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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xama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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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篡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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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6 12: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一章  武德年間的官二代

昨夜下了一陣小雨,卻使得天氣變得更加潮熱。

天亮以後,曉風多多少少驅走了熱氣,可依然讓人感覺難耐。薛禮和宋令文身著單衣,步出王府大門,二人與門房的家奴交談兩句之後,宋令文一臉不耐煩的擺手讓家奴退下。

算算時間,薛禮和宋令文在李言慶家中學藝,已多年。

宋令文依舊是黑壯模樣,乍看好像個泥腿子,但若仔細看,又有一種書卷之氣。

這些年他除了練功,就是讀書。

相比之下,他對讀書的興趣似乎比練功還大,如果不是朵朵每天督促的緊,說不定早就把練功丟在一旁。

李言慶曾和長孫無忌笑言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老薛家骨子裡就透著股書生氣!薛大家如此,薛大郎如此,如今連宋令文也如此…… 我倒是真想看看大郎的孩子,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 估計,和他一樣。”

薛收已定下婚期,將會在年末舉行。

女方也是世家之女,而且還是太原王氏的長房之女,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不過據薛收自己表示,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可這婚事是薛孺定下,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宋令文相貌粗豪,卻文質彬彬。

而薛禮卻是骨頭架子很大,雖然剛過了十歲,已長得猶如十三四歲的孩童一般。加之營養跟的上,又打下了極好的底子,所以更加健碩。

只是在外表看起來,薛禮文文靜靜,似乎很秀氣。但休要被薛禮的外表所迷惑,宋令文知道,這傢伙是個武癡,而且天資極為聰慧,對於兵事,更似乎有著極強的天賦。從去年開始,薛禮已開始學習論語,並在李言慶的默許下,開始接觸孫子兵法。

這傢伙,打起架來,無比瘋狂。

哪怕宋令文比薛禮長六歲,鬥起來也有些吃力。

兩個孩子似乎全不知外面的事情,悠哉悠哉步出王府後,沿著春明門大街,向東市方向行去。

春明門南面,有一座破落的宗祠。

從宗祠後轉出幾個少年,盯著薛禮和宋令文,一臉猙獰笑容。

“那兩個小子是誰?”尉遲寶林輕聲問道。

身旁的幾個少年,齊刷刷搖頭。

一個相貌秀氣的少年道:“會不會是河南王的兒子?”

“屁,河南王才多大年紀?這兩個小子看上去少說也有十幾歲,難不成河南王十歲就有了兒子嗎?

秦懷陽,你不知道就少胡說八道。”

“我哪知道……”

旁邊一個少年說:“我聽說,河南王膝下只有一子,剛滿周歲,還有兩個女兒,不過並沒有隨河南王前來長安。這兩個傢伙,應該是府中的家人子弟?恩,亦或者是長孫或者裴家的人…… 寶慶,要不咱們先找人打聽一下,刺探一下情況?”

“唐觀,你是不是怕了?”

“我怕什麼?”

“當然是怕得罪了河南王唄?或者當年你爹曾被尉遲叔叔俘虜過,所以你懷恨在心?”

“劉百藥,你休得血口噴人!”

唐觀的臉騰地一下子通紅,怒視那秀氣少年,咬牙切齒。

唐觀的父親,天策府長史唐儉。秦懷陽,則是秦瓊長子。至於劉百藥,他的父親名叫劉文起,官拜通直散騎常侍,品秩正三品,也是李淵太原起兵的元從功臣。

劉文起這個名字,或許有些陌生。

但談起劉文起的哥哥劉文靜,基本上是耳熟能詳。

說起來,劉文起早期的官位遠不如劉文靜。可是在淺水原之戰以後,劉文靜被貶為庶民。本來,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偏偏這劉文靜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在被貶期間,時常發牢騷,以至於李淵對他漸漸疏離。加之李世民漸漸有自立門戶的趨勢,令李淵更加不滿。他認為,李世民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就是劉文靜挑撥。

所以慢慢的,劉文起官拜散騎常侍的時候,劉文靜依舊是天策府的幕僚……

事實上,如果按照歷史的軌跡,劉文靜在武德二年時,就被李淵殺了。可是由於柏壁之戰的提前爆發,李世民把劉文靜招至秦王府中做事,也使得劉文靜免了一場殺身之禍。

劉百藥年已十七,聞聽唐觀說罷,冷笑不迭。他對李言慶同樣沒有好感,因為李言慶曾在洛陽羞辱過他的伯父。

劉文靜回長安以後,沒少在劉文起面前說李言慶的壞話。不過,也幸好有了李言慶的出現,使得劉文靜轉移了對裴寂的仇視。歷史上,正是裴寂鼓動李淵,誅殺了劉文靜兄弟滿門。

唐觀的父親唐儉,曾經是陝州司馬。

尉遲敬德攻打陝州的時候,曾俘虜過唐儉。

“劉百藥,你住嘴!”

尉遲寶林道:“唐兄弟不是哪種人,唐大人更是胸襟廣闊。

當年的事情不過是各為其主。如今何必再舊事重提…… 唐兄弟,你想說什麼?”

唐觀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如果那兩個人是王府家臣也就罷了,但如果是裴家或者薛家的子弟,恐非你我可以招惹。裴薛是河東大族,惹怒了他們,秦王也保不住咱們…… 劉百藥,你應該知道,那裴家和薛家是什麼來頭,我這是為寶林哥考慮。”

劉百藥沒有反駁,顯然也認可了唐觀的解釋。

秦懷陽道:“應該不是裴薛子弟…… 世冑子弟的氣派我見過,看這兩人的衣裝,都不太像。

不如這樣,去東市找幾個青皮去試他們一試…… 不過咱們不要出面,看看王府的反應如何。如果他們是裴薛子弟,咱們二話不說,死不認賬;如果不是,那就接著教訓他們。”

“他娘的,處默那小子今天沒有來。

那傢伙是個包打聽,他若在這裡,也就不需要咱們這麼絞盡腦汁了。”

處默,是程咬金的兒子,程處默。和尉過寶也是千牛備身,在北衙效力。

幾個少年商量了一下,立刻讓家人下去安排。

遠處,薛禮和宋令文已拐進了東市。尉遲寶林臉上,隨之露出一抹猙獰之色!



長安西市的一座酒樓裡,程咬金秦瓊一幫人正在飲酒。

“看到沒有,老子雖動不得那河南王,卻能讓他顏面盡失。

你們這群鳥廝整天介的唉聲嘆氣,卻沒有一個人想出主意。關鍵時候,還是要靠我老程。”

王通苦笑搖頭,而秦瓊則是一臉不屑之色。

“程黑子,你先別得意。

你想出這餿主意來,未必有什麼效果。河南王沒有怪罪,那是因為那幫小子年紀小。你可悠著點,莫要做的太過分了…… 如果真惹惱了河南王,恐怕你我都討不得好處。”

“是啊,程黑子,該收手的時候,趁早收手。河南王在長安,雖比不得他在洛陽那樣一言九鼎,卻也不是你我可以招惹。早兩日朝廷裡已經有人談及此事,說明朝廷也開始關注。河南王畢竟是宗室,你這樣削他的面子,只怕會激起宗室的憤怒。那樣一來,秦王殿下勢必會陷入兩難境地…… 要我說,你還是讓寶林他們收手吧。”

秦瓊和王通的苦心勸說,讓程咬金也不禁有些猶豫。

王通又道:“你可別忘了,那河南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他真的計較,就算是聖上出面,也未必能夠阻止。你是一番好意,可你要想清楚,寶林他們年少氣盛,萬一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那你可就是害了他們…… 我聽說,前幾日河南王府的一個下人在西市遭人圍毆,如果不是懷陽唐觀他們幾個阻攔,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若真出了人命,你以為河南王會善罷甘休嗎?

如今太子對秦王,是步步緊逼,想要削弱秦王的實力。這時候再惹怒了河南王,你我誰能擔得起他雷霆之怒?程黑子,莫要逞一時之快,反而害了寶林兄弟。”

程咬金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

聽了王通這一番話,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要不這樣,找趙王商量一下能,看看能否給寶林安排個事情做,免得他天天生事?”

“也好,那我回頭和趙王商量……”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跟著,門簾一挑,劉文靜一臉汗水,神色憂急的走進房間。

“劉大人,您怎麼來了?。

王通連忙起身,拱手相迎。

雖說劉文靜現在是落魄階段,可誰也不能否認,他的元從之功以及李世民對他的信任。哪怕是親近如王通這等天策府第一謀主,見到劉文靜,也是恭恭敬敬。

程咬金笑道:“劉大人,這大熱天走那麼急作甚?

坐下來,喝一杯…… 看你行色匆匆,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

利文靜說:“幾位,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裡喝酒?快隨我回王府,出大事情了!”

“啊?”

“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文靜探頭朝外面看了一眼,輕聲道:“我兄弟剛從派人通知我,說是昨晚在立政殿的人,到現在都沒有出來。今天一早,西台那邊就亂成了一鍋粥…… 幾位,突厥使團在樂壽原遭遇伏擊,全軍覆沒。陛下已派人前往玉華山緊急召秦王返回,估計今晚就會抵達。大家現在立刻回王府,千萬不要擅自行動!”

臨了,劉文靜還低聲說:“估計朝廷會有大動作,這個時候,千萬別招惹是非。”

王通程咬金秦瓊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三人面面相覷,只覺心驚肉跳。

突厥使者被伏擊,全軍覆沒?這是哪個傢伙這麼帶種,竟然去伏擊突厥的使團?

“劉大人,可知是誰所為?”

“目前尚不清楚。不過,幽州官員,都是太子的人,此事不管是誰所為,太子都難逃干係…… 陛下已命兵部侍郎楊文于親自前往樂壽原,調查使團被伏擊一事。

幾位,現在可是關鍵時刻,萬勿輕舉妄動。

陛下本來就為突厥的事情而煩惱,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情,不免有逼宮的嫌疑。現在誰湊上去,誰就倒霉。”

說完,劉文靜匆匆離去。

房間裡一陣寂靜,好半天,王通咽了口唾沫,用乾澀的口吻道:“立刻趕回王府。”



正如劉文靜所言,李淵極為憤怒。

突厥使團遭遇伏擊,也使得他陷入尷尬之境。本來,他還猶豫著要不要和突厥人商談,現在好了,不用商量了,突厥使團沒了!那麼接下來,他勢必要面對突厥人的報復。形式已容不得他去做更多的考慮,似乎除了和突厥一戰,別無其他途徑。

一旦和突厥開戰,江南戰事,又當如何?

不過最讓李淵憤怒的,並不是和突厥交惡的問題,而是這種行為,有逼宮之嫌。

曲州刺史,以及曲州行軍總管,都是太子李建成的人。

即便這件事和太子無關,幽州上下官員,也免不了一個殆忽職守的罪名。

而且,這樣一來更使得太子和李世民之間會有一場衝突。誰都知道,李世民不贊成和突厥議和,出了這樁事情,太子難免會認為,此事和李世民脫不得干系。

可是以李淵對李世民的了解,李世民好像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那麼,是誰在陷害李世民?

李淵首先想到的,就是李言慶。

“養真的部下,可有什麼動作?”

李淵走出立政殿以後,厲聲喝問安士則。

安士則一怔,連忙回答道:“河南王的部下,都很安分。

杜如晦率領部曲,已抵達滄州;徐世績和蘇定方在河間練兵;裴行儼駐紮於定洲;劉黑闥、王伏寶等人,都已分別赴任。王伏寶出任襄州行軍總管,而劉黑闥也在熊州老老實實,沒有什麼動作。

陛下,你不會是懷疑河南王他……”

“朕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這件事情,與河南王定有關聯。”

安士則大著膽子說:“陛下,恕老奴直言,此事當與河南王無關。河南王的勢力,主要集中在河洛地區,在關中並無根基。甚至,河南王在關中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如何調動兵馬?突厥使團足有七八百人,阿史那社爾麾下勇猛善戰…… 這樣悄然無聲的就被消滅,至少需要數千人出擊,才可能做到。數千兵馬調動,河南王怎可能做的沒有走漏半點風聲?老奴以為,此事絕無可能是河南王所為。”

李淵一雙鷹目,凝視安士則。

“老安,你好像很關心養真嘛。”

安士則噗通一聲跪下,惶恐道:“陛下,老奴是就事說事,絕無半點偏袒。老奴不否認,當年和九爺相處的很愉快,也不否認,對河南王頗有好感。但老奴絕非為河南王開脫……”

“好了好了,朕也只是問問罷了。”

李淵輕輕搓動手指,“其實,朕又何嘗希望,此事和養真有關聯?

只是這長安城裡,會做出這等事情,並且有能力做出這等事情的人並不多,朕如何能不懷疑養真呢?

畢竟,當初他立下那麼大的功勞,朕把他召回長安,卻始終沒有給予安排。換個人的話,恐怕這心裡,也不會太舒服吧……”

安士則這一次,沒有再吭聲。

“你這老東西,讓你說話的時候不說話,不讓你說的時候,你又滔滔不絕。”

“陛下,老奴是擔心您不高興。”

“朕能有什麼不高興?”

“陛下,此事乍看起來,似是與河南王有關。可您想想看,您第一反應就是河南王,那別人是不是也會有這樣的想法?至於說河南王怎麼想?老奴也說不準。不過老奴覺得,河南王是個重情義的人,他可以拼著得罪秦王殿下而為父報仇,說明他還是個少年性情。若換做老奴,一定會忍著,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

“安士則,你說話越來越放肆了!”

“老奴該死,請陛下恕罪。”

李淵無比煩惱的擺手,“算了算了,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陛下,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吞吞吐吐,越來越不爽利。”

安士則猶豫一下,輕聲道:“陛下所慮者,無非突厥的威脅。河南王驍勇善戰,有無敵之名…… 當年他在河洛,可說是運籌帷幄,戰無不勝。何不請河南王……”

“不行!”

李淵沉聲道:“養真的確善戰,可朕卻不能用他。”

“陛下,老奴不是說讓河南王去統軍,而是說,陛下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把河南王找來,向他詢問?”

“哦?”

“河南王足智多謀,說不得會想出什麼好辦法。”

李淵聞聽,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你這老東西說的倒也不錯…… 這樣吧,朕已命二郎趕回長安,今晚立政殿議事,讓養真也參與吧。

他的才學,倒也確實不錯。

對了,朕記得他在滎陽推行的租庸調之法,效果不錯…… 告訴他,讓他拿出一個章程來。”

安士則伏身應命,起來後,也不禁偷偷抹去額頭的冷汗。

陛下這思想天馬行空,還真讓人有些受不起!

“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正當李淵準備返回立政殿,和裴寂等人繼續商議事情的時候,田豐慌慌張張跑來。

“陛下,出事了……”

李淵怒道:“又出了什麼事情?”

“陛下,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什麼打起來了?”安士則上前一步,一腳踹翻田豐,“陛下面前,你胡說個什麼?”

“不是老奴胡說,真的打起來了…… 秦王府的人,與河南王府的人打起來了!”

李淵聞聽,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響。

“二郎和養真?

二郎不是還沒有回來嗎?怎麼和養真打起來了?”

“不是兩位王爺打起來了,是,是,是……”田豐越著急,就越是說不清楚。

“你先別慌,到底是怎麼回事?”

“陛下,據說晌午的時候,河南王的兩個弟子前往東市,遭遇襲擊。不過,河南王的兩個弟子倒也驍勇,沒有吃虧…… 可不知為何,他二人回頭就帶人打到了尉遲敬德的府上,把尉遲家的客廳給砸了個稀巴爛,還打傷了十幾個尉遲家的下人。”

“尉遲敬德?”

