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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六章 朵朵失蹤
三月,多雨的季節。
岷蜀地區,細雨頻繁。晚上下,白天晴;白天下,晚上晴。特別是入三月以來,幾乎每天都會有一陣霏霏霪雨,下的讓人感覺,連骨頭縫子裏面,都帶有一股子濃濃的潮濕氣息……
鄭言慶邁步走出雷神殿道觀。
昨夜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的小雨,清晨的空氣,也格外清新。
站在雷神殿,鳥瞰山間雲霧,如若置身於仙境一樣。不遠處,杜鵑花盛開,絢爛無比。在晨光中,恍若是一片杜鵑花的海洋。
雷神殿經過休整,早已沒有初次見到時的殘破感。
粉刷的白色山牆,漆染過的紅色鉛皮屋簷,正殿裏供奉有雷神和龍神雕像,旁邊尚有三座偏殿,分別是女媧殿、伏羲殿以及鬼谷殿。這些殿堂,都是鄭言慶和朵朵,出資修建起來。
無垢要在山上治病,但又不能在寺廟中。
而趙希譙又是一個丹癡,經常會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動靜。尋常寺廟道觀,都不願意留他,所以才會躲到了破落的雷神殿中。鄭言慶一想,覺得既然住在寺廟裏不方便的話,索性就花錢重修雷神殿,順帶著連同女媧、伏羲和鬼谷子,一同也修建了殿堂,以享用香火。
本來,一座興修的道觀,香火會很旺盛。但雷神和龍神小都是主管風雨的神靈,而岷蜀地區,最不缺的就是雨水。
這也是當初雷神殿會破敗的一個原因吧。
人們喜歡捨近求遠,或者卸磨殺驢。沒有用的神靈,他們不感興趣。所以即便是雷神殿重修之後,依舊顯得很清靜,正合了鄭言慶的心思。
孫思邈也搬來了雷神殿。一方面給無垢治病,另一方面與趙希譙討論煉丹。
他也是一名修道者,雖然早先言慶的一席話,對他產生了觸動。但觸動平息之後,他很快又回復了正常。畢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如同鄭言慶那樣,屬於堅定的無神論者。而且,即便是鄭言慶自己,也不敢說真就不相信神靈。或許重生之前,他不太相信;但重生之後……
不過,言慶更傾向于接受隋唐時的儒家思想。
孫思邈搬來之後,仔細為無垢檢查一番。
要說起來,這種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氣疾,的確屬於頑症。不過通過鄭言慶製作的簡易聽診器,孫思邈可以更加詳盡的瞭解到無垢肺部的呼吸狀況。所以在診斷後,他設計出一套治療方案。
不同於鄭言慶所知道的那樣,上手就使用藥物。
按照孫思邈的說法:食眨針酒藥,用藥屬於最後的手段,不到不得已,他是不會使用藥物。
言語中,頗有一些鄭言慶耳熟能詳的道理:是藥三分毒。
同時改變無垢的生活習慣,並加以對她的呼吸,生理,身體等各方面進行調節,以達到根治的結果。
這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絕非朝夕之功。
閒來無事的時候,孫思邈會帶著鄭言慶游走於峨嵋山之間,傳授他一些基礎的藥理和醫理。
為什麼要交給鄭言慶這些?
孫思邈自己也說不明白,反正總覺得,多知道一些東西,沒有壞處。
而且在山中行走,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趙希譙癡迷於煉丹之術,不願意和他一起;那些僧人們,雖然關係不錯,可畢竟牽扯到佛道之間的區別,所以孫思邈也不想和那些健談的僧人們一起出行。如今有了個鄭言慶在身邊,倒是多了一個能說話的人,他自然不會放過。
轉眼一年過去,無垢的病情,也大有好轉。
臉蛋兒紅撲撲的,看上去好像快要熟透的蘋果。笑起來的時候,也格外響亮,不再似從前那般,好像肺部拉風箱一樣。峨嵋山秀麗的風景,已經在佛道氣氛的薰陶之下,平靜的心情,使得無垢上山之後,再也沒有發過病。高夫人看無垢的病情好轉了許多,又開始惦念兒子。
於是在不久前,和裴行儼一同下山,返回洛陽。
臨行前,高夫人就把無垢,託付給了鄭言慶。
