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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xama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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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篡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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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6 12:36: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廿六章  房玄齡的選擇(三)


就在李世民糾結於功利心和兄弟情的時候,遠在交趾的高士廉,也處於煩惱之中。

昏暗的斗室裡,一盞油燈散著並不明亮的光。

高士廉好像睡著了似地,閉著眼睛,靜靜的靠在一張書案上,沉就無語。而在他的對面,則坐著一個青年。看年紀大約在二十四五上下,生就一副俊秀面容。

不過,許是在交趾久了,膚色略有些黑,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很結實,坐在那裡也很沉穩。

高士廉不說話,他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等待。

“履行,以為如何?”

許久之後,高士廉終於睜開了眼睛。

那青年,正是高士廉之子,名叫高履行。

此人在歷史上,曾官至尚書僕射,更娶了李世民的女兒東陽公主,是貞觀年間的駙馬。

只是如今,他想要成為駙馬,卻顯得有些困難了……

高履行知道高士廉在問什麼,於是毫不猶豫的回答:“孩兒以為,可以答應。”

“哦?”

“李言慶智幾近妖,既然他派人過來提出請求,定然是十拿九穩。

孩兒敢說,邕州和欽州,已成為他掌中之物。寧長真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喪家之犬。

一俟河南王奪取欽州,即便馮盎也奈何他不得…… 父親,您和丘大人既然已經決定歸順李唐,那麼歸順秦王,於丘和無礙,可是於父親而言,絕非一件美事。”

“那你的意思是……”

“歸順河南王!”

高履行斬釘截鐵回答道:“其一,河南王持節經略五十四州縣,設安南都護府,實際上交州已經被納入他的治下。他就算對交州用兵,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父親難道忘記了李言慶的手段嗎?他大可以不承認向秦王的歸順,而決意出兵。

父親以為,以交州之力,可撼那妖童否?”

高士廉在很早以前,對李言慶就沒有什麼好感。

在他看來,李言慶小時候過於妖孽,絕不是什麼祥瑞之事。人道是,亂世必有妖孽出,李言慶就是那個興風作浪,擾亂天下的妖孽。所以,他對李言慶從來沒有什麼好臉色,哪怕是後來李言慶和長孫無垢成親,高士廉也沒有改變看法。

甚至由於李言慶的三妻一妾,讓高士廉更加不滿。

堂堂長孫家的小公主,居然……

但從內心而言,高士廉也知道,隋楊之亂和李言慶關係不大。但這心裡有了芥蒂,一下子想要改變,顯然有些不太可能。

不錯,根據他這些年對李言慶的研究,這傢伙可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交州屬於安南都督府治下,如果交州不向李言慶投降,卻歸順於李世民的話…… 換做是自己,也會感覺面上無光。高士廉是個文士,心裡不滿,未必會做的過分;可那李言慶的骨子裡,卻是個強硬的主…… 掃了他的面子,豈非自尋死路?

放眼交州上下,何人能與李言慶敵?

哪怕丘和之子丘行恭,身經百戰,而且奉李世民之名前來勸降。但提起李言慶來,同樣是敬佩萬分……畢竟,李言慶那李無敵之名,非是憑空得來。而是靠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換來的聲名。惹惱了這傢伙,保不住他真的會對交州用兵。

“即有其一,想必還有其二。”

“正是。”

高履行正色道:“先前所言,乃於公而論。

於私而言,堂妹如今嫁給了河南王,即便父親不滿河南王三妻一妾之舉,卻也不能否認,堂妹一家這些年來若沒有河南王照拂,必然難以生存…… 我聽說,姑母帶著輔機和觀音婢投奔河南王的時候,河南王二話不說,就撥出了一個塢堡,並派出自家親兵守護。而今,霹靂堂在洛陽重又崛起…… 長孫行操雖無能,也憑著河南王之聲望,不斷收回昔日的損失。河南王於自己人,堪稱善待……

父親,孩兒說這些話的目的,其實就是想說:河南王和我們,是一家人。

不管您有多麼不滿,可無垢的孩子都已兩歲,去年姑母不是還派人說,觀音婢又懷了身子?

還有啊,無忌如今也進了崇文館,拜崇文館學士……

假以時日的話,他出將入相,重振姑父聲威,也不是不可能。父親以為,是姑母親,還是秦王親呢?”

高履行其實講述了一個現實:在隋唐時期,絕大部分的士人,還是以家族為重。

他們憑藉著血脈關係,編制出一個巨大的關係網。

憑藉這張盤根錯節的網,得以長久……

高家,是東海大族,同樣是北齊皇族。想當年何等興旺,可如今,卻只剩下高士廉一支。

高士廉如果想要重振家聲,同樣需要一張網。

與其幾輩子編織一張網,那又為什麼不加入李言慶那張已經編織好的網裡呢?

事實上,即便是高士廉不願意,他已經成為這張網裡的一份子。

投降秦王……

傳聞說,秦王禮賢下士,頗有明主之風。

可他真的會相信自己嗎?

據說,李言慶和李世民之間的矛盾,可是古來已久。

與其寄陌生人籬下,倒不如寄自己人籬下。李言慶如今總督嶺南五十四州縣,持節經略…… 接一個方式而言,只要李言慶在嶺南站穩了腳跟,他就是嶺南的土皇帝。

高士廉想回歸長安!

但又焉知,李言慶會常駐於嶺南?

“履行,你以為河南王此人,如何?”

高士廉的心思,實際上已經動了。

高履行笑道:“父親,其實您不是對河南王已有了評論…… 此人智幾近於妖。

你我凡人,焉能揣摩他的心思?”

高履行這句話,可是話裡有話。

高士廉又豈能聽不出端倪?

他眼睛一臉,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如此,你這就去把柳青找來。

我還有些疑問想要向他請教…… 另外,返回海門鎮,集結兵馬,準備和寧長真交鋒。”

海門鎮,位於海邊,是一處極為重要的港口。

隋唐時期,大型的遠洋海船還沒有出現,但小型海船,已然展成型。作為東南門戶,海門鎮已成為一個極為重要的戰略貿易港口。東南亞地區的小國,通過海門鎮,將南洋的貨物源源不斷輸入,同時又通過海門鎮,輸出無數中原商品。

事實上,不僅僅是華夏的貨物由此輸出,包括天竺,真臘等地的貨物,也由此向外輸出。

相比起邕州的都稜鎮而言,海門鎮無疑要繁華百倍。

高履行,時任海門鷹揚郎將,海門縣丞……



京山,府衙。

房玄齡已換上了一身孝裝,靜靜跪坐堂上。

父親病故,他身為長子本應守靈。可由於戰事吃緊,他卻無法返回家中盡人子之事。

所以,每當傍晚,他就在府中私設的靈堂裡,跪上半個時辰。

待時辰過,房玄齡起身走出靈堂。

靈堂外,一身孝裝打扮的王氏和房遺直,正靜靜守候。

房直年紀還小,而從錢塘到京山這一路,又有些不太安定。故而房夫人命王氏陪同,和房直一同前來…… 這王氏,原本是江淮悍匪西門君羨的老婆。早年間,西門君羨被人冤枉,正逢房玄齡為丹陽郡丞,為他夫婦洗清了罪名,還以清白。

然而,當杜伏威肆虐江淮的時候,房玄齡險些被西門君羨所殺。

正是這王氏挺身而出,不惜和西門君羨反目,背著房玄齡從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

王氏天生神力,善使一對銅槌。

雖未必能稱得上萬夫不擋之勇,可是在戰場上,鮮有人能夠匹敵。

哪怕是杜伏威那等悍勇之人,也對王氏敬佩無比…… 後來,王氏嫁給了房玄齡。這也是房玄齡自成親以來,房夫人唯一點頭的一樁親事,權作是時王氏救出房玄齡的感激。

王氏為房玄齡生下一子一女。

子名遺愛,是房家二男;女單名一個嬌字,也是房玄齡五個孩子中,唯一一女。

有王氏護佑房遺直,房夫人非常放心。

同時派王氏過來,也有監督房玄齡的意思……

“杜將軍在堂上,已等候多時了。”

王氏帶著房遺直上前,為房玄齡整了整衣衫,輕聲說道。

“恩,我這就過去。”

房玄齡點點頭,看了看房遺直。

房遺直很乖巧的徑自走進了靈堂。

“幼娘,最近京山恐怕不太安寧…… 我要忙於公事,也無法照拂你們。家裡的事情,就託付給你。一應下人,皆由你調遣…… 記住,一定要多加留意。”

幼娘是王氏的名字。

聽房玄齡叮囑,她溫婉一笑,“相公只管放心,若有那不長眼的,妾身定讓他們生死兩難。”

聲音很柔和,卻透著一股子強悍之氣。

房玄齡也忍不住暗自苦笑:這個王幼娘,品性是好的,只是這殺氣,卻盛了些!

房玄齡四個兒子中,也是以房遺愛最為暴躁勇猛。

年七歲,卻是天生神力,連府中許多成年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也許,這種房家族人中少見的勇武,就是從王氏那裡傳下來。

房玄齡來到堂上,就看見一個青年武將,起身相迎。

這青年的年紀,大約在二十二三,生的頗有些豪邁。一襲青衫,卻又令他略顯幾分書卷氣,見房玄齡進來,他連忙上前拱手行禮,“房大人,恕末將叨擾。”

“總管快快請坐,房某家中瑣事纏身,令總管久候,還請見諒。”

“那裡,老大人一生為國…… 伏威仰慕的緊,只恨未能聆聽教誨。如今突然…… 大人節哀。”

這青年,正是杜伏威。

房玄齡拱手客套,而後與他一起坐下。

“大人,昨日從江右傳來消息,李道玄病重,連夜返回襄州。

而荊門唐軍,將由李道宗接掌…… 末將以為,唐軍此時正處於混亂,我們可趁機渡江,一舉將之擊潰。”

“杜總管,真以為李道玄是病重離去?”

杜伏威一怔,愕然問道:“莫非其中有詐?”

房玄齡冷笑一聲,“咱們和李道玄認識的時間不久,可是這交道,卻打了不少。

從去年開始,你我兩相夾擊,這李道玄指揮游刃有餘。

此人性情頗為堅韌,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突然間病重離去…… 而且是的這麼匆忙,甚至連繼任者都不願意等…… 哈,李唐莫非欺我房玄齡是傻子嗎?”

杜伏威聞聽,頓時悚然。

“我敢保證,此刻江右唐軍大營中,一定有大人物坐鎮。

不是李世民小兒,就是那李瑗秘密抵達…… 想用這等雕蟲小技讓我上當,未免太小覷了我房玄齡。”

杜伏盛不由 得連連點頭。

“杜總管!”

“末將在……”

“呵呵,你我結交已有多年,此地不是軍營,你無需拘束。

我記得,杜總管是開皇十八年生人,可對?”

對於房玄齡這種莫名其妙的轉變話題,杜伏威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是,開皇十八年八月。”

“哈,居然是八月?”

房玄齡忍不住笑了,“看到總管,房某想不服老都不成了…… 我有一個小兄弟,和總管同年同月生人。而他如今,已貴為王爵,獨鎮一方,實在令人感慨啊……”

杜伏威愕然,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大人所說的,可是李唐河南王?”