李淵一蹙眉頭,“那後來呢?”

“後來,尉遲家的三位少郎君得知消息,就帶著人去堵河南王府的大門。

秦用將軍聽說以後,害怕尉遲家的三位少郎君吃虧,就帶著人過去幫忙…… 沒想到河南王世子身子不好,河南王正好在家裡…… 秦用將軍過去以後,河南王以為是秦用將軍上門挑釁,也非常惱怒,於是下令萬勝軍出擊,兩邊就打了起來。”

田豐說的是結結巴巴,但總算是把事情交代清楚。

李淵聞聽,勃然大怒,“二郎麾下,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立刻傳朕口諭,詔令趙王立刻點齊兵馬,給我把那秦用拿下。待二郎抵達之後,讓他給朕呆在承乾殿,沒有朕的旨意,不得離開承乾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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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唐觀,唐儉之子,貞觀年間出任河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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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6 12:21: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二章  李玄霸

秦用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如此局面。

得知尉遲寶林三兄弟要堵河南王府大門的時候,秦用正在當值。河南王府是個什麼地方,秦用再清楚不過。河南王驕橫,卻深得皇上寵信。雖說到長安之後,一直都很低調,可再低調,那也是一頭兇虎。尉遲寶林這樣子過去,定會惹出大禍。

所以,秦用立刻率部趕往河南王府,試圖把尉遲寶林等人攔住。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抵達隆慶坊,就聽見從坊中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秦用心道一聲壞了!看樣子尉遲寶林他們已經動手了…… 幾個小孩子的身手雖說不差,卻也要看對手是誰。李言慶的萬勝軍,那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悍卒,縱觀長安上下的兵將,能與萬勝軍相提並論的兵馬,除天策府玄甲天兵之外,怕也只有趙王麾下的虎豹騎可以比擬。尉遲寶林想從萬勝軍身上討便宜,絕無半點可能。

秦用大急,率部風一般衝進隆慶坊。

只見河南王府門前,一排排一隊隊白袍軍正森嚴列隊。

幾十個家將被人用撓鉤死死壓住,尉遲寶林三兄弟、秦懷陽、程處默等人,正圍著一個巨漢狂攻。

那巨漢身高近丈,生的膀闊腰圓。

手裡拎著一根鐵棍,在尉遲寶林五人的圍攻之下,卻是進退自如,毫不顯得吃力。

尉遲寶林三兄弟,人手一根鐵鞭。

秦懷陽用的是雙鐧,而程處默,也就是程咬金的大兒子,手裡則持一柄大橫刀。

五人如同五頭小老虎一樣,和那巨漢戰在一處。

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絕於耳,那巨漢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他的神態,非常輕鬆,手中鐵棍每一次抬起,都會令尉遲寶林五人無功而返,好像是在戲耍一樣。

王府台階上,站著三個男子。

當中一人的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體態單薄。

而在他兩旁,各有一個彪形大漢,一個赤手空拳,一個背負雙槍。

三人指指點點,不時低聲交談。

秦用認得那個和尉遲寶林五人動手的巨漢,赫然正是李言慶府中四家將之一的柳亨。

尉遲寶林五個人,也都是甚得父輩真傳的好手。

但又如何能與柳亨相提並論?

秦用頓時起了急,大步流星衝上去,想要把尉遲寶林五人救下。

別看現在他五人攻得歡暢,那是柳亨沒有動真格的。如果柳亨認真起來的話,尉遲寶林五個可就有性命之憂。

可他卻忘記了,自己可是帶著人來的。

秦用往前這一跑,身後部曲紛紛跟上…… 若不知道的,還以為秦用是要攻擊柳亨。

也是秦用缺了個心眼兒!

他哪怕喊一嗓子手下留情,說不得也不會鬧出後面的誤會。

偏偏他沒有喊,悶著頭衝上前去。

王府台階上的三個男子一看,不由得眉頭一蹙。

“秦王府欺人太甚…… 阿稜,過去和秦用打個招呼吧。”

站在中間的男子,正是沈光。

他是王府的率更令,又是李言慶的貼身侍衛。

王府中一應武事,藉由沈光出面負責。而萬勝軍則歸於四大將軍掌控,名義上聽從沈光的調派。

闞稜一身白袍,正看得津津有味。

秦用等人這一出現,讓闞稜也感到了不快……

好傢伙,還想動真格的嗎?

“刀來!”

闞稜一聲厲喝,自有親兵抬刀走到闞稜跟前。

就見闞稜二話不說,縱身躍下台階。除了沈光,誰也沒有看清楚闞稜是怎麼把那陌刀拿在手中。但見闞稜拖刀行進,快如閃電一般,刷的一下就攔住了秦用的去路,口中陰沉沉道了一句:“秦用,你的對手是我…… 爾等,欺人太甚!”

奔跑中,闞稜猛然墊步騰空而起。

手中陌刀拖地而走,火星迸濺,帶著一道奇詭的光弧,陌刀直劈向秦用。

刀掛風聲,聲勢駭人。

秦用嚇了一跳,連忙喊道:“闞稜,別……”

他想說:別誤會!

可話未說完,陌刀就已經劈來。秦用連忙擺刀相迎,只聽鎖的一聲響,刀鋒相扣,闞稜腳下不停,順勢向前一抹。一股森寒刀氣襲來,秦用橫刀再擋,同時腳下踩了個弓步,才算堪堪擋住了闞稜的攻擊。

“大彪,帶上一隊人過去,把那些傢伙全部給我繳械。”

沈光再次下令,鄭大彪答應一聲,抽出雙槍,帶上一隊白袍軍,迎著秦用的部曲就衝過去。

秦用想要阻止,卻被闞稜纏住。

那闞稜本來就是步下將,比秦用高出半個頭。他的手臂比常人長,手中的陌刀,更比秦用的腰刀重幾十斤。

秦用呢,是馬上將,不過步戰也並非不行。只是他今日奉命巡街,只帶了一柄橫刀出來。這橫刀平時耍耍還行,但若是和闞稜這等人交鋒,可就顯得很不趁手。

“闞稜,你……”

“別廢話,你不是要找事兒嗎?”

陌刀翻騰,直劈下來,把秦用後面的話,給生生憋了回去。

他連忙閃躲躲避,向後退了幾步,扭頭想要去攔住鄭大彪。可闞稜一個大步上去就攔住秦用的去路,“小子,你的對手是我!”

“我不是來……”

“看刀!”

闞稜根本就不理秦用的解釋,縱身上前又是一刀。

這一下,秦用可就有點惱了……

橫刀抬起,一招鐵門閂,封住闞稜的攻擊。闞稜呢,則大笑一聲,“能擋住我一刀,也算一條好漢,再吃我一刀。”

另一邊,鄭大彪如同下山猛虎,就衝進秦用的部曲之中。

雙槍上平翻飛,叮噹聲響不停悅耳。秦用的部曲也是驍勇銳士,可想要擋住鄭大彪,卻不太可能。就見鄭大彪雙槍做棒,左右開弓。他也知道,這裡是長安,而這些兵卒,也非敵人,所以出手就留了三分勁。即便如此,依然無人能接住鄭大彪一招。他衝在前面,雙槍崩開對方的兵器之後,隨後的萬勝軍跟上,三人一組,前後不斷扯動。如同摧枯拉朽一樣,把秦用的部曲,瞬間打成一盤散沙。

“闞哥,讓我來玩玩?”

鄭大彪解決了秦用的部曲之後,意猶未盡。

上前一步,對闞稜笑呵呵的喊道。

闞稜聞聽之後,收刀向後一退。“大彪,這小子挺帶勁兒,你也來試一試吧。”

本來,被闞稜打得左躲右閃的秦用剛喘了一口氣,想要解釋一下。

可聽闞稜和鄭大彪的對話之後,頓時勃然大怒。

這幫傢伙把我當成什麼了?

他氣往上湧,丟了腰刀,順勢從地上抄起一桿步槊,厲聲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爾等欺人太甚。”

這步槊入手,自然氣度不同。

但見秦用大步上前,掌中大槊一顫,呼的直刺闞稜。

闞稜一笑,向後連退數步,而鄭大彪順勢搶上前去,雙槍啪的壓住步槊,身形一轉,滑步肩撞。

秦用也不示弱,大步上前。

不過眼看著要和鄭大彪撞在一起的剎那,他猛然一個側身,和鄭大彪錯身滑過去,步槊掉了個頭,槊在後,槊桿在前,一招橫掃千軍,呼,攔腰橫掃過去。

說起來,秦用和鄭大彪也算是老對手了!

早在李密時期,兩人就有過交鋒。兩人當時沒有分出勝負,不過鄭大彪略勝一籌。

一眨眼的功夫,距離上一次交手,已經過去了兩三年,秦用比之當初,大有長進。

而鄭大彪正在巔峰年紀,雖然沒有進步,同樣也沒有退步。

兩人再次交手,可謂是難解難分,在伯仲之間……

李言慶從府中走出來,來到沈光的身旁。他看了一眼鬥場中的局面,突然開口道:“柳亨,莫再戲耍了…… 速戰速決,休得拖延。本王這就進宮,倒要看看這天下究竟是不是李家江山。一群毛孩子,居然敢衝擊我河南王府,宗室顏面何存?”

柳亨連忙回道:“王爺放心,俺這就幹掉他們。”

他雖然沒有使用獨角銅人槊,可這鐵棍同樣是威力無窮。但見他猛然跨步斜撩,鎖的崩開了尉遲寶林手中鐵鞭。先前,柳亨留著勁兒,這一會兒,他可使出了全力。

尉遲寶林的力氣不可終究還是個孩子。

被柳亨這一棍下去,震得虎口迸裂,右手鮮血淋淋。

鐵鞭頓時脫手,尉遲寶林心道一聲不好,剛要往後退,柳亨滑步就到了他跟前。

柳亨的個頭何等驚人!

尉遲寶林在同齡人中也算高的,可是在柳亨跟前,卻好像個小孩子一樣。

柳亨一隻腳插在尉遲寶林雙腿之間,腿一用力,向內一扣,尉遲寶林可就站不穩了。

隨後,就見柳亨甩胯轉身,蓬的一下子,把尉遲寶林撞出去十步開外。

尉遲寶林被撞的是頭昏腦脹,趴在地上渾身骨頭架子好像散了似地…… 沒等他站起來,白袍軍兩個彪形大漢就到了跟前,二話不說,把他按在地上,繩捆索綁。

“哥哥!”

尉遲寶慶頓時急了眼,上前就要阻攔。

卻被柳亨鉤住他的右腳,隨後棍交右手,一把撥住他的手臂,旋身就扔了出去。那邊,又有兩個白袍大漢上前,把尉遲寶慶捆綁起來。

秦用看得真切,眼睛都紅了…… 如同瘋虎一樣想要衝過搶救,可是鄭大彪雙槍一分,死死的把他攔住。

也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秦懷陽也被柳亨打翻在地。

“住手!”

程處默突然大喝一聲,“寶懷也住手”。

柳亨一怔,收手後退,疑惑的看著程處默,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剛才和五人交鋒的時候,柳亨就覺察到了這程處默的不對勁兒。這傢伙看似攻的很猛,可實際上一直都在躲閃。

“黑小子,你想要如何?。

程處默抓住尉遲寶懷,根本就不理柳亨。

他轉身面對王府台階上的李言慶喊道:“我們投降…… 李王爺,大人不許欺負小孩兒。”

李言慶差點被程處默這句話給嗆住,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處默,我不投降。”

啪,程處默一巴掌打在尉遲寶懷的腦袋上,“不投降,難道和其他人一樣被捆著嗎?我爹說過,大丈夫不吃眼前虧,該低頭時就低頭…… 李王爺,我們投降,你把他們也鬆綁吧,我們絕不逃跑。”

“黑小子,你叫什麼?”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程處默是也。”

沈光在李言慶耳邊低聲道:“這小子就是程知節的大兒子。”

言慶笑了!

原來是程鐵牛的兒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程咬金是個滑頭,他這兒子,是個小滑頭……

李言慶一指程處默,“老老實實呆在那裡,否則本王必不會介意,取爾等項上人頭。”

說著,他一擺手,示意把尉遲寶林三人鬆綁。

五個小孩子聚在一處,坐在地上。

寶懷道:“程處默,為何要投降?”

“不投降,難道等著被殺嗎?”

“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二十年後會怎麼樣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人死了,什麼都沒了…… 尉遲叔叔就你們三個孩子,要是沒了性命,嬸嬸該是何等傷心?人死了,你們還報什麼仇?”

尉遲寶林突然道:“寶懷,閉嘴!”

他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後說:“處默說的沒錯,咱們若都死了,誰為父親報仇,誰給娘養老?”

“就是嘛,大丈夫報仇,二十年不晚……”

程處默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鄭大彪和秦用的爭鬥上,壓低聲音說:“說實在話,這河南王的手下,可真是有能人啊…… 這三個大塊頭,一個比一個凶悍。

我觀察了一下,河南王沒出來的時候,這三個大塊頭都聽河南王身邊那個人的吩咐,說明那傢伙更厲害…… 我聽我爹說過,河南王手底下還有很多厲害角色。

王伏寶啊,羅士信啊…… 對了,懷陽應該認得羅士信。”

秦懷陽看了程處默一眼,點點頭。“羅叔叔和父親反目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聽我爹說,他現在相州做事…… 要說武藝,恐怕秦用大哥和他在伯仲之間。”

尉遲寶林說:“程黑子,謝謝你!”

他知道,程處默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輕舉妄動。

李言慶帳下能人無數,絕非他可以對付。現在的情況,是先保住小命。大丈夫,能屈能伸……

這時候,鄭大彪和秦用,打得難解難分。

李言慶有些不耐煩,擺手道:“柳亨,過去幫一下大彪子,本王沒時間在這裡耽擱。”

柳亨答應一聲,縱步跳下台階。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陣隆隆鐵蹄聲。

一隊黑甲騎軍風馳電掣般衝進坊內。為首大將,金盔金甲,正是趙王李玄霸。

“王兄,手下留情。”

李玄霸大吼一聲,催馬就來到王府跟前。

見鄭大彪和秦用仍在酣戰,他一皺眉,跳下馬,從馬上摘下一對擂鼓甕金鎚,二話不說,縱身闖進兩人之間,雙錘左右一分,口中一聲怒吼:“都給我住手!”

鐺,鐺……

兩聲巨響傳來,李玄霸噔噔噔連退數步。

而鄭大彪則是雙手虎口迸裂,險些拿不住雙槍,秦用手中步槊也脫手飛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傢伙果然是個怪物!

秦用也好,鄭大彪也罷,都是少有的悍將。

這李玄霸竟然一個人,硬接兩人的攻擊,其神力可見一斑。

李言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在心裡暗道:怪不得我到長安以後,人言李唐第一高手,就是這李三郎……

歷史上,李玄霸早夭,故而並沒有留下什麼驚人的事蹟。

不過評書野史,卻把他列為第一條好漢。如今看來,這李玄霸果然是非同凡響。

“趙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言慶臉色一沉,厲聲喝問:“難不成我這河南王府成了菜市場,任人上門挑釁?”

