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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速神偷】天醫傳奇-回憶篇 (連載中 )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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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0 20:35:58 |只看該作者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剛走出漢思集團本部辦公室,便看到對門漢萊證券絡繹不絕的人潮。現在正是股市開盤的時間,所以漢萊證券裡面人聲吵雜,人來人往,林靈軍對吳洛其笑了笑,道:「葉劍關還真厲害,我搞不懂他為何要去當黑道大哥,他以前直接創業不就好了嗎?」

吳洛其搖頭道:「我想他當時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有做生意的天份吧。」

林靈軍點點頭,按下電梯按鈕準備下樓。

在等待間,另一台電梯已經到了。登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唐曉宣牽著兒子的手從那台電梯走了出來,她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色道:「靈軍,洛基,你們怎麼會在這邊啊?」

「葉先生要我們來拿資料,大嫂今天怎麼會來呢?不在家多休息嗎?」林靈軍問道。

「你也知道我是根本閒不住的人啊,來,小鋒,跟兩個叔叔打招呼喔。」唐曉宣低頭跟旁邊自己這個趣致可愛的兒子說道。

「叔叔好……」那叫做胡鋒的小孩今年已經六歲半了,濃眉大眼,像極了胡文傳。

「呵呵,小鋒你好啊,叔叔都被你叫老囉。」吳洛其蹲下來摸摸胡鋒的頭笑道。

「電梯到了,大嫂,我們先走囉。」林靈軍笑著和唐曉宣說再見。

A.D.1995.04.12。夜晚。吳洛其居處

吳洛其拿著葉劍關早上給的資料細心的研讀著,林靈軍才剛和爸媽吃完晚餐回到這邊。

湘兒今天當然是賴著跟林靈軍一起回去吃好料,她手上拿著一個小鍋子對吳洛其笑道:「這裡面有好吃的豬腳喔!」

「嗯,放著吧。」吳洛其點了點頭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

「你真是的,一點都沒有感謝的念頭,虧我提得兩手都酸了。」湘兒嘟著嘴抱怨道。

林靈軍看吳洛其的臉色嚴肅,問道:「你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啊!什麼?」吳洛其如夢初醒般抬起頭來問道。

「我是問你,你從資料上看出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不然為何連湘兒太后跟你說話都膽敢敷衍了事。」林靈軍笑道。

「啊!喔,我剛剛只是在想事情,我就是想不出來所以才會拼命想囉。」吳洛其說著將手中的卷宗丟在桌子上。

「什麼東西想不出來啊?」林靈軍問道。

「我想不出末日會這樣的佈局到底是想做什麼。」吳洛其回答道。

「這樣的佈局?」林靈軍問道。

「開製藥公司、成立武道館和成立公關公司,總之我實在看不出來這些關聯性在哪裡。」吳洛其疑惑道。

「嗯……葉劍關的投資也是很沒道理,不是嗎?」林靈軍笑著,他不知道吳洛其的疑惑在哪裡。

「嗯,葉劍關之所以以漢思大飯店起家,是因為他自己擁有的資源讓他在經營飯店和旅館會事半功倍。之後成立漢萊證券則是因為相準了前些年台灣股市起飛,許多人都把錢從銀行投入股市的熱潮,至於最近他正準備投資的網路和光碟片產業則是看好電子業未來十年的榮景。」吳洛其說道。

「嗯,照你這麼說也是有道理,葉劍關的投資雖然彼此關聯性不大,但是都是跟著時代的脈動走,站在浪潮前端,獲取利潤。」林靈軍點頭表示認同。

「而且,這只是商業的部分,末日會還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耶,公益團體、精舍,什麼好事他們都有參一腳。」吳洛其說道。

「喔!大概是想要像妙觀一樣賺取好名聲吧。」林靈軍對吳洛其提出的疑惑心中也沒有答案,只能隨便猜測。

「可能嗎?」吳洛其露出不敢置信的笑容。

「嗯……」林靈軍沉吟不語,以他對徐文風等人的認識當然知道那樣隨便的推測絕對是零分。

以徐文風老練,即使是喜歡算計的妙觀和歷練無數的葉劍關都著過他的道,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無意義的事情呢?

就像是下圍棋一樣,越是懂得佈局的人越是會把自己佈局的思路藏得令對手難以捉摸。也因此,徐文風這樣看來雜亂無章的舉措讓吳洛其陷入了深思。

「你們會不會太過杞人憂天啦?說不定他只是單純的想要以多觸角的方式發展末日會啊!」湘兒在旁邊不以為然的說道。

「唉!」吳洛其看著湘兒長嘆一口氣。

「怎麼了?」湘兒睜著大眼睛問道。

「如果我們的敵人是妳該有多好啊!」吳洛其說出了一個滄桑卻有力的結論。

「你去死……」

「好啦,你們別鬧了,我們還是談論一下正事吧。」林靈軍笑著擋在湘兒和吳洛其中間,以免湘兒的鬼脾氣發起來,又得跟今天晚上的時光說掰掰了。

雖然阻擋的早,等到把湘兒的張牙舞爪平息下來,時間也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我們連對方的意圖都看不出來,怎麼談出對策呢?」林靈軍問道。

「嗯……這就是我為何發呆發了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緣故啊!」吳洛其無奈的說道。

「更重要的是,製藥公司去年底才成立,武道館和公關公司今年二月才成立,而公益類基金會和精舍也是成立不到一年,這樣子可以看出什麼端倪嗎?」吳洛其苦惱的說道。

「嗯……那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可以擬好什麼對策交給葉劍關嗎?」林靈軍問道。

「再看看吧……」吳洛其說著又拿起那堆資料發起呆。

A.D.1995.04.18。早上。天理會總部

「你們比預定時間提早了一天耶!」葉劍關笑笑的看著林靈軍和吳洛其。

「是……」吳洛其點頭道。

「好,那你告訴我你們分析的結果和對策吧!」葉劍關將手中的筆扔在桌上,翹起右腳看著吳洛其。

「我實在無法猜測出徐文風到底想要做什麼。」吳洛其非常簡單的回答道。

「啊!就這樣?」葉劍關問道。

「分析方面我們無法得出什麼有意義的結論,至於對策嘛!我和靈軍打算採取游擊戰的方式。」

「游擊戰?」葉劍關看著吳洛其等待他的答案。

「從他們所在範圍的邊緣地帶一點一點的接觸,然後把這些零碎的資料拼成一個完整的拼圖。」吳洛其回答道。

「你告訴我那些資料你無法做出有意義的分析!你這樣很令我失望!」葉劍關冷冷的說道。

「嗯……」吳洛其嗯了一聲之後停頓了好久,辦公室裡面頓時呈現一片凝重。

「如果我用那些資料就做出分析你才會對我失望吧。」吳洛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哈哈哈……好……真不愧是吳銓的兒子……不會受到我的影響,不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該做什麼判斷就做什麼判斷……非常好」葉劍關開心的拍手笑著。

「你好老奸……那我們以後跟你說話都要小心點……」林靈軍吐了吐舌頭道。

「雖然我會對你們做小測驗,可是你們只要都像這次,平心靜氣的去對事情做分析,不要受到任何外力和言語的影響,根本沒差,對吧?還有,說一下你們打算如何打游擊吧。」葉劍關笑嘻嘻的說道。

「靈軍和我分頭進行,靈軍從醫院和精舍這邊下手,我則是從武道館和公關公司。」吳洛其道。

葉劍關點點頭問道:「那你們現在可以猜測一下徐文風佈的長局會是怎麼樣一個輪廓嗎?」

「我想,是一個比催眠錄影帶影響還要大的佈局吧!」吳洛其猜測道。

「而且,我猜徐文風不過是整個局的一小角。」林靈軍補充道。

「喔!」葉劍關對林靈軍的說法似乎頗為訝異,但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向葉劍關告辭後,林靈軍和吳洛其並沒有搭電梯而是選擇慢慢的走下樓。

「你那邊你打算怎麼做?」吳洛其問道。

「其實我沒什麼特別要做的,反正我本來就立志作醫生,內經、本草和傷寒論我都讀得七七八八,前世的記憶也都恢復過來,該是有臨床經驗的時候了。」林靈軍說道。

「現在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徐文風他們佈的局到底會在何時揭曉,像這樣從週邊的周邊往內打聽消息的方法會不會太慢了呢?」吳洛其摸摸下巴,皺起眉頭。

「嗯,我倒不以為我這是在打聽消息,我其實是在建立勢力,這可以說是學蘇東坡下棋的賤招吧!」林靈軍看著吳洛其笑道。

「哈,我了解了。」吳洛其點點頭,眼神中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東坡棋是圍棋對奕中的下下之策,蘇東坡是宋代大文豪,文章書畫都臻一流之境,唯有棋道連高手的邊都摸不到。傳說有一次他在與佛印對奕之時,便使出有樣學樣,亦步亦趨,一路跟隨的無賴式下棋法。蘇東坡明知下不過佛印和尚,便堅持持黑不讓子,然後在第一手便往「天元」下。

當佛印持白也下出第一手後,接下來過程就是你吃我也吃,你逃我也逃,黑、白子下法完全一模一樣。下完計算後,盤面黑勝一子,也就是「天元」的一手。

東坡棋在圍棋中不算是一個很好的策略,不但極容易激怒對方,也會讓旁觀者嗤之以鼻,但是以之對付目前的狀況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呢現在就想辦法建立醫藥和宗教界的人脈,而你呢,就靠著那怪里怪氣的身手好好往武術界建立人脈吧。」林靈軍笑道。

「什麼叫怪里怪氣的身手啊?」吳洛其抗議道。

「真的是怪里怪氣的呀!我以前常在懷疑你前世恐怕是呂布或是張飛,不然哪裡來這麼強的戰鬥力。」林靈軍認真的說。

「結果沒想到我沒有前世!」吳洛其笑道,這是林靈軍和降龍尊者一起幫他找出的答案。

「嗯……或許就是因為你沒有前世才會這麼強吧。」林靈軍想了一會說道。

兩人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很快的就從東大路走到光華街,吳洛其忽然指著遠處上方的招牌道:「那就拿這間診所當做你建立人脈的起點吧!」

林靈軍順著吳洛其的手看去,只見一個上下長方的綠色招牌上寫著「翰林中醫」,長形招牌下還掛著一個比較正方的招牌,上面寫著:「主治失眠、頭痛、糖尿病、高血壓、遺精……」

「主治這麼多啊!」吳洛其嘖嘖稱奇的笑道。

林靈軍微笑道:「我進去能做什麼啊?我不是醫師不是藥師也不是推拿師,他會錄用我嗎?」

「會的……一定會的……」吳洛其賊賊的笑道。

「你……怎麼知道……」林靈軍看著吳洛其那機車的笑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走吧……」吳洛其用力摟著林靈軍走向那家診所。

「你的笑容……怎麼有點喪盡天良……」林靈軍在吳洛其挾持下順利的進到了診所。

「耶,別這麼說嘛!」吳洛其笑著把林靈軍挾持到了櫃檯。

櫃檯前,正準備收攤吃午飯的醫生推了推臉上的老花眼鏡問道:「你們來看診嗎?」

吳洛其一邊將林靈軍推到身前,一邊拼命忍笑的說道:「我這個朋友是來應徵櫃檯小姐的。」

林靈軍眼睛瞪得老大,回頭低聲道:「你一定沒看過超級賽亞人四……我會讓你死無……」

「喔,很漂亮,那明天來上班吧!」林靈軍還沒說完那番氣勢不足的威脅就被醫生的回答嚇傻了。

吳洛其得意洋洋的看著林靈軍,林靈軍則是為難的問醫生道:「醫生,您不用多考慮一下嗎?」

「喔,不用,說不定我的業績會好個三四成,非常好。」那醫生的爽快讓林靈軍欲哭無淚。

「那……可以偷偷給我個半匙大黃嗎?」林靈軍將頭湊到醫生耳朵邊道。

「喔,給你。」醫生拿出剛剛拿在他手上的一包藥粉。

「呃,有沒有這麼快?」

「喔,這是大黃瀉心湯,我便秘,正考慮著用這來瀉一下……妳既然也有相同困擾……就先給妳了,包妳拉得暢快。」醫生也是湊到林靈軍耳邊小聲的說著,那善良的表情堪稱經典之作。

「真是……多謝……那我走囉……」林靈軍點頭道謝,然後搭著吳洛其的肩膀一起走出醫院。

「明天記得來上班喔!」那醫生大聲說道。

林靈軍聽到,腳下不禁一滑。

醫院門口,換成林靈軍對吳洛其笑道:「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報答你呢?」

吳洛其忽然感到和暖的春天有了點冬天刺骨的寒意,他努力的笑道:「我們都是兩兄弟嘛!何必言謝呢?」

「你先回去洗個澡……我去買牛肉麵給你吃……」林靈軍的臉上充滿了誠懇,漂亮的眼睛閃閃發光,腦袋中卻塞滿了吳洛其抱著馬桶一邊拉一邊痛哭的表情。

「這……這樣子嗎?」吳洛其搔搔頭,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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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1 19:20:05 |只看該作者
天醫傳奇回憶篇 28—診所生活

A.D.1995.04.19。早上。吳洛其居處

「起床了。」吳洛其將林靈軍從床上拖下來。

「不要,我還要睡……」林靈軍將棉被死死抱著蓋住頭臉。

那隻被林靈軍叫做小黃的柴犬還窩在床邊的桌下安睡著。

「不可以賴床,給我起來!」一個更剽悍的聲音在旁邊幫腔道,一聽就知道是比一代女皇還要可怕的湘兒。

「不要,我昨天兩點才睡啊……」林靈軍死命掙扎著。

「誰叫你害我昨天拉肚子拉到晚上。」湘兒怒氣沖沖的說道。

「誰叫妳要搶洛基的牛肉麵來吃。」林靈軍一邊被兩人打包丟到客廳一邊努力為自己伸冤道。

小黃終於被扔擲的聲音吵醒過來,她張大嘴巴打了個喝欠,瞇瞇的眼睛漸漸變得有神,看著走出房去的湘兒和吳洛其,小黃也好奇的起身,一副就是要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

「你還敢說,你沒事在牛肉麵裡面加什麼大黃瀉心湯!」湘兒又把打包後的林靈軍拖了回來。

小黃用腳掌踏了踏被拖行經過自己身前的林靈軍的臉頰。

吳洛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點頭道:「對呀,對呀,怎麼會這樣呢?老子不是曾經說過,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害人之心也不可有啊!」

「媽的,老子何時說過這句話啊?」林靈軍不甘心的繼續在軟軟棉被裡面打滾著。

「老子者,拎背是也,拎背就是我啦!」吳洛其得意的笑著。

林靈軍拋開棉被,一個「阿基里斯腱固定法」將吳洛其擊倒在地,接著再來一個「十字固定」,大叫道:「給你好看。」

安靜的早上,安靜吃飯的三人和一隻狗,一點都看不出來剛剛不安靜的痕跡。當然,如果吳洛其和林靈軍能把剛剛打完架之後蓬鬆亂飛舞的頭髮梳理好,那這個畫面會更顯得安靜。

林靈軍邊吃著荷包蛋邊打瞌睡,吳洛其則是拿著有末日會資料的卷宗夾和報紙一邊吃一邊看。

小黃相當迅速的吃完自己的早餐,然後跳上林靈軍的大腿,開始跟林靈軍搶早餐。

「耶,中藥新突破,靈芝抗癌!」吳洛其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念道。

「唉!這種報導每隔幾個月就會有一個,真是不知所謂。」林靈軍搖頭嘆氣道。

「重點是,這是竹楓科技製藥公司和A大醫學院附屬醫院聯合研發的成果!」吳洛其凝重的說道。

「真的嗎?」林靈軍聽到之後吃了一驚,趕緊伸手接過吳洛其遞過來的報紙,而小黃趁著林靈軍的大吃一驚,順利的搶到了半個荷包蛋。

「很意外嗎?」吳洛其問道。

「是啊,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徐文風擁有博士學位。」林靈軍訝異的說道。

「不可思議的優秀……」吳洛其瞇著眼睛思考著。

「我訝異的是,一個這麼優秀的人為何要搞有的沒有的?」林靈軍不解的看著報紙。

很多神棍或是江湖郎中大多是不學無術之徒,因為處於社會的中下階層,生活困頓,迭遭挫折,也因此才產生了鋌而走險的行騙念頭。

而又因為在所有知識領域當中,以宗教和醫學最令人不知所措,醫學的難解是因為必須面對的是複雜的人體,而宗教則是因為帶有不可驗證的性質,所以這兩種領域的騙徒可以說是最容易偽裝,也最容易成功的。

可是徐文風有著如此優越的天賦和學歷,到哪裡都會坐享高薪,林靈軍不太懂他為何要那麼辛苦。

「就是有人有自虐狂啊,這有什麼好想的呢?」湘兒一點都不了解這有哪裡不對。

吳洛其微笑喝了口豆漿,他當然知道林靈軍的意思。

一個只會偷搶拐騙之外便無以維生的無賴再怎麼樣都無法跟一個有許多選擇卻還是傾力投入偷搶拐騙的優秀人才相提並論。

一個的動機很明顯,那就是搜括別人的資源來餵飽自己,一個則是出於不可預測的動機。

這在對敵上,後者當然是更加難以捉摸,也更加難以破解其手段。

「不過他總是做了些好事,報紙上說他們研發出靈芝淬取液的濃縮膠囊,經過實驗證實,對癌細胞的抑制率高達七成耶……還有……可以改善心律失常……可以降低膽固醇……可以改善糖尿病的不適症狀……可以……」吳洛其說到最後都不禁傻眼。

「還有可以啥啊……?」林靈軍早把報紙丟回桌上懶懶的說道。

「還真多效果耶!」吳洛其嘖嘖稱奇道。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並不接話。

「怎麼了?靈芝很好你不高興嗎?難道是怕自己以後失業?」湘兒看著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的林靈軍道。

「嗯……中藥不是這樣的……中醫……也不是這樣的……」林靈軍嘆口氣。

早餐桌上,三人沒再說話,林靈軍吃完早餐後便換上T-shirt和牛仔褲對吳洛其道:「我今天先去看看那個中醫診所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能隨隨便便就去上班吧!」

「嗯,好,去弄清楚上班時間也好。」吳洛其微笑點頭。

林靈軍和湘兒、小黃及吳洛其說再見後便背著背包出門去了。他雖然還是高中生的身分,但是早已經習慣了大學生的輕鬆裝扮,也習慣了將一個背包背在背上走來走去的日子。

昨天那家「翰林中醫」其實就在吳洛其家附近,走路連五分鐘都不用就到了。

現在是九點半,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他從門上的大玻璃看進去,登時嚇了好大一跳,昨天本來冷冷清清的診所今天居然坐滿了人。

「那傢伙難道真人不露相?」林靈軍狐疑的想著。

他推門進去後,輕巧的擠過人群往櫃檯移動著,兩個年紀約莫二十出頭女孩子正坐在櫃檯後面聊著天。

「小姐……」林靈軍小聲叫道。

「喔,掛號啊?有來過嗎?」其中一個女孩反射性的問道。

「我是來應徵的。」林靈軍盡量維持低調。

但是他的低調並沒有帶來什麼實際上的幫助,那女孩意外的叫道:「什麼!」

「……」林靈軍尷尬不已,心中只是在想:「有需要這麼誇張嗎?」

「幹嘛叫這麼大聲啊?」旁邊另外一個櫃檯小姐問道。

「她說她來應徵的。」起先那個女孩說道。

「妳來應徵?我們又沒缺人,妳來應徵什麼?」

「我……」林靈軍心中暗罵靠背,然後詛咒吳洛其的兒孫十八代。

林靈軍忽然靈光一閃,智者之氣爆增,說道:「我……啊!我走錯地方了,我是要去隔壁應徵的啦!哈哈……哈哈……」

「隔壁……隔壁是賣棺材的啊?」頭先那女孩滿臉疑惑的回答道。

「啊……哈哈……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妳們診所旁邊就是賣棺材的……哈哈……難道是因為從診所出去就可以直接……幹……我到底在說什麼……?」林靈軍緊張的隨口亂說,說到後來已經是語無倫次了。

「哼!妳在胡謅,妳明明是來我們這邊應徵的,隔壁才不是賣棺材而是萊爾富,妳幹嘛這樣心虛啊?」頭先那女孩子眼神中閃出殺氣,試圖以她媽的名聲來破解這個不可思議的謎團。

林靈軍臉色脹得紫紅,他總不能回答自己是來應徵櫃檯小姐的吧?