“杜總管也知河南王?”

“哈,杜某雖出身不好,卻也不是沒有耳朵的人。

河南王以六歲之齡創詠鵝體,十歲即作出《三國演義》,廣為流傳,杜某也時常翻看呢…… 呵呵,鵝公子之才,實非我可相比。每讀三國,總是感受頗深呢。”

蕭隋朝廷裡,對於房玄齡和李言慶之間的關係,非常清楚。

當年李言慶一首石灰吟,令房彥謙為天下人所知。房家和李言慶頗為交好,甚至於張仲堅,也曾和李言慶稱兄道弟。而且,蕭太后也對李言慶頗為稱道,曾私下和人言:恨半緣君非楊家子。

她不記恨李言慶背叛隋朝,那是因為他身上,流淌的是李家血脈。

而且,李言慶救出堯君素,更為楊侗報仇雪恨,這份情意,蕭太后銘記在心中。

言及李淵,蕭太后會咬牙切齒。

言及王世充,她也是恨之入骨……

偏偏談到李言慶的時候,蕭太后最多也就是表露出幾分遺憾。

用蕭太后的話說:當年哀家曾想要把小孫女嫁給半緣君…… 如果不是有人阻撓,說不得現在,已經是一家人。別人忌憚他李家子,可哀家卻不會這麼短視……

至於是誰阻撓?

蕭太后沒有說過。

不過南陽公主曾透過口風:阻撓這樁婚事的人,正是宇文化及!

所以,房玄齡無需忌諱他和李言慶之間的關係,杜伏威更不會感覺有什麼古怪。

這年頭,名士二字,勿論貧賤富貴,都是無比敬重。

更何況那李言慶,可是真格的本事…… 不但是清流宗師,更是那不遜色歷代名將的帥才。

杜伏威猶豫了一下,突然鼓足勇氣道:“房公,伏威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哦?”

“房公善謀,也當知如今局勢。

伏威想要請教房公的是…… 眼前這局勢,咱們還有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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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廿六章  房玄齡的選擇(四)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

其實,房玄齡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他把話題轉到李言慶的身上,本身就是一種試探。

只不過,房玄齡沒有想到,杜伏威會這麼直接的問出來。

什麼叫做‘還有機會嗎’?

說白了就是杜伏威開始動搖了…… 他對當初歸順蕭隋的決定,似乎有些後悔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

杜伏威和房玄齡畢竟不太一樣。

房氏也算是山東大族,房彥謙雖然很出名,但卻並不只是他這一支。事實上,房彥謙如果不是因為李言慶那一首石灰吟而聲名鵲起的話,在房氏族中的地位並不高。隋唐之交,房氏共出現了三個名人,除房彥謙之外,尚有房玄藻和房獻伯。

這兩個人在當時,才是受房家鼎力支持的人。

但是,隨著房玄藻兩人被殺之後,房家依舊沒有把主要精力投注於房彥謙一支。

畢竟是山東大族,處於李唐治下。

於是房家又開始培養新的人才,以寄希望他日在李唐治下站穩腳跟。

不過,秉承‘不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世族哲學,房家還是給予了房玄齡一部分支持。所以,即便蕭隋沒落,房玄齡憑藉房家的力量,也能夠自保。

這就是在亂世之中,身為世家子弟的好處……

而杜伏威呢,只是一個草根出身。

在亂世中,他或者竊國稱王,或者身敗名裂,絕無第二個選擇。

身為江淮悍匪,自封歷陽總管,可那又如何?比他更強橫的英雄,諸如竇建德、李密之流,不全都被幹掉了嗎?杜伏威很清楚自己的劣勢…… 行軍打仗,他不害怕;搏殺疆場,也無所畏懼。可是他的年紀太輕,今年也不過二十三而已,資歷太淺……

論名聲,他不如李密。

論閱歷,他比不得竇建德……

更不要說出身如李密和王世充!

可現在,這些人都已經死了。

杜伏威當初提出要歸順蕭隋,是因為李淵尚未登基。

在大多數人眼裡,隋室仍為正統。但現在呢? 隋窒已經日暮西山,而李唐王天下之像,更無可阻擋。

在這樣的情況下,杜伏威若不做些打算,也就不是杜伏威了。

這頭江淮虓虎,不禁兇猛,也很聰明。

房玄齡心裡暗自嘆了口氣,語氣依舊溫和,“杜總管……”

杜伏威連忙道:“大人,總管一說不過是個笑話。自伏威義陽慘敗,已當不得總管二字。

若大人不嫌棄,可直呼伏威之名,或似當年,喚一聲老杜就行。”

“呵呵呵,老杜二字,伏威恐怕是當不得的。”

杜伏威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凶光。

“房喬這麼說,並非是看你不起。

而是我有一好友,亦名‘老杜’…… 呵呵,若將來相見,豈不是混了?不過,房喬癡長總管些年歲,老杜稱不得,小杜卻可喚出口…… 只是不知道如此,是否冒昧?”

原以為房玄齡不同意,是看他不起。

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願意。

想想,自己和房玄齡相差了近二十歲,人家喚他一聲小杜,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杜伏威馬上就反應過來。

房喬是什麼意思?

他有一個好友,也叫老杜?那是誰…… 哦,我想起來了,房喬有一摯友,名杜如晦。

慢著慢著,杜如晦如今好像是在李唐朝中效力。

似乎是河南王一系中人。

雖則河南王現在去了嶺南,可是這杜如晦卻在塞北穩如泰山。據說此人手段強硬,對異族…… 特別是靺鞨、契丹以及高句麗人,更是血腥異常,人號杜閻王。

剛才,房喬說‘見面混了’,莫非他已想好了出路?

想到這裡,杜伏威眼中一亮,多多少少已明白了房喬的意思。

房玄齡很清楚杜伏威此刻的心理。

他想要找一個好出路,卻沒有這方面的門道。

“小杜,你我交鋒多年,也合作多年!”房玄齡開口道:“加起來,也有七八年之久了。有些事情,我實在不忍心瞞你…… 最近以來,太后和陛下,已做好了出海的準備。”

“啊?”

“去年我出使長安,曾與河南王把酒言歡。

河南王曾言明:李唐一統,勢在必行,無人可以阻礙。於公,他是為天下計,於私,他身為李唐宗室,斷然不可能允許一個分裂的國家。張公豪勇,卻少了這份決心,所以很難抵擋住李唐大軍…… 不過,河南王念在昔年舊情,又言:天下之大,非只中原。

他送給張公一副地圖,更動搖了張公的決心。

所以,從去年開始,朝廷已開始著手準備撤退…… 這後梁之戰,不過是為撤退,爭取時間。”

“竟有此事?”

杜伏盛不禁驚呼一聲,臉上流露出一抹駭然之色。

若是這樣的話,自己和手下那些兒郎們打生打死,究竟有什麼意義?

“小杜可是覺得,咱們這樣做,沒有意義嗎?”

房玄齡看出了杜伏威的心思,不由得笑了……

一開始,自己也想不通。不過後來房彥謙的一席話,卻讓他豁然開朗:你們拼的越狠,朝廷這邊走的就越乾淨。

荊門!

只要荊門一失,也就是朝廷動遷之日。

朝廷一走,整個江東,將盡歸於你掌控之中。合江左之地,足以令你在李唐,站穩腳跟。

更重要的是,當李言慶南下嶺南的時候,房彥謙甚至為房玄齡,設計好了所有的退路。

而所有的暗棋,已在房彥謙病故之時,開始行動。

杜伏威道:“伏威可以不計生死,可麾下數萬弟兄,卻不能不顧及啊。

當年兄弟們追隨伏威,只是想求一個活路。如今…… 房大人,請念在你我同僚之誼,為伏威尋一出路吧。”

房玄齡笑了!

你既然把話說開了,那事情也就好辦了。

“其實,你我面前,就擺著一條出路。”

“投降李唐?”

“不,不是投降,而是起事。

只不過,我們投靠的,並不是江右的李世民…… 呵呵,我覺得,咱們最好的選擇,是河南王。”

“河南王?”

杜伏威蹙起眉頭,輕聲道:“可他現在在嶺南,雖名為節制五十四州縣,可實際上形同流放。投靠他……”

“哈,正因為他在嶺南,才能給予我們所需要的一切。”

“還請大人指點。”

房玄齡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沾水,在書案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嶺南地圖。

“嶺南,雖則偏遠,但卻不為朝廷所重。

河南王控制嶺南,已成定局…… 據我細作打探,在不久前,他已經拿下了邕州。

而馮氏,也表示出一些動搖,馮盎據說已派其次子,前往宣化。

寧長真難以支撐這樣的局面,而河南王欲治嶺南,更需要大批的人手前去相助。

小杜,你才華出眾,武藝絕倫。

若歸順長安,又會是怎樣的局面? 呵呵,我可以告訴你,定然是馬放南山,解甲歸田。拿著些不起眼的俸祿,苟延殘喘罷了……

可你這時候若投了河南王,無疑是雪中送炭。你當知道,河南王是個念及舊情的人,為他做事的人,如今都已獨鎮一方。

秦王,未必願意真心用你。

可是河南王,卻會讓你人盡其才…… 試想,嶺南雖偏遠,未嘗不是一處你我施展拳腳的大好去處。”

杜伏威心裡面已經同意了,可表面上還是流露出一絲沉吟之色。

片刻後,他輕聲問道:“敢問大人,伏威當如何投奔呢?”

“嘿嘿,眼前有大好的機會,正是你投奔嶺南的最好時機……”

房玄齡剛要詳細解說,忽聞大堂外有家人報:“大人,嶺南有最新戰報傳來。”

“哦?”

房玄齡連忙起身,走出大堂。

杜伏威也不敢怠慢,亦步亦趨。

從家人手中接過一封書信,房玄齡迅速掃了一眼之後,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

“大人,嶺南有什麼消息?”

房玄齡抬起頭,看著杜伏威呵呵一笑,“河南王數日前,於臨江設伏,大敗寧長真。

賊酋寧長真被當場格殺,其子寧玄率殘部突圍,向僚子逃亡…… 河南王不日將前往交趾,設立安南都督府。嶺南大局已定,想必不日之內,朝廷必有行動。”

杜伏威呆怔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狗屎的細作……

你真他娘的當我是傻子嗎?

細作能打聽出來李言慶的具體動向,連他要去交趾做什麼事情,都能打聽清楚?

這幫子傢伙,果然是……

只怕他房玄齡與李言慶之間的聯絡,從一開始就沒有斷絕過。

擺在杜伏威面前,有三條路。

歸順李世民,但這輩子,估計也就是這樣子了,掛個閑職,以後再難施展才華。

隨蕭隋一同前往南洋?