話音未落,柳亨與闞稜上前攙扶起鄭大彪,虎視李玄霸。

李玄霸的確是很厲害,但若說能同時抵住闞稜三人,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剛才他分開鄭大彪和秦用,也是撿了個便宜。鄭、秦二人酣戰百餘合,力氣都損耗不小。如果是在兩人巔峰狀態,李玄霸想要分開這兩人,也絕非一件易事。

饒是如此,剛才那一下,也震得李玄霸手臂發麻。

聞聽李言慶質問,李玄霸忙把雙錘放下。

“王兄,小王剛才也是一時急切,不願二虎相爭…… 絕無半點惡意。”

說著,他向李言慶一拱手,“王兄,小王是奉父皇之命,前來緝拿尉遲寶林等人。

秦用擅自衝擊王府,乃大不敬之罪…… 來人,把這些人全部拿下,押送大理寺嚴加看管。無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與他們相見。”

隨李玄霸前來的虎豹騎軍士齊聲應命,上前把秦用等人拿下。

李言慶嘆了口氣,擺手示意把尉遲寶林,還有他們帶來的家人都放掉。沉聲道:“趙王,小王也是迫於無奈…… 這些人登門生事,小王若不教訓他們,這天家顏面何存?”

李玄霸笑道:“王兄,小王明白你的苦衷。”

秦用想要開口辯解,可李玄霸卻不給他機會,連拉帶扯的把他給押到了旁邊。

“老秦,趙王這是在給你們開脫。

你他媽的要還有點腦子,就不要開口…… 這件事已經鬧到宮裡面去了,連帶著秦王殿下也要跟著倒霉。如果河南王不鬆口的話,你們幾個傢伙,恐怕性命難保。”

梁師泰壓低聲音,警告秦用等人。

一聽這事情鬧到宮裡面去了,秦用也有點怕了。

王府門前,李玄霸也嘆了口氣,“王兄,今天這件事…… 小孩子也是一時昏了頭,得罪了王兄,還請你高抬貴手。其實尉遲家這幾個孩子的心情,王兄想必能夠體會。”

李言慶沉吟片刻,看了看李玄霸,又看了一眼遠處被看押的幾人。

“也罷,這件事本王可以不計較。但若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本王,那可別怪本王不講情面…… 另外,尉遲家的三個小子,最好不要繼續留在長安,讓他們回家去吧。他們想要報仇,大可光明正大,本王最討厭的就是在背後耍小聰明。”

這句話,是說給程處默聽的。

想必程處默,能夠明白李言慶這話語中的含義。

見李言慶鬆口,李玄霸也鬆了口氣。

“王兄,父皇還有旨意,命你即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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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阿史那社爾,處羅可汗次子。娶李淵第十四女衡陽公主,貞觀年間降唐,拜畢國公,鎮軍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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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三章  突厥十不戰


天將晚時,烏雲密佈。

李世民縱馬衝上一座土山,手搭涼棚,舉目眺望……

也許光線的緣故,遠方看上去灰濛蒙,霧騰騰,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受。他取下一個水袋,拔掉塞子,喝了一大口玉華山的泉水。燥熱的天氣,讓人心情有點壓抑,冰涼的泉水入腹,李世民多多少少,感覺舒暢許多…… 呼,他長出了一口氣。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清晨的一幕幕場景。

原本,他奉命在玉華山督造仁智宮,作為李淵來年夏天避暑之用。

李淵很怕熱,同時對長安夏日的喧囂感到煩悶。所以,他選擇了玉華山作為避暑行宮,李世民自然要盡心盡力。就在他和人討論這仁智宮的營造細節時,田豐率左金吾衛突然抵達。

李世民這才知道,突厥使團被伏擊的消息。乍聽之下,李世民同樣是感到愕然。

田豐傳李淵敕令,敕李世民即刻返回長安。

詔書上,所使用的並非是發布各種政令所用的皇帝行璽,而是罷黜諸侯王公所用的皇帝之璽。如今,傳國玉璽下落不明,所以李淵大多數時候所使用的,是自行配備皇帝六璽。皇帝六璽的用途各有不同,但自武德元年來,皇帝之璽還是第一次出現。

李世民,又如何能不感到緊張?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李世民努力的平靜自己的情緒。

身後馬蹄聲響起,他扭頭看了一眼,見李靖策馬跟上來,李世民把水袋丟給了李靖,然後又朝身後看了看。田豐和左金吾衛在土丘下等候,並未跟著上來。雖然李淵敕令用詞嚴厲,可李世民畢竟是秦王,同時還是總督十二衛兵馬的天策大將軍。即便李淵真的罷黜了李世民的天策大將軍之職,也終究是皇室子弟。

田豐在宮中做事,自然知道這輕重。

所以他並未緊緊逼迫,一路上完全聽從李世民的指揮。

“藥師,這件事會是何人所為?”

李靖喝了一口水,抹去鬍子上的水漬,輕聲道:“秦王已有決斷,何需再問我?”

“可是,他哪兒來的兵馬?”

李世民苦惱道:“河南王的根基在河洛,關中似乎並無他的部曲。

幽州又是大哥的人,以大哥的性子,斷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與他主張不符。”

“河南王在關中或許沒有兵馬,但未必調動不得兵將。”

“不可能!”李世民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可這短短時間,他如何收買部曲?

再者說,各部兵馬調動,都會有案底可查。

河南王哪怕收買了一些人過去,可這是京畿道,擅自調動兵馬,可不是一件小事。”

李靖苦笑一聲,“這也正是末將想不明白的地方。”

李世民用鞭梢撓頭,“不過突厥使團遭遇伏擊,恐怕會令父皇更加為難。他本來就不想和突厥開戰,而今使團在幽州遇襲,父皇已是騎虎難下…… 本王也不想向突厥低頭,只是這手段太過暴烈,使朝廷全無寰轉餘地,那江南又當如何?”

“江南之戰,怕也是迫在眉睫!”

李猜和李世民相視一眼,同時露出一抹苦笑。

“也罷,且回長安,看這事態究竟如何發展吧……”

李世民說罷,催馬衝下山崗。


李靖緊緊跟隨,而山崗下的田豐,見李世民行動起來,亦毫不遲疑的催促兵馬跟上。

天黑以後,一行人抵達長安。

李世民在承天門外下馬,剛準備進宮,卻見承天門內行出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

“韋長史,為何阻攔本王去路?”

來人,是東宮長史韋挺,準確的說,是太子門下的親信。

韋挺微微一笑,“大將軍見諒,非是臣要阻攔,而是陛下敕令,秦王殿下抵達之後,立刻禁足承乾殿。無陛下旨意,殿下不得擅自出入,還請秦王恕罪則個。”

禁足?

那不就等同於圈禁?

李世民還沒等反應過來,韋挺率金吾衛已經上前。

“藥師,你立刻回去告訴大家,切勿騷動。”

李世民也來不及和李靖交代,只能匆忙的呼喊一聲。

他相信,李靖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李靖一蹙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突厥使團被襲,秦王被圈禁承乾殿?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腦海中,不自覺的又浮現出李言慶那張笑盈盈,清秀的面龐。

心中越發確定,此事和李言慶,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但李言慶這樣做,目的何在?

李靖出了皇城之後,在朱雀門外徘徊。

“李木!”

“在!”

一名親隨走出來,躬身行禮。

李靖說:“你立刻去秦王府,面見王先生和劉文靜劉司馬,請他二人務必要約束大家的行動。這種時候,萬不可再生任何意外…… 我這就去公主府,請平陽公主出面,為大將軍求情。”

李木答應,帶著人急匆匆離去。

而李靖則在朱雀門外翻身上馬,腦海中驀地閃過一道靈光,他下意識向皇城裡看去。

莫非,李言慶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他真實的目的並非是要為難秦王,而是別有用心?



李言慶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身子不由得縮了縮。

他站在玉階下,卻好像睡著了似的,不言不語。

立政殿裡,群臣仍舊爭吵不休。有的認為應該立刻派人向突厥解釋,有的則認為,應該與蕭隋議和,全力解決突厥之後再說…… 總之,雙方意見不同,爭吵得格外激烈。

言慶和李玄霸站在旁邊,顯得非常平靜。

李建成則靜靜的看著他二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而李淵,則坐在龍床上不停的揉太陽穴,顯然也是感到無比頭疼。

“都住口,都給朕住口。”

李淵突然大聲喝道,殿上群臣,立刻閉上了嘴巴。

“吵,吵,吵…… 你們除了會爭吵,能不能做些有用的事情?想出一個妥善之法?”

立政殿裡,頓時鴉雀無聲。

李淵不由得苦笑,目光掃向了裴寂。

他現,裴寂正朝他努嘴。順著裴寂示意的方向看去,李淵看到了一直沉默的李言慶。

“養真!”

“臣在。”

李言慶睜開眼,忙上前一步行禮。

“你素以足智多謀而著稱,今日為何一言不發?”

李言慶看了看殿上的文武大臣,笑道:“陛下,臣並非一言不發,而是在聆聽諸位大人的意見。”

“哦?”

“其實,諸位大人的意思都是好的,是為陛下著想,是為我大唐萬世基業著想。”

殿上群臣的臉色,頓時舒展許多。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李言慶的身上,臉上還流露出鼓勵的笑容。

“臣剛才聽諸位大人的爭論,其實無非就是擔心突厥人藉此生事,趁機出兵中原…… 大人們的考慮很周詳,想法也不錯。不過臣以為,大人們恐怕過於謹慎。突厥? 呵呵,其實並不足為慮。”

李淵頓時來了興趣,“養真。那你說說看,突厥如何不足為慮。”

“突厥人很強,但並非不可戰勝。

早年間有陳湯直搗黃龍,言‘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後有長孫大將軍合縱連橫,使得啟民可汗俯稱臣。如今,我皇登基不久,中原大戰方息,的確有些贏弱。可贏弱,卻不是向突厥人低頭的藉口…… 以臣看來,突厥有十不戰,陛下無需過慮。”

“十不戰?”

李言慶直起身子,正色道:“陛下,突厥處羅可汗方故,阿史那咄苾雖登上王位,但根基並不穩固。且不說阿史那咄吉和阿史那俟利弗的子嗣未必服氣,就連那啟民可汗的兄弟們,又有幾個是真心臣服咄苾?此為突厥一不敢戰……

其二,咄苾之所以派出使團,真的是想要幫助蕭隋嗎?

恐怕他也是想拖延時間,使中原處於分裂,從而獲得喘息之機。所以,他目前的戰力,並不強橫。

其三,大業年間盜賊橫行,突厥在其中投入許多。

然則隨著各路反賊紛紛滅亡,突厥諸多投入,只怕也難以收回。如此一來,突厥內部,必然會有分歧。

其四,秦王柏壁之戰,大敗劉武周。

趙王朔方之戰,打得梁師都潰敗千里。若說突厥對陛下沒有畏懼,那絕無可能。他既有畏懼,恐不敢輕易開戰。

其五……”

立政殿裡迴盪著李言慶洪亮的聲音,一條條的陳述,令文武群臣的情緒漸漸平穩。

而李淵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不時點頭予以認可。

“河南王,那依你所言,就無需擔心突厥嘍?”

刑部尚書劉政會問道。

李言慶笑了笑,“劉尚書,本王雖說突厥有十不戰,確並未說突厥一定不會戰。

有道是,人無殺虎之心,須防虎有傷人之意。

陛下,臣的意思是,突厥,不可不防,但也無需太過於擔心。臣有一計,無需動用國力,即可令突厥陷入混亂。”

“養真,細細說來。”

“昔年本王恩師,前朝左驍衛大將軍長孫晟,曾言草原之民,貌合神離。各部落皆有私心,可令其不斷爭鬥,削弱其實力。突厥目前是阿史那咄苾當政,卻並非所有人都聽命。臣聽說,薛延陀部就對其頗有敵意,其他各部,也多是迫於壓力。

陛下可命人出使草原,挑動各部落的關係,令其陷入爭鬥。

同時,再擇一驍將出鎮靈州,督朔北兵馬,即可安然無憂…… 臣舉薦一人,前朝紫金光祿大夫裴世矩,曾出使西域,令吐谷渾大敗。今陛下亦可令此人再往西域,聯合西域各國兵馬,牽制突厥兵力。如此一來,陛下可集中精神,消滅蕭隋。”

裴世矩?

立政殿眾人,立刻又騷動起來。

就連李淵,也不禁微微蹙眉…… 這個裴世矩,口碑似乎不太好啊!

“養真,那你以為誰可出鎮靈州?”

李建成突然站出來道:“父皇,若言善戰者,非養真莫屬。

養真身經百戰,足智多謀。若由他出鎮靈州,則北方異族,絕難成就什麼氣候。”

李玄霸驀地抬起頭來。

李淵蹙眉更緊,有些猶豫。

而這時候,李言慶卻說:“陛下,非是臣不願去,實臣對突厥了解不多,冒然前往,只怕適得其反…… 臣以為,趙王勇武絕倫,曾追殺梁師都千里,令突厥人聞風喪膽。若有趙王出鎮靈州,陛下定然高枕無憂…… 不過,漠北廣袤,趙王一人恐怕難以顧全。臣再舉薦一人,秦王帳下李靖,可以擔當重任。趙王與李靖聯手鎮朔北,突厥定不敢南下半步。”

“李靖?”

李淵不禁陷入沉思。

李玄霸偷偷的朝李言慶點點頭,而後又閉上眼睛,神遊物外。

李建成疑惑的看著李言慶,卻見李言慶朝他笑了笑,似乎是告訴他,不要擔心。

李淵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就依養真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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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四章  平南十策


從立政殿出來,已近子時。

入夜後一場大雨,驅散了長安連日來的燥熱。眼見立秋,這大雨過後的長安,有了一絲絲涼爽之意。

李言慶正準備離開,忽聽身後有人呼喚:“養真,留步!”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只見李建成從大殿裡快步走出來,笑呵呵的說:“養真,你可真難請啊…… 為兄幾次在府中設宴,你都未能前去。等忙完了這一段,你可萬不能再推辭了!”

這也是李言慶抵達長安之後,第一次和李建成面對面的正面接觸。

從他探聽來的消息,以及平日裡對李建成的觀察來看,李建成絕非史書上說的那種昏庸無能之輩,甚至在某些方面,李建成的能力遠非李世民可以比擬。無論是接人待物,還是處理政務,都非常成熟,而且還具有非凡的魄力。

兩日爭論,李淵也很疲乏。

在決定採納了李言慶的主意之後,李淵就吩咐李建成負責執行。

言慶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哈,你這傢伙……”

李建成用力的拍了拍李言慶的肩膀,突然壓低聲音道:“據我所知,李靖是二郎的人。”

“小王知道。”

“那你為何還要舉薦他出任宥州行軍總管?”

宥州,在秦長城以北,在古時稱之為朔方。李言慶環視四周,見沒有其他人,低聲道:“太子,你以為以趙王之性情,其他人能與他合拍嗎?而且李靖這個人,不僅兵法出眾,更智慧過人。此人留在長安,只怕對太子,沒有什麼好處。”

眾所周知,李世民的謀主是王通。

李建成也知道李靖,但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李靖是一員武將。

李靖本身也的確長於武事,祖傳刀法,頗有勇力。

但聽李言慶這番言語,李建成不禁一怔,難道說,二郎真正的謀主,是這個李靖?

“李靖在長安,太子必受襟肘。”

“若如此…… 讓他離開長安,倒也不差。

只是給他一個宥州行軍總管,是不是有些過了?”

從這一句話裡,言慶敏銳的覺察到了李建成的一個軟肋。

說白一點,就是有些小氣。好像是要把所有的官位,都攥在他的手中,而不願施予旁人。

“區區一個宥州總管,終究還是在靈州都督府治下。

趙王出任靈州都督,才可以使二郎心安。同樣,李靖出宥州,想必也符合二郎心意。”

李建成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也好,若逼迫太甚,說不得會適得其反。”

言慶一笑,“如此小王先行告退。

太子可多留意幽州,想來李藝低頭,也就在這幾日的光景,到時候莫被搶了先手。”

“多謝養真提醒!”