「沒事,我先走了。」林靈軍笑著賠禮後退,準備奪門而出。

「喔,妳來啦,她是我新請的櫃檯小姐啊!」一個聲音在林靈軍身後響起,正是昨天那個醫生,他似乎剛從外面進來,所以跟後退的林靈軍碰個正著。

「耶!醫生,你不是在診間看診嗎?」林靈軍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身後的醫生,又轉頭看到診間上的電子燈號正往下一個跳,這很顯然是矛盾的。

「這間診所有三個醫生啊,今天不是我看診。」那醫生摸摸頭回答道。

「難怪人這麼多!」林靈軍脫口而出道。

「也對……昨日門前車馬稀,今日人多不知數……這就是我,任健中行醫二十年的心聲……」那醫生叩叩的敲著手中的水壺,說出那兩句「顯」為人知的心聲。

「請問一下……您有個孫女……叫做小丸子嗎?」林靈軍開始在櫃檯上搜尋畫筆,準備為自己的額頭畫上三條斜線。

「好啦,任醫生別鬧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給我們好好解釋清楚。」頭先那女孩子一邊說一邊將林靈軍和那醫生丟進櫃檯裡面,以免他們的存在會讓原本已經塞滿人的候診間更加擁擠。

「嗯……是這樣的,妳們兩個都不能做全職,常常要輪班,那我只好再找一個囉,妳們,看這個小女孩不比妳們差吧?」那個叫做任健中的中醫師就像是鑑賞著翠玉白菜一般,一邊看著林靈軍一邊像賣貨人般摸著下巴,嘖嘖讚嘆。

「老任……你在胡搞什麼啊?弄得外面亂烘烘的。」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診間裡面傳來。

這櫃檯就像是所有小診所的櫃檯般,是直通到診間的,在看診的那醫生聽到前面傳來莫名其妙的說話聲,忙走出來看個究竟。

「喔,言醫生啊,沒什麼啦,你也知道家萍和燕琪都是半工半讀,當她們時間調整不好,就出現診間有醫生,櫃檯卻沒有小姐的窘況。所以我才會想再請一個小姐來遞補這個空檔。」任健中看來雖然比那個言醫生來得大許多,可是在那言醫生面前說話卻是輕聲細語,一看便知道兩人的地位是屬於言上任下的狀態。

「喔,有差嗎?算了,反正就隨你吧。」言醫生搞清楚狀況後也沒多說什麼便又轉回診間。

「任醫師,你真的要請嗎?我看言醫生有點不高興耶!」那個叫做家萍的女孩子提醒著任健中。

「對啊對啊,這不太好,我先走了。」林靈軍轉身告辭。

「那怎麼行?我請定了,妳們這兩個傢伙每次都選我在的時候翹班,言醫生當然沒感覺囉,我每次還要自己包藥,這簡直是……」任健中漲紅著臉小聲的說道。

很顯然的,任健中雖然有著不滿卻不敢給言醫生知道。

林靈軍苦笑,只好決定硬著頭皮說出事實道:「其實,我是男生,我不能應徵櫃檯小姐。」

「什麼!」這次是三人齊聲大叫。

中午十二點,林靈軍仍然待在「翰林中醫」診所裡面。

因為,他已經被錄取了。

那個言醫生全名叫做言仲德,是這家診所的主力醫生,這家診所裡面有三個醫生,除了言仲德和任健中之外,還有一個是特地來拜言仲德為師,跟診了三年,最近才開始正式看診的年輕醫生,名字叫做殷正剛。

而診所裡面有兩個櫃檯兼護士的女孩,叫做齊家萍的,是元培護專的學生,另外一個叫做呂燕琪,現在在讀夜校。她們一邊讀書一邊在這邊兼差打工。齊家萍雖然讀書的課程大多是偏向與這間中醫診所性質並無相近的西醫護理,但是因為是學生時代的打工,所以也就沒這麼講究的將就做了。

這次的男女之爭倒是沒有引起過多的困擾,沒到中午,大家就已經能接受林靈軍是個男生的事實。

「要一起出去吃飯嗎?」任健中問道。

「好啊!家萍一起去吧。」呂燕琪笑道。

齊家萍看看呂燕琪又看看林靈軍,點了點頭道:「這樣啊……好吧。」

「要去哪裡吃啊?我下午還要趕去台北上課呢!」言仲德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道。

「就到對面的貴族世家好了,那最省時間。」任健中提議道。

「嗯,好,走吧!」言仲德點點頭,臉上沒有太多笑容。

貴族世家就在診所的對面,過個馬路就到了,大家就座點完餐後便開始個自去夾自助式莎拉吧台的東西。

林靈軍夾完菜後回到座位上,一邊吃著生菜莎拉一邊算著自己這個月的生活費。

雖然林靈軍有在張為農教授那邊打工也有在天理會掛個助理的閒職,可是張教授的工讀金限於是國家計畫而林靈軍又只是個高中生的關係,一個月只有六千元。至於在天理會那邊,林靈軍認為無功不受祿,自己只是在學習和掛名的狀態,所以根本沒有領錢,頂多是藉機混個幾餐便當吃罷了。

一個月六千對一個高中生來說其實不算少,可是因為家中的經濟困境,林靈軍很希望可以自己負擔自己的學費,所以對很多東西都格外的節省。

也因此今天這一餐對林靈軍來說真是百般為難。

「這邊的好處就是還蠻平價的,對一個學生的負擔不會太多。」任健中才剛坐定就發表了一個令林靈軍一點都不同意的言論。

言仲德坐下來後一邊吃一邊翻閱著今天的報紙。

呂燕琪和齊家萍也在幾分鐘之後紛紛就座,兩個女孩子看來感情很好,一直低聲笑語著。

「你們在說什麼這麼好笑啊?說給我這老頭聽聽好嗎?」任健中笑嘻嘻的說道。

「不要……」齊家萍看來一點都不怕任健中,大方的拒絕,不過林靈軍看得出來那是帶有玩笑式的拒絕,所以並沒有令任健中感到不舒服。

沒多久,任健中就加入了兩個女孩談話的行列,齊家萍和呂燕琪剛剛原來是在說學校之間發生的趣聞,任健中早已經離開學校很多年了,自然跟兩人沒啥交集,但是他還是附和的很開心。

「哼!」沒加入談話只是專心看報的言仲德忽然低哼一聲。

這一聲低哼嚇得旁邊三人都安靜了下來,轉頭看著言仲德。

言仲德並沒有抬頭,顯然那聲哼是因為報紙而不是因為三人白爛的談話內容。

「怎麼啦?有什麼壞消息嗎?」任健中問道。

「啊?喔,就是那個什麼靈芝的新聞啊!」言仲德被問之後才發現自己剛剛有發出不悅的聲音。

「喔,我也有看,那個真是……」任健中搖頭道。

林靈軍可以從任健中的搖頭裡面看出他其實對那則關於靈芝研究的新聞根本沒有想法,他估計任健中可能是有看過那新聞,甚至就跟一般民眾一樣,當作一個新發現般的新奇,只是因為言仲德的那聲哼讓任健中在不知道對方意向之前不敢多說。

「這根本是亂來嘛!這是中醫嗎?」言仲德像是找到發洩口般語氣不悅的說道。

「這是……一個中醫現代化的成功例子吧,呵呵。」任健中不知道言仲德為何不滿,只好說些自己認為可以兩全其美的話來敷衍著。

「老任,不是我在說你,你真是把中醫的臉都丟光了。」言仲德語氣不滿的抱怨道。

「……這個……」任健中一直在快速搜尋著腦中僅有的資訊,希望可以快點找到迎合言仲德的解答。

呂燕琪和齊家萍自然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靜靜坐在那邊。

「你看看這些數據,什麼與A大附屬醫院合作用靈芝膠囊治療冠心病患者,療程兩個月,有效率為百分之六十七,還有……那個治療高膽固醇症……膽固醇有下降的達到百分之八十二……這是什麼思維呢?」言仲德越說越火大的感覺。

可是除了林靈軍之外的在場眾人都還是不了解他為何這麼火大,而因為得不到在場眾人的奧援,言仲德就更加不悅,說完之後便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唉!」言仲德將報紙收起來,重重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的沉默,言仲德又問道:「老任,你都不覺得這樣不對嗎?」

「啊!」任健中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百分之六十七有效……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三呢?醫學可不是她媽的數據推積而成的怪物,醫學是幫助每個人正常的在自然環境活得自在的學問啊!」言仲德的聲調之大已經讓他背後的其他顧客因為驚嚇而紛紛轉身過來。

呂燕琪和齊家萍低著頭不敢看四周,假裝著自己其實現在在外太空,四周都是聽不懂國語的火星人。

不過,很顯然台灣是個和平的地方,其他顧客只是白了林靈軍這些人一眼便又轉頭回去用餐了。

「請問,一個蘑菇牛排八分熟,是哪位的?」服務生的請問結束了這個午餐的尷尬,眾人開始進入了拼命吃不多想的快樂階段。

林靈軍還沒用完餐言仲德便已經匆匆吃完了,他抹了一下嘴巴起身告辭,道:「我要去趕火車了,你們繼續吃吧,這是我的錢,老任,等下你就一起結賬吧。」

言仲德交代完畢之後便快步走出餐廳了。

「不要太害怕啦,言醫生就是這個德行,老是說中醫多厲害,一提到西醫他就火大。不過他是個好人啦!」呂燕琪怕林靈軍被嚇到,等言醫生一走出去便趕緊解釋道。

「對啊,小言老是說西醫這個不對,那個不好,可是西醫要來研究中醫他又不高興,真是……西醫的科學分析幫中藥找出有效的證據哪有什麼錯呢?」任健中嘟囔著。

「嘿嘿,你就把這話當面跟言醫生說啊,任醫生,你不是常說你是言醫生的學長嗎?快上啊!」齊家萍鼓動著任健中,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著。

「我……愛好和平……妳們兩個傢伙給我乖乖吃飯,妳們就只會欺負我這老頭子,只會選在我看診的時候翹班,對言醫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任健中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抱怨著。

「呵呵……」齊家萍和呂燕琪笑成一團。

林靈軍用叉子叉起剛剛已經分屍好的牛排一口一口的吃著。他心中不免感慨,但是也隱隱覺得,或許,這裡會是自己的起點。

A.D.1995.04.24。清晨。西門國小操場

駱承雲在徐文風的悉心用藥下已經恢復了五成,現在下床或是看書報電視都可以像個正常人一般毫不費力。

今天是星期假日的清晨,空氣清新,令人心曠神怡,駱承雲和徐文風兩人並肩走在西門國小的操場上,十分的悠閒。

「大哥,真是多謝你……」駱承雲道。

「我們還需要說謝嗎?你以後別再這樣就好了。」徐文風笑道。

「大哥的醫術幾年沒有親身領教過,沒想到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駱承雲說著舒展了一下筋骨道。

「其實我的醫術還不登大雅之堂,只是你的體質好,症狀也簡單,不過就是過度使用靈力的後遺症。所謂天一生水,所以你是先天真元之腎氣虛耗,再由足少陰影響到手少陰心經,才會讓你困倦欲睡不得起,全身乏力,我不過是開個腎氣丸補養你的腎氣罷了,哪裡有什麼出神入化呢?」徐文風微笑道。

「呵呵……」駱承雲微笑不語,其實他知道現在能做到像徐文風這樣判斷的中醫很少,許多中醫大概看到他這樣不是開小建中湯就是黃耆建中湯,這雖然可能會奏效,但是效果緩慢。

甚至還有些醫生會看到氣虛就弄個補中益氣湯來亂搞,完全不理會自己致病的原因是什麼,或是有些什麼特殊症狀。

停了好一會,駱承雲問道:「大哥……我很想問你一些問題。」

「嗯……什麼問題?」徐文風問道。

「你以前曾經說過,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是病入膏肓,這便是所謂的末法之世。而我們的目標就是引導著末法之世加速走到盡頭,這樣才可以帶來天誅,使得人類大量毀滅。」駱承雲道。

「嗯哼!」徐文風專注的聽著駱承雲的問話,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情他早已經跟駱承雲等人說過,也是他們一致努力的目標,今天駱承雲又再覆述一次,絕對值得多加注意。

「我有幾點不懂想問……」駱承雲遲疑了一會,似乎在整理著自己的問題。

「嗯……」徐文風腳步停了下來,靜靜看著駱承雲。

「大哥你曾經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引發天誅……可是……天誅真的會降臨嗎?」

「會……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在你我有生之年看到……不過,只要可以毀壞天道,那天誅自然會降臨。」徐文風肯定的說道。

「那……難道我們現在做的真的可以毀壞天道嗎?」駱承雲提出了他心中真正的疑惑。

「呵呵……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嗎?」徐文風微笑著。

「成立生物科技公司……中草藥科學化……成立公關公司……武道館……精舍……這些看來平平無奇……甚至像中草藥的科學化……這不是在提倡中醫嗎?……」

「沒錯,我在提倡科學的中醫……哈哈哈……」徐文風大笑道,似乎很得意駱承雲的疑惑。

「科學的中醫……」駱承雲不解。

「沒錯,是科學的中醫,而不是真正的中醫。三弟,你我雖然都有類似的成長背景,但畢竟還是有所差異,我和你們的差異讓我知道了更多。」徐文風臉上的笑容雖在卻也漸漸收斂。

「其實什麼是科學呢?難道你我的存在就科學嗎?你身上的通靈能力科學嗎?科學又到底是什麼呢?」徐文風緩緩的說道,眼神轉趨銳利。

「……」駱承雲張口結舌,無法回話。

科學到底是什麼?

如果真要以很嚴格的定義來說,科學是一種關於自然、社會等範疇的思維體系。那中醫科學化的意思是什麼?

中醫科學化的內涵似乎代表著中醫本來並不科學,那麼,真的可以把一個不科學的思維體系科學化嗎?

反之,如果中醫本來就科學,那何需再一次的科學化呢?

「中醫科學化……呵呵……哈哈……」徐文風詭異的笑著,這樣的態度著實讓駱承雲嚇了好大一跳。

好一會徐文風停止那樣詭異的大笑,轉頭問道:「你知道當我看到我們公司的靈芝研究被新聞大肆報導出來甚至引發迴響討論的時候心裡有什麼感覺嗎?」

「不知道。」駱承雲呆板的回答道。

「你還記得我們在設計平面宣傳廣告之時引用神農本草經中關於靈芝的敘述嗎?」

「記得,赤芝,味苦,平。主胸中結,益心氣,補中,增智慧,不忘。久食,輕身、不老、延年、神仙。的確是不愧靈芝的仙藥之名,這不也是大哥你特地選靈芝來做研究的理由嗎?」駱承雲回答道。

「你知道神農本草經裡面許多被列為上品的藥草幾乎都有久服延年或不老、輕身的評註嗎?」徐文風以一種頑童式的笑意看著駱承雲。

「不……不知道……」駱承雲頗感意外的回答道。

「就連到處可見的,用來灑在水果上搭配味道的甘草粉也是,甘草在神農本草經中是這麼說的,味甘,平。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創,解毒。久服,輕身、延年。」徐文風笑道。

「所以……吃甘草也會跟吃靈芝一樣好嗎?」駱承雲搞糊塗了,還是因為兩種藥差了個「神仙」二字的敘述,就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呵呵,讀中醫也跟讀佛經一樣,要逐字細讀卻又不能被文字所拘束,不然永遠都到達不了彼岸。去研究一個中藥中的成分能不能夠治療癌症,能不能夠治療心臟病,就好像去研究只吃白米飯可不可以讓人營養均衡的過一生。」徐文風笑著說完後不覺得嘆了口氣。

「嗯……」駱承雲若有所悟卻又好像在五里霧中。

「中醫的精華不是中草藥,中醫的精華是前人經過觀察所猜測到的天道啊!妄想以靈芝治療心臟病,柴胡治療肝炎,就像是認為一個英雄可以殺掉所有敵軍,或是認為一個精英就可以構成整個社會一般的無知。也所以才會有『有效率』的問題。」徐文風語氣越說越嚴肅。

駱承雲也終於了解徐文風的意思。

「有效率這樣的數字對醫生和對正常人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但是,有效率對用之沒效的病人只是一種罪惡。而現在有許多無知的人卻因為有效率的方便和可以為自己製造利益,所以很努力的重複這種罪惡。」徐文風的語調講到這邊已經完全冷淡。

頓了一頓,徐文風帶著重重的嘲諷道:「我現在之所以成立這個製藥公司和公關公司便是要大力的提倡一堆愚蠢的概念,讓世人都沉醉在彼此創造的數字世界中開心不已。你看著吧,以後一定會有人發現不對勁想要反抗,而我們只要牢牢抓住各類宣傳以及科學數字,就可以將那些想反抗的打得抬不起頭,就可以獲得普羅大眾的絕對支持。」

駱承雲此時心中已經大致了解,徐文風所謂中醫科學化便是要讓中醫走進數字科學研究的陰森叢林,然後讓裡面的豺狼虎豹將中醫的皮、肉、骨、血一一吞噬。

或許,以後這個世界只會剩下滿天的數字,世人也都將遺忘在好幾千年以前有許多連乘法和除法都不懂的名醫僅靠著體會天地變化和萬物特性便達成現在醫學所沒有的成就。

「真正的中醫現代化很簡單,其實就是將那些古代的典籍『正確無誤』的用白話文翻譯出來,其他的都是多餘,而這個天大的秘密絕對不能讓世人知道。所以,我們要拼命宣導以所謂精密且嚴謹的實驗來進行各種中藥和針灸的研究,如此才可以讓中醫屍骨無存,也讓人類的眼光永遠都專注在自己發明的透明試管和冷硬儀器上面,然後忘記了大自然的長相,也忘了天道為何。」徐文風說完,拍拍駱承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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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1 19:20:35 |只看該作者
駱承雲心下恍然,醫學和佛學的真諦都是教導人如何用正確的態度面對天地萬物,只是佛學中著重的開發內在的力量,而醫學則是著重在善用天地變化和萬物特性。

中醫只不過是目前還保留下來的正道醫學中的一支,也是體系最完善的一種。中醫可貴的不是那些中草藥,而是黃帝內經等經典中講述的概念。如果體會的人越來越少,那麼人類就會對自己的逆天越來越無所覺,整個世界趨向天道的力量越少,末世降臨的就越快。

「成立精舍以及道館都跟中醫科學化是一樣的道理,其實天道無處不在,除了醫學、佛學之外,武術也是可以體會天人合一的方法。所以我們不但要先在這個領域佔有一席之地,還要成立公關公司獨占發聲權,如此才可以打扁那些想來抵抗的人。」徐文風呵呵笑道。

「那……末世降臨之後,經歷滅亡之後才出現或是倖存後得以發展的新人類……真的會比現在我們身周那些集醜陋、虛偽、無知和愚蠢於一身的舊人類好嗎?」

「呃……這……其實,我也不知道接近天道的新人類會不會出現,但是,我恨透了那些有著醜陋自私內在卻將外表塗抹裝扮的如天使般的人類。」徐文風冷冷的說著,眼光掃視操場上正悠閒運動的人群。

如果有種病叫做反社會傾向,徐文風知道,自己一定有這樣的病,而且很嚴重。

可是他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因為他看到的世界與別人不同。

他看到的是自己為病重垂危的母親在馬路上請求援助時,得到一張張冷漠閃避嘴臉的恐怖世界;他看到的是,暗中算計父親的正義人士在自己父親喪禮上掉下感慨眼淚的虛偽世界;他看到的是把自然界的殘忍用人類社會文明包裝的美輪美奐的黑暗世界。
力強者勝,這是他認識的世界。

一個醜女身邊永遠是孤單冷清,一個乞丐從來不會因為他的品格而得到眾人的讚佩。每個人看到了光耀總會想要用盡力氣擠過去沾一點邊,而在推擠過程中,因為用力而猙獰的面孔,因為想要前進而使用的技巧和心機,徐文風從小就已經習慣。

對他來說,他確實知道,這世界有神,但是他更加清楚的是,有神的存在並不會改變人類的醜陋,甚至只會讓人類更醜陋。

他曾經對天發誓,只要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個肯不計名利得失,如地藏菩薩肯以自身痛苦換得萬民幸福的人,他就會承認自己的錯誤,走下執意滅世的看台,背上毀罪十字架,進入十八層地獄。

不過,很可惜的是,他到現在沒看過奇蹟,只看到真實。所以他堅定的相信,毀滅這群無知又醜陋的人類是應該的。

他從以前到現在從沒改變過這志向,只是以前他不了解天誅如何發生,現在的他似乎知道教尊口中的天誅會是怎麼到來的。

A.D.1995.04.25。夜晚。翰林中醫診所

林靈軍已經在翰林中醫診所快要一個星期了。他的值班時間是星期一、三的晚上和星期二、五的早上。今天是星期一,所以換他值班。湘兒因為貪著新鮮,想要知道在中醫診所上班是怎麼一個回事,於是死纏爛打著跑來陪林靈軍值班。

今天晚上是任健中看診,所以人煙稀少,與言仲德看診之時差異甚大。

翰林中醫有三個醫生,三個醫生中最紅的便是言仲德,其次是今年才開始看診的年輕醫生殷正剛,最慘的當然就是現在正在診間發呆的任健中。

也因此,任健中的看診時間大多是在早上,只有今天是晚上。林靈軍猜測,應該是因為晚上是一般上班族的下班時間,會要看醫生的人比較多,如果這時候排一個「亡牌」醫生那豈不是將病人都往外推。

話說回來,其實這對任健中來說也是好事,因為根據林靈軍的觀察,任健中很喜歡看連續劇,不管是日劇、港劇或是鄉土劇他都來者不拒,所以他本人其實也不想要晚上看診,而有時候晚上看診,時間到了他也會打開診所內本來是提供給患者打發無聊時間的電視來看。

反正,他的診真的很少人,有時候整個晚上或是整個早上只有不到五個人。

「好奇怪喔,你們診所的病人怎麼這麼少啊?」湘兒無聊到一邊看報紙一邊拉筋劈腿。

「嗯……這個嘛!」林靈軍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任健中現在就在他身後不到五公尺的診間中。

就在百無聊賴之下,八點到了,任健中放下手中的報紙走出診間,準備打開電視來看他心愛的八點檔。

叮鈴,門上的風鈴聲響動,一男一女推門走了進來,那男的大約是六十多歲的老者,女的大約三十出頭,看樣子應該是這個老者的女兒或是媳婦。

電視上正播放著連續劇的開場主題曲,任健中眉頭一皺,無奈的放下手上的遙控器慢慢踱回診間。

「妳好,來看診嗎?」林靈軍趕緊站起來有禮貌的問道。

「對啊……我爸爸喉嚨痛的不得了……」那女子憂心忡忡的說道。

「請問是初診嗎?還是以前有來過?」林靈軍問道。

「嗯,應該是第一次來吧。」那女子回答道,老人家臉色痛苦的坐在候診間的軟椅上。

林靈軍拿初診單給那女子道:「麻煩妳填一下初診單。」

那女子接過後拿起櫃檯上的筆便開始填寫初診單。

林靈軍偷眼看去,那老先生名字叫做劉金火,是個很普通的台灣菜市場名,生於民國24年,算來今年剛好60歲。那女子填完基本資料後抬頭問道:「這個過去病史和症狀要寫什麼?」

「耶!這真是個好問題!妳爸過去生什麼病和現在的症狀怎麼來問我?」林靈軍心中想道。

不過,他也知道那女子問的問題所要的回答。所以他微笑道:「這邊就是要填你爸過去有什麼病,比如心臟有什麼問題,然後再寫一下現在最明顯的症狀。」

那女子沉吟了好一會,回頭看看父親,然後寫下:「過去病史,無。症狀,喉嚨痛,頭痛,睡不好。」

「這樣可以嗎?」那女子問道。

「可以,那麻煩妳帶妳父親進來吧,已經輪到妳們了。」真是光速都沒那麼快啊!