那裡…… 也許很好,也許只是一片蠻荒。

更重要的是,自己沒有任何根基。如果房玄齡不跟過去的話,估計他也難出頭。

剩下一條出路,就是投奔李言慶。

雖然同樣是歸順李唐,但性質卻大不相同。

嶺南天高皇帝遠,河南王聲名擺放在那邊,斷然不會怠慢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房玄齡看起來已經做出了決斷…… 以他和河南王之間的交情,自己在嶺南,也能有個靠山依持。

想到這裡,杜伏威在瞬間也下定了決心。

和房玄齡一起重回大廳之後,他突然拱手一揖,恭敬道:“房大人,還請您為伏威指點迷津,如今之計,伏威又當如何作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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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廿七章 俚之危

臨江,亦即華夏和越南邊境東段上的界河,北侖河。源於十萬大山之中,想東南在後世的東興市和越南芒街之間,流入北部灣海域。全長109公里,而下游六十公里,則構成了中國和越南的邊界線。

但是,在公元620年,這裡已經被納入了大唐治下。事實上後世所謂的越南,自有漢以來,一直都是華夏不可分割的領土。自漢以來,這個地方被命名為交趾。武德四年三月的一天,北侖河口喊殺聲震天。

身著白色戰衣的黑俚人,和身著隋朝制式的黑色衣甲的白俚人,正混戰在一處。戰場上,黑白交織一處,血肉橫飛。正值春汛時節的臨江,河水已經被鮮血染紅。

臨江南岸,一支唐軍裝束的人馬,正列陣觀戰;而臨江北岸,黑白俚廝殺在一起,難解難分。李言慶勒馬立于高崗上,鳥瞰這個戰場。

對於黑白俚之間的戰鬥,他沒有半點興趣。黑俚和白俚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數十年,乃至於百年的仇恨,必須用鮮血才能夠洗刷乾淨。

這一戰,事在必行,無人可以阻撓。殺紅了眼的黑俚,在羅竇的督戰之下,瘋狂的和白俚糾纏在一起。而白俚人呢,也知道這一戰關乎他們的生死,更拼死一戰。

李言慶所關心的,是在高崗下的一處小戰場。

一個灰衣僧人,正在戰場中,和一個老者酣戰一處。

說是老者,年紀大約在五六十歲的模樣。也許是欽州的風水獨好,這老者的樣貌,看上去頗為年輕。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瘦削的身體,蘊含著無窮的力量。手中是一柄大馬士革彎刀,殺法兇狠。

每一刀揮出,都帶著一股奇異的迴旋力道,刀刀致命;而僧人,卻顯得遊刃有餘。他手中使得是一對鏈錘。或者說,是一個鎖鏈,兩端系著沉甸甸的鐵錘。

勢大力沉,威力無窮……如果熟悉這兵器的話,就知道這和尚用的兵器,俗名兩頭蛇,有名飛龍錘,是少林寺獨有的一種兵器。其用途可強身健體,也能護身殺敵。

在平時,飛龍錘的效用,和雄闊海所練的混元球很相似;但在搏殺的時候,其威力更甚于普通的兵器。老者,正是欽州俚帥,寧長真。而那僧人,也就是寧長真的老對手,專程從番禺趕來的言虎。

李言慶在平定了邕州之後,馬不停蹄,率部星夜趕赴欽州。與此同時,受到消息的馮盎,也立刻做出了反應。他並沒有出兵攻打李言慶,而是命其次子馮智玳,以及名義上算是馮家女婿的鄭宏毅兩人,率俚兵三千,前來欽州為李言慶助戰。馮智玳和李言慶之間的關係,很複雜。

當年一征高句麗的時候,他和李言慶生過衝突;然而在平壤之戰後,卻又被李言慶兩次相救,這才活著返回中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馮智玳欠著李言慶的人情。而鄭宏毅……那就更不用提了 !言虎和馮盎是老朋友,本來對寧長真這一戰,李言慶並沒有打算讓言虎出馬。

他已經做出決定,寧長真由他親自解決。

哪知言虎一聽寧長真之名,二話不說,逼著李言慶同意,由他出手來對付寧長真。“玉娃兒,自當年周山之戰以後,我言家村滿門盡沒。

我這二十年來,在太室山中苦修,勤練武藝,所為的就是要手刃那俚賊寧長真……寧長真,誰也不許和我搶,他是我的……如果誰敢和我搶,休怪我翻臉不認人。”積鬱二十年的毀家之恨,可不是念念佛經就可以化解。

哪怕佛家裡說什麼放下屠刀,但對言虎來說,寧長真就是他修佛道路上的業障。他這一輩子,有三個業障。李言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不過如今李言慶已經找到。

女兒不知他的存在,也不清楚她過得怎樣……而今,馮果和言虎已經相認,並且嫁入豪門,成為五姓七望之一,滎陽鄭氏的媳婦。這個結果,勿論是對馮家也好,還是對言虎也罷,都是巨大的安慰。三個業障,只剩下寧長真一個。言虎的理由如此充分,讓李言慶也無法反駁。不過,他還是派出沈光在一旁觀戰,以防備發生萬一。人道是,老不以筋骨為能。

寧長真雖然怦勇,卻終究比不得二十年如一日,苦心修行的言虎。兩人大戰了數十個回合後,寧長真便有些抵擋不住。李言慶這才把目光收回,專注於黑白俚的戰事。“王爺!”李端催馬上前,在李言慶身後停下。”李先生,有事兒嗎?”“此戰,寧賊必敗……王爺今後,便可以安坐欽州了。哪知,李言慶卻搖了搖頭,似乎並不太同意李端的這個說法。”今天這一戰,結果我早就預料到。不過若說安坐欽州,恐怕還為時尚早……”“哦?寧長真一敗,欽州還能有什麼人,與王爺相爭呢?

一旁觀戰的鄭宏毅突然抬頭,沉聲道:“王爺,您所顧慮者,莫非是黑俚騾子?”“黑俚騾子?羅竇嗎?”李端一怔,旋即明白了鄭宏毅的意思。

他出身于行伍,雖然閱歷豐富,也執政過一方。然而術有專攻,在某些方面,李端的確是不如世族出身,在謁者台歷練過的鄭宏毅敏銳。黑俚騾子,是馮氏對羅竇的稱呼。在李言慶到來之前,羅竇其實也是馮氏的對手。當年羅竇追隨王宣仁造反,後來被冼夫人親自率兵剿滅,而後才帶著殘部,從番禺到了容桂地區。

鄭宏毅輕聲道:“黑俚騾子這個人……據家岳所言,桀驁不馴。

他現在雖表示歸附王爺,可是這骨子裡面,卻生有反骨……王爺,不可不防啊。”李言慶沒有回頭,沉靜道:“這些話,是馮老大人讓你帶的

“啊……”

“宏毅,你需記住,你現在是大唐的臣子,吃的是大唐的俸祿。

為馮家也好,為鄭氏也罷,替他們著想本來也算不得什麼錯。可你要分清楚輕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或者說該怎麼說,自己心裡面,一定要有個分曉。世人皆知,你我親近。我能有今日成就,錯非鄭氏厚愛,也不太可能。這份情意,我會記在心裡……只是有些時候,你要多些小心。黑俚騾子,非你能言。這一番話,軟硬兼施。只說得鄭宏毅,冷汗淋漓。鄭家對我有撫養之恩情,我不會忘記。

以後,我會給鄭家足夠的報答……但你鄭宏毅要弄清楚,這天下非鄭家的天下,而是李唐的江山。李端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鄭宏毅的肩膀。“王爺,鄭大人的確是有些冒昧了,不過他這些話,倒也不能不考慮。

我來欽州不過數日,就見羅竇在欽州拼命搜刮……此人的秉性貪婪,而且頎有野心。王爺救他于貧苦之時,但他卻未必會記住王爺的恩德。俚人好鬥,且多貪鄙之徒。其骨子裡,並願意服從王化,受我天朝所治……還是要多幾分小心。”的確,俚人有很多習慣,是隨著他們的習俗。

其貪婪鄙薄,也的確成性。比如,他們佔領了欽州之後,大肆掠奪,並對當地居民,進行血腥的屠殺。按照俚人的風俗,欽州被攻佔之後,一切都是他們的。他們把當地的百姓,納入自己的財產,並稱之為俚奴……就這一點而言,李言慶也非常不滿。

可是,容桂地區的俚人,如今是他治下的主體。

入鄉隨俗也好,隱忍退讓也罷,李言慶想要把這種種陋習改正過來,並非一日之功。況且 ……那羅竇這次和他相見,言語中所流露出的驕橫之氣,也讓李言慶這樣子下去的話,遲早會成大害 !

李言慶的高明之處,就在於當別人還沉浸于眼前勝利的喜悅時,他已經開始著手,去考慮以後的問題。俚人,是他治下的一大隱患。可是該如何整治?

還需要認真計較……而在他還沒有拿出一個方案之前,也只能暫時容忍俚人的存在。可惜,房喬現在還被困在兩湖,否則的話,又何需懼怕那黑騾子想到這裡,李言慶心裡已經生出了計較。“王爺,海門鎮鷹揚郎將高履行,渡江求見!”“快請他過來。”

李言慶說罷,猛然回身“宏毅,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親自去處理。”鄭宏毅聞聽,不由得微微一怔。“王爺有命,宏毅定竭盡繹能。“你立刻帶人趕回欽州,請馮二郎去宣化一趟。

而後,你陪同麥子仲一家人前往錢塘,覲見蕭太后……你只說,馮家已歸順李唐,其他無需贅言,明白了沒有?”鄭宏毅先是愕然,旋即輕輕點頭。

“我這就動身。”

李言慶知道,蕭太后和張仲堅,如今還懷有一絲僥倖心理。

只要他們守在江東一天,房玄齡就無法施展拳腳。所以,李言慶必須要再給蕭太后一個刺激,迫使他們早日離開。馮家,雖然已經靠了過來,卻遲遲沒有表明態度。

哪怕派馮智玳前來……

現在,李言慶要加一把火。

一方面迫使蕭隋儘快撤離江東,另一方面,也要讓馮盎,消除最後一分幻想。想要蛇鼠兩端嗎?那我索性就絕了你馮家的念想!