李建成目送李言慶離去,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

小時候,他和李世民關係挺好。李世民也非常尊敬他,堪稱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典範,甚至在太原起兵之初,兩人還是親密無間。

然而隨著李世民執掌兵馬,特別是在太子之位確立,自己失去兵權之後,兩人就漸漸疏遠。

這其中,有李建成自己的原因,但同樣也有李世民的緣故。

帝王之家無親情!

李建成已深深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他嘆了口氣,仰望蒼穹:二郎,莫怪哥哥心狠手辣。若你能遠離小人,說不得你我,還能重做兄弟吧!



第二天,李淵在李建成的勸說下,解除了對李世民的圈禁。

不過他沒有召見李世民,只是下詔勸慰兩句。說實話,李淵也不知道該如何與李世民見面。

他知道,幽州的事情和李世民無關,可種種情況表明,除了李世民之外,似乎無人有這種能力。李言慶雖然也有嫌疑,但相比之下,李世民的嫌疑似乎更大。

“什麼?”

秦王府中,李世民驚呼一聲,長身而起。

“藥師被任命宥州總管?三郎也要去靈州?”

王通苦笑點頭,“昨日宮中發出敕令,敕趙王前往靈州,組建靈州都督府,節制漠北五州之地…… 藥師也接到了詔令,被封為宥州總管,今日被兵部召喚訓話。”

李靖被調走了!

李世民這心裡,難免一陣恐慌。

秦王府中,智謀之士不少,王通也好,劉文靜也罷,都足智多謀。

可是相比較之下,李世民更倚重李靖。

李靖文武雙全,而且思路極為敏捷,常常與李世民不謀而合。所以,從表面上看,王通是李世民的第一謀主,但實際上,李世民對李靖的倚重,絲毫不遜色於王通。

這時候,門外有親衛禀報,說是李靖回來了!

李世民連忙讓李靖過來,親手奉上一杯茶水後問道:“藥師,兵部如何說?”

“陛下敕令,命臣十日之內,必須趕赴宥州。

剛才臣在兵部見到了趙王,聽他說,他不日就要前往靈州,一時間恐怕無法和殿下道別。”

“這好端端,怎會讓你出鎮宵州?”

李世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李玄霸的情況,他知道自己這個兄弟,並不喜歡長安的氣氛。當初被任命統領北衙,也是被自己強逼上去。骨子裡,李玄霸更喜歡鐵馬金戈,征戰疆場,享受那戰鬥的樂趣。

而且現在自己和太子矛盾不斷加劇,作為兄弟的李玄霸夾在裡面,怕也不舒服。

可是李靖……

李靖輕聲道:“殿下,看起來是有人不願意讓臣留在長安,為殿下效力。”

“孤知道是誰!”

李世民突然笑了,“養真果真有識人之明。

一下子就看出了藥師對孤的重要…… 本來,孤還打算讓你主持江南之戰。可現在看來,只怕是…… 不過這樣也好,你且去宥州,待避過風頭之後,孤會設法讓你回來。”

李靖沉默不語,喝了一口茶水,抬起頭來。

“殿下,襲擊突厥使團的兇手,必須要查清楚。”

“孤明白。”

“臣這兩日怕是要準備出行,難有時間再來拜會殿下。殿下需謹慎,要設法控制住天策府眾人,切莫再生事端。另外,昨日尉遲寶林三兄弟攻擊河南王府,怕也是一樁麻煩事。讓他繼續留在長安,並無好處,不如讓他跟著我,前往宥州。”

李世民想了想,點頭答應。

“還有秦用,他也不適合在逗留長安,一同隨我前去宥州吧。”

李世民撓撓頭,心裡頗有些不捨。

秦用雖然性子有些暴躁,有些魯莽,但卻忠心耿耿。他那一身武力,可以給自己很多幫助。只是他招惹了李言慶,就算李言慶不追究,這朝堂裡也不會放過他。

畢竟,衝擊王府,令宗室顏面無存。

這已不單單是李言慶一個人的事情,甚至已牽扯到整個宗室的顏面。

“殿下,臣走之後,殿下還需設法將河南王趕出長安。”

“啊?”

想當初,李靖曾建議李世民,讓李言慶到長安來。這才半年的時間,李言慶到長安,也不過一個月而已,李靖就改變了主意。但仔細想想,李言慶到長安之後,雖然顯得很低調,可是對李世民而言,依舊是一大威脅。

李世民也好,李靖也罷,堅信伏擊突厥使團的人,就是李言慶。

雖然不清楚李言慶調動的是何方人馬,用的是什麼手段。可這主謀,非言慶莫屬。

“這個……恐怕不太容易。”

李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本奏摺。

“臣本來準備在陛下決定向江南用兵的時候,為殿下呈獻此策。

可現在看來…… 殿下,這是臣謀劃出平南十策。一俟陛下決意用兵,殿下可呈上此書。”

“藥師……”

李世民鼻子一酸,話到嘴邊,卻不出聲音。

“殿下有王先生輔佐,可保一時無憂。

只要殿下凡事能和王先生多商議,遲早可以東山再起。但是,李言慶絕不可留在長安,此人心狠手辣,而且膽大包天。他在長安一日,殿下就難平穩發展……

臣有一計,雖不在平南十策之中,卻又與平南十策,休戚相關。”

李世民聞聽,立刻坐直了身子。

“願聞藥師高見。”

李靖道:“平南,需定荊襄,以掐斷蕭隋與後梁之聯絡。

但只如此,恐怕還不足以阻擋蕭隋…… 蕭隋既然可以遊說突厥,以使朝廷尾難顧。殿下也可以令蕭隋尾難顧,派人遊說嶺南馮盎,使嶺南出兵,則事半功倍。”

李世民聞聽,下意識瞇起雙眸。

從眼縫中閃過一抹寒光,他抬起頭笑道:“聽說河南王與嶺南馮氏頗有交情,當年高句麗之戰時,他曾解救馮家子弟脫離險境…… 說起來,他豈非最為合適?”

李靖頓時笑了,連連點頭。

李世民拉著李靖的手道:“藥師啊,你這一去,孤如失臂膀!”

“殿下莫要難過,李靖雖在宥州,依然會關注長安。

殿下需牢記,切不可使平南之戰落入他人之手。否則,殿下必將錯失良機啊!”

李世民,眼中含淚,用力搖了搖李靖的手。

兩人又商談了一陣子,李靖這才告辭。

李世民一直把李靖送出大門,在臨上馬的時候,李靖突然壓低聲音道:“殿下,請多留意趙王。”

李世民一怔,驟然抬頭,眼中流露出一抹驚駭之色。

李靖沒有再多說什麼,翻身上馬,揚鞭催馬離去。只留下李世民一人呆立在台階上,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李靖最後那一句警告。

玄霸嗎?

這關中大地,能神不知鬼不覺調動數千兵馬者,除太子和李世民自己之外,似乎還有一個李玄霸。

一直以來,自己好像都忽視了李玄霸。

總以為玄霸會緊跟自己的腳步…… 可是,李建成同樣是玄霸的兄長,而且還是太子!

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低聲呢喃:三郎,莫非真的是你嗎?

如若玄霸歸附太子,那豈不是說自己再無機會?李世民越想越覺得害怕,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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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五章  且行且珍重

武德三年,初秋。

酷熱的夏天終於過去,但秋老虎依然肆虐。從終南山吹來的風,帶著些許秋意,可依然無法掩去殘留的暑氣。不過相比起酷暑時節的炎熱,此時的長安,已有幾分秋高氣爽的味道。

隆慶湖畔的垂柳,依然翠綠。

高臥在竹樓裡,可以一覽園中秋意。

房玄齡悠悠然發出一聲長嘆,頗為閒散的坐下,兩腿伸直,全無半點儒雅風采。

頷下美髯,隨微風而動,他飲了一口石芽香茗,臉上流露出幾分慵懶之色。

“真懷念啊!”

“懷念什麼?”

李言慶和房玄齡並排而坐,好奇的問道。

“當然是往昔的悠閒。”

言慶一笑,“其實你現在還是有機會重享這份悠閒。”

“難嘍!”

房玄齡嘆了一口氣,“明日我就要回去了。”

李言慶沒有開口,目光凝視園中小徑,似在沉思。

房玄齡坐直了身子,輕聲問道:“養真,以江南如今之勢態,可抵擋李唐多少時日?”

李言慶看了房玄齡一眼,驀地笑了。

“若我統軍,半載可橫掃江南。”

“半載?”

“老房,如今大勢,太后以一介女流支撐到現在,已算是了得。

少帝雖有張氏輔佐,內有你房氏一門,外有堯君素、杜伏威、謝映登皆驍勇善戰,卻終究還是有些弱了…… 哪怕你們吞併了蕭銑,也不可能抵擋住李唐大軍。

且不說後梁內部,派系重重。

董景珍之流擁兵自重,連蕭銑也調派不得。蕭銑臣服,卻不意味著董景珍之流也會低頭。如果陛下還沒有下定決心,容你們有個三五年喘息之機,說不得南北尚有一戰之力。但現在…… 老房,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同意議和嗎?一旦議和,勢必再現南北分裂局面,到時候戰火連天,苦的還是黎民蒼生,實非我所願。”

房玄齡不由得沉默了!

李言慶也沒有再開口,而是靜靜的喝著茶,看著園中秋色。

隋唐之亂,其實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次東西對峙。此時的南方,還沒有宋明時的富庶,所謂兩湖熟,天下足的情況更未曾出現…… 南方,遠非關中對手。

若說真正的江南開發,應該是在兩宋時期。

此時的南方,兩湖還比較荒涼,兩廣更是一片蠻荒。

所謂的江南富庶,也僅僅只局限於後世的江蘇地區,甚至連浙江都還未曾開發。

而且,正如言慶所說的那樣,蕭太后以一介女流,做到現在的程度,已實屬不易。

蕭太后活著,一切尚安好。若蕭太后故去,則蕭隋必然大亂。

其實,房玄齡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他現在騎虎難下。歷史上,房彥謙並沒有得到過楊廣的重用,所以也就給了房玄齡更大的回旋餘地。而現在,隨著房彥謙命運軌跡的改變,房玄齡的命運,也隨之發生巨大的變化。房氏父子留守丹陽,失去了投靠李淵的最佳時機。

房玄齡現在即便有心,也不得不跟隨蕭隋,一路走下去……

“養真,你會統軍嗎?”

房玄齡突然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李言慶不由得笑起來,眼中不自覺也流露出許多迷茫。

李淵,會讓他再掌兵權嗎?

他自己也不確定!

可以肯定的是,經過樂壽縣偷襲突厥使團一事之後,李淵雖然依舊表現出對他的寵愛,卻又有些疏遠。畢竟,突厥使團被襲,最大的嫌疑人,除了李世民,就是李言慶。這兩人都屬於鷹派的代表,對於突厥人的敵意,遠甚於其他人。

可實際上呢?

這件事,也的確是出自李言慶的謀劃。

不過和李言慶合作的人,不是李世民,而是李玄霸。

隱隱約約,李言慶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外表憨厚老實的李玄霸,遠非野史中所說的那個傻小子李元霸。表面上,李玄霸只有王君可和梁師泰兩大助手,可實際上,他手中似乎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底牌。就比如這次襲擊突厥使團,李言慶更加肯定,李玄霸絕非等閒。

用李玄霸的話說,他討厭在長安的勾心鬥角。

大哥也好,二哥也罷,都是他的兄長。和李元吉不同,他實在不想參與其中。

可他真實的想法,又是如何?

李言慶現在,還沒有猜透……

“養真,養真?”

“啊!”

李言慶回過神來,向房玄齡看去。

“怎麼,大名鼎鼎的半緣君,李無敵,堂堂河南王,似乎有很多煩心事啊!”

言慶不由得苦笑一聲,沒有接房玄齡的這個話茬。

“剛才想事情有些出神,叫我有何事?”

房玄齡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在我出使長安之前,太后曾把我單獨叫去,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言慶歪著頭,“什麼話?”

呼……

房玄齡長出一口氣,輕聲說:“本來我是不想說的,可從目前看來,江南遲早一戰。

太后請教你,若事不可為,可降否?”

看得出來,房玄齡問出這一句話,頗有些不太情願。

李言慶也是一怔,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蕭太后那風姿綽約之態。當年,蕭太后對他青睞有加,而今,自己雖然已背離隋室,可蕭太后似乎仍然對他保留信任。

心中一蕩:如果當初不是父親的關係,自己真的會投靠李唐嗎?

李言慶這心裡,不免有幾分糾結。

沉吟片刻,他輕聲道:“太后可降,房兄可降,唯張氏與隋帝不可降。”

“為何?”

“君不聞恭帝之殤?”

恭帝,也就是隋恭帝,代王楊侑。

他禪位之後,便幽居義寧坊。然則武德二年時,突然病故,年僅十六,比皇秦主還小。

對外說是重病纏身,可實際上呢?

至少李言慶並不相信! 一個活潑少年,怎可能說死就死了呢?

房玄齡不由得沉默,許久之後又問:“何故張氏降不得?”

“仲堅天縱之才,張氏雄霸江南。

老房,長安已可以容得下落魄豪門,卻無法容得下一個可以影響半壁江山的強盛世族。

張氏若降,勢必遭遇打壓。以仲堅大哥的性情,怕是受不得這種委曲。到時候一旦反覆,必然是滅門之禍…… 老房,這番話出我口,入你耳,在外面我絕不會承認。”

房玄齡頓時笑了!

“若你呢?容得下仲堅否?”

李言慶抬頭凝視房玄齡許久,搖搖頭說:“容不得!”

“我明白了……”

“老房,其實這天下大得很。

中原一統,勢在必行,非任何人可以阻擋。太后雖有權謀,可惜不過女流,難以力挽狂瀾…… 對了,張家船塢現在是何等狀況?我有一件禮物,想請你轉交張大哥。”

“什麼禮物?”

李言慶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走進竹樓。

房玄齡沒有跟進去,不過心裡面,卻充滿了好奇。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言慶拿著一個捲軸就走了出來。捲軸長約一百五十公分,展開來,足有兩米長。把在兩根廊柱上掛好,李言慶手指捲軸,輕聲道:“這是中原!”

房玄齡倒吸一口涼氣,呼的站起身來。

這捲軸,是一幅地圖……

不過房玄齡可以肯定,他從未見過這種地圖。

原以為,中原已經足夠大,可是在地圖上,卻顯得那麼渺小。

李言慶也懶得理睬房玄齡的反應,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笑道:“你看,這就是長安。

長安很大,可實際上呢,卻很小。

中原很大,但是與整個天下相比,卻只是一隅……

這裡,有一個國家,昔日名為大秦,也叫羅馬帝國,不過如今已衰敗,變得四分五裂;這裡,名為埃及,有著與中原同樣悠久的文化。再看這裡,叫做大洋洲,如今還是一片蠻荒…… 還有這裡,這裡……”

李言慶滔滔不絕,絲毫不在意房玄齡那一臉驚愕之狀。

這是一幅他手工繪製而成的世界地圖,不過非常簡陋,只是一個大概。

言慶說完之後,把地圖重又收好,遞給了房玄齡。

“回去後,把它給張大哥。

我相信,張大哥一定可以做出最終的選擇…… 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死戰,亦或者退一步開闊天空?都在他一念之間。代我回禀太后,我沒有完成當年的承諾,但我所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他日我兵臨城下之時,還請太后恕我冒犯之罪。”

自從易幟以後,言慶一直在思索著,如何面對蕭太后。

可以肯定的是,李唐和蕭太后遲早會有一戰,到那時候,他又該如何選擇呢?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至於房玄齡?