其實,這也是長孫晟的遺願。高夫人當然能看得出來,裴翠雲和朵朵,似乎都挺喜歡言慶。不過她更願意,讓女兒和言慶更親近一些。
“言慶啊,無垢就託付給你了…… 我此次返回洛陽,估計得要有些日子,才能回來。”
鄭言慶很鄭重的回答:“夫人只管放心,無垢在這裏挺好,我和孫真人,都會好好的照顧她。”
說實話,無垢如今已經十歲,性子卻如同幾年前那般的嬌憨。不管是言慶也好,裴翠雲、朵朵也罷,對她都非常關照。
高夫人這才放心離去。為人父母,的確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守著女兒想兒子,守著兒子的時候,又會掛念女兒。若非無垢的病情剛有起色,高夫人說不定,就要帶著她一起回洛陽。
雷神殿門前,有一塊極為空曠的平地。
雄大海站在平地上,赤著上身,正迎著朝陽練功。
他練功的器具,非常有趣,是一個五十斤上下的實心鐵球。鐵球順著他的雙手、臂膀,肩頸、後背滾動,就好像吸附在雄大海的身體上一樣,骨碌碌卻不見掉落下來。隨著那鐵球的滾動,雄大海身上的肌肉,明顯的起伏不停。並且伴隨著悠長的呼吸,額頭上大汗淋漓。
這是孫思邈獨創的混元球。
說他不通武藝,可是孫思邈可以輕鬆的將雄大海擊倒;說他精通武藝,他又真的是不太明白……
孫思邈的一身本領,完全是根據養生術和五禽戲衍化而來。來到峨嵋山之後,常年行走於山中,他自行創造出一套極其獨特的練功方法。
混元球的滾動,暗含著道家養生之術的原理。
雄大海通過混元球滾動時產生的力量,而領悟出由力化勁的法門。一年來,他每日修煉混元球。從最開始的拳頭大小,到如今要經過特別鍛造而成的大鐵球,進境一日千里。
鄭言慶當然也樂得其成。
雄大海的本事越厲害,將來他就越有本錢。
同時,言慶在孫思邈的指點下,系統的學習了五禽戲,又時常與峨嵋山的僧人交流,武藝倒也進步不小。至少,他的力氣增加了很多。
十字刀已經略顯輕靈,使用的時候,壓不住手。
用孫思邈的推測,言慶若用使用刀的話,至少需要三十斤上下,才能趁手…… 如若使用馬槊,應在六十斤到八十斤左右。所以,制式的馬槊,已經無法趁手。可是想要專門打造出一支馬槊,又招不到合適的制槊大師。言慶從孫思邈口中,再一次聽到了言虎的名字,心裏再感覺好生憋屈。
“孫真人,您知道言大家,為何滿門遭遇不幸?”
在一次進山採藥的路上。鄭言慶忍不住詢問。
孫思邈回答說:“外面流傳說,言虎是遭遇仇家的報復,以至於滿門被殺。
不過據我所知。似乎並非如此……”
他向四周看了看,才想起這是在荒山野嶺之中,於是低聲道:“我聽人說,言虎好像受了什麼牽連,以至於朝廷出手…… 不過朝廷針對的不是言虎,好像是言虎的妹夫。我也只聽說了這些事情,至於更詳細的內情,估計只有朝中一些權貴,比如你的老師,可能知道吧。”
長孫晟的確有可能知道! 可他,已經死了……
鄭言慶只好再一次打消了追問的念頭,但心中對他父親的來歷,卻更加好奇。
雄大海練習混元球,不時從口中,發出牛吼的聲息。整臉通紅,鐵球緩慢的在他身上滾動。忽而前進,忽而退後…… 如同具有了生命,格外有趣。
言慶很羡慕雄大海的這種功夫。
這傢伙練習混元球一年的時間,進步之明顯,簡直令人咋舌。
鄭言慶覺得,他練五禽戲和養生術這麼多年,似乎都比不上雄大海一年的功夫。只是,這門功夫有一個缺點:不能飲酒,不能吃葷腥,不能沾女色。換句話說,這混元球,是一門童子功。
用孫思邈的話說:“大海想要把混元球練到極致,非十年功不可成。
十年之後,百斤鐵殊滾動自如,元陽穩固,才算是大成。但這十年中。他需如苦行僧一般修行。”
“那元陽穩固,又是什麼境界?”
“幾近還虛之境。”
孫思邈笑著說:“你不成,你雖然練習五禽戲和養生術,但這底子,卻比不得大海這麼好。
他這盤子,天生就是練混元球的料。十年,只要熬過十年,我相信天底下,將少有人能與他抗衡。他性子憨直,心思也單純…… 若換做是你,弄不好念頭一轉,一口氣岔了,就丟掉性命。”
鄭言慶也只是問問。
十年不吃葷腥,十年不近酒色…… 他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反正他練了養生術和五禽戲,就算比不得雄大海,至少也能有自保之力。所以,言慶很知足。
只是每一次看到雄大海練功的時候,仍不免有些羡慕。
“吼!”
