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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xama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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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篡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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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6 12:42: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卅一章 長安野望(四)

俚人的組織,其實很鬆散。

寧長真死後,粵西是以羅竇為尊,也就是所謂的俚王。可實際上呢?羅竇雖然是俚王,卻不是所有俚人的俚王。他只是自家部落裡的王,其餘各洞俚人,是以一種聯盟的形式而存在,而非是依附。

在這個俚人的聯盟裡,羅竇最大。

而且各洞都老,也服從羅竇…… 可這種關係並不緊密!

李言慶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剝離!

將羅竇周圍的種種關係,或者說是種種保護,一一剝離出來,成為單獨的個體。但這種剝離,又不能太過於明顯,否則被羅竇發現,很可能會立刻引出整個粵西地區的俚人暴亂……

畢竟,羅竇是俚王!

既要剝離,分割;又要小心翼翼,不可以打草驚蛇。

這也是一種藝術,一種手段吧。

如何來分割羅竇的勢力?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利益來分化……

於是,李言慶在寧玄敗逃僚子部後,就想到了僱傭兵的方法。

但這還不夠,一個僚子,尚不足以讓羅竇動心,也不足以讓整個粵西的俚人動心。同時,僚子太小了,小的根本不足以實施計劃。

李言慶需要的,是一個足夠廣闊,需要花費足夠的時間,並且吸納足夠兵力的地區。

因為只有這樣安排,才能夠在無聲無息中,把羅竇的勢力分割成支離破碎…… 就在李言慶為此而頭疼的時候,高履行向他提起了真臘國主在交趾避難的事情。李言慶隨即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個真臘國使者,扶男。真臘國,也許算不得太大,但是卻足以讓李言慶實施計劃。

“先讓那些奴隸和戰俘們出去,只要他們能活著回來,贖買了自由之後,就會令其他的俚人心動。

我們就從最初的俚奴開始,當這些俚奴們一個個恢復了自由身,並帶著錢帛凱旋而回的時候,他們那些昔日的主人,也會心動…… 足夠的利益。可以讓他們瘋狂。只要他們成為僱傭兵,我就不會再還給羅竇…… 這容桂之地,又有多少俚人?羅竇沒有了這些子民,又算個什麼?

李言慶和羅竇告辭之後,重又登上了馬車。

“公子,您這麼安排沒有錯,可您打算,派什麼人去統帥呢?

排軍大叔肯定不會去的…… 我聽他提起過,他對行軍打仗的事情挺不上心,更希望能治理地方,回歸中原。

如果讓排軍大叔去真臘國和那些蠻夷交鋒,恐怕……”

“魚排軍?”

李言慶笑了起來,“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讓他統領兵馬。”

說罷,他頗為讚賞的看了一眼柳青。這孩子跟隨他的時間也不短了!屈指算來,也有三四年之久。

許多跟隨自己三四年的人,如今都得了升遷。

可唯有柳青,至今還只是他身邊的隨從…… 柳青也十八歲了!年紀也不小了。

這孩子很本分,心思很細膩,而且也非常的忠誠。李言慶自從組建麒麟學館以後,至今已更換了三個隨從。最初時期的馬周,而後的李淳風,到現在的柳青,可算得上是各有各的長處。

但總體而言,以才學論,柳青比不得馬周;以機智和應變論,他不及李淳風十分之一。

可這孩子有韌性,做事非常勤勉。

知道察言觀色,明白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

就這一點說,柳青似乎比馬周和李淳風,更適合做一個隨從。

而且,李言慶本人對柳青,也非常滿意……

“魚排軍這個人,無甚大志!

否則,以他的才華和才幹,當初麥子仲在邕州的時候,他大可以登門拜訪,求取個一官半職。

連童環都可以做兵曹,更何況這魚排軍,是大名鼎鼎的白老柱國之後?

麥子仲的祖父麥鐵杖麥老柱國,和魚老柱國也算是莫逆之交。平陳之戰後,兩人也多次合作,關係很密切。如果魚排軍找上門,麥子仲絕對會給他一個非常妥善的安排,何至於去做個團頭?

這個人,非獨當一面之人。

其才甚高,其能卻小…… 呵呵,如果真要是讓他統軍,恐怕還比不得童環那個半路出家的傢伙。

征伐僚子,出征真臘的人選,我已經想好了!