那女子扶著父親走入診間,劉老先生表情痛苦的坐在任健中面前的椅子上。

任健中推了一下眼鏡問道:「劉先生,你哪裡不舒服嗎?」

「我爸喉嚨痛,他已經痛好久了,看了好幾個醫生都不會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他也沒什麼大病,就是去年開始感覺喉嚨會痛,剛開始是說話說一段時間會痛,現在連我媽在煮飯他在旁邊嗆到油煙喉嚨就會痛到連飯都吃不下。」那女子代替劉老先生回答道。

「晚上睡不好啊?」任健中一邊把脈一邊看著初診單上的資料問道。

「是……最近痛到晚上都失眠。」那女子回答道。

「嗯……好,我知道了,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任健中說道,劉老先生也就依言照做。

「嗯,好,我開個一個星期的藥,你回去吃吃看。喔,對了,這麼嚴重的喉嚨痛怎麼不去打個消炎針呢?」任健中一邊寫藥單一邊問道。

「打過了,可是藥效一過又痛。」那女子回答道。

「好,我今天開這個藥應該會有效,順便開個酸棗仁湯讓老先生睡得好一點。」任健中笑著,臉上浮現出一絲屬於醫生的自信。

「多謝醫生。」那女子向任健中道謝後便扶著父親到外面等領藥了。

「諾,照這個去配,應該還行吧?唉,反正都是科學中藥,認得中文和數字就會配了,快吧,我還要看電視呢。」任健中將藥單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拿著藥單回到櫃檯,他看著手中的藥單有種想要把任健中的頭剖開然後把他腦中的腦漿挖出來清一清再塞回去的衝動。

「開什麼藥啊?」湘兒湊上前去看。

「牛黃解毒丹……酸棗仁湯……就這麼少啊?」湘兒念道。

「嗯……」林靈軍不答話,因為他知道任健中為何開這兩副藥。任健中大概認為,劉老先生的咽喉腫痛,扁桃腺看來也是又紅又大,所以便開了清熱的牛黃解毒丹,而他又看到初診單上寫劉老先生睡不好,因此便開了酸棗仁湯。

他也終於知道為何任健中的病患如此稀少的原因,這劉老先生四月末卻仍然穿冬衣,臉色蒼白而唇淡,光是用望診便可以猜到他是寒症而非熱症,可是任健中卻很單純的用西醫病名來為中醫分類,以為發炎的炎有火字便是真的體內有火有熱。

林靈軍一邊拿藥罐一邊考慮著他到底要不要偷改藥單。

「呃……阿霞,倒杯水給我……」那劉老先生痛苦的皺著眉頭。

那女子趕緊起身到候診間的開飲機旁邊拿出免洗紙杯。

林靈軍看著那女子按下熱水的那邊將紙杯裝了六分滿之後再換到冰水那邊輕輕的加了一點冰水。

那劉老先生接過之後也沒多停留便開始喝了,這顯示他對熱水並不排斥,更加加深了是有裡寒的現象。

「這明明是寒症,嗯……如果他的病程已經超過一年又看過幾個中醫和打過青黴素,理論上應該不會再是表寒了,好吧,我就偷偷換藥。」林靈軍偷偷看了一下診間,任健中又拿起報紙在那邊看,於是他趕緊把歸耆建中湯的科學中藥罐拿了下來。

「你怎麼好像在做小偷。」湘兒看林靈軍快手快腳的模樣,心中不免產生疑惑。

「噓,回去再跟妳說啦。」林靈軍說完便將藥趕緊舀出一星期的藥量倒入配藥機器裡面。

這動作其實很快,不用半分鐘他就將藥罐重新放好在藥櫃中,然後開心的等著機器把藥裝好。

「好了嗎?」任健中此時剛好放下報紙慢慢踱步過來。

林靈軍嚇了一跳,道:「好了。」

「嗯,好,那就把藥給人吧。」任健中露出滿意的笑容又踱步回診間。

「噓……嚇死我」林靈軍看著任健中遠去的背影,拍拍胸口舒緩心情。

「……劉小姐,妳父親的藥好了喔,請記得三餐飯後溫水服用。」林靈軍趕緊把藥包裝入藥袋中,微笑叫道。

回家的路上,湘兒等不及的問道:「你剛剛為什麼偷偷摸摸的啊?喔,我知道了,你跟那個劉老先生有仇,所以你也打算用大黃瀉心湯整他,對吧?」

「拜託……湘兒大小姐……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劉老先生,哪裡來的仇啊?」林靈軍苦笑道。

「那你剛才為何鬼鬼祟祟?」湘兒問道。

「我看那個任醫生開的藥錯得離譜,所以就偷偷幫他改正一下。妳有注意到嗎?那個劉老先生他在這樣和暖的天氣仍然穿著外套,腳上也穿著襪子,然後他要水喝的時候劉小姐倒的是溫度不低的熱水。如果老先生真是體內有熱,又怎麼會這樣呢?這是很明顯的寒症,牛黃解毒丹用來清熱,但是這老先生體內無熱,哪裡需要清呢?」林靈軍侃侃而談的分析著。

「那酸棗仁湯呢?你又為何把酸棗仁湯去掉?那也是清熱的嗎?」湘兒問道。

「酸棗仁湯主要是養血安神,一般人都習慣把酸棗仁湯用來治療現代西醫所說的失眠……」林靈軍說到一半就被湘兒打斷,湘兒不解的問道:「那劉老先生明明說睡不好,你為何要把這酸棗仁湯換掉?我就說你跟他有仇,你還不相信。」

「最好是我跟他有仇,結果還要由妳來說我才相信啦,見鬼也不是這樣啊!」林靈軍白了湘兒一眼。

「沒錯,我就是鬼啊!」湘兒腳開八字,大刺刺的站出馬路笑道。

「好啦,妳很冷,我知道,不用再耍了。我告訴妳,如果你喉嚨痛到連吸到油煙都會痛得吃不下飯,那痛得睡不著也是很合理的啊!因此。只要把喉嚨痛治好,老先生自然就能睡覺啦,這跟酸棗仁湯又有什麼關係呢?」林靈軍說罷兩手一攤,滿臉的無奈。

A.D.1995.05.1。夜晚。翰林中醫診所

又是一個無聊的值班日子,林靈軍在診所的櫃檯內看著黃帝內經。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乃問于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

林靈軍默念著,他已經養成把默背內經或是傷寒論當作打發無聊時間的習慣,就好像許多佛教徒習慣念阿彌陀佛來淨心。

任健中走到林靈軍身後看到林靈軍在看黃帝內經,不禁好奇的問道:「你也想讀中醫啊?你不是考上T大的電機系嗎?」

「嗯,讀這些很有趣啊,可以體會很多。」林靈軍微笑道。

「哈,阿唷,你還年輕啦,所以會喜歡看這些玄之又玄的文字排列,告訴你這沒有用啦!」任健中發笑道。

「沒有用?」林靈軍不解的看著任健中。

「中國人最糟糕的就是一直以自己是有千年歷史的民族為自豪,你想想,如果這些所謂歷史遺產真的有用,滿清末年到現在為何我們一直落後著西方?又為何西醫總是站在中醫頭上?」任健中大概因為平素被言仲德酸久了,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欺壓的對象,便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了自己的理論。

「嗯,話也不是這樣說,你看我剛剛念的這篇上古天真論,內容說的很有道理啊!我想如果有個人真的可以按照這一篇所言去養生,一定可以到老都還筋骨壯健。」林靈軍不好正面反駁,只好以委婉的語氣表達自己的觀點。

「齁,你這可愛的傢伙,你該不會相信以前人壽命會比現在人長吧?好歹你也是個考上T大電機系的高材生啊!」任健中不可思議的看著林靈軍道。

「我相信懂得天地運行之理且確實遵守的人應該會活得比較好。」林靈軍不卑不亢的說道。

「這些都是神話啦,中國歷史悠久,別的沒有就是有一堆神話。你看,哪個古老國家沒有神話?像這什麼山海經啦,黃帝內經啦,都是神話而已啦!」任健中笑笑道,一點都沒有察覺林靈軍的戰鬥力正大幅攀升。

「可是言醫生不是用這樣理論治好了很多患者嗎?」林靈軍還是不敢太過分反駁,只好拿出言仲德來做例子提醒任健中。

「哈,偷偷告訴你喔,不要到處說啦,其實小言治療不好的案例比起他治療好的案例多太多了。不過病患都是這樣,被治療好的都會很興奮又很感激的來跟醫生多謝,而治療不好的除了真的搞出大問題,不然大家都還不是摸著鼻子再看下一個醫生?」任健中露出了賊賊的笑容道。

「啊!是喔?」林靈軍頗感意外的說道。

「嘿嘿,其實中藥也不就是那麼回事,多少也都會碰到吃得好的。就像有的人感冒喝薑湯會好有的人反而加重,這都很難說的啦,不像西醫,一個感冒藥吃下去,哪一個人不奏效?所以你看上一個星期有個老先生說喉嚨痛,不是嗎?」任健中笑笑問道。
林靈軍點點頭表示記得。他當然記得,因為自己還偷偷幫老先生換過藥。

「我不是有提醒他應該去打消炎針?喉嚨腫成那樣,吃中藥吃是吃不壞,可是要醫治好又談何容易?倒還不如請他去打個針,像我這樣才是真正有醫德的醫生啊!像小言那樣,如果病患要去看西醫就大呼小叫的罵,甚至還趕人出診所,可是自己卻又沒有辦法每一個都醫治好,這不是跟自己和病患都過不去嗎?」任健中趁機在林靈軍面前損一下言仲德,抒發自己的不滿。

他其實說的也是事實,光是林靈軍當班的幾天就看到言仲德開罵了好幾次,搞得病人和病人家屬都很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像上次那個老先生不是有說過,消炎針只有短效嗎?我想他上次拿的藥應該會幫助他吧!你看他這一個星期都沒回診,表示藥對他有效,不是嗎?」林靈軍想了一會回應道。

「阿唷,你太天真了。那是他又去看別的醫生了啦,難道病患改醫院還要跟我們報備嗎?我跟你打賭啦,今天一個星期到了,那老先生肯定不會回診。小言就是看不到這一點,所以一直認為自己的醫術有多好,其實醫生很多都這樣啦,不會去把在自己手上溜走的病患當作自己的醫療失敗,像我這樣一直承認失敗的醫生太少囉。」任健中呵呵笑道。

林靈軍默然。

雖然任健中說的東西很多其實似是而非,可是想想也不無道理。

許多醫生只會去看有多少病患跟自己報告自己醫療得多成功,卻不曾去算過從自己手中因為自己的治療無效而溜走的病患有多少。

「我想那老先生應該會回來啦。」林靈軍軟弱無力的說,因為他也不是很確定,畢竟他開的藥是沒經過把脈和詳細問診之後所開的,只單靠觀察和問診,如果老先生的病中有病,不是那麼單純,那麼自己開的歸耆建中湯就不見得能奏效。

「阿唷,我跟你打賭啦,如果他會回診,我的頭剁下來給你當椅子坐!」任健中的童心未泯讓林靈軍只有苦笑。

「喔,好。輸了不能耍賴,耍賴的是烏龜王八蛋!」林靈軍忽然微笑點頭快速的說道。

「哈哈,好,我怎麼會耍賴呢?」任健中哈哈大笑,拍拍林靈軍的肩膀。

接著,叮鈴一聲,診所的門打開,任健中的臉差一點沒歪掉。

上星期那劉老先生自己走了進來,操著台語對任健中笑道:「醫生,你的藥真有效,我的病已經好了八成了,今天我是來複診拿藥的。」

「嗯嗯……非常好。」林靈軍伸出手摸摸任健中的脖子,臉上充滿了詭異的笑。任健中則是滿臉錯愕,下意識的也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椅子。

很多醫生都是因為太相信自己的醫術而遭到報應,他大概是第一個因為不相信自己醫術而遭到報應的醫生吧。

晚上下班,林靈軍心情愉快的在櫃檯整理著資料,今天一整晚,除了劉老先生之外,還是不到五個病患來看病。

不過林靈軍藉著一點計倆為自己爭取到了可以幫病患把脈的機會。

當然,這時候他那張無辜的臉一定要派上用場的。

「任醫生,你好厲害喔,我可以跟你學中醫嗎?我自己看了一堆書可是都沒有臨床經驗,我就來跟你的診好了。」雖然他說完後一直有種想打咯的感覺,不過這招還真是有用。

任醫生笑嘻嘻的答應,還大方的幫他介紹每個病患的脈象。

只可惜,他說錯了五個。

不過好險的是,今天的五個病患,五個都是小感冒,雖然任健中在辨證之時錯得亂七八糟,開藥也是把桂枝湯和葛根湯一路用到底。

但是想當然的,在真正給藥的時候,林靈軍也是很巧妙的把藥略做了點調整。

這次已經有了上次的經驗,做起來快手快腳,而且其實大部分都是桂枝湯或是葛根湯的加減症,所以還蠻好換的。

「好啦,我先走了,門給你關上囉。」任健中今天特別的愉快,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是因為有個「學生」跟診的虛榮嗎?

還是因為第一次嘗試到病患回診之時,知道病患疾病得以痊癒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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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29—入學

A.D.1995.09.23。早上。T大男生宿舍

考上大學的暑假很容易就過去了,林靈軍在暑假中重複過著差不多類型的日子。

去診所上班,下班;到天理會上課,下課,到實驗室做實驗,回家。

下星期一T大就要開學了,由於T大規定大一學生不管是來自哪裡都一定要住宿,所以即使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是新竹人還是有宿舍住。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一大早便向葉劍關借了一台最實在的小貨車,準備將自己大包小包的家當搬進宿舍。

黃日星一邊幫忙林靈軍搬東西一邊觀察著眼前這間T大男生宿舍。林靈軍小心翼翼的抱著用自己和吳洛其打工加起來的錢買的電腦走在黃日星身後。他看黃日星晃頭晃腦、東張西望的,不禁緊張的說道:「阿星,你在做什麼啊?走路小心一點,不要東晃西晃的。等下撞上把電腦撞掉就不得了。」

「唉唷,靈軍大哥,不是我在說你,你幹嘛這麼緊張呢?壞掉了只要跟葉先生說一聲,他馬上把最新的電腦搬到你面前。」黃日星扛著的是電腦桌,他一邊扛一邊看過來看過去,有時候還整個人把頭探進去路過的房間看看狀況,這不但把整條走廊都擋死,還讓林靈軍常要閃避他的桌腳,害林靈軍很想用力踹下去卻又不敢。

「到啦!傳說中的108寢,這就是你和洛基大哥的閨房,對吧?」黃日星自以為很有文學素養的笑著。

「嗯,好……對,到了……放下吧……」林靈軍笑著叫黃日星放下電腦桌,然後自己趕緊把電腦好好放在電腦桌上。

接著!

「閨你的頭啦,叫你不要東晃西晃偏不聽,給我去死吧……」林靈軍拿著雞毛撢子追趕高速奔跑的黃日星直到宿舍門口。

「幹嘛!」吳洛其正搬著自己和林靈軍裝箱後的衣服用腳開門進到宿舍內。

「沒事,我要開扁……」林靈軍一手抓著黃日星的衣領一手拿著雞毛撢子準備開打。

「你的雞毛撢子哪裡來的?」吳洛其愕然道,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和林靈軍有過雞毛撢子這種神兵利器。

「嗯……好問題……」林靈軍回頭,將視線上移四十五度,發覺自己手上果然多出了一根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雞毛撢子。

林靈軍鬆開抓著黃日星的左手,按下腦中倒轉鍵。

倒退,倒退,倒退……退到黃日星進房擺好電腦桌的那一瞬間。

自己二話不說的將電腦放在電腦桌上,電腦桌旁邊是學校宿舍的木頭桌子,木頭桌子旁站著一個打掃到一半被打斷的男孩,男孩靦腆的轉過頭準備打招呼,然後男孩另一手的雞毛撢子忽然間不見。

又是一陣追打的快轉後,畫面回到了現在:黃日星跪在地上害怕的的縮著頭,吳洛其扛著兩個紙箱一臉愕然,然後是自己疑惑的看著右手的雞毛撢子。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那就是,林靈軍莫名其妙的幹走了某人的雞毛撢子。

108寢室內,林靈軍不好意思的將雞毛撢子還給受害人,看這情況,這個受害人是這寢室的另外一個室友。

「我是易方彥!」那男孩大方的自我介紹道。

「我叫吳洛其。這是我死黨林靈軍。」吳洛其忍著笑幫自己和林靈軍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哇!林靈軍……你長得……還真是……真是……那個勒。」易方彥看著林靈軍不可思議的笑著。

「很多男生看到我這個兄弟都會心跳加速的,你不用不好意思!嘿嘿。」吳洛其打趣的開玩笑。

「我沒有心動啦!我有女朋友了啦!」易方彥趕緊撇清,看來他是個老實的傢伙。

「而且在我心中,她是世界第一可愛!」易方彥的微笑中帶有幸福。

易方彥是一個很溫和又很親切的人,他是彰化人,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叫做徐紫橦,今年和方彥一起考上T大,是外文系的學生。

上一群住在這間寢室的學生看來衛生習慣不太好,地板、桌子、床鋪和櫥櫃都滿是灰塵,許多地方一看便知道有好久都沒有擦過掃過。所以,雖然林靈軍四人身強力壯,而這寢室又沒有多大,卻還是花了整整五六個小時才打掃乾淨,之後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所有搬來的家當安置妥當。

「哇!六點了,呼,好累喔。」黃日星坐在椅子上將腳翹到另外一隻椅子上暫時舒緩疲累的肌肉。

林靈軍已經去洗澡了,吳洛其則是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在流完滿身大汗後的炎熱夏天,最爽快的事情莫過於大口喝下冰涼的白開水。

雖然,林靈軍已經再三交代,喝冰水是慢性自殺,可是,吳洛其還是常常假裝忘記。

沒多久,林靈軍洗完澡走了進來,易方彥正收拾好書桌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著。

剛洗完澡的林靈軍看來更加令人眩目。因為洗澡而殘留在鼻頭的水珠晶瑩成串,一滴一滴的慢慢滑落,更顯林靈軍皮膚的光滑柔膩。微微鼓起的臉頰因為血液加速而顯得紅潤,搭配上曲線完美的下巴和柔細緻密的頭髮,簡直是讓人感覺到造物者的罪惡。