高崗下,言虎拼著被寧長真砍中肩膀,雙頭蛇兇狠的拍碎了寧長真的腦袋。當寧長真倒地的一刹那,渾身浴血的言虎,忍不住放聲大笑……李言慶端坐馬上,看著大笑不止的言虎,眼睛不由得一下子濕潤恍惚間,那張秀麗的面容,重又浮現在眼前。“娘……我和舅舅,終於為你報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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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廿八章 雇傭軍初構想


行在臨江南岸,觀察著北岸的局勢。

寧長真攻打交州,並沒有明目張膽。按照寧長真的意思,是想要來一招假途滅虢,藉口要自交州通過,而後突然襲擊,拿下交州。因為從交州的動向來看,其歸唐之勢已經非常明顯。寧長真雖不算堅定的隋室臣子,也不想背後有人捅他的刀子。

他手握欽州,是白俚都老。

有足夠的資本和李唐來進行談判…… 如果交川歸唐,勢必會令他感到頭疼。

交州太守丘和,也的確是有歸唐的打算。

其子丘行恭奉李世民之命,秘密潛入交州後,已說服了丘和。

他對寧長真不是沒有防備,卻也沒有完全防備。而寧長真出兵的消息,被高士廉最先知曉。他也想歸附李唐,只是正如高履行所言,歸李言慶和降李世民,概念全然不同…… 而且,是由他來主導歸順,還是隨丘和歸附,結果也不一樣。

當得知寧長真前來的時候,他勸說住準備出迎的丘和,命丘行恭率兵出擊。

當丘行恭離開之後,高士廉又迅速囚禁了丘和。雖說他在交州只是一個郡丞,但這聲望,卻絲毫不遜色於丘和。此前,他一直是配合丘和行事,所以丘和也沒有對高士廉有所提防。囚禁了丘和之後,高士廉就秘密調派高履行自海門鎮出擊。

當丘行恭阻擋住寧長真大軍的時候,高履行由側翼突然襲擊,大敗寧長真。

丘行恭毫無防備,興高采烈的與高履行匯合。兩人也是老相識了!丘和是洛陽人,其祖宅就在洛陽。而丘行恭小時候在洛陽長大,和同樣是在洛陽出生的高履行,非常熟悉。當時長孫晟還在,高士廉以名士之身份,享譽洛陽,連隋煬帝楊廣,對他也非常讚賞。所以,丘行恭根本沒有想到,高履行此來別有用心。

一邊毫無防備,一邊卻是處心積慮。

當丘行恭走進高履行的軍帳之後,被高履行一聲令下,繩捆索綁……

而後,高履行憑藉著手中虎符,迅速接收了交州大軍。交州兵馬,顯然對高履行更有歸屬感。畢竟,高履行隨高士廉前來交川已經有六七年了,丘行恭又如何比擬?

好在高家父子還算厚道,沒有要了丘和父子的性命。

高士廉奪取交州之後,立刻命高履行追擊寧長真…… 他的命令是:莫與俚蠻死戰,只要把他們趕過了臨江,即可止步。同時,高士廉也命高履行再試探一下李言慶的態度。如果李言慶態度不錯,高履行可將李言慶,迎回交趾,商議具體事宜。

所以,黑白俚之戰,高履行並沒有參與其中。

他在臨江對岸結陣戒備,也是想觀察一下,李言慶的動作。

從血緣上來說,高履行和李言慶也算是一家人。但高履行並沒有和李言慶有過接觸,其原因就是高士廉當年對李言慶頗有敵意,所以高履行也不敢擅自行動。

不過,對李言慶,高履行還是很佩服……

寧長真被言虎擊殺之後,白俚大敗!寧長真之子寧玄,率部殺出重圍,而李言慶也沒有下令追擊。不是他不想下令追擊,而是他指揮不動黑俚人去繼續追擊。

大戰落下帷幕之後,黑俚人興高采烈的收拾戰場。

從一具具屍體上,剝下衣甲,有割去了頭皮,以為自己的戰功。

這種很類似於印第安人對待敵人的手法,令李言慶頗為不快。但是,他卻沒有辦法來阻止。

命人為言虎療傷,李言慶則催馬下了山崗,和高履行會面。

兩個人,差不多是同齡人,而且都是鷹揚府出身,自然表現的非常親熱。

高履行拱手笑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寧長真這一死,容桂之地將盡歸王爺。”

“呵呵,承高兄吉言。

如果沒有舅父在交州配合,言慶焉能獲此大勝?兄長不遠千里,追擊寧長真,令其兵馬疲乏,言慶恐怕就算勝,也是慘勝…… 對了,舅父身體可好?母親在我來時,還叮囑我一定要去拜會舅父,聆聽舅父的教誨。只是這事務繁忙,一直沒有合適的機合。”

李言慶並沒有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而是以高士廉晚輩的身份,和高履行以一種自家人的口吻交談。

更扯出了他那岳母來做擋箭牌,也讓高履行對他,頓生出親切之感。畢竟是一家人,所以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的規矩。

高履行拉著李言慶的手,剛要開口。

“李王爺,我們贏了 !”

一個帶著極其濃重口音的囂張聲音響起。只見羅竇在百餘人的簇擁下,大步走來。

在李言慶面前,他也沒有行禮,只微微一拱手。

李言慶面帶笑容,連連點頭道:“若非俚王襄助,此戰勝負尚在兩說……

俚王,你這次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待我回報朝廷,您這王位定然是唾手可得。”

李言慶承諾過,要封羅竇為俚王。

可是如果沒有朝廷的同意,這俚王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

羅竇哈哈大笑,拱了拱手說:“如此還需要李王爺多費心了…… 孩兒們正在收拾,本王要過去探望一下,就不與李王爺多說了…… 對了,寧長真一死,他那白俚……”

“哦,自然是按著俚人風俗處置。”

按照俚人風俗,白俚從此以後,將成為黑俚的奴隸。

羅竇滿意的點點頭,帶著人就走了……

他前腳剛走,高履行在後腳,就蹙起了眉頭。

這俚狗好生囂張!

“王爺別往心裡去,俚人涼薄成性,貪婪好財…… 其實,交州也有這樣的情況。

家父在這邊生活了八載,也有些習慣了!想要改變他們,恐怕不是一下子可能奏效…… 不過,俚人的戰鬥力的確強悍。特別是這些黑俚,可當得上悍不畏死。”

李言慶笑了笑,卻沒有發表意見。

在他眼中,羅竇不過是一頭貪婪的豺狗。

要收拾他並不困難,難的是…… 俚人的風俗。都老的地位,猶如一國之君,更是一個部落的精神領袖。這些俚人對羅竇非常服氣,想要對付羅竇,若不收買俚人之心,怕是困難重重。

“兄長,我剛才留意到,你軍中似乎也有俚人?”

高履行點頭道:“卻有俚人參戰…… 你知道,整個容桂,俚人佔了大部分。除了黑白俚之外,還有許多遊散俚人。哦,就是那種被滅了部族,無依無靠的俚人。

這些人聚集在交州,已隱隱成了心腹之患。

後來家父與丘和建議,招攬這些俚人從軍……”

“他們肯嗎?”

據李言慶所知,俚人並不喜歡約束。

高履行苦笑回答:“當然不肯…… 不過若給以厚祿,這些傢伙還是願意參戰的。

我海門鎮治下,共有五千兵馬。

可實際上呢?府兵不過八百,鄉勇也只千人…… 剩下的全都是臨時召來的俚人。

每個人參戰,可得三貫,而且說好了,戰場上繳獲來的物品,都歸於他們所有…… 你也知道,我海門鎮還算富庶。如果換做其他地方,恐怕就難以負擔這種支出。

這一次出戰,幾乎把我海門鎮的遊散俚人全部召集,這花銷也著實驚人!”

按照高履行的說法,他帶來了五千人。

其中有三千人,都是臨時召集的遊散俚人……

只這一戰,高履行就需要支出萬貫錢帛。如果他不是守著海門鎮這麼一個油水富足的地方,還真就承受不起。要知道,即便是麥子仲治下的宣化,一年的賦稅也不過十萬五千貫而已。這樣龐大的支出,莫說是麥子仲,恐怕連高士廉也承受不起。

不過,李言慶這心裡,卻不由得一動。

他疑惑問道:“這種遊散俚人,數量很龐大嗎?”

高履行有點不明白,李言慶為什麼會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想了想,他輕聲道:“遊散俚人的數量其實不多…… 俚人的鄉土觀念很重,而且對戰利品也非常在意。每逢部落間開戰,勝者大都會吞併敗者的部落。能逃出去的俚人,其實並不算太多。只是,俚人貪鄙,極好財貨……”

說著話,高履行用手遙指自己的軍陣,壓低聲音道:“王爺您想,我海門鎮在冊人口不過萬人,加上游散俚人,也不會超過萬五之數。這三千俚人,其中有不少是從那邊隨船過來…… 俚人其實也蠻苦,若有賺錢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海島上這些年來過的還算平靜,可隨著人口不斷增加,俚人的負擔也越來越重。

所以當地土著俚人只好渡海尋求機會…… 三貫錢,可令他們在海島上舒服過活三個月。沒成了,他們就再出來幹上幾次。

馮家也清楚這件事,不過並未阻止。”

李言慶突然覺得,這些俚人,和後世的僱傭軍似乎頗有相似之處。

不過,他們缺少一個組織,也沒有嚴格的訓練。所為者,只是財貨,倒也不難打發。

“這些俚人,都做些什麼?”

高履行所說的海島,其實就是後世的海南島,同時也是馮家的根基所在。

“如果有部落開戰,他們就參加,如果沒有戰事,這些人就會隨海門鎮的商船做事。

你也知道,那些傢伙不但凶狠,而且水性純熟。在海上也有些門路,所以海門鎮的商船,也願意僱傭他們……”

李言慶不禁有些心動了 !

這儼然就是後世僱傭軍的雛形嘛。

只不過這些俚人,目前尚處於無組織,無紀律的散兵游勇狀態。如果能把他們組織起來…… 慢著,其實容桂地區的俚人也有不少,而且過得也非常貧苦。高履行剛才說他們貪鄙好貨,豈不是說,如果給他們足夠的利益,他們就能服從我?

羅竇?

不過一個貪財鄙薄的二貨,只要許以足夠的好處,就可以輕鬆地把他搞定。

我可以通過僱傭的方式,將羅竇的手下拉攏過來…… 恩,還需要配合以相應的洗腦!白衣彌勒不是最擅長做這樣的事情?他們可以讓老百姓心甘情願的傾家蕩產,那也可以令俚人漸漸歸附於我,而疏遠羅竇…… 沒了部眾,他羅竇又算個什麼?

隨軍彌勒!

就好像政工幹部,或者說西方的隨軍牧師……

在電光火石間,李言慶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雛形。不過要想完全推行,還需要更周密的計劃…… 恩,過些時日,朵朵就要抵達宣化,到時候和她好好商議這件事情。不過白衣彌勒的教義未免有些進取不足,也可以適當進行修改。

想到這裡,李言慶的嘴角,勾勒出一道邪魅的線條。

也許今天晚上,就可以試探一下羅竇的態度…… 只要這傢伙點頭,當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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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章 遍地黃金


    佔領欽州之後,他幾乎是洗劫了欽州庫府,卻沒有分出一文錢給他麾下的士年。其實,李言慶在山裡第一次見到羅竇的時候,就看出這家伏的性刻勞寡恩,貪得無厭。

    那些黑俚人,對羅竇而言不過是斂財的工具。在十萬大山那麼艱苦的環境裡,羅竇還能住的很舒適,而許多黑俚人,卻只能居住於窩棚,或者山洞中苦苦支撐。想要從他手中摳出肉來,就必須要付出更多代價。不過對於李言慶來說,那些付出的代::},遲早都會被他收回。

    眼下,對李言慶而言最重要的,是削弱羅竇的力量。如果能夠把那些俚人轉換成自己的人,哪怕羅竇成了俚王,又能如何? 正如李世民所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當羅竇失去了他賴以為生的部眾,他還能翻騰出什 麼浪花? 李言慶根本不怕!按照言慶的計劃,解決了寧長真之後,他要前往交趾,拜會高士

    但高履行給他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讓李言慶不得不改變計劃,決定先試探一下羅竇的口風。於是在大戰結束當晚,李言慶帶著沈光,徑自來到羅竇的住所。

    羅竇大獲全勝,正在營地裡擺酒設宴,與他麾下各洞都老慶祝……聽聞李言慶前來拜訪,羅竇不禁有些奇怪。正如李言慶所猜測的那樣,羅竇如今志得意 滿。

    寧長真一死,他就是粵西地區的王……至於那個從長安來的甚麼河南王,在他眼裡,算得甚麼?