此次返回宣化,也正是為了這個人…… 如果他願意統兵的話,橫掃真臘天竺,當易如反掌。”

看著李言慶自信滿滿的笑容,柳青也是連連點頭。

是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公子又豈能想不到呢?

不過李言慶說的那個人是誰?

柳青並沒有過問。

因為他很清楚,該知道的事情,李言慶自然會告訴他;不該讓他知道的事情,他絕不應該過問。

武德四年七月,李世民在江陵屠城的消息,傳至長安。

一時間,長安上下頓時嘩然,李建成趁機發動手中的力量,在朝堂上對李世民開始了口誅筆伐。

太子少保李綱雖竭力勸說,但李建成卻沒有半點收斂。

相反,因為李綱的數次反對,也使得李建成對他越來越疏遠…… 最終,李綱辭去少保之職,告老還鄉。

不久後,李淵發出敕令。

命李世民即刻返回長安,免去征南大都督的職務。

不過,其天策上將和尚書令的職務,依舊保留…… 而後,李淵又下詔,命李道玄接替江南軍務,封平南大都督,江南撫慰使,總督三路兵馬,並下轄水軍。

誰也沒有想到,最終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李世民離開江陵的時候,忍不住仰天長嘆:千般算計,卻最終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自他赴任以來,可說是嘔心瀝血。

好不容易將蕭銑搞定,卻又因為一時衝動,到手的功勞平白送人;反倒是李道玄,無欲無爭,接連獲取大勝。先有渡江攻取江陰之勝,而後長驅直入,幾乎是兵不刃血的奪取了整個江東。

人比人,氣死人啊!

一想到這些,李世民不免生出鬱鬱之情。一回到長安,就臥床不起,直至第二年開春才算是完全康復。

武德四年八月,房玄齡正式宣布歸降。

安南大都督李言慶,平南大都督李道玄聯手上疏,保奏房玄齡為洪州總管,下轄六州之地。

同時,馮盎也派遣長子馮智戣前往長安,表示歸附李唐。

李淵當然高興馮盎能歸附自己,於是封馮盎為和州總管,轄嶺南八州。

長子馮智戣入長安。官拜散散騎侍郎,尚書省員外郎。馮盎次子馮智玳為春州總管,留守嶺南。

這春州,正是馮盎下轄八州之一。

隨著房玄齡、馮盎、謝映登等人的一一歸附,江南局勢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

天下太平,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可是李言慶卻知道,在這平靜的背後,一場風暴,正在悄然的醞釀之中……


“朵朵,待風暴起時,就是咱們回家之日!”

除夕,交趾城中鑼鼓喧天。

李言慶登高鳥瞰,懷中摟著朵朵,在她耳畔輕聲道:“到那時候,這天底下再不會有人,能夠威脅到咱們!”

【第五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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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一章 長安風雲(一)


武德八年的長安,風起雲湧。

在過去的四年當中,發生了很多事情。可仔細再一想,這四年當中,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武德四年,江南平靖。

後梁蕭銑滅亡,蕭隋朝廷遠走南洋。

嶺南馮盎宣布歸附,房玄齡在洪州納降…… 轟轟烈烈的隋末戰亂,在短短四年的時間裡,便煙消雲散。各路諸侯死的死,降的降,李唐江山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泰山穩固。

國內,荒棄的土地,重又開始耕作。

李淵借鑒了李言慶在滎陽郡推行的租庸調稅法之後,終於下定決心,著手在全國推行。

在歷經兩年的調整之後,李唐江山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在國外,武德四年末,新羅聯手百濟,決意消滅已日暮西山的高句麗。高句麗在淵太祚和乙支文德的爭鬥中,早已不復當年的興旺。歷經了隋煬帝三征高句麗,雖使得隋室江動盪,可高句麗本身,同樣是元氣大傷。無奈之下,淵太祚向靺鞨人請求援助。

不管怎麼說,這高句麗人雖分離出去,卻始終是靺鞨人的一支。

靺鞨人接到淵太祚的求援後,立刻整備兵馬,準備出兵援助。不成想杜如晦卻在這時候突然發難,命羅士信和劉黑闥兩人,兵分兩路,向靺鞨人發動攻擊。對朝鮮半島的三個國家,李淵並無太多好感……

三征高句麗的失敗雖然歸屬於楊廣,但對於出身關隴貴族的李淵而言,同樣無法接受。武德五年,李淵敕令廬州總管徐世績出任幽州都督,下轄六州之地,與杜如晦聯手出擊。同時,又把幽州總管辛文禮調至江南,出任荊州都督。