「齁!你還說你最愛你女朋友,看我家老大都看呆了。」黃日星對易方彥使出密技「香港腳」,讓易方彥從呆滯狀態中清醒過來。

「請問方彥在嗎?」一個俏麗的女孩子站在林靈軍背後問道。

「喔,妳找方彥啊……」林靈軍趕緊讓開門口的位置,那女孩可以看到方彥的存在。

這寢室實在小的可以了。

那女孩子看來便是易方彥的女友,徐紫橦。

徐紫橦不解的看著正在找吹風機的林靈軍,這時換成吳洛其和黃日星去盥洗了。

林靈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吹著頭髮。

「方彥,你們宿舍怎麼會有女生啊?」徐紫橦用極小極小的聲音問道。

「喔,他是我室友,不是女的是男的,他叫做林靈軍。」易方彥呵呵大笑著,然後拉著臉紅過耳的徐紫橦向林靈軍介紹起來。

原來徐紫橦和易方彥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從國小開始就一起走路上學,兩個人的感情可以說是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易方彥本來的分數可以填到台大,可是為了徐紫橦的分數不夠高,他刻意把台大的科系全都省略,以免兩人到大學反而會分隔兩地。

「嘖嘖……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恩愛,跟我馬子和我完全不同。」黃日星摸摸下巴望著已經落下到連影子都不見的夕陽,露出了滄桑的表情。

這時,已經快八點了,易方彥也已經洗完澡。五人結伴從T大的男生宿舍走下山,準備一起到T大外面的宵夜街好好大吃一頓。

「黃同學人真好,還會來幫你們一起整理宿舍。」易方彥一邊走一邊閒扯的聊道。

「對啊!」徐紫橦附和道。

「那還用說,老大的事情我們這些小弟不幫忙還像話嗎?」黃日星豪爽的說道,他的回答也讓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心臟突然間有種縮缸的快感。

「老大……呵呵……」易方彥還以為這位「黃同學」太愛看香港的古惑仔系列,也因此就不疑有他。

「那……黃同學讀哪裡啊?你跟靈軍他們是同年嗎?」對談繼續下去,易方彥仍然是親切的提出問題。

「我喔……我讀光復高中夜校,明年終於要畢業了,我只比靈軍大哥小了幾個月,本來是今年可以畢業的,要不是我去年挨了三顆子彈……嗚嗚……」黃日星的嘴巴突然被從旁邊伸過來的黑手堵了起來。

「挨了三顆子彈……!」徐紫橦以為自己聽錯又複誦了一次。

「喔……呵呵,他是說他挨了三科死當啊!唉,三科死當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啦,所以他今年很努力的。」林靈軍笑著解釋道,順便將手帕拿出來抹去額頭上的冷汗。

「喔,那要好好加油了。」易方彥點頭,大家走路都望著前方,所以他也沒發覺吳洛其剛剛正用手堵著黃日星的嘴巴。

「咦,吳洛其呢?」又走了一會,易方彥忽然發覺吳洛其和黃日星都不見了。

「他們喔,去7-11買飲料了。」林靈軍指了指斜後方的7-11笑道。

「喔,那我們要去吃什麼呢?」徐紫橦抬頭看著附近店家的招牌。

「耶,那邊有一家叫做向日葵披薩的店,我們去看看好不好?」易方彥對這種簡餐店特別有興趣的樣子。

「喔,好啊!」吳洛其和黃日星又出現在隊伍當中,看吳洛其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經吩咐好黃日星今天別太坦白。

五人走進位在建功一路和建功路交叉口公寓二樓的向日葵披薩簡餐店。這間簡餐店的平面面積還不小,桌椅都是綠色系的硬沙發,高高的沙發椅背提供了用餐者極佳的隱密性。

一進門就是櫃檯,女服務生出奇的可愛,也讓除了徐紫橦之外的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服務生引導著五人來到位置上並拿出菜單提供林靈軍等人點餐之用。

經過了一番研究之後,五人都分別點了自己要的簡餐,服務生離開後,五人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知道嗎,他們兩個很好玩喔,給妳猜他們兩個暑假在哪裡打工?」易方彥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要跟女朋友分享一下今天從林靈軍身上聽到的新聞。

「家教?家樂福?7-11?發傳單?賣檳榔?在廟裡面做乩童?」徐紫橦一邊猜易方彥就一邊搖頭,所以徐紫橦也就越猜越奇怪。

「靈軍在中醫診所當櫃檯,洛基則是在武道館當教練,很酷吧!」易方彥得意的笑著。

「當櫃檯?櫃檯小姐嗎?」徐紫橦又好奇又好玩的看著林靈軍。

「嗯,其實就是幫忙掛號、收費和配藥的啦,因為我自己對中醫也蠻有興趣的,所以就……呵呵……」

「那洛基呢也是因為興趣嗎?嗯,看來的確很有架式……」徐紫橦觀察了一下吳洛其,接著點頭道。

這時候,一個男孩子從他的位置上站起來朝著林靈軍這一桌走了過來,爽朗的笑道:「嗨,是紫橦耶!搬好宿舍了啊?」

「嗨!永仁學長,陳磊學長,御雯學姊,你們也在這邊吃飯啊?」紫橦開心的和走來的那男孩子以及靠著牆腳那一桌的另外兩人打招呼。

「這些都是妳系上的同學啊?」那個叫做永仁的學長走了過來和徐紫橦打了個招呼問道。

「不是,這是我男朋友,叫做易方彥,是你們系上的學弟啊,這兩個也都是你們系上的。他是我在玄學研究社認識的學長,也是你們系上大二的學長,叫做言永仁。」徐紫橦笑著介紹道。

「天啊!我們系上居然進來這麼多帥哥美女!」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學長表情誇張的笑道。

林靈軍眉頭微蹙,感覺言永仁頗為做作輕浮。

「老大,要不要等一下我找人把他拖到暗巷裡面海扁一頓。」黃日星看得出來林靈軍的心思,悄悄附在林靈軍耳朵邊問道。

「別鬧了啦!」林靈軍微笑輕聲駁斥著。

「那這位呢?是這位學妹的男朋友嗎?」言永仁笑著指指黃日星道。

「這位兄弟,你這意思是說我們老大是女的囉?你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是多麼嚴重的污辱嗎?」黃日星一腳踏上沙發,用手指著言永仁的臉不爽的說道。

「我……這……」言永仁似乎被黃日星猙獰的表情嚇到了。

「學長,這個是學弟啦,呵呵。」徐紫橦笑得很開心,似乎對這種誤會感到很好玩。

言永仁訕訕的說幾句話之後便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林靈軍看看永仁又看看徐紫橦和易方彥,他感覺似乎有些事情會發生。

晚餐完畢之後,易方彥便和徐紫橦一起去市區看電影逛街,而黃日星也開著小貨車回去天理會,整間寢室就只剩下吳洛其和林靈軍。

吳洛其笑道:「好吧,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可以說了。」

以他對林靈軍的熟悉,林靈軍有什麼樣的心情都很難逃過他的眼中。

「我看到方彥和紫橦的眉心出現了離別紋,那是情侶分手的前兆,我只是在想,會不會跟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學長有關係。」林靈軍說道。

「嗯……即使是如此我們能怎麼辦呢?清官難斷家務事啊!」吳洛其攪拌著手中的熱茶道。

「或許吧。對了,你在武道館的工作還好嗎?」林靈軍點頭,把電腦打開,他準備好好認識一下眼前這台神秘的東西。

「還不錯,對了,我跟你說一件事情,那就是田日龍開的武道館有跟新竹的幾間國高中合作,準備借用武術訓練來解決學校中輟生的問題。」吳洛其抬頭道。

「你認為他們是想要藉著培育那些中輟生來擴張自己的勢力?」

「有可能但不確定。」吳洛其點點頭。

「我們這樣猜測會不會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林靈軍苦笑著。

「不會,我不做君子判斷也不做小人猜測,我只做正確的判斷。」吳洛其想起一年前和平島上槍彈四射的慘烈和胡文傳的那一聲大喊,心中就湧起了無比的戰意。

也因此,他不會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只會說:「做不正確的判斷就是對自己殘忍。」

而且是非常殘忍。

「了解。」林靈軍也想起了一年前,想起了那來不及的數秒鐘,如果不是自己和吳洛其從開始到那時都一直抱持著守勢,很多事情或許就會不一樣。

只是,了解命運的林靈軍比起吳洛其又多了許多層顧忌。

他知道的太多了。

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意外的阻擋了末法興起而科技的勃發卻帶著人類往滅亡之路走去。這些表面上看來真卻是假,表面上看來假卻是真的事情在歷次轉世中給了他太多的傷害和震撼。

也因此,他被真佛宗逼在陽明山上無所適從之前一直拒絕加入天理會;也因此,他在和平島血戰胡文傳身亡之前都希望以多一點的觀察去猜測命運這次到底要怎麼玩。

他向天要一個邏輯要了太多次。

可是每次答案揭曉的那一刻都令他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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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2 00:42:56 |只看該作者
「你知道我轉生數次,修行億萬年,卻直到今日都無法跳脫三界的原因嗎?」林靈軍幽幽的問道。

「不知道。」吳洛其搖頭。

「因為有情……拋開名利容易,要拋開情卻難。佛可以透視因果即因他們無情。」

「喔?」

「諸神不敢在因果循環中妄動便是因為他們還有情,無法看透因果。很多人都怨恨著神佛不在他們有困難之時出手相助,可是人們卻不了解,只要有情者皆在因果中,若已脫離因果苦,又怎麼會去理會三界中的諸多煩惱呢?」

「為何脫離因果的智者就不會理會三界中的煩惱,他們可以看透因果更應該幫眾生解脫煩惱啊?」吳洛其問道。

「所謂煩惱不過是眾生無法拋棄的各種不捨,所以對那些證得大道成佛者來說,那些又怎麼會是煩惱呢?在他們心中沒有所謂的煩惱,如此一來他們怎麼去幫眾生解決煩惱?」林靈軍微笑道。

「靠,真深奧。管他的,反正我現在決定了,跟末日會那群傢伙拼到底就對了。」吳洛其一副不受教的樣子。

A.D.1995.09.28。早上。天理會總部

今天是林靈軍和吳洛其驗收他們訓練的小隊員的日子。

葉劍關既然屬意吳洛其接掌胡文傳的位置,他現在當然是訓練天理會八部中的「天」部。

葉劍關以佛經中常提及的「天龍八部」作為天理會八部的命名,沒接觸佛經的吳洛其一度還以為葉劍關是個金庸小說愛好者。

「天龍八部」這名詞出於佛經是殆無疑問的。

許多大乘佛經中,佛向諸菩薩等說法時,都會有天龍八部參與聽法。如法華經中提到的,天龍八部、人與非人,皆遙見彼龍女成佛。而經中所說的「非人」指的是形貌像人卻不是人的眾生。

「天龍八部」都是「非人」,又因為以「天」及「龍」為首,所以稱為「天龍八部」。

八部者,一天,二龍,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呼羅迦。

不過,這個命名實際上是金野遜的建議。林靈軍感覺一統教出身的傢伙似乎都特別喜愛借用佛教中的名詞,簡直是妖佛不分。

吳洛其和林靈軍在「天」部中挑選了三十二個身體壯健,動作靈活的會眾加以特別訓練,希望在日後的戰鬥這些訓練會派上用場。

訓練的內容並沒有什麼特別,只不過是自由搏擊罷了。

他們不訓練什麼空手劈磚或是飛踢破木板,而只是做一項很簡單的訓練,幹掉對手。

而吳洛其這一段時間也在葉劍關幫他介紹的三絕老人那邊學習武術,雖然老人家已經體力大衰,可能連吳洛其的一拳都挨不起,可是武術造詣卻是深不可測。這也讓吳洛其獲益良多。

褟褟米軟墊上,吳洛其和林靈軍負手於胸看著這一組的對打。對打的兩人都卯足了全勁,招招狠辣,一步不讓。有時候一拳打下來,光是用眼睛感受那個力道和風壓,就足以讓沒有經過大場面的普通人感到頭暈目眩。

他們將三十二個小隊員分成十六組,每一組對打之後取勝者,勝出的十六位再分成八組對打,依此類推,到最後最勝利的便會成為這一個小隊的小隊長。

其實做小隊長除了榮譽之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林靈軍和吳洛其都不是喜歡分階級之人,所以他們也再三強調,這小隊長每一年都會經過評比重新選過,而小隊員的行動依據也不是小隊長的個人意志而是整個天理會的制度和行動方針。

不過對這些會眾來說,可以在這樣的競爭中脫穎而出獲得第一,比考上台灣大學醫學系還要光彩。所以每一個人無不竭盡全力,死命的要在每一次打鬥中勝出。

下午三點,第一次的分組戰鬥終於全部結束。

有一半的人確實的倒在地上,而「天」部中屬於後勤的會眾都已經在旁邊為倒下和沒倒下的同伴們敷藥療傷。

黃日星被安排在第十二組,他是那一組的勝利者,不過他的左臉也被對手打得腫了起來。他一邊接受敷藥一邊大叫之外,臉上卻也充滿著得意和歡喜,林靈軍看在眼中不禁嘆了口氣。

「怎麼?」吳洛其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這樣子鼓勵爭鬥跟我的個性真的不合。」林靈軍苦笑道。

「我了解,不過人生本來就有些是必然之惡,更有些是必為之惡。」吳洛其向林靈軍寬解道。

「是,吳神父,我知道了。」林靈軍微笑道。

稍微休息一下之後,下一輪的比試緊接著開始。

這次的十六個人分成八組,組別上少了一半,再加上已經經過了早上那一輪的消耗。所以這次的打鬥沒有一個小時就分出了結果。

又有八個勝利者和戰敗者。

黃日星的右臉也被打腫了,不過他笑得很開心,皺著眉頭的扭曲表情上還是有掩飾不住的笑容。

因為他還是屬於勝利的那一邊。

接下來的八人四組對戰和四人兩組對戰都很快的結束了,黃日星都是勝利的那一方。

這在林靈軍和吳洛其心中本來就不意外,甚至在很多人心中都不意外。因為黃日星的身手本來就是鶴立雞群。也因此,如果不是他有親身見識過吳洛其和林靈軍的可怕,他才不會這麼乖乖的聽話呢。

人有很多種,林靈軍感覺黃日星的個性很像是三國演義裡面的張飛又或者是像水滸傳中的黑旋風李逵。就是對自己服氣的人會是百分之百聽從的那種,而且不管那個人講的東西是對是錯。

但是,如果你不能先讓他信服你,那你就算是說破了嘴,他還是一副屌樣對著你。

這種人雖然令一般人感到害怕,可是對林靈軍和吳洛其來說,這種人也相對的值得信任。

跟黃日星對打的叫做殷天平,跟黃日星是截然相反的典型,他不像黃日星那樣總是大刺刺的對人說話,林靈軍對他的印象就是木訥不喜多言。

不過他的戰鬥力可是完全不在黃日星之下,兩人可以說是天理會「天」部會眾中戰鬥力最強的前兩名。

也因此,現在這一場對決,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早已經料到。他們不能猜測的只是勝出者是誰。

「來吧!」黃日星做了個請手,眼神緊盯著殷天平,全身如箭弦般繃了起來。

「好。」殷天平也不客氣,回禮之後,於瞬間中重拳轟出。

A.D.1995.09.28。早上。末日會總壇

「你還是不夠快啊!」田日龍語調輕鬆的看著王志成。

另一邊,沈冠軍是和秦虎在對練著。

王志成一拳一拳的轟出,由那勁風刮過的聲音可以知道,這一段時間王志成的武術進步了不少。

一旁的沈冠軍也是,拳腳不間斷的打在秦虎手中的拳擊沙包上。

徐文風、駱承雲和沈恩登三人站在末日會的技擊訓練場外安靜的看著場中四人。

好一會,沈恩登開口問道:「徐老師,你認為這兩個小孩的武術還可以嗎?這一年的訓練下來應該已經比國手還厲害了吧?」

「老實說,他們進步的不快,而且要拿國手來比較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了。」徐文風微笑道。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他們兩個不但有課業要顧還要到我們的企業學習。」沈恩登解釋道。

「嗯,這我能理解,所以我們才會秘密研發出特級靈芝給他們兩個服用。本草中記載關於靈芝有輕身不老,延年神仙的宏效。所以,兩位公子如果長期服用,必然可以彌補無法全心投入訓練造成的不足。」徐文風笑道。

「呵呵,你們現在那個科技公司看來前途很不錯啊,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的。電子產業是下一個明星產業,而以中草藥為主的醫藥生物科技卻會是電子產業之後的高峰產業,而且這個產業的壽命會跟人類存在的時間一樣長久。」沈恩登呵呵笑著,笑容充滿著自信。

「沈先生不愧是投資高手,事實上,中草藥的千年經驗絕對值得世人重視,如果把這些中草藥全都科學化,然後把這些科學化之後的研究專利都掌握在手中,我保證這個企業絕對不只是會賺錢的企業,甚至還會成為全世界第一大的企業。」徐文風眼神中流露出無比的自信。

沈恩登微笑看著徐文風,他感覺就像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一般,蘊藏著無比的衝勁和智慧。

練習場內,王志成和沈冠軍練習終了,兩人氣喘噓噓的坐在椅子上大口喝著冰開水。

「我感覺自己進步神速。」王志成得意的笑著。

「不夠,這絕對不夠,我要讓林靈軍和吳洛其付出代價。」沈冠軍冷冷的說道。

「沒錯,他們倆個害死了瓊儀卻還可以逍遙法外,簡直是卑鄙無恥!」王志成憤恨的說道。

「林靈軍裝做一副好人的樣子卻還不是投入了天理會?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不敢承認自己爛的偽君子。」沈冠軍說完冷哼一聲。

「我一定要讓他輕則殘廢,重則家破人亡。」王志成想到瓊儀心中就滿是怒火。他認為他的怒火來自於林靈軍害死了沈瓊儀,可是實際上是如何,恐怕沒有人會知道。

休息盥洗過後,沈王一行人便告辭離開末日會了。

駱承雲對徐文風微笑道:「我剛剛看那沈老頭的眼光,我猜他大概是在想,大哥你跟他年輕很像吧!」

田日龍剛洗好澡走出來,聽到駱承雲那麼說不禁大笑,道:「他算哪根蔥?如果大哥跟他年輕的時候很像,我們還會有這番局面嗎?」

「討論這些沒啥意義,還是來說正經事吧。」徐文風微笑道。

「沒錯,今天我們又簽下了一個合作計畫,我們打算跟廣東那邊的地文森基地合力研發……中草藥對變種病毒的影響。」秦虎說道。

「我們要研究出可以打敗傷寒和金匱中那些藥方的病毒。」徐文風笑著,笑容中帶著慣有的平靜。

田日龍和駱承雲都嚇了一大跳,齊聲問道:「研究病毒?不是研究中藥嗎?」

「廣東廣西一帶物種豐富又是處於亞熱帶,這個地方最容易找到傷寒、金匱中無法克制的動物病毒。呵呵,我們的計畫書表面當然是在研究中草藥對各類病毒的治療效果,可是其實這也同時讓我們有機會找到大部分藥草都很難解的疫病。」徐文風呵呵笑著。

「那找到之後呢?」駱承雲問道。

「我們不但要研發中藥還要研發病毒,一手掌控生,一手掌握死,這才是我所要的。」徐文風說完,慢慢踱步遠去。

「老大還是這樣,永遠都是深不可測!」田日龍伸了伸舌頭表示了自己心中的讚佩。

「我們不過是教尊所執行的計畫的其中一部分,這計畫早已經開始很久了,真正厲害的是教尊啊!」秦虎微笑道。

「哼!反正不管如何,只要能把這世界上噁心該死的人都幹掉我就支持。」田日龍說著,眼光中出現了烈火般的怒意。

其他兩人都點頭表示贊成。

或許,這便是他們四兄弟會聚在一起的原因吧。

雖然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也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遭遇,可是卻不約而同的對這人世間的醜惡感到無限憤恨。

他們都知道自己只是教尊所安排的計畫的一份子,可是對他們來說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標能夠達成,天誅能夠在自己有生之年降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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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30—初展身手

A.D.1995.10.3。夜晚。T大

大學才剛開學沒多久,每個大一新生都還沉醉在屬於新鮮人的歡樂中。

每一年秋天總是T大校園最熱鬧最有活力的時候,五六十個社團為了搶拉新生,無不費盡心思舉辦各種各樣可以引人目光的活動。

弦樂社昨天才舉辦了一場兩個小時的湖畔音樂會。今天,水木餐廳前的小溜冰場上又有熱舞社的表演。

在水木用餐的人都可以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的人聲和混雜著重低音鼓聲的舞曲。

林靈軍在水木書苑中挑選老師指定用的原文書,腳步卻隨著外面輕快的舞曲有節奏的點了起來。

水木書苑就在水木餐廳的二樓,裡面有賣各種T大指定要用的原文書和許多校外書局都可以買到的休閒叢書,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很有規模的校園書局。