    他也的確有這個資本驕狂,因為佔領了欽州之後,他手中數十萬俚人。而整個粵西才多少人? 他羅竇可以說,已經成為粵西實力最為強大的一股力量。當然了,羅竇也不會狂妄到想要卻接收交州和邕州。如果真惹怒了漢家郎,對他並沒有好處。羅竇的目標,就是做一個欽州王。不過,李言慶這時候來,又是甚麼意思?他不是要去交州?“讓他進來!”羅竇連起身相迎格意思都沒有,大大拉拉坐在主位之上。不一會兒的功夫,李言慶就來到大帳。這軍帳裡有幾十個都老,見李言慶進來,紛紛起身。”李王爺,快請坐 !”羅竇依舊沒有起身,大大咧咧的招呼。

    如果李言慶是個普通人,亦或者二人是私下裡相見,他這種態度倒也算不得甚麼。可李言慶代表的是李唐朝廷,羅竇如此做,可就有些不太妥當。

    在座的幾個都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雖然那表情稍縱即逝,卻被李言慶看在眼裡。言慶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徑自在席間落座。“俚王,本王借花獻佛,先敬俚王與諸位都老,恭喜諸位此次大獲“哈哈,同賀 !同賀 !”羅竇可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卻不代表那些都老,也會如

    李言慶彬彬有禮,舉止文雅談吐不俗,使得這些個都老們,也感覺頗有面子。

    眾人飲酒過後,羅竇問道:“李王爺不是要去交州,怎麼來到我這裡呢?”他耐不住性子,竟率先發問。李言慶笑笑,神色一肅“俚王,諸位都老,寧長真雖死,可其子

    我聽人說,長真為虎,玄乃虎子……此人手下尚有不少人馬 !本王思來想去,覺得這寧玄定會成心腹大患。故而冒昧前來,打攪諸公雅興-,也是為了詢問對策。”羅竇說:“非是本王不願出兵,實連番大戰,孩兒們疲乏。

    再者說了,那寧玄不是已經逃離欽州了嗎? 他若是回來,我定不饒他。可他若不回來……李王爺,你也知道,俚人有俚人的規矩。他逃出欽州,我實不好追擊啊。”寧玄逃往僚子部,位於雲貴境內。據說,寧長真和僚子部之間頗有聯繫,非常友好。

    僚子部,顧名思義即 為儈人。不過這些僚人,都是生僚,與岷蜀的僚人又不一樣。欽州境內,羅竇可以說一不二。

    但若跨境追殺,就觸犯了俚人的風俗……你越境出兵,就是對我僚子部開戰。這種事情並沒有先例。如果羅賣和?子部關係密切,大可以通過贖買方式,將寧玄擊殺;可他之前躲蕺在山裡,被寧長真打壓還來不及,哪有機會和僚子部接觸?

    其餘都老,也是紛紛點頭。

    李言慶見此,不免有些失望道:“如此,卻平白損失許多財貨。”

    李王爺,這追殺寧玄,怎麼和財貨扯上了關係?”

    羅竇的耳朵很好,李言慶又是刻意這麼說,頓時引起了他的興趣。

    諸公有所不 知,我聽說僚子部因和真臘親近,故而極為富庶……諸公也許還不知道,大業年間,真臘國發生叛亂。叛軍通過僚子部購買軍械,僚子部因而收獲頗豐。當時真臘國的國主,派遭使者扶南前往洛陽求援。

    只因為正逢戰亂,以至於未曾理會……我本打算,皆寧玄之事對僚子發動攻擊,而後揮師南下進入真臘。呵呵,不過既然諸位為難,我看這件事,就算 了吧。“真臘國,很富庶嘛?”一個都老開口詢問,正問出了羅竇想要詢問的問題。

    李言慶笑道:何止富庶……我聽人說,真臘遍地黃金,釕糧廣盛。真臘國主願意用都城國庫交換,據說裡面……而且,真臘國向西,尚有天竺國。那裡佛寺眾多,用黃金鋪地,連佛像都是純金。只是苦於沒有藉口,我難以擅自發動戰事。

    據說真臘國的叛軍 已派遣使者前往長安,如果朝廷一旦接受他們的請降,再想開戰,就沒有藉口了……只是,可惜了那許多錢帛財貨,竟在光天化日下,受風吹雨打而不能為我所有。說著話,李言慶還露出 遺憾之色。羅竇的眼睛,頓時亮了 !“好了,交州的使者尚在等孤出發,我就不打攪各位了。李言慶說罷,起身就要離開。羅竇終於站起身來“李王爺,何必這麼急著走呢?”

    哦,實公務繁忙,不得不走啊……這樣吧,俚王與諸位都老可徑自返回欽州,有甚麼事情,待我回來再商議吧。”

    羅竇那願意 李言慶就這麼走了……

    可言慶卻執意要是,並再三保證,一俟交州事畢,他就立刻返回。

    李言慶離開之後,羅竇等人再也沒有了喝酒的性質。

    那真臘國的國庫,還有天竺國遍地的黃金,讓他們感到心裡面奇癢無比。倨(8李言慶只說了一半,更使得他們 感覺難受。許久後,羅竇開口問道:“大家認為李王爺剛才說的事情,可是真的?”“哦,真臘國叛亂,確有其事。

    當時真臘國國主還從欽州借道,去的長安……至於天竺國遍地黃金,我也聽人說過。

    可是,這件事如果沒有李王爺的支持,恐怕很難成行吧。”“是啊,再說孩兒們剛得了個安身之處,就讓他們出征……好像也“俚王,我剛才看李王爺欲言又止,似乎已經想出了 主意。

    他這一去交州,萬一在那邊和別人商議,豈不是……我聽說,那番禺的馮家似乎已決定歸順李王爺了。這麼好的事情,斷不能便宜了馮家。好歹咱們黑俚,可是幫過李 王爺的大忙……要不然,咱們派個人追過去,找李王爺再問一問?”

    黃金啊,黃金!

    羅竇這時候,滿腦子都變成了黃金。“既然如此,就讓林趁去吧。”林狴,是黑俚都老之一,年紀也不算太大,頭腦也非常靈活。眾都未聞聽,齊聲稱贊。於是羅竇立刻派人把林韃:找來,命他前去追趕李言慶……武德四年三月,京山隋軍突然跨江出擊。

    李世民在荊門設下了埋伏,大敗隋軍……杜伏威在亂戰之中,不知所蹤,下落不明。李世民趁機強渡江水,不成想迎接他的,只是一座空城。

    房玄齡,在杜伏威過江出擊之時,率部退出郢州,至安陸死守。李世民!} 得了郢州,卻未傷及房玄齡半分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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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卅章 天下棋局(一)


嶺南氣候多變。

特別是在進入初夏以後,就越發如此。

兩湖戰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隨著房玄齡撤出郢州,退守安陸之後,李世民也隨之將所有的精力,投注於江陵之戰。荊門丟失,令宜都守軍軍心大亂…… 李瑗也隨即不分晝夜,猛攻宜都。宜都守將在堅持了十天之後,最終開城獻降。

荊門、宜都兩地失守,也使得江陵成為一座孤城。

蕭銑一日連派十二名信使,趕往錢塘求援。信中,他言辭懇切,表明願意臣服蕭隋,並非常沉痛的說了一番唇亡齒寒的道理,希望蕭太后能看在同宗的面子上,派兵援救。

而蕭太后的回信,同樣是格外懇切。

“公為肱骨,亦是同宗,焉能置若罔聞?

然李唐兵勢太盛,房喬敗退,謝科退守,皆無奈之舉。今哀家已敕令徵召兵馬,舉江東之力,不日即可出兵援救…… 望卿堅守,不旬月,江東大軍定渡江伐逆……”

你再堅持一下,我這邊已經在徵召兵馬,很快就會渡江援助。

這一封懇切的回信,也使得蕭銑放下心來。根據信使的報告,蕭隋的確是在徵召兵馬,且調來近百艘五牙戰船,停泊於錢塘江外。看那架勢,蕭隋是準備水陸並進,以增援江陵。蕭銑得知了這個情況後,也是信心大增,堅守之心日益堅決。


江陵,尚有兵馬數萬。

兩湖的發展,雖然不似後世那樣繁榮,卻也初具雛形。

自東晉以來,不斷的填湖墾荒,令兩湖魚米頗豐。如果只是堅守,以江陵的兵力,支撐個三五月,當不成問題。試想一下,蕭太后既然已經開始徵召兵馬,又豈能時間太久?

李世民自荊門移師,合大軍十五萬人,圍困江陵。

他當然也知道,若強攻必然損失慘重,所以在圍城之後,便派出使者前去說降。

歷史上,蕭銑在荊門失守之後,即歸順李唐。

可如今他卻態度堅決,絲毫不露半點口風,將使者趕出江陵。

其原因……非常簡單。

蕭太后讓那信使帶給蕭銑了一句話:公不聞王世充舉城獻降,雖為王公,也難逃一死。

義寧禪位,猝死長安。

前車之鑑,比比皆是,望公三思。

想當初王世充投降,李唐也是格外恩重,封以王侯…… 然則王世充最終又如何呢?

被獨孤修所殺,李淵卻不聞不問。

再往前,還有蕭太后的孫子,義寧帝楊侑。他才多大年紀,甚至連皇位都不要了,可是卻突然猝死。你蕭銑很厲害嗎?即便蕭家是名門望族,能比得太原王氏嗎?

蕭銑也是深以為然。

自古以來,亡國之君難有好下場。

三國時赤壁之戰,魯肅對孫權說:張昭等人皆可降曹,為大王不可以……

說穿了,其實就是一個意思。

蕭銑也不是傻子,前車之鑑,又豈能不介懷?

不得已,李世民只得下令,強攻江陵……



攻打江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且不說江陵自武德元年開始修繕,城高牆厚,易守難攻。其兵力充足,糧草充沛,守城器械也是威力巨大,對李世民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特別是那種巨型床弩,殺傷力極強。開戰以來,令李唐損失大量攻城器械,頗令李世民感到頭疼。

而就在李世民為江陵感到頭疼的時候,李言慶卻站在船甲板上,迎著海風,駛離海門鎮。

這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碧空萬里無雲。

據船家預測,海上很平靜,估計不會生什麼問題。

李言慶負手而立,一襲白衣被海風撩起,獵獵作響。他貪婪的呼吸著空氣,一時間竟生出無限的遐思。

從陸地走向海洋?

李言慶的腦海中,浮現出壯觀的景象。

一艘艘巨大的海船,在海洋中劈波斬浪的航行。高高飄揚的龍旗,遍插世界各地。

如果真如此,那該是何等壯觀的景象!