這看似稀鬆平常的調動,卻又隱藏著無盡的奧妙。

徐世績在到達幽州後,立刻著手開始對靺鞨人的攻擊……

同時,李淵又拜杜如晦為遼東撫慰使之職,對高句麗實行懷柔之術。 武德六年,杜如晦與乙支文德達成了協議,高句麗割讓鴨綠水以東三城之地,以獲取李唐方面的物資援助,抵抗新羅和百濟的征伐。

隨後,李淵敕令杜如晦在遼東設立安東都督府,杜如晦隨即成為首任大都督。

同年三月,僚子部俚人被滅亡,寧長真之子寧玄被殺。消滅僚子的兵馬,並非李唐治下。這支兵馬號龍騎兵,全部是由遊散嶺南各他的俚人組成。不過,他們受李言慶的僱傭,出兵征伐僚子,隨後不待長安做出反應,這支龍騎兵就跨境追擊,直撲真臘國。

武德六年末,真臘國叛軍被滅,真臘國主遣其子北上長安,遞交國書,願永世臣服。

龍騎兵並沒有返回嶺南,而是駐紮於真臘國王都,文單城。

對外,真臘國國主宣稱,龍騎軍是受他的僱傭,接手整個真臘國的防務;而對內,龍騎軍則開始大肆擴張,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龍騎軍麾下兵馬幾近三萬人,成為真臘國最大的一支軍事力量。

但這支龍騎軍究竟是從何而來?

長安方面,卻是一派茫然……

他們只知道龍騎軍的首領名叫程度,其副手卻是蕭隋時期,肆虐江淮的悍匪,杜伏威。

李淵與朝臣在商議之後,最終做出決斷。

敕令安南大都督李言慶重置安南都督府,不過其治下由早先的五十四州縣,擴展為一百一十八州縣。雲貴以及僚子地區,盡歸安南都督府所轄,李言慶除安南大都督一職之外,又被拜為鎮南大將軍,麒麟上將,總督嶺南兵事,假節鉞,上開府儀同三司,三品以下,可先斬後奏。

這一個詔令,等於是承認了李言慶在嶺南地區,乃至整個雲貴地區的地位。

整個嶺南道,盡歸李言慶所轄,包括馮盎治下的八州之所,也一同納入至李言慶的手中。

一時間,李言慶雖遠在嶺南,可他那嶺南王的名號,卻在長安洛陽的大街小巷中流傳。

雖比不得李建成的太子,也不如李世民的尚書令,天策上將。

但在李唐朝堂之上,李言慶巳隱隱與靈州大都督李玄霸持平,更凌駕於諸皇室之上……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是那麼美好!

如果沒有武德七年發生的那一樁事情,人們也許都忘記了,什麼叫做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武德七年五月,李淵至玉華山靜養,長安則留太子監國。

事實上,李淵對太子,非常滿意。

李建成性情溫和醇厚,有長者之風,且處理事情條理分明,朝廷上下對李建成都頗為讚賞。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從長安傳至位於銅川縣北的玉華山中。

這玉華山,地勢隘峻,是勾連關中南北的要衝之地。

而大唐皇帝消暑的行宮 - 仁智宮,就位於這玉華山裡。


仁智宮營建在半山腰上,其格局和裝潢都算不得華麗。宮牆是用厚重的大石塊堆砌而成,上面密佈各式各樣的箭樓和垛口。據說,這仁智宮營造的時間不過一個月,但宮中倉廩裡的糧食,卻足夠幾萬人吃上半年之久。所以,與其說仁智宮是一座行宮,倒不如說它是一座要塞更為妥帖。

一晃七年過去,李淵已呈現出幾分老態。

他本是因為身體緣故,所以來這仁智宮靜養,卻不想在他靜養的時候,竟發生了這等事情。

“楊文幹,要反嗎?”

李淵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流高出凝重之色。

仁智宮位於銅川縣,而銅川縣則位於慶州…… 好死不死的,這楊文幹,就是慶州的兵馬總管,同時還兼領慶州刺史之職。換句話說,楊文幹如果造反,仁智宮必首當其衝。

慶州總管府駐節慶陽,距離銅川縣不過六十里的路程。

六十里是什麼概念?