不過林靈軍和吳洛其他們並不像一般的電機系大一學生是來選微積分和基礎物理的用書,因為那些理工學院的大一必修科目他們都已經透過「不正常」管道先修完了。

今天他們是來選電子學的課本。

林靈軍和吳洛其因為先修的關係,這學期的課表排得並不多。二十學分的課意味著一個星期只要上二十堂課。更清楚的說,就是星期一到五的五天中平均一天只要上四堂課。

在T大有個好處,那就是科系之間的選課相當自由,所以常會發生電機系學生跑去修為化學系學生開的微積分這樣的怪事。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修課的本身並沒有太大的意見,他們都是以能把課盡量集中在同一天為原則,至於老師的品質以及容不容易及格,這些平常大學生的選課標準反而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

經過了巧妙的安排之後,林靈軍星期一和星期三都是滿堂,從早上八點開始一直上課到下午五點。

兩天之內就消化掉十六學分的課程,這無疑是相當有效率的。

「診所那邊,星期一和星期三我是晚上值班,我晚上上完課還來得及先吃個飯再趕過去。然後我星期二和星期五早上沒課剛好又可以去診所值班,這一切都安排得太完美了。」林靈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

「是啦是啦,你最厲害了。」湘兒跟在旁邊選書,她當然不是要選什麼原文書,她正在挑好看的小說準備買回去看。

吳洛其早就已經挑好自己要的電子學和電路學課本,正站在書苑的窗邊觀賞外面熱烈的表演。

熱舞社的表演總是令人血脈賁張,這一組是三個穿著緊身中空上衣搭配黑色長褲的可愛女社員,她們跳的是什麼舞曲吳洛其自然不知道,不過熟練的舞蹈動作搭配上火辣性感的身材,使得圍觀人潮越聚越多。

吳洛其忽然有種感覺:「我跟他們是在同一個世界嗎?」

他想著不禁笑了出來,因為,這是以前林靈軍最常跟自己抱怨的話,沒想到自己今天也惆悵了起來。

「安可!安可!安可!」表演終了,場邊眾人高聲喊叫著安可,希望熱舞社的辣妹們可以再表演一次。

人群喧鬧中,眼光一向銳利的吳洛其看到易方彥和徐紫橦正並肩從湖畔小徑走了過來。

兩人的臉色看來都不是很好,似乎發生了些齟齬。吳洛其看著兩人一直從遠方走來然後消失在樓下水木餐廳的門口。

水木餐廳的前門面對著T大湖畔溜冰場,溜冰場後面就是成功湖,餐廳後門出去之後則是通往T大男生宿舍區的斜坡,看來易方彥和徐紫橦兩人是要到宿舍去。

「我也買好了。」林靈軍走到吳洛其身邊笑著說道。

「沒想到你也喜歡看辣妹跳舞啊!」湘兒開了吳洛其一個玩笑。

「我剛剛看到方彥和紫橦,兩人似乎在鬧不愉快。」吳洛其沒有回答湘兒的玩笑,只是說出自己看到的事情。

「剛剛?那他們現在在哪裡?」林靈軍問道。

「大概回宿舍了吧。」吳洛其聳肩表示不確定。

「那我們該怎麼辦?」林靈軍抱著書問道。

「過一會回去宿舍看看吧。」吳洛其提議道。

「不行,你們今天晚上說好要回家陪我的。」湘兒嘟著嘴巴道,她可不喜歡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因此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常要回家「陪睡」。

「沒人說今天晚上不回家啊,我們只是先回宿舍一趟看看狀況。」林靈軍笑道。

「喔,好,不準食言喔,打勾勾。」湘兒伸出小指要林靈軍跟自己打勾勾。

108寢室中,吳洛其看著正埋頭於微積分的易方彥,單刀直入的問道:「方彥,我剛剛在水木那邊看到你和紫橦似乎在鬧不愉快,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說她想要參加玄學研究社,我跟她說那些都是騙人的,幹嘛傻傻的去參加?而且我們之前本來說好要去社區服務隊的。」方彥放下筆轉身抱怨道。

「你是不喜歡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傢伙,對吧?」吳洛其一針見血的問道。

「是啊,可是我也不敢跟紫橦明白說,我怕她認為我太愛吃醋。」方彥嘆了口氣。

「那你陪她一起去不就好了?」湘兒提議道。

「對啊,這倒是一個好方法。你可以陪她去玄學研究社,然後叫她陪你去社區服務隊,社團又沒規定只能參加一個。更何況,鬼神之說可不是騙騙人的把戲,凡事不要太武斷喔!」吳洛其當然知道神鬼之說絕對屬實,因為他身邊就有隻愛打愛鬧的糊塗鬼。

「真的嗎?」方彥一臉狐疑的說道。

「不管如何,至少,這樣可以讓紫橦開心點啊,對吧?」吳洛其笑道。

「也是啦!」方彥想想也對便答應了。

A.D.1995.10.3。夜晚。T大

兩個年輕人坐在T大體育場旁的階梯看台上。

「喂,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副不長進的模樣!」其中一個年輕人開玩笑道。

「哈,我哪裡不長進?」另外一個年輕人笑著推了一下頭先那個年輕人。

「還說沒有?天天只會想追馬子不叫不長進?你好歹也想想你老爸的事業啊!」頭先那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拿起一罐啤酒,啪的一聲打開拉環。

「那算什麼?男人身邊沒有女人還叫男人嗎?我跟你說,男人身邊不但要有女人,這個女人還要是美女,那才叫做真正的男人。我言永仁從小到大就是這個樣子,人家唐伯虎只有八個老婆,我把過上過的女人起碼也有二三十個,而且全都是真正的女朋友,絕對沒有半個是用錢買來的。」說話的原來是言永仁,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豪氣。

「我打賭,你……追不到我們剛剛在活動中心前面遇到的那個女孩子。」那不知姓名的年輕人淡淡的說道。

「紫橦?」言永仁詫異的看著朋友。

「我看得出你想要追她,但是我告訴你,你追不到她。」那年輕人微笑道。

「喔?你是在下挑戰書嗎?」言永仁嘴角揚起笑意,他喜歡挑戰,尤其是關於女孩子的挑戰。

「我不是下挑戰書,只是做預言:得不到,即使得到,也是泡沫般消失。」那不知名的年輕人竟是大膽的說起帶著詭魅氣氛的預言。

「好,我們來試試看。」言永仁站起來哈哈大笑,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星光下,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的敬酒,就像是在喝水一般。

沒多久,言永仁就撐著搖晃不定的身子往宿舍走去。

而那年輕男子也不收拾他們喝完的罐子,只是慢慢的往梅園走去。

「織田信長,不管你之前是孫思邈或者之後是林靈軍,都無法走出我為你設下的結局。」那年輕男子輕聲的言語如煙霧飄散在梅園清新的空氣中。

A.D.1995.10.6。夜晚。末日會總壇

「二弟,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嗎?」徐文風翹著腳坐在沙發上問道。

「嗯……大致上是沒問題的,我已經幫言永仁那個敗家子牽線了。」秦虎點頭回答道。

「大哥……教尊的用心未免太過深遠了,居然在林靈軍還沒出世之前就已經埋下這條線。不過,他怎麼能夠確定,以前種的那些因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果?」駱承雲眉頭緊鎖。

徐文風說道:「就我所知道的是,教尊安排的不是只有這條線,畢竟未脫三界者無法掌控命運和因果,所以教尊在可能的狀況下安排了一堆線。」

「教尊所做的一切似乎都衝著林靈軍而來,這讓我有點不安。」駱承雲道。

「你是擔心我們最後都會成為他的犧牲品嗎?」徐文風笑道。

「大哥,我也跟三哥有一樣的憂慮,教尊似乎是衝著林靈軍這小傢伙而來,說不定他根本沒有心讓末日降臨,只是想要把前世是織田信長的林靈軍整完之後幹掉。」田日龍也附和著駱承雲的想法。

「呵呵,們聽過那個關於末法降臨的傳說嗎?」徐文風反問道。

「就是阿修羅在末法結束之時降臨世間帶來毀滅的傳說嗎?」田日龍反問道。

「是……」徐文風點頭道。

「那又如何?」田日龍問道。

「我猜這次的天誅會應在林靈軍身上……」徐文風語氣中有淡淡的興奮。

「你說林靈軍是阿修羅?」田日龍驚訝不已。

「或許是,但我不確定,可是看教尊如此處心積慮的安排,我很難不這樣猜測。」徐文風說道。

「怎麼說?」田日龍皺眉問道。

「嗯,我也在摸索和猜測中。」徐文風微微搖頭顯然他心中雖然已經有底,可是卻仍有許多無法肯定之處。

「據說林靈軍的前世除了是織田信長之外還是大唐天醫孫思邈啊?」駱承雲搖頭表示不相信徐文風的推測,天醫救世與阿修羅滅世根本是南轅北轍嘛!

「我的不敢確定便是從此而來。不過從他可以掌控村正刀又有著自己難以控制的力量這一點來看,我很難把我剛剛的推測置之不理。」徐文風平靜的分析著自己的想法,並不為駱承雲和田日龍的質疑而有所動搖。

「沒錯,村正刀的來歷你們也都知道,村正是用與上古邪神並存的天嶽龍頭骨煉製打造而成。上次在和平島,林靈軍情緒失控爆發後不但可以讓村正顯現出真正的刀身還可以進一步的引出天嶽龍的精魄,這恐怕是連帝釋天都無法做到的事情。」秦虎在旁邊解說著,顯然他也支持徐文風的猜測。

「說到這個我就感到不爽,如果大哥你們的猜測是真的,那上次和平島一役前,教尊從沒主動出言提醒我們林靈軍的可怕,這……根本就是準備拿我們當實驗品嘛!」田日龍冷哼說道。

「呵呵,我們不也是這樣對待小高和祁天仁嗎?」秦虎呵呵笑著。

田日龍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來就是我們跟隨教尊之前就已經有的默契,不是嗎?」徐文風笑道。

駱承雲默然,若不是他們暗地裡買通祁天仁,答應祁天仁以妙觀的確實動向來交換祁天仁進入末日會且在末日會佔有一席之地,他們又怎麼能夠準確的「猜到」妙觀會在哪裡出海?

再者,若不是祁天仁慫恿妙觀將所有的真佛宗精英聚集在一船以防備追擊,他們又怎麼能夠將真佛宗一舉消滅呢?

祁天仁當然沒料想到徐文風會出這樣的狠招,也完全沒料想到自己的背叛不但沒撈到好處還讓自己葬身大海。

小高當然也是類似的狀況,只是小高恐怕會更加難以接受,因為小高本來就是末日會派遣在天理會臥底的會眾,他大概沒料到徐文風會將自己性命不當作一回事的來利用。

從一開始徐文風等人就已經佈好了從追擊妙觀到和平島上小高和林靈軍兩邊兩敗俱傷的連環計,絲毫沒有把小高和祁天仁算成自己人。

這一點其實跟教尊想要讓徐文風等人去挨林靈軍的村正刀並沒有什麼差別。

只是徐文風等人幸運生還了。

田日龍想到自己對祁天仁和小高的殘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繞過話題問道:「如果林靈軍真是阿修羅,我們又何必去做什麼事情呢?他的出生就是為了滅世不是嗎?」

「四弟,林靈軍的前兩世已經結束而這世界仍然運轉如常啊!」秦虎笑著提醒田日龍。

「嗯,這……那所以林靈軍不是阿修羅?唉!大哥,二哥你們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吧,這樣打啞謎讓人很氣悶耶!」田日龍抱怨道。

「傳說中,阿修羅與盤古、女媧都是於宇宙初開之時就出現的神祇,力量之大可以撼動天地,而每當末世盡頭之時祂就會降臨滅世。因此我和大哥猜測,或許林靈軍前兩次的轉生都還不是末世,所以他就只是成為名標青史的人物。現在,教尊已經努力了五六百年,人類對天道的破壞已達頂點,再怎麼看末日都將要來臨了呀。」秦虎笑著說道,駱承雲和田日龍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或許我們也是啟動末日降臨的一環呢!呵呵,教尊在這五六百年中所做的事情多得難以一一細數,而現在我們只不過將其中一小部分完成。如果林靈軍真是阿修羅,我們只要將末世氛圍在他的周遭加強,並且想辦法讓更接近自己的本質,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化身為阿修羅,為這世間帶來天誅。」徐文風呵呵笑道。

「是這樣嗎?」駱承雲忽然提出了疑問。

徐文風頗因駱承雲的這個質疑感到愕然,他沒料到在解釋了這麼多之後駱承雲居然會提出反問,他也反問道:「三弟感覺有哪裡不對嗎?」

「大哥,我們這樣做豈不是在操控命運?你曾經說過,三界眾生都是命運環中的一份子,那我們又怎麼能操控命運呢?」

「哈哈,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或許我們也是啟動末日降臨的一環啊!」

「那如果不是呢?」駱承雲問道。

「就算不是,我們只要按照現在的計畫走,人類離末日降臨就會更加靠近。」徐文風淡淡的回答著。

過了不一會,他又補充道:「老實說,我還挺有信心末日的降臨會應驗在林靈軍身上。」

「喔,為何?」田日龍和駱承雲同時提出疑問。

「如果以中醫的觀點來看待地球,現在的地球已經瀕臨了真陽命火耗盡的少陰病階段。人在真陽命火外越消散到很嚴重的時候會出現所謂的「戴陽症」,也就是表熱而內陰冷的假熱現象,現在地表的溫度每年都在持續上升著,這跟人類所謂的『戴陽症』不是如出一轍嗎?」徐文風信心滿滿的說道。

「沒錯,人的真元命火就像地球蘊藏的能源一樣,人如果濫用身體導致元陽耗損嚴重便會死亡,這跟現在人類大量的採取石油和各種各樣的能源狀況很類似,那些能源便是地球的真元命火啊!哈哈!」秦虎跟著補充道,他跟隨徐文風最久,在耳濡目染之下早對中醫有著深厚的認識,因此他才會被徐文風委以科技製藥公司負責人的大任。

田日龍聽得頻頻點頭,但駱承雲卻不置可否,秦虎好奇的問道:「三弟在想什麼?」

「我只是感覺……教尊如此用心佈局就為了讓林靈軍為世間帶來天誅,那他自己會不會也陷在不可捉摸的局中,然後得到個令我們都無法想像的結果?」駱承雲臉上露出了苦笑。

徐文風默然,他當然知道駱承雲的意思,照現在看來,林靈軍的確的順著教尊安排下的佈局走著,可是說不定教尊也是順著某個力量安排下的佈局走著。就像林靈軍現在看不穿教尊要的不是消滅天理會或是殺死誰,而是希望借用潛藏在他體內的力量帶來天誅,教尊和自己是不是也看不穿冥冥安排下的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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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1995.10.8。夜晚。新竹東門圓環

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好久沒有回到512實驗室了,今天是難得的週末假期,唐可雋特地邀約林靈軍和吳洛其準備一起到市區吃點好吃的。

「反正是免錢的,不來白不來嘛!」唐可雋笑道。

許多時後申請計畫多餘的錢如果繳回去,下次計畫的錢就會被扣減,也因此,便造成了如果計畫錢用不完也要拼命用完的怪現象。

今天他們仍然是選在東門圓環旁的「水仙餐廳」,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張為農教授今天不在,他的位置今天換成了俞修平。

俞修平一邊喝著餐後濃湯一邊偷眼看著湘兒。

「你看什麼看啊?」湘兒不改潑辣的本色,白了俞修平一眼。

「嗯……靈軍……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俞修平沉吟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喔,學長要問什麼問題?」林靈軍抬起頭問道。

「瑜菁的魂魄何時可以找到呢?我聽說……那些跟瑜菁一起被妙觀弄失魂魄的人都一個一個真正的醒了過來,為何瑜菁的魂魄到現在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俞修平似乎怕這個問題得罪了林靈軍,所以他問得小心翼翼,語氣也盡量婉轉,怕林靈軍認為自己在懷疑他。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卻不回答。

「學長,你還記得靈軍以前曾經說過的話嗎?在祁天仁以法術傷害湘兒意圖化解湘兒和瑜菁學姊之間牽纏的恩怨時,靈軍就曾經說過,妄想以外力干涉因果,就好似妄圖以一己之力就把暗流漩渦停止下來,最終的下場都是被捲入漩渦,死無全屍。」吳洛其在旁邊解釋著。

「沒錯,所以祁天仁最後死在大海中,而瑜菁學姊也因為想以不正確的外力了結她和湘兒之間的因果,所以才會讓她陷入真佛宗的陷阱中,魂飛魄散,直到現在都還下落不明。」林靈軍說著嘆了口氣。

俞修平聽了林靈軍和吳洛其的解釋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樣的解釋他完全可以接受,可是他實在很難再熬下去了,汪瑜菁明明是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可是那同樣的俏麗臉龐下卻是完全不同的個性和思考。

湘兒迥異於汪瑜菁的氣質總是讓俞修平落寞不已。

葉筱琳勸解道:「學長,你不要太掛心,我相信靈軍一定會找到學姐的。」

「唉!」俞修平嘆了口氣,也只能勉強自己放下這無解的心事。

「我有很不好嗎?我看那個汪瑜菁個性自私,說是愛你其實不過是因為你可以給她安全感罷了!她有為你付出什麼?這樣女孩子你也要,你的眼睛沾到狗屎了喔?啊……喔……」湘兒一邊喝著濃湯一邊說道。

葉筱琳拼命在桌子底下用腳踢湘兒,阻止她再繼續刺激俞修平。可是等湘兒意識到葉筱琳的意思準備住嘴之時,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光光了。

「她有很多優點的……」俞修平並不反駁湘兒,只是淡淡的笑道。

那缱綣平和的眼神中有著幽深的思念。

「我輸了……」回家之後,湘兒躺在床上喪氣的抱怨道。

「好,妳輸了,可以了嗎?」林靈軍在床邊安慰道。

「連你也覺得我輸給汪瑜菁那個死人頭啦?」湘兒的眼淚瞬間滿出眼眶。

「沒有啊,是妳自己說的,我剛剛一直是說妳沒輸啊!」林靈軍緊張的改口道。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明明輸了,你知道說謊話會下十八層地獄嗎?我輸了,我的男朋友是離我而去,汪瑜菁的那個死人的男朋友卻這麼深情!」湘兒居然教訓起林靈軍。

「甘拎老……」林靈軍忍不住想要發揚國粹。

「什麼乾?你在說髒話齁?」湘兒抬起頭問道。

「我是說甘寧,字興霸,呵呵……」林靈軍按下對湘兒罵髒話的衝動,硬是轉口。

「去,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神經。唉,我輸了,我真的輸了……」湘兒鄙視完林靈軍之後又繼續著自己的哀傷。

吳洛其房間中,林靈軍抱著棉被和那隻被他取名叫做小黃的柴犬滾在床上。

吳洛其臉色沉重的問道:「你打算還要隱瞞多久呢?這樣做真的好嗎?」

「我也不知道……」林靈軍死命抱著想要掙扎脫困的小黃,小黃用力轉動掙扎了一會,眼看無力脫困,只好乖乖的被林靈軍抱在懷中。

「你打算把瑜菁學姊困在城隍的伏靈寶塔中多久呢?學姐明明早就被鬼卒發現,你卻要城隍爺暫時將學姐的魂魄困在伏靈寶塔中,這難道不算是以一己之力干涉因果嗎?」吳洛其問道。

「嗯,在發現學姐魂魄之前我就有想過這個問題,我本來就打算看學姐和湘兒的狀況才決定是否讓學姐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

學姐被發現之時她的內心仍然充滿了責怪和不滿,對自己的遭遇自哀自憐,另一方面,湘兒對瑜菁學姐的不滿和痛恨在這段時間雖然沒有明顯表現出來,但是也幾乎沒有消減。

所以,如果我只是讓學姐就這樣回到自己的身體內,那只是在表面上讓一切恢復如初,問題卻都沒有解決。湘兒和學姐之間的恩怨,學姐和修平學長之間的情感,我希望可以用我的方法幫他們化解,讓他們有個好結局。」林靈軍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小黃趴在他身上一動也不動。

