到天光大亮才敢出門,昨夜那震天的喊殺聲和耀眼的火光,著實嚇到了不少人。鄉里間素知蘭若寺有鬼怪,平日裡沒人願意去。後來有那膽大好事之徒過去一瞧,才發現亂墳崗上那株大得出奇的楊樹一把火給燒沒了,連渣都沒剩下。再加上那晚的蘭若寺裡煥發出來的金光,鄉間紛紛傳聞是佛祖收妖,有人還繪聲繪色的講金剛羅漢怎麼大戰妖物,並聲稱是自己親眼所見,有人不信的,那人立刻紅了臉發誓:若有半句虛言,生孩子沒屁眼。   

三日後,金華縣縣令的腦袋被摘了去,不少人暗中拍手稱快,這酷吏終於得了下場。這樁事和蘭若寺那場大火合在一起,都說佛祖收妖的時候一看金華城中也有一個妖人作孽,順便給收了去。種種傳聞日漸玄虛離奇,只是這蘭若寺反而出名起來,又有僧人回去布法,燒香膜拜的人還不少,這都是後話。   

許仙聽了卻知道,這些天來燕赤霞早出晚歸是在幹什麼了,不同於普通江湖中人的一怒則殺,卻還喜歡打著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名頭。這些真正的劍俠每殺一人無不深思熟慮,還要蒐集訊息。只有確實該殺的時候,才會出動手中之劍,取其項上人頭,決不妄殺一人。他們的名字注定無人知曉,他們的事蹟注定埋沒於歷史的塵埃之中,但誰在乎呢?   

依稀間還有兩聲帶著秦地口音的吟誦在耳邊迴蕩。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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