隨著雄大海發出一聲牛吼,鐵球滾落在他手中。
“大哥。”
他憨憨一笑,把混元球放在臺階角落處,然後邁步走上前來,這傢伙的個頭,越來越大。站在鄭言慶的跟前,需仰著脖子說話,如同一座小山般,但又不失靈活。鄭言慶揉了揉臉頰,”
“大海啊,先去洗洗澡,吃早飯吧。”
“恩!”
雄大海縱身跳上了臺階,循著回廊,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偏殿裏轟的一聲巨響,言慶連忙扭頭看去,就見偏殿中冒出滾滾黑煙,氣味極其刺鼻。
“趙真人!”
言慶連忙跑過去,就見趙希憔,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
“言慶啊,你那方子好像不對。”
原來,鄭言慶觀察趙希譙煉丹時,竟驚奇的發現,他的丹方,似乎與傳說中的火藥,極為相似。
趙希譙採用的方法,頗似煉丹術中的狀火礬法。
就是用硫磺、硝石碾成粉末,再加入馬兜鈴,在爐火之中燒煉。馬兜鈴,含有碳素成分,三者混合在一起,基本上就形成了火藥的配方。但相互間的比例,卻尚未搭配妥當,以至於每次煉丹,都會造成炸爐的危險。好在趙希詆也算是經驗豐富,在一次次試驗中,摸索具體的比例。
言慶倒是知道火藥的成分,可是具體的比例,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他時常會對趙希譙的方子提出一些建議。有時候會成功,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失敗居多。
如果趙希談真的能鼓搗出火藥來…… 言慶不止一次,在心裏面意淫。
有幾次,他甚至想要和趙希談一起鼓搗。但考慮到危險的後果,言慶最終還是裹足不前。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吧。他只需要盡可能的提供方便,比如材料啊之類的東西。
趙希譙拿著一個本子,在上面急匆匆的寫了幾筆。
“嘿嘿,我就不相信,練不出金丹來。”
和鄭言慶打了一個招呼之後,趙希譙就匆匆的走了。
雄大海忍不住打了個寒蟬,在鄭言慶身後輕聲道:“大哥,這趙瘋子…… 又開始癲狂起來了。”
“恩,你要是不聽話,日後我就讓你陪他煉丹。”
雄大海臉色頓時大變,連連搖頭道:“大哥,我一直很聽你的話啊…… 我這就去洗澡,然後吃飯。”
跌跌撞撞,頗為狼狽的逃走了。只看得鄭言慶,在後面哈哈笑個不停。
“言慶哥哥,你又在欺負大海哥哥了……”
一個嬌憨的聲音傳來,卻見從回廊拐角處,走出一個少女。
她一身道裝衣衫,寬大的道袍罩在瘦削郊區,更透出幾分動人之色。只是年紀小了一點,不過卻是一個美人胚子。
“無垢,你怎麼這麼說我?”
少女正是無垢,笑嘻嘻的說:“剛才我看見大海哥哥慌慌張張的跑過去,肯定是你欺負他了。”
“我欺負他?”
言慶笑著搖頭道:“我可沒欺負他,只是告訴他,若不聽話,就讓他跟著趙真人去煉丹。”
“那還不算欺負人嘛?”無垢嬌憨的崛起小嘴,一臉的不高興。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不高興。只不過雄大海平日裏對她很好,甚至是言聽計從,實在不忍心,看他狼狽的模樣。
鄭言慶走過去,輕輕掐了一下她紅撲撲的臉蛋兒。
“吃過早飯了沒有?”
“恩,吃過了…… 孫真人要我過來找你,說是翠雲姐姐派人前來,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言慶說:“那咱們這就過去。”
他拉著無垢的小手,往偏殿走去。一邊走,心裏一邊奇怪:翠雲無緣無故的,派人過來幹嘛?
來到偏殿,就見殿內站立一個青年。
此人名叫徐興波,是錢唐余杭人氏。準確的說,他是朵朵的表哥,也是朵朵母親,徐夫人的族侄。大業二年,徐興波奉哈士奇之命,來到榮樂城。他也是在榮樂城田莊裏,朵朵為數不多的幾個親信之一。
見到鄭言慶,徐興波連忙快步上前見禮。
“徐大哥不必多禮。”鄭言慶伸手攙扶住他,“翠雲有什麼事情? 要你這般著急的趕來山上?”
按照習慣,每個月的十五,鄭言慶會返回榮樂城,住上個十天左右。算算時間的話,這個月也快回去了。可裴翠雲這時候卻把徐興波派上山來,想必是有急事。
徐興波形容有些焦慮。
他連忙道:“鄭公子,朵朵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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