「那我們這樣跟祁天仁有何不同?」吳洛其問道。

「我們是心存善念他則是圖謀不軌。」林靈軍回答道。

「所以,我們不會跟祁天仁一樣,因為干涉湘兒和瑜菁學姐之間的因果而讓自己也跟著被捲入漩渦中?」吳洛其問道。

「會啊,或許不久的將來因果報應就來了。」林靈軍看小黃不再反抗便改用撫摸的方式體會小黃柔軟的細毛和身體。

「呃!那你還拖我下水?」吳洛其苦笑道。

「嗯,我也沒辦法。我不拖你拖誰?種因得果,人就是不斷的在每一天中種下日後的因,然後忐忑不安的等著連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果在某天反噬。」林靈軍嘆了口氣,小黃趁著林靈軍分神的那一剎那迅速的從林靈軍懷中開溜,鑽到桌底下舒服的躺著。

林靈軍笑了笑,也不再追過去,轉身蓋上棉被就睡。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是對還是錯,有很多時候即使道理分析起來千對萬對的事情,實際上卻是錯的。對錯的結果顯現出來前可以有上萬種可能,但是一但結果出來之後便是只有對或者是錯。

A.D.1995.10.9。傍晚。新竹光華街

林靈軍騎著他那台變速之後也好像沒變的腳踏車從位在山坡上的T大一路無阻的滑到了新竹市區。

剛剛才昏迷完連續八堂課,現在卻可以迎著秋風自在飛馳,這種快樂大概就像是從地獄忽然間被提升到天堂吧。

很快的,翰林中醫診所已經出現在不遠的前方,他習慣性在診所斜對面的快餐店停下腳踏車,準備進去買個晚餐帶到診所去吃。

「喂,靈軍,沒看到我啊?」剛買完控肉飯要走出快餐店的時候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林靈軍回頭一看,只見任健中正笑嘻嘻的收拾著已經吃完的餐盤。

任健中旁邊還跟著剛值完班準備去上課的呂燕琪。呂燕琪也微笑跟林靈軍打了個招呼。暑假過後,齊家萍開始了實習護士的生涯,所以診所又陷入缺人的窘境,好險湘兒這個不務正業的博士生常會來幫忙,不然真是會累死人。

「任醫生,你來吃飯啊?」林靈軍微笑打招呼。

「當然啦,快餐店可沒有病人。」任健中打趣說著,他將餐盤快手快腳的收拾完之後便走到林靈軍身邊。

任健中話聲才落,就聽見另一頭傳來桌椅翻倒的巨響。

吃飯的人紛紛起立圍觀,任健中和呂燕琪都是好事之人,也跟著擠了過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

「怎麼了?」林靈軍走到呂燕琪身後問道。

「有人昏倒了。」呂燕琪回頭答道。

「啊,那怎麼辦?任醫生快點去救救他……」林靈軍道。

「你知道什麼?這是急症,中醫只能做調養不能急救。」任健中語氣不悅的駁斥道,他一邊說還一邊急急忙忙的從人群中抽身而出。

林靈軍和呂燕琪都被他拉著往外快步走去。

「那我們叫救護車。」呂燕琪提議道。

「老闆剛剛早就已經打電話了,不需要你們多事,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任健中似乎對林靈軍和呂燕琪多事為自己找麻煩感到有點惱怒。

林靈軍要掙脫任健中的手不是不行,但是他知道自己這樣掙脫根本於事無補。自己不過是個小孩又沒有醫生執照,就算跑去那患者的身邊也會被眾人阻止,他一邊被任健中拖著跑一邊努力的思考著該如何可以在眾目睽睽下幫忙那個昏倒的患者。

翰林中醫診所就在那快餐店的斜對面,沒一分鐘他們就回到了診所裡面,任健中滿臉惱怒的斥責道:「燕琪,靈軍你們也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們明明就是中醫,幹嘛要淌這渾水呢?如果你把人救死了,就算法律上不會被判刑,光是家屬的責怪就夠把你們這兩個小孩逼瘋了。」

呂燕琪囁嚅著,她心中認同任健中說的都是事實,因為她現在腦袋中根本不存在著可以在剛才那種狀況下發生作用的急救方法,而她也認為中醫本來就是開開藥讓老人或是女人調理體質的醫學,根本不適用於突發的急救。只是,她也習慣了這種場面應該由醫生出面解決的邏輯,所以才會在剛剛希望任健中做些什麼。

「任醫生,不好意思啦!你別生氣了。」呂燕琪低頭道歉道。

「哼!算了算了。」平時好脾氣的任健中不知道為何竟是無法平息心中怒火,他對呂燕琪揮揮手之後,黑著臉走進診間。

不過,惡夢還沒結束,診所外面一堆人喧鬧著,十幾個人居然將剛剛那個昏倒在地的傢伙合力抬了過來。

「醫生,這邊有人昏死過去了。」快餐店老闆衝進門大聲叫道。

「幹,他媽的……」任健中終於按捺不住小聲罵出髒話。

「醫生,那個救護車說要再過十五分鐘才會到,我們看這邊有診所就先把這個人抬來給您看看了。」那個老闆滿神色焦急的說著,他身後眾人將那患者從木板上抬下來放在診所用來推拿和針灸的指壓床上。

「你們這是做什麼?」任健中出來斥責道。

「醫生,你一定有辦法啦,拜託拜託。」

「對啊,不然醫生是做假的喔?」

「聽說針灸可以起死回生,醫生快一點啦!」

進來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

「夠了沒有,就算我要治療你們也快點給我滾出去,搞得我診所亂七八糟的成何體統?」任健中忍耐不住的大吼道。

真是「醫生不發威,給你當烏龜」,眾人被任健中的怒吼嚇了一大跳,紛紛安靜住嘴,老闆催促眾人到外面等待之後又回來向任健中懇求道:「醫生,拜託你了。」

「劉老闆,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醫跟急救是扯不上邊的,你這樣不是在讓我難看嗎?」任健中抱怨道。

「可是我聽說他是吃東西吃到一半忽然抱著胃昏倒……我是怕……」劉老闆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

顯然,他怕這人是因為吃了自己的東西胃痛到昏死,所以他才會這麼緊張的把人搬過來求救。

「夠了沒有,原來你是要把責任推給我,好傢伙,枉我們是老鄰居啊!」任健中怒道。

任健中正跟劉老闆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忽然聽到呂燕琪驚呼道:「靈軍,不可以,你要做什麼?」

任健中轉頭望去,只見林靈軍已經搬出針灸盒,似乎準備要幫這個病患下針。他大急上前拍掉林靈軍已經拿出的二吋針,怒道:「你要幹嘛?」

「我看他是陽明失津,不潤宗筋,加上原本心臟不好才會造成昏迷,所以我打算先下勞宮讓他狀況緩解。劉老闆,我看你今天晚上的菜有滷牛肉,這位先生的晚餐是不是點了很多的牛肉?」林靈軍回答任健中之後又轉向劉老闆問道。

「好像是……不過,我的牛肉沒問題。真的,我敢保證。」劉老闆急忙想要為自己伸冤。

「拜託你不要給我添麻煩,你知道這樣搞會搞死人嗎?救護車等下就到了,你在逞什麼英雄呢?」任健中一點都不客氣的對著林靈軍吼道。

「可是他不但昏迷還出現痙攣的症狀,如果不快點救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林靈軍也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你他媽的有把握百分之百把他救活嗎?你沒有醫生執照和開業執照,你僥倖救活就算了,如果你沒救活他,以後的惡夢會讓你會後悔一輩子!」任健中大吼阻止著,他知道以林靈軍毫無醫藥背景的身分要來施行醫療行為根本是亂來,甚至連自己都受會到牽累。

「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喔。」林靈軍回答道。

「沒有就給我放下針滾出去。」任健中吼著。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現在不救,他百分之百撐不到醫院的急診室。」林靈軍道。

「你就給他試試看嘛!」劉老闆低聲的勸道。

「你是要推卸責任給我們診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任健中罵道。

「你們都給我安靜,難道你們腦中只想著推卸責任嗎?看這病患,他雖然昏迷卻持續出現四肢內縮的抽搐,這是胃中津液大失,陽氣不出的危象,你們卻還在爭吵推卸責任。難道……看到一個人將要死在自己面前都無動於衷嗎?」林靈軍回瞪了在爭吵中的兩人一眼冷冷的說道。

林靈軍眼光深而冷,刺得任健中和劉老闆心中一寒。

頓了一頓,林靈軍對任健中說道:「任醫生,我知道很多事情不做會比做安全上很多。可是,醫生本來就是一種隨時要準備犧牲自己安全的行業。」

「而我,在今天之前就已經有這個覺悟!」林靈軍語氣平靜卻字字鏗鏘,話中字句打在任健中的心上,讓他額頭上瞬間飆出冷汗。

林靈軍的堅定讓整個場面都安靜了下來,他屏氣凝神將針刺入那昏倒的人的「勞宮穴」,先是逆瀉邪氣接著又略提針以氣血順行的方向刺入補氣,接著便留針起身,專心觀察著躺在床上的病患。

沒多久,那病患本來發白和直冒冷汗的狀況奇蹟似的緩和下來。

林靈軍吩咐道:「我要芍藥甘草湯,給我一份十克的芍藥甘草湯。」

呂燕琪呆呆的應了聲:「喔。」

「快去吧。」林靈軍又蹲下身來進行第二次的補瀉。

沒多久那病患竟慢慢甦醒過來,任健中和那劉老闆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口都呆了,當然也就無法再發出什麼聲音來。

「芍藥甘草湯來了。」呂燕琪在林靈軍背後道。

「嗯……給杯溫水吧,沒溫水怎麼吃藥呢?」林靈軍頭也不回的說道。

「啊!」呂燕琪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真的沒倒水來,她趕緊跑到開飲機旁倒了一杯溫水端給林靈軍。

那病患雖然清醒,但是整個四肢似乎一直因為痙攣而無法伸張開來,林靈軍將藥慢慢的餵入那病人的口中,那病人也不知究裡,一口一口乖乖的將藥和著溫水喝下去。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林靈軍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那病患微笑道:「舒服多了,謝謝。」

「那就好。」林靈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站起身。

「我想現在最好是通知你的家人讓他們來接你回家休養。」林靈軍對那病患道。

救護車已經在兩分鐘前趕到,不過因為報案之時說的地址是快餐店,所以救護人員找了好一會才找到診所來,一個救護人員一進門便問道:「昏倒抽筋的人在哪裡?」

「就是他啦!不過他現在已經好了。」劉老闆指了指躺在床上休息的病患道。

「那你現在要不要去醫院?」頭先那個救護人員問道。

「嗯……這個嘛!」那病患猶豫著。

「去一下好了,現在說不定只是緩解,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以免等一下又抽筋昏倒。」第二個救護人員大剌剌的說道。

「我……還是坐救護車再去醫院檢查看看好了。」那病患看著已經到達門外的救護車說道。

「喔……」林靈軍黙然,即使自己救活了這個病患的命,但是他還是想要再去醫院做檢查才安心,相信機器不相信人體自身的感覺,這個邏輯到底是什麼時候建立的呢?

病患走了,救護車走了,診所外看熱鬧的人走了,劉老闆也走了。

喧鬧的夜晚就在這樣的無聲中慢慢過去,呂燕琪也忘記了自己應該去上課的重大事實,林靈軍坐在櫃檯前面安靜低頭,苦等時間過去,任健中則是呆呆的坐在診間內不知道在想什麼。

九點的鐘聲噹噹的響起。

「啊!我忘記去上課了!」呂燕琪這時才赫然發覺已經九點了。

「嗯,下班了,你們整理一下,我先走了。」任健中手中拿著今天的報紙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但是大家知道,這中間的氣氛怪怪的,因為他始終都不曾用正眼瞄過林靈軍。

或者說,他不敢以正面面對林靈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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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31—傷痕

A.D.1995.10.10。凌晨。任健中居處

「這是由感冒引起的心內膜發炎,如果不開刀置換瓣膜她絕對撐不過三個月。」

「這台刀我來開……」

「不可以,她是你女兒,我不贊成……」

「我沒得選擇……現在國內有哪一個醫生對心臟外科手術的經驗強過我?」

「任醫生,你女兒出現了嚴重的心房顫動……」

「給藥!給藥!b-blocker……」

「不行了,收縮壓60mm/Hg,還在持續下降……」

「怎麼會這樣?手術明明很成功!」

「還我女兒來,你是什麼爛醫生?你只會吹牛,你根本不會動手術,你還我女兒……」

任健中大呼從夢中驚醒,他心臟劇烈的顫動著,似乎在體驗著女兒死前的心房顫動。或許,心房顫動的痛苦不是這樣,但是老實說他在前十年的外科醫生生涯加上之後的這二十多年的鬼混中,他也從不知道心房顫動的痛苦是啥。

當然,這其中的重點是,有多少醫生知道?

他抱著棉被瞪視著前方,良久,他苦笑了,這或許是醫學的一種諷刺吧,

在他心中,這世界上再沒有哪一個職業比醫生更加弔詭了,有許多醫生行醫一生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每天琅琅上口的一堆醫學名詞到底長得是怎麼樣,這就好像一個名廚會煮佛跳牆會煮八寶粥卻從來不曾嚐過自己煮出來的菜一般的諷刺。

這就是醫學不可避免的諷刺,也是醫學始終一片混亂的原因之一。

任健中當然還記得自己自己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但是他現在只是個逃兵,一個鄙視自己也鄙視醫學的逃兵。

他低頭看著自己吃力的舉起雙手,自從那一次開刀失敗之後,這一雙手就等於是殘廢了,而自己也從此退出外科領域。

他無力的側身倒下,卻愕然發現他自己身旁躺了一個女子,一個臉色鐵青的女子。

任健中在驚叫聲中摔到床下,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碰到,可是人面對恐懼是不會習慣的。

那臉色鐵青的女子慢慢從床上爬來,任健中一邊叫一邊往牆邊滾去。

他當然知道那女子是誰,她就是跟自己結婚十三年然後上吊在這個房子裡面的老婆啊!

「還我女兒的命……」那臉色鐵青的女子已經爬下床,站起身,毫不停留的逼近任健中,任健中只能拼命往後滾退。

「不是我殺的!老婆,妳饒了我吧……」任健中怕得瑟縮在牆腳發抖。

「是你,你沒那個資格動刀,沒那個資格當醫生……」臉色鐵青的女鬼瞪著任健中怒道。

任健中只是抱頭縮在角落拼命咬牙苦忍。

可是,那女鬼並沒有因此停止自己的怒意,一步步的逼近,似乎準備要把任健中五馬分屍。

冰冷的手掐上任健中脖子,任健中大叫道:「不是我啊!不是我!」

「啊!」任健中慘叫出聲,他整個人像裝了彈簧般從床上驚醒。

漆黑的房間裡面似乎有著數不清的眼睛正冷冷看著自己,他雙手顫抖的打開床頭燈,想用光亮驅趕走那恐怖的夢魘。

好多年了,這個夢已經跟著自己好多年了。

他靠在床頭大口喘了好一會的氣,接著轉身拿起早已經預備好的開水和藥,雙手的顫抖讓他即使是拿起水杯都倍感吃力。

吞下藥之後他的心就像得到甘露般在瞬間安定了下來。

他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吃力爬起身換掉已經溼透的內衣褲。

站在浴室鏡子前面,他似乎看到了一個豪氣勃發的年輕人,一個大踏步走出醫學院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面容昂揚,大聲的對自己說:「醫生對我來說可不只是一個職業,你們等著看吧,讓我告訴你們醫生的價值。」

任健中低下頭去用水拼命沖臉,那豪氣十足的年輕人似乎是以前的自己又似乎是昨天的林靈軍。

不過,不管那年輕人是誰,都跟現在這個正在浴室中用冷水來緩和情緒的糟老頭沒有關係。

他懶懶的踱回床邊,剛剛因為受到驚嚇的心臟至今尚未平復。

這樣的狀況已經好多年了,自從妻子在家中上吊後,他幾乎每天都會被惡夢給嚇醒。有好長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必須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學長,你已經沒資格再當醫生了,你拿什麼資格來跟我爭外科主任?」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學弟冷冷的眼光。

所以他離開了醫院。

可是諷刺的是,頂著醫學院的光環走出醫院之後才發覺自己是這麼的渺小,他不會會計不會機械不會設計,甚至連與人溝通都因為當了十年醫生而顯得缺乏訓練。

就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的情況下,他決定運用自己善於讀書的專長去混個中醫文憑。

果然,他混到了一個文憑,接著,矇著頭又混到了今天。

「shit!」任健中半躺在床上繼續苦忍著心臟的悸動,今天的心跳似乎一直低調不下來。

其實這樣的狀況已經很久了,從剛開始只要十分鐘就會恢復正常到最近往往要折磨到天亮才會在睡意朦朧之中消失,即使不是學醫的都知道這絕對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不過他實在沒太多的勇氣去看醫生,而且該做的檢查他都做了,一切顯示都很正常。

他自己也知道,就連有致命危險的PSVT(陣發性上心室心動過速)也是要等發作的時候才抓得到,再不然就是做心導管,可是以自己一個學醫多年的人的經驗,自己這個實在不像是現有的心臟疾病。

說是被自己的惡夢嚇出來的倒還比較正確。

「好難過喔……」任健中將燈關掉,希望黑暗可以欺騙到正在活躍的心臟,讓心臟好好休息一下。

黑夜的房間中只剩下自己的低聲呻吟,他看了看手錶上的夜光顯示,才三點五分。

「要不要叫救護車?」他的腦袋盤旋著這個念頭。

一般人或許會毫不猶豫的叫救護車,可是任健中內心卻只是不斷交戰猶疑著,上一回他發覺過了三十分鐘心跳都還在悸動,連藥物都壓不下來之時,曾經恐慌的叫了救護車。

可是那次的急診只是讓他遇到了以前當助教之時教的學妹,然後從學妹眼中看到了訝異,以及得到一個新病名。

「學長,你這應該是恐慌症吧!」學妹試著用最委婉的語氣對任健中說道。

「恐慌症……」任健中的臉一陣發燒。

「學長,你要試著去放鬆自己,不要想太多。我開一點藥給你帶回去吃。」學妹的親切卻像是一連串的巴掌。

或許是因為在那個年代,很多事情都還講究權威,而權威的特徵就是必須保持無懈可擊。

所以,一個醫生生病或許不可恥,可是一個醫生得了被歸類在精神官能症的恐慌症就有點抬不起頭了。

他風光的十年中教過多少學弟妹,碰過多少後輩,他無法有個確切的印象,可是他實在不想再一次在自己最難堪的時候遇到過去站在自己後面的人。

更何況,去到醫院那些醫生也像自己以前一般,聽著話,發著呆,然後開藥。

因為自己這痛苦可不是什麼心肌梗塞也不是胃癌,甚至連糖尿病、痛風都不是,這只是個所有醫生眼中認為「無傷大雅」和「想太多」的疾病。

他不想再承受這樣的屈辱。

「好難過,我要死了,怎麼辦?嗚嗚,媽,老婆……嗚……」任健中哭著,他這時候才發覺,原來人都是怕死的,即使所謂心灰意懶的喪氣之人也不例外。

怕死是上帝賦予人類活在大自然的必備工具,因為上帝安排了人在死前經歷比地獄還可怕的痛苦。任何人,只要給他足夠長的時間體會到瀕死的痛苦,都會想要求生,即使是聖戰英雄也不例外。

「我得找人來救我,打電話給小言,嗯,小言,不好,他會生氣。那燕琪呢?她什麼都不會,而且她也不會來幫我的……」任健中撐著身體翻開電話簿查著認識的人的電話。

人的社會化就是那麼好笑,即使到死都會不自主的考慮到人際關係。

「靈軍……」任健中的腦中忽然出現了林靈軍可愛的臉龐和那靈動聰慧眼神中流露出的堅定。

「任醫生,我知道很多事情不做會比做安全上很多。可是,醫生本來就是一種隨時要準備犧牲自己安全的行業。而我……在今天之前就已經有這個覺悟……」

A.D.1995.10.10。凌晨。吳洛其居處

叮鈴鈴的一陣電話急響,打破了三點半的寧靜。

「媽的,哪一個渾蛋會在三點擾人清夢啊!」林靈軍辛苦的爬起身,迷迷糊糊地撞到客廳去接電話。

「喂,你是哪一位啊?」林靈軍閉著眼睛問道。

「什麼?任醫生!你怎麼了?」林靈軍閉著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得老大,而一旁好事的小黃早已經爬上沙發,將前腳努力的架在林靈軍的肩膀上,一副就是想插一腳的模樣。

「喔,好,我馬上過去,你家住在哪裡?光華三街35號,喔,好,我馬上過去。」林靈軍掛下電話之後便匆匆的回房換掉睡衣,準備出門。

「嗯,我是不是應該先問一下任醫生的症狀,這樣才好先繞到診所拿藥?」林靈軍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他沒有任健中的電話。