如今,是武德四年。

按照公曆計算,也就是六百年出頭。

距離哥倫布現美洲大陸,麥哲倫環遊世界尚有千年時光。如果…… 只是說如果,我能讓漢人龍旗插在美淵大陸、非州大陸、歐州大陸的話…… 又該是怎樣壯觀呢?

不過李言慶也知道,這個夢想,從目前而言還不太現實。

航海技術還沒有展到那種程度,想要實現夢想,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我看不到這一天,我還有兒子。我兒子的兒子,以及我的後代們,也許會實現我的夢想。

只是憑自己目前的情況,這種夢想同樣艱難。

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太好過。哪怕他李言慶身為宗室,一樣要謹小慎微。把所有的一切,交給別人的來掌控的感覺,真的是很不舒服…… 耳邊迴響著海浪聲,沐浴在海風之中,那種不可為人所知的野心,越發壯大,越發的強烈起來……

不曉得長安,如今形式如何?

他身處嶺南,和長安的聯絡,卻非常緊密。

長孫無忌如今在崇文館中,奉命編撰《唐律疏議》,已漸漸為李建成所看重,甚至開始接觸一些核心的事情。

比如,長孫無忌來信說:東宮目下,形式複雜。

隨著一批年輕人的崛起,李建成開始漸漸疏遠太子少保李綱。同時,李建成在朝堂上的聲音,也越來越重…… 據長孫無忌分析,李淵已開始對李建成產生忌憚之心。新年以來,李淵數次在朝會時稱讚李世民,並數次駁回了李建成的奏章。

估計,李淵會把李世民調回長安。

如果江南之戰一切順利的話,李世民重歸廟堂,指日可待。

這也是李言慶早就知道的事情……

在回覆長孫無忌的信中,李言慶很鄭重的告訴長孫無忌:勿論李世民是否回歸長安,絕不可參與其中。長孫無忌現在所要做的,是好生編撰《唐律疏議》,不要捲入漩渦。

李言慶推測,江陵之戰會成為李世民的絕唱。

蕭銑一旦滅亡,即李世民返回長安之日…… 前朝隋煬帝楊廣統一了南方,自成一派。

到最後居然把太子楊勇幹掉,登上皇位。

想必李淵不會不吸取楊廣的教訓…… 從目前來看,李淵對李建成還算是比較滿意。否則的話,也不會任由李建成發展。只是這帝王心術,在於一個平衡之道。

至少就目前而言,李淵還沒有做好傳位的準備。

所以相應的壓制必不可少,而壓制李建成最好的手段,莫過於李世民返回長安。

李言慶覺得:這就好像走鋼絲。

李淵的做法並沒有錯,可惜卻不是一個好演員。

他走鋼絲的本事,顯然並沒有到家,最終使得李世民幹掉了李建成,登上皇位。

再李世民,會支持他李言慶的大航海計劃嗎?

想到這裡,李言慶的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也許,李世民的確是千古一帝,可是他卻未必會支持自己的想法……

“王爺,咱們到了!”

沈光站在李言慶身後,低聲提醒。

李言慶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只見在遠處,停泊著一艘巨大的海船。一面大蠢,在海風中飄揚,上書一個斗大的‘張’字。

海船甲板上,一個赤面虯髯的錦衣大漢,正目光灼灼,凝視著李言慶…… 距離雖遠,可是李言慶卻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熾熱。

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拱手,朝著海船上的錦衣大漢一揖,而那大漢,也隨之露出笑容,隔船還禮。

兩艘船,距離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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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卅章 天下棋局(二)


河南王與馮盎海上私會?

羅竇一把推開懷中幾近半裸的女人,驚訝的站起身來。

“林甦,你確定?”

“回俚王的話,千真萬確。”

林甦身材不高,頭上箍著一枚金環,散髮披肩。

他恭敬的回答道:“河南王抵達交趾不久,馮盎長子馮智戣隨即抵達…… 三日後,河南王便啟程離開交趾,前往海門鎮。而馮智戣隨行陪伴,必是私會馮盎。 ”

馮家的地盤在粵東,可是俚人之間,相互間也並非是沒有聯繫。

林甦身為都老,雖是黑俚,但想必羅竇而言,卻沒有受到太過於慘烈的打壓。

所以,林甦認得馮智戣,倒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馮智戣是馮盎的長子,但卻沒有馮氏的繼承權。準確的說,馮智戣是庶長子,很難接手馮家。而馮智玳雖然比馮智戣小,卻是嫡長子…… 不過馮智戣性情沉穩,也頗得馮盎看重。在某種程度上,馮智戣在族中的作用,甚至過馮智玳。

羅竇聞聽,也不禁有些焦慮。

他沉吟片刻後,沉聲問道:“林甦,你這次跟過去,可探得河南王的口風?”

林甦說:“河南王倒是沒有說出他具體的計劃。

不過聽得出來,他之所以用兵,是想要徹底剷除寧玄,順便再把僚子部吞併下來。河南王本人對錢帛並不是特別看重,他所看重的是戰功…… 我私下裡和河南王的護衛沈光喝過幾次酒,聽沈光的意思,河南王並不想在嶺南久駐…… 此次之所以前來嶺南,更多的是因為被殃及池魚。所以河南王最希望的是擴張土地,獲取足夠的功勳,以期可以早日返回長安…… 只是,他手中兵馬不足,不得已……”

林甦後面說了些什麼,羅竇並沒有聽進去。

他所在意的是,河南王不想久駐嶺南。

說實話,羅竇雖然不把李言慶放在心裡,卻也懷有幾分忌憚。

如果河南王走了,那豈不是說這粵西地區,盡歸他羅竇所掌控?而且,李言慶用兵,是想要獲取戰功,並不在意錢帛上的分割。如果他和馮盎…… 豈不是把大筆的財富,送給了馮盎嗎?

羅竇在山裡面的苦日子也過多了,對財貨極為看重。

聽完林甦的這番話,羅竇這心裡面,好像是被貓爪子撓著,癢癢的……

“你覺得,如果我支持河南王的話,能得到多少好處?”

林甦想了想,“這個我還真說不上來…… 不過我在交趾逗留的那幾日,曾刻意和一些豪商接觸。聽他們說,天竺盛行佛法,佛徒甚多…… 為求高僧傳道,許多人捐獻黃金,鑄成金磚鋪路。而且大部分寺院佛像,也都是用黃金鑄成,甚為富有。

此外,真臘國如今正處於戰亂之中。

真臘國主如今就在交州的文陽避難,前朝時就曾派使者前去洛陽求取援助,只可惜當時中原戰亂,難以顧及。真臘國主願傾舉國財富,收復文單城,也確有其事。

據交趾的豪商說,如今中原的戰事已逐漸平息……

真臘國主也準備再次派遣使者去長安,請求漢人皇帝援助;不過叛軍也在籌謀此事,很難說到最後,誰能獲得長安皇帝的支持。我覺得,河南王之所以想要在這個時候用兵,其用意就是支持真臘國主,在叛軍獲得長安皇帝承認之前,將其剿滅。

萬一長安皇帝認可了叛軍,到時候再想出兵,恐怕就是師出無名,連河南王也無能為力。”

“那你說,真臘國能有多少財貨?”

“聽交趾豪商言,真臘國的財貨非常豐沛,足以買下整個嶺南。”

羅竇,真的動心了!

他在大廳裡徘徊許久,終於下定決心。

“林甦,你再去一趟交趾,探探河南王的口風。

你就告訴他,我願意出兵相助。

但怎麼出兵,還要請他詳細告之…… 恩,你告訴他,我隨後也會前往交趾拜會。”

林甦連忙應命,躬身離去。

此時的羅竇,已滿腦子都是黃金。

如果我獲得這麼多的財貨,恐怕連馮盎,也奈何不得我。

到時候,我說不得可以雄霸整個嶺南,做一個真真正正,所有俚人的王……




海風徐徐,頗為柔和。

一艘大型海船上,李言慶和張仲堅正在艙中,博弈廝殺。

兩人的棋風相差很大。

張仲堅棋風強硬,大開大闔;而李言慶則是綿裡藏針,不溫不火。可就是在這種不溫不火中,棋盤上的局勢卻漸漸明朗。從一開始李言慶處於下風,到現在,已佔盡了先手。

溫水煮青蛙,當你覺察到危險的時候,已經無力反抗。

張仲堅臉色鐵青,捻子凝視棋盤,久久不語……

“我輸了!”

他突然發出一聲長嘆,把棋子扔在棋盤上。

李言慶仍舊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笑瞇瞇的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張大哥棋風剛硬,卻需知這剛則易折,終非長久之計。”

張仲堅陷入了沉思。

“張大哥,想必已經準備好了?”

“你怎麼知道?”

你這突然前來,總不會單單是和我下這一盤棋吧。

我想,這天下大勢已經明朗,太后也好,張大哥也罷,肯定已經做出了最後決斷。”

“養真,你難道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殺回來嗎?”

李言慶笑道:“如若真有那一天,恐怕早已經是斗轉星移,滄海桑田了!我知張大哥的手段,遲早必崛起於南陽。如若真如此,於我李唐江山,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聖人之言。

人常道臥榻之側豈容惡虎安睡,可我倒是認為,若真有一頭惡虎,也許是一樁好事。

我願隋楊江山千秋萬代,如此一來,我李唐子弟,才能居安而思危,長久不衰…… 若有一日,我李唐子弟不當再為這天下主人,還請張大哥能看在同為炎黃子孫的份上,挽救這片江山。我今日送張大哥走,也許他日,張大哥的子孫,也會送走我李唐子孫。”

李言慶這番話的意思非常清楚:你張仲堅在海外越強大,我李唐子弟就會越有危機感。

只耍這種危機感存在一日,李唐就不會滅亡。

除非有一天,我李唐子弟完全墮落了…… 那時候你張仲堅的子孫,盡可以回來。

這一番話,既充滿了豪氣,也帶著無盡的感慨。

張仲堅默默不語,許久後輕聲道:“天下大勢,分分合合。

沒有長久不衰的江山…… 養真,你看的比我清楚,也看得比我久遠,我輸得不冤。

只是,你這番苦心,未必能有用處。

要知道,這李唐江山的主人並不是你,而是…… 呵呵,君不聞,狡兔死,走狗烹?”

李言慶沉默,並沒有接這個話茬子。

兩人起身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誰也沒有開口。

其實,許多事情不需要說出來。

張仲堅知道,李言慶決不可能甘心做那走狗。

而李言慶也清楚,他不會給張仲堅,任何的機會……

昔日兄弟,如今為了各自的理想,分道揚鑣。李言慶不知道,張仲堅此去南洋,還會不會有再見之日。

不自覺,兩人開始談論起當年趣事。

從首陽山下的初次相遇,到後來精誠合作,兩個人談了很多,很多。

直到夕陽將落,張仲堅和李言慶,拱手作別。

在李言慶下船的時候,張仲堅突然說:“養真,此一別,再見無期。

為兄不知該說些什麼,但這兄弟情誼,還望賢弟莫要忘懷…… 江東之局,盡託付賢弟了。”

誰也不是傻子!