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李言慶不知道。但他相信,以房氏父子之能,一定會做出最為正確的選擇吧……

房玄齡接過了地圖,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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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三年秋,燕郡王李藝在李淵極為強勢的姿態下,最終同意退出幽州。

隨後,李淵封李藝為天節大將軍,將義寧坊賜予李藝名下。少子李成,則被封為東宮右衛率,官秩正四品。

李成,年僅二十二,與李世民、李言慶同齡。

槍馬嫻熟,殺法驍勇,在幽州享有赫赫聲名……

詔令發出之後,李建成喜出望外。他麾下謀士眾多,但比之秦王,卻少了幾分武力的威懾。

李成加入東宮,也使得李建成的實力立刻暴漲。

而李淵隨後又下詔,在綏州以北,置銀州。封李藝為銀州總管,協同李玄霸,鎮守漠北。

辛文禮被封為幽州刺史,兼總管之職。

同月,杜如晦再次被接受詔令,從滄州被調往薊州行軍總管。

這薊州,在幽州東北。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薊州無疑是一個苦寒之地,比之滄州還要低一個級別。而且,杜如晦駐守薊州的話,將直面契丹、靺鞨、乃至於高句麗的攻擊。說句不好聽的話,杜如晦被派到薊州,有些近似於流放。那是個凶險之所,隨時面臨戰事。

如果說,幽州是前線的話,那麼薊州無疑就是第一線。

李淵在流放了杜如晦之後,又立刻下詔,將王伏寶和羅士信兩人調往薊州。

至雄武、靜塞兩折衝府,王伏寶為雄武將軍,羅士信為靜塞將軍,協助杜如晦。

在仲秋到來之前,李淵再次出詔令,封劉黑闥為薊門將軍,駐守居庸關。

至此,李淵在做好了對突厥的防禦同時,也順勢把李言慶留在河洛地區的部下,抽調一空,從而使屈突通順理成章,將洛陽、鄭州等地,牢牢的把持在手中……


中秋,月圓。

李言慶坐在園中賞月,兩腿上分別坐著兩個女兒。

裴翠雲和毛小念,在中秋到來之際,抵達長安。數月不見,一家人終於獲得團圓。

隨裴翠雲毛小念一同前來的,還有雄闊海、馬周。

自從徐世績駐守黎陽後,馬周就一直在徐世績帳下效力。此次,他奉命前來拜會李言慶。

“王爺,陛下似乎對你很不滿啊!”

長孫無忌笑呵呵的說道:“老杜純粹是受了城門之災,滄州尚未坐穩,就被發配到了薊州。”

言慶微微一笑,並不辯解。

馬周輕聲道:“王爺,徐總管對此,非常不快。”

李言慶道:“聖上做出這等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你回去後告訴世績,讓他安心練兵,休要理會長安的事情…… 克明去薊州,也未必是一樁壞事。至少他手中還握有兩個折衝府,王伏寶和羅士信,也都是自己人。”

“可是……”

馬周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長孫無忌冷笑一聲,“用養真的話說,陛下這一招叫做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嘿嘿,現在巴掌打過了,這甜棗估計就快要送過來了。”

“無忌,休得胡言!”

李言慶突然冷叱一聲,長孫無忌立刻閉上了嘴巴。

“這裡都是自己人,你說話放肆些倒無所謂。可若成了習慣,遲早必有殺身之禍。”

長孫無忌一吐舌頭,從言慶腿上抱起李玉真。

玉真卻好像和無忌的氣場不合,一離開言慶,立刻咿咿呀呀的張開手臂,想要回到言慶的懷抱。

李言慶笑著,把玉真搶回來,抱在懷中。

他對馬周說:“等過了節,回去告訴世績。

就說,時機尚未成熟,讓他不可輕舉妄動…… 本王在長安一切安好,休要掛念。”

說起來,馬周師出麒麟館,身上有著無法抹滅的麒麟館烙印。

這也是李言慶的心腹,李言慶說起話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掩飾。

馬周點頭,答應了下來。

而李言慶卻抬起頭,彷彿自言自語一樣的說:“到如今地步,想來二郎也該出手了!”

這句話說的很突然,馬周聽不明白。

但長孫無忌卻是眼睛一亮,下意識的點點頭,“太子聲勢越來越大,秦王若再不出手,怕就要來不及了……”

什麼出手?

什麼來不及?

馬周愕然看著李言慶和長孫無忌,臉上露出一派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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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六章  未雨綢繆


突厥人終於做出了反應!

頡利可汗非常生氣…… 但由於他的可汗位還不牢固,所以也不敢冒然發動攻擊。

只是,隨著中原動盪,此消彼長之下,突厥人似乎變得強橫起來。

頡利可汗下令,集結草原大軍,向南推進一百里。按照頡利可汗的想法,李淵會因此而感到惶恐。可沒想到的是,突厥大軍尚未開拔,靈州大都督李玄霸立刻下令,命李靖揮軍北上,推進足足百里之地,並擺出一副決戰姿態,毫不示弱。

面對如此強橫的李玄霸,頡利可汗似乎也有些畏懼了……

“李三郎果然強硬啊!”

李言慶得知消息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竇奉節忍不住開口問道:“趙王如此行動,就不怕激怒阿史那咄苾嗎?”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古人誠不欺我。”

“反動派,紙老虎?”

竇奉節愕然看著李言慶,“這又是哪位古人所言?”

“哦…… 一位姓毛的古人!”

李言慶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打了個哈哈,把話題岔開。

房玄齡回轉蘇州了!

對言慶而言,並沒有任何影響。

李淵依然表現的很冷漠,李建成照樣是很熱情。

朝堂裡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和李言慶隔絕。雖然每天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得知朝廷的舉措。但李言慶卻沒有參與其中的機會。甚至在討論推行租庸調的稅法時,也只是簡單的詢問了一下李言慶的意見。除此之外,宮中很少與言慶主動聯絡。

長安,未來的世界中心。

但對於言慶來說,卻是一個極為陌生的世界。

在這裡,他並沒有太多的朋友,也沒有似當年在洛陽那邊一言九鼎似地權勢。

許多人都覺得,李淵有些過分了。

好歹李言慶也是士林領袖,而且戰功顯赫。

如果他七老八十也就罷了,可言慶不過二十二而已,這樣閒置起來,未免可惜。

但誰又願意冒險,為他求情呢?

八月,李淵下詔,封裴世矩為郡公,禮部侍郎,紫金光祿大夫,再次踏上出使西域的征途。

裴世矩自武德二年宣布歸附李唐,一直沒有獲得覲見李淵的資格。

所以,裴世矩返回聞喜老家,表現出一派與世無爭的模樣,甚至不和任何人聯繫。

然而時隔一年,他再次獲得重用。

誰都知道,如果裴世矩能再一次打通西域之路,回到長安後,必然會獲得重用。

可誰又知道,這裴世矩的復起,卻是出於言慶的推薦?

李言慶也表現的很灑脫,李淵不召見他,他也不著急。每天或是在王府中調教萬勝軍,或是叫上竇奉節,帶著長孫無忌出門閒逛。短短時間,他把長安倒是逛了個遍。對於一些特色之所,李言慶甚至比許多長安本地人,還要了解熟悉。

此時,他正坐在西市的一家酒肆中,和竇奉節飲酒。

竇奉節官拜駙馬都尉,本來並沒有什麼實權。在李淵的幾個女婿裡面,他或許是混的最差的一個。不過隨著李玄霸出任靈州大都督,竇奉節時來運轉,執掌北衙禁軍。

不過無論是從能力,還是從性格而言,李言慶都不太贊成竇奉節擔當這麼一個職務。

竇奉節的性子有點軟,如何能鎮得住北衙那些元從老兵?

李玄霸擁有無與倫比的武力。自太原起兵之後,斬將奪旗,或許沒有李世民那般顯赫,卻一樣能夠震懾那些個驕兵悍將。再者,李玄霸皇子的身份,也非竇奉節可以比擬。

只是挑過來選過去,能知兵事,讓李淵放心,而且無欲無求者,似乎只有一個,竇奉節。

竇家也贊同竇奉節出任北衙統軍。

而在李淵心裡,這也是交好竇軌,令岷蜀穩定的手段。

畢竟竇軌在岷蜀多年,威望甚高。竇軌能死心塌地,則直接關係到西南的穩定。

在這一點上,李淵明白,李建成明白,李世民同樣明白。

所以當李淵任命竇奉節出掌北衙的時候,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竇奉節為李言慶滿上一杯酒,笑呵呵的說:“養真,來長安以後,過得可習慣嗎?”

李言慶心裡一動,凝視竇奉節。

“奉節,怪不得突然要找我喝酒,你可是滴酒不沾啊…… 好啦,休的囉唆,你又是聽誰的主意?”

“這個……”

竇奉節不禁臉一紅,撓撓頭有些尷尬的笑了。

一晃十餘年,奉節和當年在竇家學舍時,似乎並無太大分別。

“是三姐!”

“平陽公主?”

竇奉節點頭,輕聲道:“三姐托永嘉拜託我問你,若江淮戰事起,當用何人為帥。”

竇奉節不是一個優秀的說客,而且在李言慶面前,他也不想用那些手段。

“聽說前些日子,秦王曾與陛下密談許久,言江南戰事。”他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點了一句,令言慶茅塞頓開。前段時間,李建成得了李藝的支持以後,實力驟增。

而李言慶斬斷了李世民一臂,也使得李世民實力銳減。

王通是個優秀的參謀,卻不是一個出色的謀主。李靖被調走,對李世民而言,損失巨大。

歷史上,李世民坐擁房玄齡和杜如晦,李靖自然不會彰顯。

而今,房玄齡還是對手,而杜如晦被發配去了薊州,李靖自然就順勢而起,在李世民身邊站穩了腳跟。

至於那凌煙閣上的第一位,長孫輔機,現如今還在言慶身邊,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言慶早就知道,李世民不會束手就縛。

野心這種玩意兒,一旦生出,就很難消除。哪怕李淵現在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也無法消除李世民的野心。更何況,天策府尚有諸多大將,實力未必輸於李建成。此等情況下,李世民就算不想鬥,也騎虎難下。畢竟許多人,都在仰他鼻息,怎可能說收手,就收手呢?

不過,對李世民而言,權力是一種野心。

但對於李淵來說,權力則充滿了誘惑。享受了權力的滋味之後,就很難放手。他年紀正好,豈能輕易放權?只是太子身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同時還有世冑的推波助瀾。李淵也不願意看到,太子威脅到自己的權力。

平衡,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必須學會的手段。

於是李世民的天策府,又出現了生機!

現在,李世民準備出手了……

但他出手的時候,必須要考慮到一個人,那就是李言慶。

言慶略一猜想,就得出了其中的結論:江南之戰已經拉開了序幕,李淵準備對江南二蕭動手了!

對江南二蕭開戰,就必須要推出一位統帥。

毫無疑問,李世民想要奪取江南之戰的功勞。只是李建成未必會就這樣輕易的放手,等到二人在朝堂上博弈的時候,李言慶的意見,勢必會產生巨大的作用。

平陽公主素與李世民交好,自然希望李世民可以出人頭地。

言慶沉吟片玄。問道:“那平陽公主,又是什麼意思?”

“三姐的意思是,希望你站在秦王一邊。”

“可以!”

李言慶抬起頭,呵呵笑道。

“你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又有什麼用處?”

言慶笑道:“陛下已經一個多月未曾召見我,這個時候,誰又會真的在意我的意見?”

“養真,陛下不是不召見你,而是……”

“好啦好啦!”

李言慶擺手笑道:“我知道陛下的心思,你無需勸說我。不過,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長安如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激湧。我不認為你在這時候確定立場是一個好主意。太子也好,秦王也罷,你切莫參與其中。你要記住,你是陛下的臣子。”

竇奉節悚然而驚,到吸一口涼氣。

他鄭重的點點頭,敬了李言慶一杯酒。

“那我該如何回復三姐?”

“你就說…… 女人家,休要多事。”

“啊?”

竇奉節被言慶這句話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這長安人誰不知道,李雲秀,平陽公主是李淵最為寵愛的女兒,也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人。且不說別的,當年李淵定鼎關中時,李雲秀征戰關中,同樣有著顯赫功勳。

即便是李建成見到她,也會客氣三分。

而且李雲秀雖是女兒身,但性情卻極為豪爽。

公主府門前訪客不絕,長安士子文人,有許多都曾是公主府的座上客,誰敢不給她面子?

可是李言慶,還真就是不給她半點顏面……

言慶喝了一口酒,目光凝注於窗外。他和李雲秀說實在的並無半點恩怨,甚至李雲秀和裴翠雲,還是要好的姐妹。可偏偏不知是什麼原因,李雲秀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李雲秀。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氣場不合,天生的不對頭。李言慶不喜歡李雲秀摻和政事,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罷,這是一場男人間的戰爭,一個女人摻和在裡面,又算是哪門子事情?李言慶甚至認為,如果沒有李雲秀在裡面的摻和,說不定李世民也不會產生那麼巨大的野心。可正是因為她在其中攪和……

歷史上說,平陽公主死得很早,但卻未說明死因。

李言慶甚至不無惡意的猜想,李雲秀之死,是因為發現由於她的存在,使得李建成和李世民水火不容,而抑鬱致死。不過,這都是猜想,李言慶也說不清楚。

平陽公主死於何時?

言慶已經記不清了!

不過依稀記得,平陽公主死後,就出現了玄武門之變。

而玄武門之變,則發生於武德九年!

李言慶驚愕的發現,如今已經是武德三年秋。也就是說,再有六年時間,就會發生玄武門之變,李二也由此變成了唐太宗。那麼自己的時間,似乎越來越少……

“奉節!”

“恩?”

“你知不知道,一個名叫常何的人?”

竇奉節一怔,沉思片刻後搖搖頭說:“這個名字,我還真沒有聽說過。

怎麼,你想找這個人的麻煩嗎?只要他是在北衙之中,我一定可以找到此人。”

記憶裡,常何是鎮守玄武門。

但這個人似乎是太子的人,可在玄武門之變時,卻沒有出現。也正是因為這個常何,李建成和李元吉才會毫無防備的前往玄武門,以至於被李世民伏擊所殺。

而後,李世民登基,常何似乎也受到了重用。

言慶想了想,搖搖頭道:“奉節,幫我個忙,好嗎?”

“哈,你說這麼客氣作甚?有什麼需要我出力,但說無妨。”

“如果有一天。這個常何出任玄武門手腳,無論我是否在長安,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竇奉節一怔,脫口而出道:“怎麼,你準備離開長安?”

言慶微微笑道:“非是我要離開長安,而是我離開長安的話,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竇奉節有些聽不太明白,疑惑的撓了撓頭。

李言慶也不擔心,因為他知道,竇奉節雖然性子懦弱,卻是個守得住秘密的人。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竇奉節對言慶,絕對是言聽計從。

甚至連竇軌都說,竇奉節或許會不聽他的調派,但一定會聽從李言慶的指揮。

不過這些話,只是竇軌私下裡說出,並無太多人知道。

“你性子太柔和,在北衙,只怕是難以坐穩。

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如果你能把他調過去,大可無需擔心北衙百騎的驕兵悍將。”

“誰?”

“還記得薛大眼嗎?”

“你是說…… 薛萬徹?”

言慶點點頭,“河北之戰結束以後,老薛一直沒有做出安排。

那傢伙幾次來信和我抱怨,而我也覺得,把他留在河北,的確是有些可惜了!這傢伙同樣是從太原起兵的元從將領,而且武藝高強。其父薛大將軍,年事已高,在朝中聲望卓著。你可以把他調過來,有他在,那些驕兵悍將又算的什麼?”

竇奉節聞聽,不由得連連點頭。

薛萬徹是個暴力狂,而且性子驕橫,不過對朋友,那是絕對沒話說。李言慶和他是朋友,竇奉節和他的關係也不錯。

北衙的百騎雖然驕橫,可是和薛萬徹一比,還真就算不得什麼。

“老薛,會同意嗎?”