林靈軍整理了一下針灸用具後便匆匆忙忙的準備出門了。

「耶!妳在這邊做啥?」林靈軍走到一樓門口才發覺湘兒也已經「整裝待發」。

更扯的是,小黃也直挺挺的坐在湘兒的腳邊,一副「我也要去」的樣子。

「妳……妳們想做啥?」林靈軍顫抖的說道,他有極為不祥的預感。

「當然是跟你一起出診囉!」湘兒笑嘻嘻的說道。

任健中居處,三個人和一隻狗對坐在任健中房間中。

「真……真是抱歉,半夜還把你吵醒。」任健中語帶歉意的說道。

現在的他,臉色如常,活動如常,甚至還可以泡茶給林靈軍和湘兒喝呢。

「任醫生,你不是快死了嗎?」湘兒不知好歹的問道。

「我……」任健中感到很難說明白,這也是所謂恐慌症的尷尬之處,發作時間過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可是發作之時卻會讓人經歷如瀕死般的痛苦。

「是恐慌症嗎?」林靈軍一語道破。

「這……」任健中登時面紅耳赤,就好像忽然被宣布自己是太監一樣的難堪。

「發作次數越來越多嗎?」林靈軍繼續問道,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就像是個老教授在探討太空梭失事,不帶著任何預設立場,就是只想知道事實真相般的誠懇。

「是,本來是十分鐘就會平復,今天到你們來前三分鐘我才漸漸好轉。」任健中無奈的說道。

「那你怎麼沒有吃藥呢?」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有啊,我每天睡前都會準備藥和開水在旁邊。」任健中說著將床邊小櫃子的抽屜打開,給林靈軍看自己有吃藥的證據。

「任醫生,你常被惡夢嚇醒?」林靈軍就像個神探般準確的命中了任健中的狀況。

「你……你怎麼知道?」任健中訝異的叫道。

「是你說的啊,你既然在睡前都會準備藥和開水,那表示你常常是在醒來之後需要吃藥,而你睡醒之後的症狀既然是心悸和心絞痛,那當然是被惡夢嚇醒的。」林靈軍理所當然的說道。

「嗯,也是啦。」任健中點了點頭。

「任醫生,我剛剛問你怎麼沒吃藥,是指,你怎麼沒吃中藥來調養呢?」林靈軍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

「我試過啦!可是根本沒效,什麼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木防己湯、大柴胡湯、桂枝甘草湯、茯苓杏仁甘草湯、桂枝加龍骨牡蠣湯、半夏厚朴湯我都吃過了,甚至我還請小言幫我把過脈,他也沒看出我有什麼問題啊!」任健中半抱怨式的說道。

「這個嘛……」林靈軍點了點頭,靜靜的思考著。

「任醫生,你為何天天做惡夢啊?」湘兒靠近任健中發出了陰冷的笑容,她的臉上似乎漸漸浮現出驚天動地的四個字 — 我愛八卦。

「這……這,可能是當醫生壓力太大了吧。」任健中趕緊找了個理由搪塞。

「唉唷!你這樣當醫生都叫壓力大,那我當鬼當成這樣,豈不是哭死了。」湘兒一副大人教小孩的老成持重模樣,完全不知道一句話不但得罪了人也洩漏了自己是鬼的重大秘密。

「當鬼?」任健中狐疑的看著湘兒。

「……」林靈軍看著湘兒,湘兒也看著林靈軍,兩人都在快速的思索著該怎麼圓湘兒脫口而出的「實話」。

「呵呵,瑜菁妳真會開玩笑,多謝妳的安慰啦!」任健中笑著說道。

湘兒和林靈軍都鬆了一口氣。好險湘兒給人感覺就是腦袋常會斷線的傻蛋,所以任健中也沒有把她的話當真。

這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任醫生,我幫你把個脈好嗎?」林靈軍輕聲問道,畢竟,任醫生是個醫生,這樣問不知道會不會被認為不太禮貌。

「喔,好啊!」任健中並沒有想太多,只是把手伸出去。

林靈軍細心取脈之後,發現任健中的脈呈現陽微陰弦之狀,寸口脈微顯示上焦陽虛,尺脈弦緊可能是陰邪內盛導致腎陽衰弱,這是典型的胸痹心痛的脈象。

林靈軍把脈完後問任健中道:「任醫生,你這樣的不舒服有多少年啦?」

「嗯,很難說,因為我也忘記了,起碼有五年以上了,起先是間斷性發作,之後的間隔越來越短,到這一兩年幾乎是每天都這樣。」任健中思考了一會回答道。

「任醫生,我看你不喝冰水,不吃油膩,早睡早起,每天都是過一樣的生活,照理說,你的身體應該會很好才是啊!」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嗯,我怎麼知道?」任健中不願意提起自己心中的隱痛,只是淡漠且敷衍的回答著。

林靈軍忽然問道:「任醫生,你可以再借一次手給我嗎?」

「喔,好啊。」任健中不知道林靈軍要做啥,但是借個手也不會怎樣,所以他就乖乖的把手伸出去給林靈軍握住。

林靈軍屏息凝神,閉上雙眼,讓自己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忽然間,他似乎置身在一個診間中。

「健中,我並不贊成你幫自己的女兒開刀,成功就算了,如果失敗會有什麼後果,你知道嗎?」

「我沒得選擇,現在國內有哪一個醫生的心臟外科手術經驗強過我?」

林靈軍還沒來得及分辨出說話者的相貌,畫面又被拉扯到手術房中。

一個護士的聲音大聲喊道:「任醫生……你女兒出現了嚴重的心房顫動……」

「給藥!給藥!b-blocker……」這似乎是任健中的聲音。

「不行了,收縮壓60mmHg,還在持續下降……」紛亂中林靈軍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著。

接著,這些紛亂的聲音忽然間全數消失,一片靜空中一個淒厲的聲音慘叫著:「還我女兒來,你是什麼爛醫生?你只會吹牛,你根本不會動手術,你還我女兒……」

就在被那淒厲的女聲刺得心頭絞痛、冷汗直冒的同時,林靈軍忽然看見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子的腳就空懸於自己的面前,顯然這個上吊身亡的女子便是是任健中的老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整個人於瞬間軟倒在床上。

「啊!你怎麼了?」任健中看到林靈軍本來紅嫩的臉上突然一片蒼白,心中訝異,忙上前一點查看究竟。

多事的小黃似乎也知道林靈軍的狀況,他鑽到林靈軍的懷中用柔軟的身體摩擦著林靈軍,柴犬獨有的緻密雙層毛讓林靈軍被摩得笑出聲來。

「發生什麼事情啦?」任健中有點擔心的再度問道。

「沒事……沒事……」林靈軍心中對任健中的狀況其實已經有了點底,但是他知道現在這樣子跟任健中翻起過往的事情,只是徒添他的傷感和痛苦,也因此只好假做不知,笑著敷衍過去。

「肚子餓了耶!我們去吃豆漿和燒餅好嗎?」湘兒忽然叫了起來。

「呵呵,好啊,麻煩你們這麼多,今天我請客啦!」任健中笑道。

林靈軍笑了笑,也在心中整理了一下任健中的狀況。

任健中因為心中有愧所以多思,而老婆的上吊讓他恐懼惡夢,思能傷脾,恐能傷腎,長久下來脾土無法將腎中之水精順利的吸收以調節心火,所以導致心腎不交。

腎中精衰也可以從任建中氣色不佳,頭髮稀疏看出來。

人有五臟,對應人的臉色有五色。正常黃種人的臉色應該是以黃白調和後的淡黃色為主色,而在這主色之下的動靜脈分別呈現紅、青之色以應心火和肝木,至於腎象水,乃是光亮無色。所以一般健康的人,即使臉不油膩,也都會有隱隱的反光,那就是腎水充足顯現在臉上的象徵,而任健中的臉色亮度幾乎沒有,這顯示他的腎氣已經弱,也難怪他會有心臟悸動的問題了。

以短期來說便是以桂枝湯加龍骨牡蠣來寧心養精,接著再以腎氣丸作保養,可是長期來說,如果任健中的心結難解,恐怕吃再多的藥都只是治標而已。

思考間,任健中已經嘻嘻哈哈的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湘兒則是在旁邊和他鬥著嘴,指點他的穿衣一點美學也沒有。

林靈軍摸摸小黃圓滾滾又毛茸茸的頭站起來。

他忽然感覺自己以前對任健中的那一點鄙視很可笑,雖然那是很小很小的一點點,可是他現在卻感到有點慚愧。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大部分人的故事主軸都是無奈。

這時,任健中已經準備好了,湘兒高興的拉著林靈軍和任健中出門,準備去永和豆漿大吃一頓。

走出任健中家大門,四周仍然是一片點綴著路燈的昏暗!

現在是五點不到,正是人間最寂寥的時候,晨起之人未起,而夜歸之人已睡,林靈軍跟在任建中身旁不時露出不自覺的苦笑。

有時候過度的同情心會換來一連串的失敗,可是如果沒有過度同情心之人又怎麼能夠解決任健中身上的病呢?

現在的任健中只會打混摸魚、渾渾噩噩和推卸責任。老實說,如果做個十人的問卷調查,要大家投票現在的任健中是不是個渾蛋,大概會有十一票都說是,因為連做問卷的人都會忍不住說:「是」。

可是林靈軍利用通靈之力所感覺到的過往,在任健中那遙遠的記憶中居然可以感受到如海濤般的鬥志和渴望。

藥可以醫治受損的身體但只有心才可以縫補殘破的心。

江湖爭鬥和醫生本來就是南轅北轍的兩條路,也必須用完全相反的兩種態度去應對。這中間的交集甚至比一條鋼索還要細,而上天似乎有意給林靈軍考驗,讓他必須在這條鋼索上走好長的一段人生路。

林靈軍想到這邊不禁抬頭翻了個白眼,似乎是想跟上天說:「你何必給我出這樣的難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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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1995.10.13。早上。翰林中醫診所

今天早上是言仲德看診,因此整個診所擠得滿滿都是人。

林靈軍忙得連椅子都沒坐超過五分鐘,不是在幫病人掛號找病歷就是在接藥單配藥。

「靈軍,你過來一下。」診間又傳來言仲德的聲音。

「喔,來了。」林靈軍才剛將藥包遞給前一位患者就趕緊快步走到診間內。

「你就照這個處方去配藥。」言仲德將手中藥單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答應了一聲便趕緊走到藥櫥前面準備配藥。

才剛將幾罐科學中藥的藥罐拿下來就聽到有人在櫃檯外面喊著:「小姐,小姐,可不可以麻煩一下……」

「啊!」林靈軍當然知道那聲小姐是在叫自己,他回身看去,只見一個大約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男子臉有憂色的站在櫃檯外面。

「先生,有什麼事情嗎?」林靈軍有禮貌的回答道。

「小姐,我們是從高雄趕上來的,可以麻煩妳通融一下。我媽媽坐了很久的車已經受不了了,拜託妳跟醫生講一聲,讓我媽媽可以插個隊,不然還要等這麼多人,我媽真的會受不了的。」那個中年男子懇求道。

林靈軍往那男子身後看去,只見有兩個中年女子扶著一個老太太站在診所的門邊,由於診所裡面已經擠滿了人,所以根本沒有什麼空間,她們三個人只能縮成一小團擠在門口。

「喔,我去問問,你先寫一下這個初診單好嗎?」林靈軍將初診單遞出去給那男子道。

林靈軍走進診間,只見言仲德正在把脈看診,他不敢打擾到言仲德的看診,只好先站在旁邊等著。

「諾,這藥單拿過去配。」言仲德看完診之後將藥單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趕緊將在櫃檯遇到的情況跟言仲德報告,並且問道:「言醫生,那要不要讓他們先進來看?」

「我出去看看,你快點去配藥。」言仲德皺眉道。

林靈軍答應之後拿起藥單快步走回櫃檯。

他還欠上一個病患的藥沒配,在這種人多到爆的狀態下,大家都會變得很不耐煩。大家或許不敢罵醫生,可是對櫃檯小姐還是先生卻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匆匆的配好兩副藥交差完畢後林靈軍才鬆了口氣,他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順便喝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

林靈軍正在慶幸有人打斷言仲德的看診讓自己有一點喘息時間時,卻見言仲德已經站直身體對著那病患大罵道:「你們來找我做啥?就回去給那些偉大的西醫治療就好啦!」

林靈軍被言仲德突如其來的發怒嚇了一大跳,他趕緊站起身查看究竟。

「言醫生,我們……」

「要去開刀就去開啊,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會開刀!」言仲德衣袖一拂便氣沖沖的返回診間。

林靈軍不解,悄悄走到診間,卻見言仲德也不再理會那中年男子以及他的母親,只是叫道:「三十七號。」

林靈軍往診間外看去,只見那男子和與他同來的兩個女子都尷尬的站在那邊,面面相覷,而那老太太則是面色痛苦的撐著身體,似乎多站一會對她來說都是痛苦。

其他等在後診室的病人也不敢說些什麼,只好裝做沒看到一般,不是小聲聊天就是自顧自的看報看書。

林靈軍想要出去問問卻又怕得罪了言醫生,還沒想出結果,下一個病人已經坐定位開始看診了,他嘆口氣,慢慢踱回櫃檯。

「現在怎麼辦?」那個中年男子轉頭問幫忙扶著母親的兩個女子中比較豐滿的那個。

「嗯,這家醫院的醫生真的還蠻厲害的,只是我爸來看的時候不是這個醫生,我也不知道這邊有這麼爛的醫生。」那女子大概是很不滿言仲德那莫名其妙的發飆,說到最後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

「噓,阿霞,別這樣,小聲點。」那中年男子相當緊張的小聲制止,他很怕這個醫生真有兩把刷子而自己又得罪他,那母親可就完了。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我就是爛,你們給我滾。我告訴你,這間醫院裡面不歡迎你們這種專來找中醫麻煩的病人。」言仲德大踏步走出來就是一連串的大罵,雖然這場景林靈軍已經有過一兩次的經驗,而再輕一點的辱罵更是天天上演,可是他現在還是滿身冷汗。

就在這時候,一副散漫樣子的任健中正悠閒的從外面走進來。

「啊!我跟你說的就是這個醫生啦!」那個叫做阿霞的女子高興的指著任健中對那中年男子道。

「什麼?發生什麼事情?不是我……」任健中忽然被人指著鼻子,登時驚荒失措,雙手亂搖,一副「人不是我殺」的沒種樣。

「任醫生,我們是來找你看病的啦!上次你用一個多星期的藥就把我爸的喉嚨痛治好,我對你超級佩服的耶!」那個叫做阿霞的說道。

林靈軍也終於想起了有那麼一回事。

「你爸?喔,呵呵,小意思啦,小意思啦!」任健中呵呵笑道,林靈軍從他的臉上可以知道,其實這傢伙一點都不記得阿霞的老爸是哪位。

這點倒是跟漫畫「名偵探柯南」裡面的毛利小五郎挺像的。

「喔,那你們要找他治療就請晚上再來,現在你們快消失在我的面前。」言仲德並沒有因為病人不是來找自己而生氣,只是很簡單的下了逐客令。

「可是……我看我媽很難等到晚上,可不可以請任醫生現在幫我媽看一下。」

「喔,我?這個嘛,可是這邊沒有多的診間耶!」任健中看那老太太臉色蒼白,連站立都有困難,心中頗感猶豫,忙出言推辭。

「沒關係啊,中醫何處不能看診?你們就到推拿床那邊,那邊還有一張床是空的,老任,就看你的啦!」言仲德哈哈一笑,笑聲中有著嘲諷與輕蔑。

「喔,這個嘛!好吧,那就到那邊吧。」任健中看著四周眾人都注視著自己,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靈軍,幫我倒杯茶來。」任健中一邊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邊吩咐道。

「喔,好。」林靈軍點頭,轉身將櫥櫃中任健中的專用茶杯拿出來,倒了杯沖泡好的決明子茶,快步走到推拿按摩的小房間。

那中年男子代替母親說道:「醫生,是這樣的。我媽前幾天回家的時候感覺有點不舒服,一會冷一會熱,但因為不是很強烈,就沒有去注意。到了晚上臨睡前感到右脅隱隱作痛,當時還是沒想太多,沒想到一覺醒來,這脅下的腫脹就變得非常的強烈。」

「那有沒有去照肝臟超音波以及抽血驗GOT和GPT?」任健中問道。

「有,第二天其實我們就去了,可是排檢查要三天,檢查完等結果要一個星期,我媽等到大約五六天,結果還沒出來就已經受不了了。」那男子眉頭緊鎖的說道。

「怎麼了?」任健中問道。

「醫生你看……我媽她右脅腫痛的位置,越來越大,現在已經跟拳頭一樣大了,按下去會痛到胸口和腋下。第六天晚上我們就去附近的公立醫院掛了急診,醫生診察之後說是肝臟發炎引起的腫大,而且有可能是惡性的,必須快一點住院開刀。」那男子道。

「那怎麼不就去開刀?」任健中疑惑的問道。

「因為我媽她的心臟本來就不夠好,而且她年事已高,開刀的危險率會比同樣病症的人高上很多,開刀的醫生也跟我們說並沒有太大的把握。」那男子解釋道。

「對啊,他太太,就是她啦,是我好朋友……」阿霞指了指跟自己一起扶著那老人家的女子道。

「喔……」任健中點點頭,心中嘀咕,沒事交這麼遠的好朋友做啥?

阿霞繼續說道:「我爸上次病了這麼久的喉嚨痛,吃醫生你的藥一天就大好,接著又吃了兩個星期就完全不痛了,現在什麼炸的炒的都可以吃,所以我就趕緊介紹阿娥她來看您啦!」

「嗯,所以你們是打算調養一下體質再擇日開刀?」任健中問道。

那男子深怕任健中聽到自己真是打算調養好後擇日開刀也會跟言仲德一樣發飆罵人,於是便說:「嗯……如果醫生你可以直接把我媽治療好也是可以啦……」

「喔,都已經腫大了,而且不是說可能是惡性的嗎?這怎麼可能吃幾帖藥就治好?我試著讓你媽的體力好一點,讓她可以順利接受手術吧。」任健中沉吟了一會道。

「多謝醫生。」那中年男子聽任健中這麼說不禁吐了一口大氣。

「阿娥,我就跟你說這個醫生人很好吧!」阿霞得意的笑著。

「呵呵,是啊,剛剛那個醫生好兇喔,同一個診所裡面的醫生怎麼差這麼多?」那個阿娥看了言仲德所在的診療室一眼,心有餘悸的說道。

「進德,我這邊好痛啊!」那老婦人摸著自己上腹部呻吟了一聲。

「醫生,可不可以麻煩您開個藥幫我媽媽止痛,還是做點什麼?」那叫做進德的中年男子問道。

任健中看那老婦人痛苦的模樣,心裡更覺慌亂,可是在一堆把自己捧得那麼高的病人面前怎麼能丟臉呢,所以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嗯,好,靈軍,去拿針來。」

「喔。」林靈軍點點頭,快步跑到櫥櫃那邊拿了針盒。

林靈軍正想要將針灸用具拿去給任健中之時,言仲德又丟了一張藥單給林靈軍道:「去配藥吧。」

「喔!」林靈軍只好一手拿著針灸用具一手拿著藥單,先快步將針灸用具送到任健中手上,然後用急速的小快步回到櫃檯配藥。

「小姐,我要掛號。」又一個病人進來。

「哇!真是受不了了,還是找湘兒過來幫忙一下吧。」林靈軍弄好掛號後心裡大叫著。

林靈軍硬是挪出空檔打電話給還在家中看港劇重播的湘兒,千求萬求的拜託湘兒過來幫忙自己。

好險診所離吳洛其家真的非常近,所以湘兒在十分鐘以內就趕到了。

湘兒一進到櫃檯第一件事情便是抱怨:「哼!都是你害我看不到精采畫面,如果之後沒有好好補償我,我一定會要你好看的。」

「是……是……」林靈軍就像小蝦米面對大鯨魚一般的陪著笑臉。

「靈軍,過來拿藥單。」言仲德在診間喚道。

「喔,來啦!」林靈軍忽然感覺自己還挺像古代的店小二。

其實湘兒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所以沒多久診所的人就漸漸稀少了。

「你看,很輕鬆嘛!真是的,以後不要這麼不能抗壓知道嗎?」湘兒摸著林靈軍的頭得意的笑道。

「是……是……」林靈軍趁著湘兒轉身,作勢拿起厚重的電子學課本朝湘兒的背後打下去。

「耶,在別人背後做小動作是不光明磊落的行為喔,加罰一餐卡爾登飯店的下午茶。」湘兒低頭登記著資料,頭不回卻完全掌握住林靈軍的行動。

「赫!妳……妳怎麼知道?」林靈軍嚇了一大跳問道。

「唉!你忘記我是鬼嗎?我好歹也有點特殊能力啊!」湘兒得意洋洋的說道。

林靈軍只得乖乖放下電子學開始配藥。

時間就在這樣既緊張又逗趣的兩人互動下悄悄溜走,這或許便是一人工作與多人工作的不同吧。

十二點半,病人才全部走光,言仲德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道:「辛苦啦。」

林靈軍和湘兒一齊回禮道:「不會啦!」

忽然,言仲德像想起什麼似的走到推拿針灸的房間,林靈軍這時候也才想起來還有一個任健中專屬病患還沒走,於是也跟著言仲德身後走進推拿針灸的小房間。

言仲德悠閒的走到床邊笑道:「怎麼樣,好一點沒有?」

林靈軍從側臉看去可知,言仲德的笑容有著濃厚的嘲諷意味。這當然是因為他對任健中的醫術瞭如指掌,非常清楚以任健中的醫術根本無法對眼前這老婦人有什麼幫助。

老婦人的足三里和內關雖然都插著針,但是仍然輾轉呻吟著,顯然那兩根針是白費工夫了。

「呵呵,老任,加油囉,我先去吃飯啦。」言仲德臉上掛著笑容,不過林靈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是有著隱隱的憤怒,這可以說是故作姿態吧!