李言慶在江東的佈局,張仲堅豈能沒有覺察。

當房彥謙病故之後,張仲堅就隱隱看出了房玄齡的心思。

房玄齡退守安陸,卻遲遲不肯東進,而是將兵力不斷向南傾斜,並佔領了鄂州,逐漸向洪州靠攏。房玄齡的撤退,可不是普通的撤退。他每到一地,必先拿到當地戶籍。除了那些當地的豪族世冑之外,大肆遷徙百姓…… 江南流民甚多,在短短一月間,房玄齡自淮南遷流民二十萬,自鄂州遷流民十五萬,盡數聚集於洪州。

與此同時,留守在邕州的魚排軍,也開始向北挺進。

先後奪取了桂州、昭州等地,隱隱有兵出嶺南之勢…… 在許多人看來,李言慶這樣安排,是為了配合李世民在兩湖的戰事。可張仲堅是什麼人?在短短的時間裡,已判斷出房玄齡和李言慶兩人之間的勾連。準確的說,房玄齡已準備歸降。

事到如今,張仲堅已無意再去阻止房玄齡。

因為他非常清楚,房家為隋室,已經是仁至義盡。房彥謙為蕭隋嘔心瀝血;房玄齡則牽制住了李唐的兵馬。在某種程度上,也給蕭太后和張仲堅爭取了更多時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家還是好聚好散。

張仲堅倒是能看得開,非但沒有阻止房玄齡的所作所為,還命人將房氏家眷,送至豫章。

李言慶向張仲堅拱手一揖。

這是一個爽氣的人,只可惜有些生不逢時。

據野史記載,張仲堅在歷史上也是讓出了江山,遠赴海外,自立扶餘國。

李言慶不曉得張仲堅的扶餘國在哪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去南洋,定會建立起遠勝於歷史的基業。

他有能力,更有足夠的基礎。

不管隋室在海外能持續多久。但至少說,漢人在海外,多了一處根基,而不會似歷史上那樣,任由他人欺凌吧。

這些美好的幻想,李言慶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登上了自家的海船後,再次向張仲堅拱手。

而張仲堅則雄立船頭,臉上帶著笑容……

“賢弟,多保重!”

李言慶一揖到地,“兄長,保重!”




承啟五年五月廿四,亦武德四年中。

蕭后棄錢塘,遠赴南洋……

唐大正十一年(公元 756 年),隋主崩,無嗣,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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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卅一章 長安野望(一)


苦苦等待的蕭隋援兵,最終也沒有出現

整整五十天的時間,江陵幾乎是浸泡在鮮血之中,雙方的死傷人數,更達到了數萬人之多。

這聽上去似乎並不是一個巨大的數目。

但考慮到隋唐時期,還沒有什麼政治思想工作,士兵們自然也不會懷有什麼遠大的理想。能鏖戰若斯,其慘烈可見一斑…… 不過,也正是蕭銑這般瘋狂的抵抗,使得蕭太后在錢塘得以從容佈置。江東上下,共有約十餘萬人願意隨同蕭太后離去。這其中,多以青壯為主…… 張仲堅心知這路途遙遠,又多風險。如果帶一幫子老弱病殘,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活著抵達目的地。

吳縣張氏家族,也留下許多老弱。

不過,他們並沒有待在吳縣,而是在蕭太后出發之前,便隨同謝映登所部人馬,開拔前往嶺南。

李言慶向張仲堅承諾,定會善待張氏族人。

雖然張、李二人處於敵對的位置,卻彼此相信對方。

李言慶既然做出了承諾,張仲堅不會有半點懷疑。

他知道,那些留在中原的族人們在李言慶的護佑下,一定能迅速的壯大起來。為了表達他的謝意,張仲堅將手中一些不為人知的張氏產業,交給了李言慶。張氏是大族,名下有很多土地和產業,但同樣也有許多隱秘的生意。

李言慶得到了這麼一支力量,自然也非常滿意。



只是,李言慶滿意了,蕭銑卻哭了!

隨著蕭太后遠走南洋,江東局勢大變…… 李道玄正在廬州,得知江東防線實際上已經變成一盤散沙的時候,第一時間下令徐世績和蘇定方兩人率部自江陰和歷陽兩地同時跨江而擊……

由於謝映登已經撤離了江寧,所以李道玄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

在沒有遇到特別頑強的攔截情況下,短短二十日,從江陰一路打到錢塘,攻占了西子宮;李道玄和蘇定方順利暢通,徐世績一路同樣是毫無阻礙。他從歷陽渡江,向西挺進,一路如風捲殘雲。在李道玄佔領了錢塘的時候,徐世績也攻克鄂州,佔領壺頭山,兵鋒更直至洪州房喬。

如果說,蕭太后的撤離,讓蕭銑絕望的話,那麼房玄齡二話不說撤走,徐世績攻克壺頭山的消息,使得蕭銑徹底的放棄了抵抗的慾望。

只是此時,蕭銑即便有心投降。李世民也無法答應。

唐軍顯然是殺紅了眼,特別是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蕭銑居然要求投降?李世民豈能讓他如願!

武德四年夏末,在歷經六十餘天的血戰之後,江陵城破。

李世民在攻入江陵的瞬間,出了一個可以說是昏頭的命令:屠城!

如果不是氣急,李世民斷然不會出這樣的命令。可江陵一戰,唐軍的損失著實太過於慘重。他在江陵費盡心思,結果是損兵折將;誰知道江東的蕭太后居然不做半分抵抗,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

最可恨的是,被他罷了兵權的李道玄,兵不刃血的拿下了整個江東。讓李世民全然無法接受。他辛辛苦苦打拼,最終平白便宜了李道玄,讓李世民心裡如何平順?

所以,這屠城令一出,江陵頓時變成人間地獄!

“沒想到,二郎竟做出這等事情……”

李言慶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

得知李世民下令屠城的時候,李言慶也大吃一驚。

根據他對李世民的了解,這傢伙若非是氣得急了,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雖然說屠城自古有之,可算得上是屢見不鮮,但這並不代表著可以隨便屠城。屠城令一出,李世民勢必要承擔沉重的壓力,對他的名聲而言,絕不會有什麼好處。

李世民主持平梁之戰,是為了賺取足夠的軍功和名聲,現在,軍功雖然有了,李道玄分了一半;名聲嘛……

“公子,秦王做出這等事情,朝廷定然會對他治罪。

秦王是公子大敵,他若是被治了罪,於公子不是大有好處嗎?為什麼公子卻是憂心仲仲的樣子?”

沈光疑惑的問道。

此時,他們正坐在一輛返回宣化的馬車上。

當得知李世民屠城的消息之後,李言慶開始是一陣欣喜,但旋即就陷入了沉思當中。

“你以為二郎會因屠城之事受到責罰嗎?”

沈光奇道:“難道不會嗎?”

李言慶一笑,又搖了搖頭,“此次平南之戰,受益最深者,非道玄莫屬。

但若說秦王會因此事而被冷落,可能性卻不會太大…… 如今,長安太子羽翼日益豐滿,陛下對太子,已多少生出了一些疏離。如果李世民這一戰勝的漂亮,陛下恐怕還不敢輕易把他召回。

可這一戰……

你看著吧,朝廷不日就會發出敕令,命二郎返回長安。

不過我敢肯定,陛下絕不會因此而冷落了,甚至會委以重任…… 老沈,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沈光愕然不解,搖頭表示不太明白。

“陛下天縱之才,焉能不清楚二郎的野心?二郎雖然才華出眾,可這閱歷終究是少了幾分…… 他若是得了大功,返回長安之後,必然會和太子生衝突,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動搖國本。

陛下雖然有些防備太子,但總體而言,對太子也還算是滿意。

秦王聲明卓著,軍功顯赫,必然會對太子造成威脅;但若是秦王的功勞不高,而且還在江陵屠城…… 呵呵,我敢肯定,最後必然是陛下斥責他兩句,而後必然重用秦王,以平衡太子之勢。

陛下需要的是一個能制約太子的人,卻不是一個能夠取代太子的人。

你看著吧,用不了多久,必然會有結果!”

沈光不禁撓頭苦笑,“這朝廷裡面的事情,端地是複雜啊。

只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會害了許多人的性命……”

想想也有道理。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似李言慶這樣清醒,也一定會有很多人,轉而投向秦王。

可這樣一來,他日李建成登基後,必然會大開殺戒。


李言慶笑了笑,沉聲道:“不為我所用則為敵…… 是和風細雨,亦或者風雨雷霆,只在太子一念之間。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吧!”

沈光還是有些無法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乾脆就閉上了嘴巴。

既然不明白,那就不去費心思。反正對沈光而言。他如今跟隨的是李言慶,只要李言慶不參與其中,那他大可不必為此而耗費心思。

車廂裡,陷入沉默。

李言慶沒有再說什麼。而沈光也沒有再談及這些事情。

畢竟,長安如今對他們來說,還很遙遠。至少從目前來說,長安的風風雨雨,吹不到嶺南……

車廂外,突然傳來一陣喊喝聲。

緊跟著雄闊海暴戾的吼聲傳進來:“河南王出巡,何人阻路?”

“休要誤會,是自己人……

請代為河南王千歲,就說羅竇帥容桂二十四洞都老,有要事求見河南王!”

是羅竇?

不過從聲音裡,卻聽不到先前的囂張氣焰。

李言慶嘴角一翹,呈現出一道柔和的弧線…… 他輕輕點了點頭,對沈光道:“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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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卅一章 長安野望(二)


言慶這次返回宣化,按道理說,是應該途經欽州。

無論是從禮節,還是從各方面來看,他都應該拜訪一下羅竇。畢竟,羅竇現在是欽州的土皇帝。

在以俚人為主的欽州,羅竇這個名義上的俚王,有著巨大的話語權。

本來,李言慶即便是不登門,羅竇也大可不必理睬,甚至可以裝作全不知曉的樣子,不理不問。

然而他現在來了!



羅竇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漢裝。

博領大袖,頗為華美…… 只是配合著羅竇的外貌,穿上著一身行頭,不免讓人有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

李言慶從馬車上走下來,一臉不快之色。

“俚王,何故阻攔本王車馬?”

羅竇連忙道:小王絕非是想要阻攔王爺,只是聽聞王爺途經欽州,所以設下酒宴,迎接王爺。”

設下酒宴?

這和上次在臨江畔時的倨傲,有何等巨大的差距!

李言慶很清楚羅竇為什麼會有這種前倨後恭的行為,只是臉上卻流露出不太情願的模樣,拒絕道:“俚王,非是本王不給俚王面子,實在是公務繁忙…… 不如這樣,待改天我再登門拜訪?”

羅竇一聽就不願意了。

他今天拉下臉,親自前來阻攔李言慶,自然是有求於人。

李言慶給不給他面子,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大的好處,莫要給了別人……

“王爺,你說羅竇如何?”

李言慶一愣,點頭道:“俚王甚好。”

“想當初,王爺初至嶺南,羅竇聽聞王爺的召喚,義不容辭,與王爺攜手,奪宣化,殺寧長真…… 王爺乃當今名士,定然知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小王是化外蠻夷,卻不知能否擔得起王爺同袍之誼?”