畢竟薛萬徹如今也是獨鎮一方的角色,讓他回來當北衙司馬這品秩可就低了一階。

“放心吧,那傢伙不會有問題…… 還有,我府中有幾個家將,留在我身邊,有些可惜。你給我準備幾分告身,一併安排進去算了。唔,給他們一個校尉,足矣。”

北衙禁軍,等同於羽林軍。

一個校尉,到了地方上,絲毫不比一個折衝府的果毅都尉差。

若是換了旁人,這的確是一個麻煩。

可對於竇奉節而言,卻只是舉手之勞。

他執掌北衙,也需要有自己的班底。李言慶推薦過來的人,對竇奉節而言,就等同於自己人。

“這件事再容易不過…… 呵呵,說實話,你手底下的人,可都是悍將、驍將…… 你把他們送過來,那是在幫我,我有什麼不樂意?不過,你準備讓誰過來呢?

大黑子那形象,恐怕有些麻煩。”

竇奉節開口就想把言慶的四大家將要過來。

也難怪,言慶手下的四大家將,一個比一個凶悍。

如果能要過來的話,哪怕沒有薛萬徹,竇奉節也能在北衙挺胸抬頭。

言慶不由得笑了,連連擺手,“若我真把大黑子給你,只怕這朝堂上,立時會有人反對。

你莫要打大黑子他們的主意,我給你推薦的,是我的弟子…… 宋令文。此人是大郎推薦,年雖僅止十六,卻也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將來成就,不輸於大黑子。”

“你的學生?”

竇奉節連連點頭。

李言慶的學生,那定然不差。

弄不好文武雙全,能抵得上好大的事情。

“還有馬周,如今在世績那邊效力。那小子出身麒麟館,曾經是孔穎達他們的學生,而且還曾在徐文遠門下拜過師。留在世績那邊的確有些可惜,不如讓他在北衙磨練一番。我記得北衙官署有書記,他文辭華美,思路敏捷,最為合適。”

竇奉節認真記下了馬周和宋令文兩人的名字,並表示沒有任何問題。

兩人又喝了一會兒酒,便悠悠然分手而回。

在回去的路上,沈光緊走兩步,來到言慶的身旁。“王爺,剛才我去朱梅那邊,打聽了一下消息。”

“哦?”

“據朱梅說,那個毛小八現在不在長安。”

李言慶一蹙眉,“接著說!”

“從秦王府傳來消息,秦王命毛小八去了西域…… 據說在年初時,咱們還在洛陽那會兒,他就走了,至今沒有返回。不過,那傢伙的名頭確實響亮,在長安兩市,只要提起他的名字,一般的瑣事都可以解決…… 沒想到,這廝倒是個天生的江湖人。”

去西域了?

李言慶一怔之後,旋即明白過來。

只怕毛小八不是去西域辦事,而是想要躲避自己。

但他應該明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待他返回長安的時候,定會有所舉措。

而自己,如果不想和李世民在時候翻臉,還真就奈何他不得。

這個傢伙,還真是聰明!

李言慶想了想,突然冷笑一聲。

“柴公那邊的人,可曾派來?”

“陸陸續續已經到了二三十個…… 朱梅現在混得也頗為得意,眼見著就能成為團頭了。”

“命柴公繼續派人,告訴朱梅,勢必要將長安坊間掌控起來。

若需要錢帛,可直接與東市的唐人坊聯繫,百貫以下,可自由支取,無需通禀。”

沈光答應一聲,旋即退後。

李言慶一邊往回走,一邊思忖著日後的打算。

長安,的確很大。

然則對現在的李言慶而言,卻太小了一些……

一舉一動,都在李淵的關注下。更何況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會容他,隨意壯大。

可是,李淵能輕易放他離開嗎?

好不容易把一頭老虎困在籠子裡,如果換做是言慶自己,怕也不會輕易令其掙脫。

那麼,又該如何是好呢?

言慶一邊走,一邊沉吟。

不知不覺,一行人就返回王府。

沒等言慶下車,就見長孫無忌從王府中走出。

“養真,你總算回來了…… 我正準備出去找你。”

李言慶愕然道:“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不是家裡出事!”

長孫無忌搖頭道:“剛才安大將軍派人過來,說陛下敕令,命你一回來,即刻進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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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七章  郢州之變


看這架勢,就知道有大事發生。

仔細想想的話,就會發現,李言慶來到長安以後,雖然沒有任何實權,但每逢大事發生,李淵一定會讓他前去參加。從最開始的房玄齡,到後來的突厥使團。

由此可見,李淵並非真的要冷藏李言慶,而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去使用李言慶。

言慶也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

事實上,從王世充投降以後,他就發現這歷史已經變得亂七八糟。

蕭太后並沒有流落漠北,而是在張氏的支持下,建立了一個南方的小朝廷,其聲勢甚至比蕭銑的後梁還要強橫幾分;李世民的實力,也不如想像的那麼強大,至少就目前而言,李世民的實力遠不如李建成那般雄厚……

他甚至來不及更換衣衫,便匆匆前往皇城。

守在朱雀門的,依舊是田豐。

一見李言慶,他二話不說,帶著言慶就進了皇城。

“田將軍,又出了什麼事?”

在前往承天門的路上,李言慶笑問道:“能否透個口風,也好讓小王有些準備。”

田豐輕輕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中午時襄州傳來消息,蘇州在六天以前偷襲京山,那郢州總管史萬寶被殺……”

郢州被襲,史萬寶被殺?

李言慶當然知道史萬寶是什麼人。堂堂長安大俠,早年間長安大小十七團頭的總團頭,也就是所謂的流氓頭子。因交好李淵而受重用,如今也成了一州總管。

不過,若只是史萬寶被殺,似乎也用不著如此緊張吧!

可田豐效仿金人三緘其口,讓言慶也不好再追問。兩人來到立政殿外,田豐進去通禀,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大殿內傳出詔令:命李言慶即刻進殿,商議事情。

言慶連忙走進立政殿,向李淵行君臣之禮後,退到一旁。

“養真,為何如此裝束?”

看大殿裡文武大臣,都是一身官服。而李言慶卻一襲白袍,顯得格外醒目。

李言慶連忙回答:“啟禀皇上,非是臣不識禮數,實時間緊迫。臣今日與竇駙馬在西市吃酒,回家後聽聞陛下召見,以至於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匆忙趕來。”

李淵陰鬱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突然擺手,“養真,且上前來!”

李言慶一怔,緊走兩步,在玉階下駐足。

“太子,將事情與養真說一下吧。”

原來,讓李言慶上前,是為了令李建成向他解釋緣由。

李建成把李言慶拉扯到旁邊,一邊向他解釋,一邊偷眼打量不遠處,面色陰沉的李世民。

這樣一個舉措,頓時讓許多人心裡有了一個明悟。

那就是李淵為什麼會冷藏李言慶的原因。莫非陛下已下定決心,不會改變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嗎?壓制李言慶,其實是為了太子日後登基,身邊能有一強力輔臣。

誰都知道,李言慶聲望太高,而且性情孤傲,甚至有些驕橫。

用打壓的方式磨去李言慶的鋒芒。他日太子登基後重新啟用,李言慶焉能不感恩戴德?

畢竟,言慶年紀太小,哪怕二十年後太子登基,他也正是壯年。

十年二十年,足以讓李言慶的鋒芒,被抹消乾淨……

而李建成和李言慶這竊竊私語的樣子,更好像是進一步向人們證明,太子與言慶交好,而秦王與河南王之間,似乎不太對頭。那麼李言慶歸附何方,一目了然。

“養真,事情有些棘手。

蘇州隋孽謝映登,於六天前襲掠京山,攻取了郢州。而郢州總管史萬寶,在亂軍中被殺…… 隨後西安王自襄州起兵試圖復奪郢州,不想在長渠入漢水口,遭遇杜伏威伏擊,八千水軍全軍覆沒,西安王也在亂軍中失蹤,至今生死不明……”

李言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說,史萬寶被殺只是一樁小事的話,那西安王戰死,事情可就變得嚴重了!

西安王,就是李孝恭。

如今雖然生死不明,但其下場,卻可以猜測到。

如果戰死,在浩浩漢水中,定然屍骨無存;但如若被俘,想來不日即可得到消息。

最可怕的時候,襄州危急!

蕭隋奪取了郢州,也就意味著把荊襄和江東連為一體。

江南二蕭聯手之勢,已然非常清楚…… 同樣,失去了郢州,李唐也就失去了一塊踏足荊襄的踏板。相對的,蕭隋卻可以藉此機會,從江淮威脅到李唐的領地。

沒想到,老房的效率這麼高。

李言慶心中暗自感嘆,可這臉上,卻是一派緊張模樣。

“當務之急,應盡快確定西安王的生死。

“孤也這麼認為…… 只是現在,西安王生死不明,襄州已岌岌可危。據襄州傳報,蕭隋命尚書省右僕射房玄齡為荊襄道大行台,配合蕭銑部署江南防線。”

“蕭隋的動作,竟如此迅速?”

“是啊…… 照這狀況,分明是房玄齡還未返回江淮,就已經開始籌謀此事了。”

李言慶和李建成竊竊私語,朝堂上的爭吵,卻趨於白熱化。

甚至有些人,開始責怪李世民先前強硬的態度。話語中隱隱約約,將突厥使團之死,與李世民聯繫在一起。

李世民那張英挺的面容,卻是越來越黑。

“養真!”

李淵突然開口。

李言慶一怔,連忙上前道:“臣在。”

“你和房玄齡比較熟悉,你以為襄州可守得住嗎?”

李言慶想了想,“襄州目前的狀況,臣並不清楚。不過,西安王下落不明,必然令襄州上下惶恐。太子剛才說,襄州如今由襄州司馬盛師彥主持…… 此人的名字,臣也聽說過。當年為潼關鷹揚郎將,確有本領。然而臣以為,盛師彥未必能穩住襄州的局勢。”

“此話怎講?”

“陛下,襄州乃江淮要地,需重臣守衛。

西安王生死不明,必然會令襄州陷入惶恐。盛師彥雖為悍將,未必能鎮得住襄州。 ”

“那以王兄所言,襄州非王兄,無人可派啊。”

李世民突然陰陽怪氣的開口道。

李言慶笑了笑,“若本王出鎮襄州,可立時令房玄齡兵退三百里,不敢正視襄州。”

李淵細目一瞇,“那朕命你出鎮襄州,你以為如何?”

“陛下,非是臣不願,而是不能。”

“此話怎講?”

“若陛下命臣出鎮襄州,只怕不等臣到襄州,那襄州已陷落於蕭隋之手。”

李淵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臉上的陰霾隨之一掃而空。

“養真,你確實很自負啊!”

“陛下,非臣自負,實為自信。

那房玄齡與臣交厚,謝映登當年更隨臣轉戰高句麗,對臣甚為了解。杜伏威雖與臣無甚交集,但此人戰力之強橫,少有人可以比擬。若陛下委派臣做襄州總管,消息一傳出去,房玄齡必然猛攻襄州,以期在臣抵達襄州之前,佔居更大的優勢。

所以,臣往襄州倒是無妨,但卻不可出鎮襄州。”

李言慶話語中,顯出坦蕩胸懷。

相比之下,李世民先前那一句陰陽怪氣,不免顯得落了下乘。

人常言秦王善戰,但只憑河南王剛才那一番話,就顯得底氣不足。

李淵問道:“那養真以為,誰可出鎮襄州?”

李建成連連向李言慶使眼色,意思是說,你別急著回答。

可言慶卻恍若未覺,沉思片刻後回答說:“臣舉薦河間王,豫州總管李道玄。”

“道玄?”

“河間王?”

一時間,立政殿中不時響起驚呼聲。

李建成雖然有些不滿,但想想,李道玄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和李孝恭不一樣,李道玄早年非常崇拜李世民,但後來去了滎陽,似乎和李世民就疏遠許多。

而對李建成,李道玄也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

他是宗室,其祖父曾收留過李言慶的父親,而且也很得李淵喜愛,是個合適的人選。

李淵蹙眉道:“可道玄的年紀,是不是有些小了?”

李道玄如今年方十六歲,算起來,的確是小了。

李言慶卻說:“陛下,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臣十三歲即征戰疆場,十六歲就統領一府之兵,十七歲的時候,已然掌控一州之地…… 道玄年紀雖小,卻身經百戰,謀略過人。而且,他身為宗室,出鎮襄州,絲毫不比西安王的身份差,同時還不會為房玄齡看重。

陛下,房玄齡雖然奪取了郢州,但想要攻克襄州,還需要一段時間。

臣以為,二蕭並未真的合而為一,甚至彼此間矛盾依舊。

房玄齡出兵,不過是權宜之計。蕭隋需藉此機會,謀取更多利益。道玄前往襄州,可令朝廷從容準備。”

一番大道理說出,令朝堂眾人頓時失聲。

李道玄……

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李建成道:“皇上,兒臣以為,道玄可當重任。”

李世民想了想,也附和道:“兒臣也認為,道玄是最合適人選。”

“既然如此,就命河間王為襄州總管,總督江淮道戰事。命盛師彥為荊襄道水軍總管,協助河間王,出鎮襄州。”

“陛下英明!”

立政殿裡,眾人異口同聲。

李淵擺手示意眾人散去。

李建成拉著言慶,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李淵突然開口道:“養真,你留下來。”

李言慶一怔,停下腳步。

他偷偷向李建成點點頭,而後肅手而立。

待眾人紛紛離去,李淵起身,繞過龍案,邁步走下玉階。

“陪朕走走。”

他二話不說,邁步走出立政殿。

李言慶也不清楚,這位爺究竟是什麼意思,連忙緊隨其後。

安士則等人,則落後數十步的距離,看著在迴廊中,一前一後行進的君臣二人。

“養真!”

“臣在。”

“朕只問你一句話…… 突厥使團,可是你所為?”

李言慶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他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伏地叩道:“陛下英明,臣早就知道,瞞不得陛下。”

“你這孩子……”

李淵回身看著李言慶,“你以為聯絡了玄霸,朕就猜不出來是誰所為嗎?朕這幾個兒子…… 呵呵,毘沙門性情寬厚,凡事有板有眼,講求規矩;二郎雖有野心,但卻分得清楚輕重;三胡…… 那孩子是個紈絝性子,志大才疏,但卻緊隨太子。

唯有玄霸,這世上除了他娘親,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早年間他身體多病,朕又忙於公務,所以他對他的娘親極為依賴。皇后走後,他對朕納妾一事,心懷不滿…… 可他又哪裡知道,朕那時候若不如此做,只怕這項上人頭,早就不保。”

李言慶還是第一次聽說,李淵和李玄霸之間有這麼一段事由。

李淵示意李言慶起來,低聲道:“剛才你若矢口否認,朕定會決心,取你項上人頭。

養真啊,朕知你不喜突厥…… 其實朕亦不喜。

然則坐在這皇位之上,朕所要考慮的東西,非你能夠明白。說實話,自洛陽收復之後,朕看似已得了這天下,可需要操心的事情,卻越來越多。連年戰亂,連年匪患,各地已貧瘠不堪。這次若非正趕上阿史那咄苾王位不穩,只怕中原又將戰火重燃。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去,只是你日後遇事,務必三思,切不可肆意妄為。”

“臣死罪,臣惶恐……”

李淵抬手,一巴掌拍在李言慶的腦袋上。

“休得那這些糊弄人的言語來糊弄朕…… 你這孩子,生來膽大,六歲就敢殺人,有個甚惶恐?”