「喂,小言,這個病人很特殊,就留下來一起參詳吧!」任健中陪笑道,他希望盡可能在不失去面子的情況下將言仲德留下來。

「呵呵,我這個爛醫生沒那個本領醫治病人啊!哈哈,老任,我看你也別掙扎了,像他們這樣的病人就給他們去給西醫治療開刀啊,反正調好還是要開刀,就給他開啊開啊!」言仲德每次講到西醫就會性情大變,既酸又狠,每每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發瘋了。

大概是給緊張的氣氛影響到,那老婦人的痛苦更加強烈了,不住口的發出呻吟。

「小言,我現在一時間真的想不出辦法來緩解,你就來看看吧。」任健中不敢將頭轉向阿霞一行人,只是眼神飄忽的和言仲德商量道。

「好,但他們得向我保證,只要我出手,他們之後絕對不會再踏入西醫院半步,怎樣?」言仲德軟化下來。

「嗯,這個……」那個叫做進德的中年男子沉吟著,而他身邊的阿霞已經滿臉不可思議的叫了起來:「哪有這回事啊?如果你醫不好呢?你什麼都還沒做就要人家相信你,這未免太誇張了,而且現在醫療都是中西合併,你這樣子未免太過……」

阿霞說到一半就被阿娥制止了下來,不過林靈軍知道事情已經大條了,因為阿霞提到了言仲德的死穴──中西醫聯手治療。

這種論點比用髒話問候言媽媽還要令言仲德火大。

果然,言仲德怒道:「出去,就去給你們的西醫和喜歡中西聯手的渾蛋中醫治療吧!」

那老婦人被言仲德的怒氣嚇得腹痛更加劇烈了,身體時而縮緊時而反張,嚇得任健中趕緊幫老婦人起針,以免發生不測。

「小言,你就先別鬧彆拗了啦,做醫生還是以解除病人的痛苦為首要任務啊!」任健中緩頰道。

「去你媽的鬧彆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年前被誣賴的事情。明明是化療的副作用,明明是西醫搞的爛攤子,卻把治不好的罪都賴在我頭上,如果不是秦、黃兩位老醫生和朱老師,我得在牢裡蹲好久!我早就說,化療的藥會大損元氣,可是那些愚蠢至極的人還是受不了西醫院那些殺人醫生的恐嚇回去看診。明明從手足不溫被我救到手足回溫,卻硬不相信自己的身體而去相信連話都不會說的儀器。結果呢?你說啊!」言仲德吼道。

任健中無言,他當然知道結果是什麼,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病患家屬匆匆的將病患抬來診所,自己當時是當班醫生,不過因為自己沒有信心,而且病患家屬又指名希望言仲德來看診,所以自己就急召言仲德回診所。

言仲德趕來勉強將病患狀況穩定下來後又開了一副回陽救逆的重藥,希望可以搶回病患性命。

結果那個病患當然沒有三天就死了。

而在追究醫療責任之時,言仲德就因為那副回陽救逆藥中超乎現在人可以接受的附子用量被西醫認定是最後的兇手,也因此吃上官司差一點坐牢。

好險當時還有幾個頗有名望的老中醫願意出來幫言仲德擔保,表示言仲德的附子用量並沒有超過任何古方,法官才判當庭釋放。
但是,那次之後,本來就很反對西醫的言仲德就更變本加厲了。

「那現在怎麼辦?」任健中徬徨無計。

「沒怎麼辦,就是請這些笨傢伙全都滾出去。」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時,那老婦人已經受不了,從呻吟轉為慘嚎,不斷的大叫:「救命啊,好痛啊,好痛啊!」

「醫生,不管如何你就先幫我媽媽一下嘛!我們會盡量配合你的。」老婦人的兒子急道。

「不用了,你們這樣的嘴臉我看過太多次了,每次救完急之後還不都是偷偷跑回西醫院看診,倒不如我現在就幫你們打電話叫救護車,反正這邊離署立新竹醫院很近。」

「言醫生,她好像真的不行了,你就幫幫她吧!」林靈軍低聲的說道。

「媽的,你是誰?要救你自己去救,別慷我的慨。」言仲德鐵了心冷冷的說道。

「好,那我來吧。」林靈軍也不多做反駁,只是靜靜的說道。

言仲德沒料到林靈軍會這樣說,頓時傻住,不自主的重複問了一句:「你來?你憑什麼?」

「憑我師父姓秦,可以嗎?。」林靈軍語氣又冷又重,顯然心中也動了氣。

「什麼?你是藥王城隍秦老醫生的徒弟。」言仲德驚訝的看著林靈軍。

「湘兒,去拿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餵這老太太服下。」林靈軍轉頭吩咐湘兒道。

言仲德聽到林靈軍的處方,心中的訝異剎那間就到了滿水位,因為林靈軍說的處方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湘兒?」任健中疑惑的看著林靈軍,不知道為何他叫汪瑜菁做湘兒。

「喔,好!」湘兒答應之後便快手快腳的跑去藥櫃配了一包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的科學中藥。

林靈軍接過中藥之後對那男子道:「這包藥服下去後兩三個小時,你母親的腹痛應該就會好上大半,再之後如果有拉肚子也不需要驚慌,這是正常現象。」

「這個藥……請問一下您是醫生嗎?你似乎不是醫生。」阿霞和那進德都躊躇猶疑的看著林靈軍遞過來的那包藥。

言仲德聽到這質疑不禁怒火又起,罵道:「媽的!你們這些傢伙,靈軍,你這樣做值得嗎?你看看他們的嘴臉,你的好心只換到他們的疑惑,值得嗎?」

「我師父告訴我,醫生不講值得不值得,只問能救不能救!」林靈軍轉頭對言仲德微笑道。

他接著對進德說道:「這位先生,我只有一句話,我開的藥我不會逃避責任。其他的,就看你們怎麼想了。」

說完之後,林靈軍走到床前輕輕的幫那老婦人按摩背部肌肉,低聲在她耳邊道:「老太太妳不要擔心。我問妳,妳是不是已經很多天不能解大便了?」

那老婦人一邊忍受痛苦一邊點頭。

「妳現在是不是感覺嘴巴苦苦的,喉嚨乾乾的,一直想要喝水,然後頭又會感覺暈眩,眼睛有時候會看到閃光?」林靈軍繼續問道。

那老婦人又點了點頭。

「相信我,這帖藥一定可以讓妳舒服一點,妳就試試看,好嗎?」林靈軍溫言問道。

那老婦人又點了點頭。

「來,我扶妳起來餵妳吃,好嗎?」林靈軍說著慢慢將老太太的上身扶起。

「把藥和在溫水中拿過來吧。」林靈軍對進德吩咐道。

進德看母親都點頭了,自然沒有任何意見,忙將藥粉和入水中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將藥一點一點的餵給那老婦人,餵完後微笑道:「大概還會很痛一下下,之後上腹會慢慢不痛換成想拉肚子,到時候妳就跟妳兒子媳婦說一聲,讓他們帶妳去上廁所,上個幾次之後應該就會好一點了。」

那老婦人點點頭,慢慢躺回床上。

「你們就在這邊等吧。如果這帖藥真的有效,一兩個小時之後妳媽媽便會開始拉肚子,拉完如果有輕鬆一點,我就再開幾帖讓你們帶回去服用。」林靈軍溫言吩咐道。

「喔,好。」阿霞等三人同時點頭,竟然忘記了林靈軍不是醫生這回事。

林靈軍安撫好老婦人之後便安安靜靜的坐在旁邊另一張推拿床上。眾人看他不說話也都跟著默不作聲,只有湘兒悄悄的走近林靈軍身邊,小聲的在林靈軍耳邊嘟嚷著:「人家肚子餓想要吃飯了啦!」

林靈軍微笑道:「那正好,我也肚子餓了,妳去吃飯順便幫我買便當回來吧。」

湘兒用力的捏了一下林靈軍上臂道:「好,我先收跑腿費。」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眾人也都吃完午飯休息了好一會。

下午門診的殷正剛也來到診所準備開始看診。

剛才那老婦人果然如林靈軍所料去上了一次大號,解出如墨汁般深黑且黏膩的大便,雖然右脅腫痛並沒有消失,但是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因為痛苦而蒼白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紅潤。

旁觀的任健中和言仲德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而老婦人的兒子媳婦以及那個阿霞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這位小姐,那之後我們該怎麼繼續調養呢?」老婦人的兒子十分客氣的問道。

「呃……我會再開剛剛那一帖藥給你們帶回去,而服藥之後應該還是會再瀉,大約後天你們來複診時看狀況會加一點補益氣血的藥給老太太吃。當然,我認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跟這位言醫生說的一樣,這段時間請好好遵從指示,請不要再任意更換醫生,尤其是回醫院開刀。」林靈軍吩咐道。

「嗯,好……如果能好當然不會開刀囉,呵呵。」進德呵呵笑著,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湘兒將包好的藥交給老太太的兒子,老太太一行四人千恩萬謝之後笑嘻嘻的離開了診所。

這一整天的折騰到此才終於平息了下來。

今天下午輪到湘兒當班,所以湘兒也就繼續留在櫃檯內,林靈軍則是走進針灸推拿的小房間收拾器材。

剛走進小房間,言仲德劈頭便問林靈軍道:「秦醫生是你師父?」

林靈軍點頭道:「是。」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會是秦老醫生的徒弟……」言仲德哀聲嘆氣道。

「啊?」林靈軍不能理解言仲德為何嘆氣。

「五年前我拼命求秦老醫生收我做徒弟,他卻始終婉拒,沒想到你會是他的徒弟,真是……叫我怎麼能不羨慕呢?」言仲德嘆氣道。

林靈軍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喔,對了,秦老醫生還好吧?還是住在城隍廟那附近嗎?」言仲德關心的詢問道。

「師父已經證道歸天了。」林靈軍淡淡的說道,語氣難掩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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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32—迷惑人生

A.D.1995.10.13。夜晚。天理會總壇

天理會總壇中,徐文風四人在二樓大廳內一邊喝茶一邊開例行性的晚會。

田日龍專司一切情報收集,所以這個例行性會議一向都是由他開始。

田日龍匯報完各項新獲取的情報之後,說道:「今天還有一個不算情報的情報,那就是林靈軍今天中午出手救了一個病重的老太太。」

「喔,詳細情況是如何?」秦虎頗感興趣的問道。

田日龍將一份由所屬天眾所寫的書面報告遞到秦虎手中道:「一切始末都在這邊。」

秦虎三人傳閱完畢之後,徐文風首先發言道:「這可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三人同聲問道。

「呵呵,派人去高雄從中唆使那老太太回去大醫院看診。」徐文風神秘的笑著。

「然後呢?林靈軍不是把她的病治好了嗎?難道沒有?」田日龍不解的問道。

徐文風笑著為三人解析道:「我估計那老太太還要吃個兩天的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接著便是將方中的瀉下之藥減量以及加赤芍、茯苓等益氣養血之藥。在瀉下之後,雖然邪氣隨藥而去,但是元氣也難免大傷,我們只要抓準時機讓那老太太回去大醫院複診,醫生肯定會因為先前的病歷而開一堆有的沒有的檢查,甚至很可能會做肝穿刺。」

秦虎擊掌笑道:「好!這招高明!雖然西醫總是說肝穿刺的死亡率很低,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人體變化萬端,並不適用於機率。那個老太太在還沒去給林靈軍治療之前去做肝穿刺說不定還不會死,可是林靈軍用瀉下法將邪實瀉去,如果這時候不及時補充正氣,反而去做肝穿刺,那不但元氣更傷,邪氣還會藉著手術之便趁虛而入。這個時候,正氣已衰未及補,邪氣卻新盛,保證那老太太活不過三天。」

「呵呵……沒錯,我要讓林靈軍體會到那種無力感和憤恨,讓他知道這世界的人是多麼的愚蠢可殺,不相信救活自己的人卻去相信連話都不會說的冰冷機器。」徐文風微笑道。

四人熱烈的討論中只有駱承雲默默無語,他知道徐文風的用心,其實那也不過是個小計倆,而這計倆是以徐文風對中醫和西醫的了解作為後盾。

駱承雲知道只要派個人在那老太太的家人身邊慫恿一下,說些類似「反正去檢查一下也不會死」或是「正好用檢查來確定病情是否真的好了」的話,他們保證會乖乖的回到醫院。

以這書面報告中所提到的資訊,老太太之前已經去過醫院,而醫生判定需要做手術,在這個情況下,即使老太太已經恢復了大半,只要右脅腫未消,多半就會進行肝穿刺以取得切片。

當然,這樣的設計也有可能失敗,如果老太太在進行手術之前已經正氣補足,那麼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林靈軍還可能在老太太一家人心中成為神醫。

只是,以駱承雲對徐文風的認識,他知道,那老太太死定了。

會議開完,駱承雲忽然感到很疲累,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回房間,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三弟,怎麼悶悶不樂的?」徐文風從駱承雲身後追上來問道。

「大哥,其實我們心中都不只是希望末日降臨,對吧?」駱承雲忽然間問出了一個他自己以前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他這問題一出口自己心中也感到驚訝,因為他剛剛在意識中本來只是想敷衍一下便進房睡覺,甚至連那個問題的本身都沒在意識中出現過。

徐文風聽駱承雲這麼問不禁愕然,他停下動作,思考了好一會。

終於,他艱難的點頭道:「或許是吧……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駱承雲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這樣的感覺……」

的確,一念不息,萬念難平。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單純」這件事。就算是經過五道超級濾芯過濾再加上蒸餾之後的純水,只要一脫離「純化」的程序,馬上就不會是百分之百的純水。

A.D.1995.10.21。早上。T大男生宿舍

才早上七點易方彥就爬到林靈軍的床位旁準備將林靈軍叫起床。

「靈軍,已經七點了,快起床吧。」易方彥相當客氣的坐在床旁的鐵扶梯上輕聲叫喚。

林靈軍整個人縮在棉被裡面,看不到頭也看不到腳,一副不想起床的樣子。

今天方彥要跟紫橦一起參加玄學研究社的期中出遊,因為火車站離T大有好長一段距離,所以必須要有交通工具才可以。

他為了怕機車停在火車站附近會被拖吊或是偷走,所以跟林靈軍和吳洛其商量好,請他們兩個騎另外一台機車跟著自己到火車站,然後幫自己騎車回T大。

「嗯……該怎麼辦呢?」易方彥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叫。

「可是,八點半要在火車站集合,現在不起床就來不及了。」想到這邊,易方彥只好硬著頭皮將林靈軍的棉被掀開一角,他想,還是讓陽光叫醒林靈軍吧。

「耶!」掀開的一角露出的不是林靈軍烏溜溜的秀髮,而是一個潮濕的鼻頭。

他嚇了一跳,趕緊將棉被掀開,只見一隻土黃色的狗舒服的躺在床上,林靈軍早已不知所蹤。

「洛基,洛基,大事不好了!」易方彥著急的叫道。

睡在扶梯另一邊床位的吳洛其聽到易方彥語氣中的惶急,知道大事不妙,揉揉眼睛坐起身來,瞬間恢復清醒,問道:「怎麼了?」

「靈軍……變成一隻狗了!」易方彥指著旁邊那隻在打哈欠的土黃色不明小狗道。

「你……是不是參加玄學研究社之後……智商變低了?還是在說冷笑話?」吳洛其哭笑不得的問道。

「可是,怎麼會有一隻狗可以自己開門跑上靈軍的床?而且,靈軍也不見了!」雖然吳洛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易方彥還是有點緊張。

「因為那是我抱他上去的嘛!」林靈軍在扶梯底下笑道。

「耶,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易方彥大奇道。

「在你剛剛揭開棉被吵小黃睡覺的時候我就進來了。」林靈軍莞爾。

小黃搖搖頭,似乎也看不太下去眼前這目瞪口呆的白痴,然後,她咬著被方彥掀開的棉被蓋回自己身上繼續睡去。

「這……」易方彥看著眼前這隻人性化的狗,又轉頭望向吳洛其和林靈軍。

「呵呵,快去梳洗吧,還要去吃早餐呢,不是八點半要在火車站集合嗎?」林靈軍催促道。

小吃部內,林靈軍,吳洛其,易方彥,徐紫橦和小黃正悠閒的吃著早餐。

T大小吃部是個門禁一點都不森嚴的地方,只要是T大校園裡面看得到的動物都有可能在小吃部裡面看到,所以一隻狗在這邊吃早餐也是很正常的。

「好可愛的狗喔!」紫橦滿臉喜愛的神色,一邊吃還一邊想要去摸小黃的頭。

不過小黃也不是弱者,她總是有辦法一邊吃掉林靈軍買給她的小龍包一邊還靈巧的閃過徐紫橦的手。

易方彥忽然道:「等等……」

「怎麼了?」紫橦停下動作不解的看著易方彥。

「妳吃小籠包都可以吃到鼻頭。」方彥笑著湊近,為紫橦撥掉黏在鼻頭的麵皮屑。

徐紫橦靜靜的讓方彥幫自己撥掉麵皮屑,臉上的微笑顯示著兩人之間的幸福。

「為何?」林靈軍看著方彥和紫橦臉上幸福的表情,心中忽然一陣不自主的酸楚,眼眶頓時濕潤。

「我再去買幾個小籠包。」林靈軍說完趕緊起身。

「怎麼了?」吳洛其跟上去疑惑的問道。

「沒事吧!」林靈軍不確定的拭去掉下的淚水。

「你想起了瓊儀嗎?」吳洛其關心的問道。

「不是想起瓊儀。那眼淚,或許是象徵著他們的別離……」林靈軍回頭望了紫橦和方彥一眼。

「什麼!」吳洛其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紫橦這時候已經成功的抱到小黃,臉上的幸福更甚了。

「怎麼回事,你可以知道嗎?」吳洛其問道。

「不知道……」林靈軍搖頭。

吃完早餐之後,四人便騎著機車往新竹火車站出發了。

一路上,林靈軍坐在吳洛其身後思考著,他試圖運用推理想做出一些合理的結論以提醒方彥。

「可惡啊!」林靈軍喃喃自語道。

「怎麼了?」吳洛其問道。

「為何預知總是如此無知!」林靈軍有點氣憤的說道。

「預知總是如此無知……」吳洛其苦笑了一下,是林靈軍太有哲理,還是老天就是那麼頑劣?

新竹火車站的廣場轉眼就在前面了,易方彥將車停好之後,走到林吳二人身邊開心的笑道:「就麻煩你們幫我把車騎回去囉。」

「靈軍,洛基再見啦!可愛的小黃,再見囉!」徐紫橦熱情的跑到這邊對著林靈軍等揮手道別。

小黃伸出軟軟的右前腳掌揮動道別,徐紫橦驚喜的對林靈軍道:「靈軍,你這隻狗好聰明喔,你是怎麼訓練的啊?」

「我……我沒有訓練。」林靈軍搖頭道。

「天生就這麼聰明?」徐紫橦驚訝的問道。

「可能是他爸媽訓練的吧!」林靈軍指著吳洛其說道。

「你爸媽?」徐紫橦看著吳洛其。

四人正說話間,遠方一個聲音叫道:「紫橦……方彥……」

來的人是和林靈軍等人同系的學長,叫做陳磊,聽說是玄學研究社的重要幹部。

陳磊走近向四人打了個招呼,紫橦和陳磊的交情似乎頗熟絡,兩人還小小的開了個玩笑。

「靈軍,洛基,你們怎麼也來啦?」陳磊是個很有分寸和禮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林靈軍和吳洛其。

林靈軍還沒回話,小黃已經汪汪的叫了起來,陳磊嚇了一跳,趕緊退開幾步。

林靈軍摸著小黃的頭安撫小黃,轉頭對陳磊道:「我是來幫方彥騎車回去的。」

陳磊點點頭,道了再見便回集合的地方去了。

「那回來再打電話給你們囉。」方彥和紫橦向林吳二人道別。

「你怎麼不給一點忠告呢?」吳洛其問道。

「我不知道要給什麼忠告啊!」林靈軍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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