羅竇顯然是下了一番功夫,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居然還能背上一段《秦風 - 無衣》的篇章。

不過,李言慶可以肯定,這絕不是羅竇能說出來的話語。

欽州雖然是以俚人為主體,但實際上,漢人的數量同樣不少。特別是在開皇年間,隋煬帝平陳之戰後,隨著陳國的滅亡,許多南方士子紛紛離開家園,投奔到了嶺南,以躲避朝廷追殺。

哪怕後來寧長真臣服了隋朝,也沒有對他們如何。

寧猛力也好,寧長真也罷。從內心而言,對中原文化還是非常的仰慕。江南遺民前來,他們自然也很歡迎。只要這些人不試圖造反,寧長真甚至願意供養著他們。特別是那些才子名士,更被寧長真所看重。寧長真後出任歸寧郡(也就是欽州)郡守,為了加強與朝廷的聯繫,進一步推行欽州的漢化速度,於是將那些士子名流聘用到府中,來作為他治理地方的參謀。

欽州的發展,與寧長真推行的漢化政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寧長真戰死之後,羅竇雖說是個粗俗蠻子,卻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傢伙。他很清楚,嶺南歸化是大勢所趨,非他一人可以阻撓。既然無法改變,那乾脆就推上一把……

不過治理地方,他是狗屁不通,於是寧長真留下的那些幕僚,也留下來了一部分。羅竇認為,李言慶這種人喜愛名聲,一定很注重談吐。要想和他達成合作,就必須投其所好,只是財貨錢帛,羅竇可不願意付出。於是讓府中的幕僚設計了一段文雅的談吐,為此羅竇還專門花費時間,認真背誦。

李言慶心知,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

如若再裝下去的話,只怕會逼急了羅竇,反而得不償失。

“俚王,你在本王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本王沒齒難忘…… 你我袍澤,勿需多慮。”

說著,他擺手道:“請俚王引路。”

“河南王請!”

“俚王先請……”

兩人一番客套之後,就來到距離車隊不遠處,一個河灣上的亭子。

酒菜已經擺好,李言慶和羅竇分賓主坐下之後,舉杯相邀。這是一種禮節,有什麼事情,先喝了酒,然後再說。

三巡之後,李言慶說:“俚王,您攔住本王,究竟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吧。”

羅竇覺得有些臉發燙,可又不得不說:“此前在臨江時,王爺曾談及一樁財路,故而小王……”

“財路?”

“就是那真臘國庫房,和天竺的黃金。”

羅竇深吸一口氣,正色道:“小王聽說,王爺似想要與馮盎合作。可王爺是安南大都督,他馮盎卻遠在番禺。何故王爺不尋小王,卻要與那馮盎聯手?馮家勢大,恐怕與王爺有不利吧……”

言下之意,羅竇已經把自己歸劃進了李言慶的治下。

自己人不聯手,為何要便宜外人……

哪怕羅竇和馮盎都代表著俚人的利益,可羅竇是正經的俚人,而馮盎…… 說穿了不過是個混血。

馮盎的祖母洗夫人,是正經的俚人。

但馮盎的祖父,卻是漢人官員。

不過羅竇也很聰明,沒有說什麼馮盎是雜種之類的話語。他也知道,若真如此,只怕會令李言慶更傾向馮盎。

李言慶苦笑一聲道:“俚王卻是誤會我了

當初我在臨海與俚王談及此事的時候,俚王和帳下各位都老,表現的似乎並沒有多大興趣。

俚王應該清楚,寧玄多活一日,這僚子們就多一分準備。

正好馮老先生告訴本王,海島之上,有許多遊散俚人,所以我就和他提起了這件事情,欲合作早日剿滅那寧玄。”

“那些個狗子們,不曉得大事。

寧玄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焉能以錢帛而計…… 小王那天是喝的多了,故而也沒能反應過來。

可是等後來小王明白了王爺的苦心,王爺卻遲遲不見返回。故而此次小王冒昧前來,就是想要和王爺商議一下,如何合作的問題…… 小王是這麼認為的,這是安南都督府治下的事情,還是應該由安南都督府來出面解決為好。小王知道王爺也很為難,故而特來效力!”

你他娘的是想要為錢帛效力吧!

別看羅竇說的這麼好聽,義正辭嚴。

其實這心理面,還不是為了那筆巨大的錢帛……

李言慶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冷笑:老子設計了這麼久,你這黑騾子,總算是上鉤了!

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俚王又想如何來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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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6 12:41: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卅一章 長安野望(三)


其實,李言慶的確是和馮盎見過。

但兩人並沒有商討過任何實質性的問題。

事實上,兩人之所以能有機會見面,還是因為張仲堅要和李言慶會面,才得以實現。從當時的狀況來看,馮盎還是有一些猶豫的……

無論隋煬帝是英明還是昏庸,但是在對待馮家的問題上,的確是給予了許多寬容。特別是馮盎的祖母冼夫人,更深受隋朝的恩典。開皇年間就被封為譙國夫人,到了仁壽年間,又被追封為誠敬夫人。

這對於一個少數民族的女人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恩寵。

就這麼背叛隋朝?

馮盎在當時,的確很難拿定主意。

不過,他也沒有去拒絕李唐的好意。因為從當時的狀況來看,李唐王天下的氣勢已經極為強大,想要阻止,非常困難。所以,馮盎保持中立的狀態,希望能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再來表明立場。

哪怕是李言慶奪取了宣化,也只是讓他微微動搖而已……

真正令馮盎下定決心的,是蕭太后的態度。當張仲堅奉命前來和李言慶會面的時候,馮盎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既然蕭太后已經決定要讓出天下,他又何必愚忠下去?

不過,馮盎還是很夠意思,得知張仲堅手中急需海船之後,立刻秘密從崖州調出六十餘艘大型海船,協助蕭太后的撤離。同時,馮盎還派出自己的二哥馮暄,隨同蕭太后一同前往南洋…… 這馮暄,是馮盎同父異母的兄長,長年從事海外的貿易,同時還有一個秘密的身份,海盜!

這個人,對通往南洋的海路非常熟悉。

同時,馮暄手中還掌握著一支近百艘海船,並在通往南洋的海路上,擁有數個秘密的補給點。

蕭太后有馮暄相助,會順暢許多。

而馮盎呢,雖然損失了一部分的實力,確落得一個心安。

所謂破產免災,如果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和隋朝斷絕關係,也算是解決了後顧之憂吧……

李言慶和馮盎是在與張仲堅會面之後,與海門鎮相見。兩人也沒有打算對外隱瞞,所以很快就被人知曉。

李言慶,是刻意而為。

馮盎呢,對此也無所謂……

時局已經清楚,既然下定了決心,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意義也不大。

可是在羅竇看來,李、馮的會面,是不是代表著兩人將會結成同盟?亦或者,是內有玄機?

不多久,遠在交趾的林甦就傳來了消息。

李言慶從崖州招來了六百俚人,並有意組建軍隊……

果然,這傢伙是想要獨吞了真臘國和天竺的財富!

羅竇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李言慶見火候差不多了,也知道該給這傢伙一些希望。

面露為難之色,他看似猶豫了片刻之後,嘆了口氣道:“看起來,俚王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羅竇不置可否,看著李言慶,一句話也不說。

“好吧,既然俚王你開誠佈公,那本王索性就把事情說清楚吧。

沒錯,我和馮盎的確是達成了協議,準備組建出一支八千人左右的遠征軍。不過,這支遠征軍,並非朝廷所有,而是一支屬於個人的私人武裝…… 我將其稱之為,僱傭兵。我們將接受真臘國國主的僱傭,出兵真臘國,奪取單文城…… 俚王想必也清楚,真臘國的事情,朝廷還沒有拿定主意。但根據我的消息,朝廷似乎有些偏向叛軍……

如此一來,我們貿然出乓,必然會令朝庭不滿。但如果這支人馬是受真臘國主的僱傭,就與朝廷毫無關係,也牽連不到你我。”

“八千人?”

“正是!”

羅竇蹙眉道:“馮盎會同意嗎?”

李言慶不由得大笑,“他又怎麼會不同意呢?

我又不是讓他派出本族人馬,大可以將族中的奴隸戰俘充入軍中,本王自會委派大將領兵。”

戰俘,奴隸?

本來,讓羅竇一下子支出八千精壯,也不是不可以。

但問題在於,羅竇還真的有些捨不得把這麼多人,交給李言慶……

可是,這奴隸和戰俘?

他羅竇缺錢缺物,還偏偏就是不缺人!

寧長真死後,羅竇吞併了欽州俚,得到了大批的奴隸和戰俘。黑俚人不善經營,哪怕是得了這麼多的人,也不知道該如何來使用。有的黑俚人乾脆就把那些奴隸賣了,還有的甚至殺掉。

畢竟,這麼多戰俘和奴隸,每天都會產生巨大的支出。

可如果讓他們去打仗……

羅竇的小眼睛眨啊眨啊,心裡的主意,也漸漸的輪廓清晰。

“河南王,小王才疏學淺,但也知道這兵貴神速的道理。

據我所知,馮盎手裡的戰俘和奴隸可是不多。要從他手中湊足八千人,恐怕需要花費很多時間。

王爺你曾經說過,時間越久,寧玄在僚子的準備就越充分。

這樣吧小王願意抽調萬人,配合王爺組建那個,那個,那個什麼兵來著? ”

“僱傭兵!”

沈光在李言慶身後出言提醒。

“沒錯,就是僱傭兵!”

羅竇感激的看了一眼沈光,連連點頭。

“不過…… 若攻佔了真臘國,這酬勞……

“酬勞就是單文城的庫府!真臘國主說了,庫府盡歸你我所有。不過考慮到這些戰俘和奴隸的鬥志不夠旺盛,哪怕我們組建出一支人馬,也未必能抵得上大用。所以我準備這樣規定,軍卒戰場所得,可以盡歸個人。庫府的財貨,可派出三成,供眾將士分配,餘者則歸於…… 嘿嘿!”

李言慶這一笑,羅竇哪裡還能不清楚。

只是,讓他一下子丟掉三成財貨,不免有些肉痛。

李言慶又笑道:“俚王可是心痛那三成財貨?”

“哦……”

羅竇雖然貪財,卻也知羞,故而那張老臉,微微泛出紫色。

“俚王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兒郎們參戰,既非朝廷兵馬,又無甚好處,如何能過效命呢?

不過俚王也不需要擔心,你若想要收回這些財貨,也不是不可能。

本王聽說,俚人中有這樣一個規矩:奴隸和戰俘,可以自贖,對不對?”

羅竇想了想,輕輕點頭:“確有此事。”

“這樣,讓兒郎們可以保留一部分財貨,到時候俚王可以提出,只要交納一定財貨,就可以恢復自由身。俚王只需要把那標準訂得高一些,那些流失的錢帛財貨,到最後不還是會歸於俚王?”

“妙計,妙計!”

羅竇聽李言慶這一番話後,頓時大喜。

而李言慶,也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森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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