李淵說完,轉身邁步而行。

李言慶連忙跟上,小心翼翼的在李淵身後。

“前些日子,秦王向朕獻策,言平南十一策。”

言慶心裡一咯噔,抬頭向李淵看去。

而李淵卻好像自言自語一樣,全然不理會李言慶,“秦王言,江南二蕭,各懷心計,看似聯合,實則貌合神離。他原本建議,由西安王自襄州牽制蕭隋,而後在巴蜀集結水軍,趁機攻取宜都,圍困江陵。江陵被困,則後梁自亂。後梁一亂,蘇州鞭長莫及。

沒想到,房玄齡居然搶先下手,攻取了郢州。養真,你認為道玄,真能當大任否?”

李言慶聽出來了!

李淵不僅僅是需要穩定襄州,還想要復奪郢州。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若如此,道玄恐力有不逮。不過,復奪郢州雖然困難,可纏住房玄齡,卻不難…… 只是房玄齡多謀善斷,如若強攻,定然死傷慘重。”

李淵說:“朕知道,你與房家頗有交情,而且與謝家也關係密切。

養真,朕在這裡可以給你一個交代。如若房、謝願降,朕可保證既往不咎,並命其坐鎮一方。”

說完,他回身凝視李言慶,“朕希望江南戰事儘早結束,故而準備聯絡嶺南馮氏,令其自嶺南出兵,牽制蕭隋兵馬。”

言慶眼睛一亮,忍不住讚道:“此乃上策。”

李淵道:“然則馮氏在嶺南,大有自成諸侯之勢,想要令其歸附,怕不太容易。

朕還聽說,欽州俚人蠢蠢欲動…… 所以,朕想要命你出使嶺南。一方面說服馮氏,另一方面,希望你能坐鎮邕州,平定寧長真之亂,並協助秦王牽制蕭銑……

養真,你可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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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八章  仇人


邕州在哪兒?

李言慶對此全無半點概念。

不過,當‘寧長真’三個字從李淵口中吐出的一剎那,李言慶渾身的汗毛倏的一下子,好像炸起來似的。猛然抬起頭,凝視著李淵,一字一頓道:“俚帥,寧長真?”

李淵驟然鬆了一口氣,頷首表示正確。

邕州,遠在嶺南,也就是後世的廣西地區。此時的邕州,尚屬蠻荒之地,為俚蠻所佔據。

說實話,把李言慶扔到邕州,李淵有些捨不得。

雖說言慶膽大妄為,而且還有些恣意驕狂,但終究是他的侄兒,也是李孝基唯一的骨血。

把李言慶派往邕州,說穿了就是流放。

在李世民向李淵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李淵著實有些為難。

李淵捨不得李言慶,卻又覺得,李言慶繼續留在長安,無疑會破壞掉朝中平衡。

太子已隱隱羽翼豐滿,與李言慶又交往密切。

帝王之道,在於平衡二字。

說穿了就是要手下人無法一家獨大。哪怕太子是李淵的親生兒子,他依然難免猜忌。如果…… 只是如果,李言慶有朝一日倒向太子,必然會嚴重影響到李淵的帝位。

雖說,李言慶是李淵留給李建成的左膀右臂,但在自己還沒有交出皇位之前,就不希望李建成威脅到自己。這帝王心術,總有些難以揣摩!李淵就是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作用下,做出了決斷。讓李言慶去嶺南冷一冷,好過他留在長安,興風作浪。只是,李淵還是有些擔心,如果李言慶不同意,他又該怎麼辦?

李世民說:“父皇何必擔心,河南王乃純孝之人。

父皇只需提一個人,兒臣相信。河南王必不會拒絕,甚至會對父皇感激涕零。”

而這個人,就是寧長真!

寧長真,寧長真……

李言慶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秀美,帶著慈祥笑容的面孔。

母親……

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詞,在腦海中閃過。

雖然和母親只是一面之緣,而且還是在重生之處倉促的一眼,卻又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記憶。

“寧長真,還活著?”

李淵詫異的看著李言慶,點點頭道:“寧長真如今雄霸欽州,更表現出對朝廷不滿,也幸虧有馮氏壓制,使其無法和蘇州蕭隋連為一體。否則,蕭隋實力大增。

不過,馮家還沒有下定決心,難個不會和蕭隋結盟……

一俟蕭隋得了馮家的支持,又收服了寧長真,勢必會吞併蕭銑,雄霸江南之地……

養真,朕也知道,嶺南甚苦!若你不願意去,朕也不勉強,可以另尋其他方法。

李言慶抬起頭,語氣格外堅定。

“陛下,臣願往嶺南。”

李淵這心裡面挺不是個滋味。

剛把李言慶從洛陽調過來,又立刻把他趕走。

有心反悔,卻也知道不太合適;可真要李言慶離去,他心裡不免又有些捨不得。

“如此,你回去準備一下。

需要什麼,儘管呈報上來,朕定然准許…… 至於行期,你可自行決斷。”

李言慶躬身行禮,“臣,告退!”

說完,李言慶轉身離去,而李淵卻站在回廊中,呆怔怔看著李言慶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老安!”

“奴婢在!”

“你覺得,讓河南王去嶺南,究竟是對,還是錯?”

安士則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李淵的這個問題。

他很清楚,李淵並不需要他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想藉由這個方法,來排解心中的矛盾。

“也罷,讓他去吧。

與其在長安招惹是非,倒不如讓他前往嶺南,說不定…… 嶺南之地貧瘠,即便他站穩了腳跟,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陛下聖明!”

安士則依舊佝僂著身子,畢恭愚敬的回答。

只是他心裡如何想?

卻非外人可以知曉……



夜了,風有些寒意。

李言慶身披大袍,懷抱著玉環,坐在竹樓大堂中。

寶貝兒子李周已經睡了!

但兩個女兒,卻是極為纏人。玉真靠在他的身邊,而玉環則在他懷中酣睡。裴翠雲,長孫無垢,朵朵和毛小念坐在一旁,而長孫無忌則在另一邊坐下,面露凝重之色。

“好端端,陛下為何要把你趕去邕州?”

“哥哥,邕州在哪兒?”

長孫無垢疑惑的看著長孫無忌問道。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長孫無忌歪著頭想了想,手指東南方道:“很遠,在嶺南…… 據說那裡到處都是未開化的蠻子,陛下讓言慶去嶺南,分明就是流放嘛…… 從未聽過,有郡王發配到那種地方。”

“那不是很危險?”

“危險嘛……”

長孫無忌撓撓頭,“倒也不一定。

對了,舅舅好像還留在交趾,不曉得能否聯繫上…… 大業十年的時候,我聽說他被流放到了交趾,在丘和大人麾下效力。後來時局糜爛,和舅舅就失去了聯繫。”

長孫無垢喜出望外,“舅舅也在嶺南嗎?”

不過,那裡真的好遠哦!

無垢還是不太清楚邕州的具體位置,但卻清楚交趾距離長安,幾乎是十萬八千里。

“陛下為什麼讓王爺去那麼遠的地方?”

“未必是陛下的意思,恐怕是有人不願意讓養真繼續留在長安。”

長孫無忌臉上,陡然閃過一抹猙獰之色。

他看了一眼李言慶,見言慶神色平靜,旋即就明白,李言慶定然已猜出了端倪。

“這一次,我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李言慶把懷中的孩子交給了裴翠雲,然後又讓小念抱起玉真。

在大廳裡徘徊片刻之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其實,去嶺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大黑子和阿稜隨我同行…… 嶺南多山,非騎戰之地。

大彪與柳亨不適合一同前去,就留在家中守護。萬勝軍抽調三百步卒隨行足矣。”

“帶這麼點人,夠嗎?”

長孫無忌有些不高興的說:“難道你準備要我留在長安?”

李言慶擺手笑道:“輔機,你莫不高興。此次我去嶺南,你還真就必須留在長安。”

“為什麼?”

長孫無忌站起來,揮舞著手臂表示不滿。

李言慶正色道:“無忌,你且聽我說完…… 我為參天之木,洛陽即為我根基。

在洛陽,我非常放心,所以不需要掛念。

長安,則為我主幹,是我立身之所。有根無幹,有幹無根,都不可取。所以,我必須要留下一個信得過,而且能獨當一面的人在這裡。而這個人,非你莫屬。

我要你留在長安,責任重大。

我去嶺南之後,家中一切,唯有託付於你才能放心…… 至於幽州,薊州,乃至於河間…… 都不過是我的枝葉罷了。你留在長安,除了要為我穩固後方之外,還需留意各方動作,上下疏通,使我無後顧之憂。

而我前去嶺南,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必會返回長安。

我不在長安的時候,洛陽、長安的基業,都交由你來打理,還請你多多費心。”

說著話,李言慶向長孫無忌一揖,無忌立刻閃身躲開。

“你要我留在這邊,我也沒有意見。

只是你一個人去嶺南,身邊也要有個能商量事情的人啊。”

“我會帶祖君彥前往,另外柴公為我推薦了一人,就是昔日竇建德手下學士凌敬。

有此二人,我想應該足夠……”

朵朵突然起身,“我陪你去。”

“你?”

“我也要去!”

長孫無垢、裴翠雲和毛小念,紛紛起身。

李言慶擺擺手,想了想後道:“讓朵朵陪我前往嶺南足夠,那邊環境惡劣,實不宜你們通行。朵朵身懷絕技,武藝高強,而且她僚人公主的身份,也能對我有所幫助。你們三個留在家中,好生為我看護…… 我會請舅舅從少林寺抽調一隊武僧前來守護。

此事就這麼決定,你們休要爭執! ”

李言慶一直以來,都刻意在家中保持幾分民主的氣息。

然而他一旦做出決斷,那就不會輕易改變。裴翠雲幾人想了想,覺得言慶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此去嶺南,環境惡劣,有許多不可預知的危險。

朵朵還好一些,似裴翠雲、長孫無垢,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讓她們隨行前去,弄不好反而成為拖累。所以在言慶下定決心之後,裴翠雲和無垢也保持了緘默。

“對了,帶上薛禮吧!”

朵朵再次建議,“你身邊總要有個小廝,薛禮如今武藝初成,也不好就此中斷。

他的身手自保足矣,不需要你我費心。讓他跟著,也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言慶想了想,點頭答應。

長孫無忌又問道:“那你決定何時動身?”

“一俟朝廷正式發出敕令,我即刻啟程。”

“朝廷發出敕令,恐非一朝一夕。在你動身之前,我建議你最好穩定一下兄弟們的心思。”

言慶一怔,向長孫無忌看去。

長孫無忌正色道:“辛文禮將軍還好說,幽州畢竟是重鎮。

陛下既然命他為幽州總管,斷然不會輕易動他…… 但克明、世績還有老姚他們幾個,你還要小心安撫才是。克明駐守薊州,乃苦寒之地。你要知道,他是個有才學的人!而有才學的人,往往心高氣傲。你此去嶺南,若時間久了,只怕會淡了交情。”

“那你認為……”

“如果不能令他調出薊州,一定要設法賦予他更大的權力。”

此時,裴翠雲拉著無垢朵朵還有小念,抱著女兒悄然離開竹樓。因為她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李言慶和長孫無忌所商議的事情,定然非常重要,不適合她們繼續留下。

“什麼意思?”

李言慶凝目直視長孫無忌。

“大家當年是因為你,才聚在了一起。

又因為你,而歸附了關中…… 而今,他們因你,受到朝廷的排擠和打壓,而你自己,又要遠赴嶺南。養真,恕我直言,交情交情,要常常交往才行。三五載光景,足以令滄海桑田變化,你就一定能夠保證,克明不會改變主意,世績會不會心懷不滿?”

李言慶倒吸一口涼氣,緩緩坐下。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但似乎沒有長孫無忌想的這麼周全。

或者說,他過於相信友情,卻忘記了,有的時候,友情更需要經營……”

“那你說怎麼辦?”

“給他們一個希望!”

長孫無忌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希望?”

“對,就是希望!”

言慶閉上眼睛,沉思不語。

長孫無忌又道:“養真,我知你心中有顧慮。

其實,捨陛下之外,李氏宗親之中,何人能比你更加適合?當年,你年紀不夠,所以空有聲名,卻難以自立。三五載以後,誰還敢說,你的年紀資歷不夠呢?”

說完這些話,長孫無忌似乎輕鬆了許多。

“克明曾與我言,如若你願插旗,他可為你外援。

薊州苦寒不假,卻是精兵銳士輩出之地。只要你能給他希望,他就能安心等待。

還有老徐,亦是如此。

論交情,你和老徐的交情,比我還早…… 你可知,老徐視你為不二之選,天底下能令他服氣的人,再也沒有。但若你不給他一個希望,他又如何能為你效命?”

說實在話,言慶有點懵了!

長孫無忌這些話,分明是逼他挑明態度。

其實,李言慶的心思,長孫無忌不是不清楚。但有些事情,他也好,杜如晦也罷,還有徐世績、羅士信、王伏寶、劉黑闥、姚懿…… 都需要一個明確的態度。

含含糊糊,終究會令人產生誤會。

這些人或是才華出眾,或是野心勃勃。

他們願意臣服李言慶,是因為他們相信,李言慶會給他們一個光明未來;可如果言慶就這樣一直含糊下去,遲早會令這個團隊分崩離析。就好像李世民,搶戰功也好,爭奪權力也罷,正是因為他的目標明確,才使得天策府,猶如鐵板一塊。

現在,長孫無忌需要李言慶,表明他的態度。

真的要表明嗎?

李言慶長出一口氣,睜開眼睛,凝視著長孫無忌。

“無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至多五載,我一定殺回長安。”

這句話一出口。長孫無忌頓時笑逐顏開。

他連連點頭,拉住李言慶的手臂。“如此,我們就等你五載…… 養真,休要令我等失望。”

心頭驟然變得輕鬆了許多!

李言慶邁步走出大廳,站在竹樓的門廊上,仰望蒼穹。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

我,真的可以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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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九章  安南都督


是夜,長安未眠。

李世民是在第一時間獲悉李言慶同意南下的消息,這心裡的滋味,卻是五味參雜。

原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可事到臨頭,又有些失落。

不可否認,李言慶在長安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壓力,哪怕言慶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卻讓李世民有種無法喘息的感受。調走了李玄霸,抽走了李靖,生生折了他的左膀右臂。而太子趁勢崛起,已漸漸的掌控了大局,羽翼豐滿……

而現在,李言慶要走了!

可自己為什麼沒有感到半分的快活?

相反,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讓李世民生出極度的疲乏感。

夜深了,屋外起了風,更顯蕭瑟。

李世民站在回廊上,看著園中枯黃樹葉,久久不動。

身後,傳來腳步聲。

一件大袍,輕輕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李世民沒有回頭,突然問道:“秀秀,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溫王妃溫婉而笑,輕聲道:“秦王,你並沒有錯!如果說錯,那只能說,你太出色了!”

“是嗎?”

“河南王即將離開長安,你為何悶悶不樂?”

“我不知道,我一直覺得,我應該很高興…… 秀秀,你也許不知道。養真給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我不知道我這樣讓他離開長安,究竟是對還是錯…… 本來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針鋒相對的局面?”

這個問題,溫王妃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

溫王妃奇道:“秦王知道什麼?”

李世民長嘆一聲:“天下攘攘為利而來,我錯就錯在,我以為養真和我是同一種人。”

從實際上說,李世民是個很功利的人!

對他有用,他會費盡心思獲取;對他無利,他絕不會有半點憐惜。

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錯誤,不過是一個正常的選擇。當初他招降尉遲敬德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去考慮李言慶的感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世民認為李言慶,和他是同一種人…… 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只可惜,他沒有想到,李言慶會做出這麼激烈的手段。

一步錯,步步錯!

當他想要再去挽回的時候,他和言慶,已成為對手。

哪怕李言慶並沒有旗幟鮮明的表示投靠太子,李世民知道,他不可能收服言慶。

除非……

李世民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

但旋即,他立刻搖頭,想要把這念頭驅趕走。

“你什麼時候動身?”

溫王妃問道。

李世民想了想,“最遲入冬之後…… 我必須在除夕前抵達夔州。而後還需做各種準備,恐怕難以在長安過年了。”

“如此,我著人準備行囊。”

李世民回身,看著這個幾乎可謂青梅竹馬長大的女人,心中不由得生出萬般柔情。

他伸出手,用力將王妃摟在懷中。

目光深邃而悠遠,李世民突然露出一抹笑意:不管怎樣,這一次我卻搶了先手!



對李世民而言,把李言慶趕出長安,無疑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只要言慶一天在長安,他就會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殊不知,這正中了言慶的下懷。

長安雖大,對言慶而言,卻有些小了!

詔書還未發出,所以李言慶也趁機偷閒數日。

此一去嶺南,不知何日才能回來。裴翠雲、長孫無垢還有小念,都無法跟隨前去。三個兒女也要留在長安,若非如此,李淵又怎可能安心的放李言慶離開呢?

所以,言慶正好趁著清閒,整日陪伴家小。

不過,趁著空閒,李言慶又接連邀請了一干相識好友。

如當年從麒麟館走出的孔穎達等人,如今也在朝中嶄露頭角;還有竇威、竇奉節、竇賢等人,得空了便前去拜望。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干心腹做出妥善安排。

比如宋令文被送去了北衙。

王正的侄孫王虎,也被調到了長安。

雄威一家,在長安開了一家商戶,通過武士彠的關系,在長安迅速站穩了腳跟。

除此外,長孫無忌也在李言慶的安排下,進入了崇文館,官拜直學士。

崇文館是東宮所屬,言慶藉由這種方式,獲得了李建成的信任,可保證家中無憂。

而鄭大彪和柳亨,也都獲得了一個上好的出身。

武德三年九月,李道玄奉旨出任荊襄道大行台,襄州總管,兼刺史。

上任之初,他就向朝廷要求,將徐世績、蘇定方調往襄州。李淵毫不猶豫,同意了李道玄的請求,封徐世績為左武候將軍,蘇定方為左屯衛將軍,前往襄州協助李道玄行事。

九月十八日,李淵再次下詔,敕令河南王李言慶為天雄大將軍,上開府儀同三司,賜旌節,經略嶺南五十四州縣,並置安南都督府,封李言慶為安南大將督。

李言慶接旨後,不由得樂了!

“陛下若是去做生意,定然是一本萬利啊!”

朵朵好奇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個官職不好嗎?”

長孫無忌連連搖頭,向朵朵解釋道:“不是不好,應該說是非常好…… 呵呵,只是你可知道這嶺南五十四州縣,是怎麼一回事嗎?”

莫說朵朵不清楚,就連李言慶自己,都說不明白。

裴翠雲讓人取來一副嶺南地圖,長孫無忌在上面畫了個圈,“從區域上來講,這安南都護府幾乎是把嶺南道一分為二,包括了近半個嶺南地區。不過,這其中有一大半地區,都屬於蠻荒之地,沒有城鎮,沒有村落,為當地土著俚蠻所控制。”

“啊?”

“剩下那一小半州縣中,如交趾、陸州、峰州、福祿州、武安州等十餘州縣,如今還在蕭銑治下。

前朝開皇年間,隋文帝平定江南之後,曾試圖開發這些地方,所以設立了五十四州縣,並招撫欽州俚帥寧猛力入朝。不過由於種種原因,寧猛力最終沒能前來,而是讓他的兒子寧長真入朝覲見…… 隋文帝對欽州寧氏頗為看重,還封了寧長真做欽州刺史。後來楊廣登基,先是對吐谷渾開戰,而後又接連向高句麗用兵…… 以至於嶺南各州縣就停處於荒廢狀態,一直由寧長真執掌這個地區。”

“那不就是說,這個所謂的安南都督府,什麼都沒有?”

朵朵不由得驚呼一聲,“那養真過去,又能有什麼用處?”

李言慶笑了笑,並沒有出聲。

他站在地圖前,靜靜的觀看,一言不發。

“也不能說什麼都沒有。”

長孫無忌笑道:“其實在仁壽年間,還有大業初年,為保障嶺南道的開發,朝廷甚至把當地的土皇帝馮盎調到了中原。只是三征高句麗失敗後,天下大亂,馮盎又趁機返回嶺南,使得開發不得不中止。如今,欽州、邕州等地,還有一些根基。

但除此之外,其他各州縣不免就有一些荒涼……”

“什麼荒涼,要我說,就是一個爛攤子…… 養真,要不然你和陛下說,不要去了。”

裴翠雲蛾眉緊蹙,忍不住抱怨道。

“什麼也沒有,還要面對兩個地頭蛇…… 俚人也好,馮家也罷,如今都還沒有決定立場。養真這麼赤手空拳的過去,豈不是任人宰割?不行,太危險,還是不去的好。”

原以為這嶺南是一趟好差事,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流放也就罷了,看上去更危險重重。

連長孫無垢都露出擔憂之色,看著李言慶,雖未開口,可那雙明眸中,已寫滿了她的擔心。

“其實,未必有太多危險。”

李言慶突然開口,手指一片海域,“這地方不差,物產很豐富,而且還有一個天然的不凍港可以使用。由此而出,可鳥瞰東南…… 呵呵,若非如此,陛下焉能給我如此巨大的權力?”

持旌節,大都督?

這權力就猶如晚唐時期的節度使一樣。

如果不是這麼一塊荒涼之所,只怕李淵也不會這麼放任李言慶。

“輔機,立刻派人前往洛陽,請柴公火速把那個名叫扶南的傢伙送到鞏縣。”

扶南,是真臘國的使者。

這真臘國,也就是後世的柬埔寨。

大業末年的時候,真臘國國主伊奢那先派遣使者至洛陽覲見。

不成想這扶南沒有見到楊廣也就罷了,沒過多久,天下大亂,斷去了他歸國之途。隨著局勢一日比一日惡化,洛陽鴻臚寺根本顧不得這位真臘國的使者。這扶南也夠可憐,身上的錢帛用完了之後,不得不靠著在通遠市做工而生。洛陽戰敗之後,柴孝和在第一時間進入了洛陽,並發現了扶南,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沒想到……

李言慶笑呵呵對長孫無垢道:“觀音婢莫要擔心,你夫君我可是神通廣大…… 嶺南如此模樣,卻正好讓我施展拳腳。”

就在這時候,屋外傳來梁老實的聲音。

“王爺,徐將軍派人前來,在廳中求見。”

言慶一怔,愕然道:“世績這時候派人過來,莫非有什麼緊要的事情?

輔機,你隨我一同過去看看……”

說罷,李言慶帶著長孫無忌往外走,徑自來到王府大廳中。

一進大廳,只見廳中一老一少,同時起身。

那少的倒是不陌生,正是馬周。

可他身旁的青袍老者,李言慶卻不認得。

“馬周,世績那邊出事了?”

馬周連忙上前行禮,“王爺,徐將軍一切安好。我來之前,他和蘇將軍正準備動身,前往襄州。

徐將軍聽說王爺要去嶺南,所以讓我和李先生一同前來。

將軍說,李先生對嶺南極為熟悉,說不得能為王爺分擔憂愁。”

李先生?

言慶好奇的向那青袍老者看去。

但見那老者年過五旬,鬚髮灰白。他的體型很健碩,氣宇間,透著一股行伍之氣。

李言慶正奇怪,這李先生是何來路?

卻聽身旁長孫無忌驚呼一聲,“敢問是李叔父,李大將軍嗎?”

老者一怔,愕然看著長孫無忌道:“你是……”

“家父長孫晟,我是長孫無忌。十餘年前曾在家中,見過大將軍。”

“啊,竟是小公子?”

老者連忙上前,卻讓李言慶目瞪口呆。

大將軍?

這人莫非是隋室官員?

長孫無忌見過禮,而後笑呵呵向李言慶介紹道:“養真,你或許不認得大將軍。

李大將軍乃開皇元老韓擒虎韓柱國的外甥,仁壽年間曾為左武衛大將軍,與家父關係極好…… 李叔父,這位就是我那妹婿,河南王當面……”

韓擒虎的外甥?

那不是李靖嗎?

李言慶正感到不解,就見老者上前見禮:“草民李端,拜見河南王。”

“啊,李將軍免禮……”

說著話,他抬頭向長孫無忌看了一眼,疑惑問道:“敢問李將軍,可識得李靖?”

長孫無忌忍不住大笑。

李端也笑了,他回答道:“王爺,李靖乃端之弟,他表字藥師,而端表字藥王。”

李言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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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廿章  啟程


如果單從字面的意思來理解的話,‘藥王’無疑比‘藥師’高出許多個等級。

可事實上,李言慶根本沒聽說過李端這個人。

即便是在大業年間,李言慶也沒有聽過李端這個名字。按道理說,左武衛大將軍,應該赫赫有名。可偏偏在過去的十幾年裡,這個人卻默默無聞,不免讓人奇怪。

長孫無忌輕聲道:“李叔父是隱太子的人。”

李言慶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李端是追隨楊勇一系,怪不得大業年間,默默無聞。

其實呢,並非僅止這樣。

當眾人坐下後,李言慶從長孫無忌的介紹中,聽出了端倪。開皇二十年,隋文帝罷黜太子楊勇,改立楊廣為太子。李端雖是楊勇的人,卻並未受到太大衝擊。

因為李端的背後,還站著一個楊素。

故而楊勇雖然倒了,李端並沒有被波及,甚至在仁壽年間,李端還配合過漢王楊諒,征討突厥,並立下過赫赫功勳。然則此後,李端重病纏身,不得不回家休養。而隋文帝在這個時候過世,漢王楊諒佔居太原,試圖邀請李端出面協助。

楊諒兵敗,李端受到了連累。

但又是楊素出面保舉,使得李端免受牢獄之災。

可即便如此,楊廣也沒有再啟用他。李端也很聰明,繼續養病家中,絕不談及復出之事。至楊素病故,楊廣更不會起用李端。於是李端乾脆告老致仕,楊廣也順勢應承。

所以說,李端兄弟受楊素牽累頗大。

李端在四十出頭,就被迫致仕。而李靖宦海沉浮二十餘載,也僅僅是個馬邑郡承。

隋煬帝三征高句麗之後,時局動盪。

李端帶著家人,躲入山中避難。

直到李淵太原起兵,李端才返回家園。

而後,李言慶發動河北之戰,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解決了竇建德。

徐世績駐守河間,正逢王頍經過,於是熱情接待。王頍卸去了麒麟台的職務以後,專心撰寫《大業缺失錄》。年初時,他總算結束了這本著作,準備返鄉回家。

在河間,徐世績偶然間提起了李靖。

因為言慶曾在書信中告訴他:若論朝廷善戰者,非親王,非李言慶,更非他徐世績。

真正稱得上善戰,且為兵法第一人者,非李藥師莫屬。

徐世績自然不太服氣,於是和王頍提起了李靖。王頍倒是知道李靖,同時對李端也極為熟悉。

他對徐世績說:“言兵法第一人,王上並非虛言。

李藥師之謀,絕不輸於當世任何一個兵法大家。然則李藥師這個人,生平最怕一人,即他的兄長,李端李藥王。若以才幹,十個李端,比不得一個李靖。然則李靖所謀,從未出李端之預料。如果河南王欲謀李靖,無藥王之助,絕無可能……”

這就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王頍和李端認識,並且頗有交情。

於是他返回太原之後,就說服李端,先在徐世績麾下效力。待合適機會,再行推薦。

李靖選擇了李世民,卻不代表著李端也會選擇李世民。

根據‘不要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世族生存法則,李端毫不猶豫選擇了李言慶。不是他不想去歸附李建成,而是以他現在的情況,李建成絕不會重視。

而李言慶,聲名在外,倒也不會委屈了李端。

聽聞李言慶將前往嶺南,徐世績和李端一商議,認為時機已到,於是李端就來到了長安。

“李公,小王此去嶺南,吉凶未卜。

且嶺南多瘴,環境非常惡劣,您其實…… 可以留在長安,王府之中同樣需要有人坐鎮。”

李言慶不清楚李端到底有什麼本事。

不過,能在仁壽年間做到大將軍的人,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要知道,開皇、仁壽年間的時候,即便是鄭大士那等人物,也不過是軍府中的車騎將軍,用大業年間的官職來解釋,就是鷹擊郎將。由此可見,這李端也非彼等閒。

而且,李言慶也不是嫌棄。

李端看上去五十出頭小六十的年紀。

留在長安還好,若是到了嶺南那等條件惡劣的蠻荒之地,萬一出了意外,李言慶又如何能夠心安。

李端笑道:“王上好意,老夫心領。

不過未立寸功,實無顏留居長安…… 若河南王以為老朽老邁,不堪重用的話,老朽索性回家就是。”

“李公言重,言重了!

李言慶沒想到,李端是個如此決絕的人。

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後笑道:“既然李公願隨行,小王求之不得!”


李端是個好強的人!

這也是李言慶最初的感受。

如果說李靖是一個儒帥,智帥的話,那李端則是一個非常純粹的軍人,並有著極其強烈的榮譽感。

“李靖求學時,也正是韓擒虎韓老柱國最為榮耀的時期。

所以,李靖從未在軍旅中生活過,並且在韓老柱國的支持下,拜名師,遊歷天下,眼界極為寬廣。後來又被楊素看重,少年時可算得上是一帆風順。只是長大以後,因楊素之事而被牽連,一直得不到重用,也算是在宦海中歷練了一番。”

當晚,李言慶和長孫無忌在竹樓中閒聊。

別看言慶的聲望比長孫無忌高,卻畢竟比不得長孫無忌這種生長在官宦家庭的人,對朝中秘辛瞭如指掌,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以至於李言慶覺得,無忌在談論八卦的時候,格外興奮。

“李端叔父的情況,和李靖不同。

他比李靖大了將近十歲,故而少年時不似李靖那般的優越。十四歲從軍,由一個隊長做起,而後一步步升遷。

李端真正起家,是在韓擒虎故去以後,得史萬歲推薦,成為一軍統帥。先後隨楊素、史萬歲、高穎、賀若弼等人,最後做到了大將軍的位子。

也正是這個原因,李藥王不似李靖那般眼界寬廣,謀略也不甚出眾。

然則此人勝在細微處,當年無論他主帥更迭,卻從未出過岔子。但凡是安排下來的事情,絕對會完成的非常出色。王先生言他能制住李靖,想來也就出於此吧。”

細節決定勝負!

李言慶得出了最終的結論。

同時,他此次前往嶺南,有這麼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者跟隨,也能避免許多麻煩。

最重要的是,這李端和馮家也頗有交情。

馮盎最早至中原為官的時候,就是在李端帳下效力。

換句話說,這李端是馮盎的老上司。馮盎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目前誰也說不清楚。

不過有李端在,李言慶又平添了幾分把握。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今得藥王,此行必當旗開得勝!”

長孫無忌知道,李言慶並非單指李端。特別是早先的幾句話,更多是讚嘆王頍。

若非王頍,恐怕李端也不會輕易來投。

李淵在委任了李言慶之後,很快又出一道敕令,命李世民節制天下兵馬,總督平南之戰。

九月末,李世民率部啟程,前往夔州。

一時間,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而就在李世民離開長安的第三天,一隊人馬,簇擁著一行馬車,踏踩著黎明時的晨光,自延興門,悄然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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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4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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