從總管府的大門口,騎著馬趕路,最快三個半時辰,就可以抵達仁智宮的大門外。

而手握慶州兵馬的楊文幹,最不缺的就是馬匹。仁智宮只駐守三府兵馬,合計三千六百人,想要抵抗楊文幹,的確是有些危險。不過,李淵畢竟也是馬上皇帝,對此並不擔心。

他真正擔心的是,這件事情究竟是真還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麼太子李建成,又在其中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因為,這楊文幹,是李建成的人……

最讓李淵感到不安的是:奏報這件事情的人,竟然是東宮所書。東宮六率之中,有兩個下級武官,一個名叫橋公山,一個名叫爾文煥。他二人本是奉東宮左衛率韋挺之命,為楊文幹運送一批甲仗軍器。卻不成想這兩個人中途改道,居然跑到了仁智宮奏報。

李淵得知這消息後,也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六月初五,李淵敕使飛馬馳回長安。三天后,李建成素服免冠,面色蒼白的出現在仁智宮內。

這三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已無人知曉…… 總之,少不得一番勾心鬥角的爾虞我詐。

初九,李淵命司農寺卿宇文穎前往慶陽招降楊文幹,結果卻是這宇文穎一去不回,若人間蒸發一般。

至六月二十四日,謠言越來越多。

更令李淵吃驚的是,楊文幹終於在慶陽起兵造反…… 更甚者,楊文幹還襲擾了與慶州比鄰的寧州,口稱今上無道,太子明德,並提出了“誅秦王,清君側”的口號……

據說,涇州刺史,左翊衛大將軍李藝已公開響應……

據說,太子在前年任命的山東地區的那一堆刺史太守,一個個都在蠢蠢欲動。

據說,連安南大都督度,鎮南大將軍,麒麟上將,河南王李言慶,也有些不太安分了……

不過這個消息一傳出,李淵反而不怕了!

他對李言慶的確是有些忌憚,但如果說李言慶會造反?他是絕不會相信。

李言慶是個聰明人,而且遠在嶺南…… 他若是真要造反的話,那麼現在的幽州、遼東,荊襄各地的舊部,早就起兵了。李言慶的這些舊部一旦行動起來,天下又怎可能如此平靖?

李言慶沒有造反,說明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複雜。

當務之急,李淵必須要平定關中的動盪。

要知道,仁智宮的秩序雖然勉強還在,可人心卻已經越發不安。

隨著楊文幹兵發百家堡,距離玉華山不足二十里的時候,李淵終於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召秦王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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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二章 長安風雲(二)


如今的李世民,和歷史上那個“秦王出,天下動”的天策上將軍有一些不太一樣。

江陵屠城,讓他李世民的聲譽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響。

不過這種影響並不算太大…… 在這個年代,屠城坑殺的事情屢見不鮮。且不說王世充、竇建德這些人幹過這樣的事情,如果追溯起來的話,連偉大的漢高祖劉邦,也幹過這種事,算得了什麼?

所以,一群書生士子站出來聲討一陣子後,旋即被平定江南的捷報所淹沒。

不管怎麼說,李世民在平梁之戰的表現,也不算太差。如果不是最後蕭銑被蕭太后擺了一道的話,說不得可以兵不刃血奪取江陵。李淵把李世民調回長安後,先冷藏了幾個月。

武德五年初,李世民重又登上了尚書令之職,並被封為左右十二衛大將軍,總督天下兵馬。

李建成就是在這樣的平衡之中,不得不收斂鋒芒。



李世民討伐楊文幹,結果是顯而易見。

李建成倒是不太緊張,因為這件事情裡,和他並沒有太大的干係。只是最令他吃驚的是,從仁智宮傳來消息:李淵似乎動了廢立太子的心思,準備在秦王戰勝之後,冊立李世民為太子。而李建成,則被安排到了蜀中,冊封蜀王,並且永遠不得反悔長安……

這消息,真還是假?

李建成有些惶恐起來。

隨著李世民出征,李建成旋即被釋放。

但卻被李淵禁足於東宮,無李淵的詔令,不得擅自離開。

至少還住在東宮,說明李淵這廢立太子的念頭,也不是特別堅決!

同時,東宮所屬依舊可以進出,除了已經被揖拿入獄的東宮左率衛韋挺之外,餘者並未受到太大的牽連。

“太子也無需擔心,如今之態勢,只要拿下楊文幹,太子就可以洗刷清白,陛下也必然不會怪罪。”

看到李建成如此焦慮,就有人站出來為他開解。

此人名叫趙弘智,受李元吉推薦,為太子詹事,秩比正三品。

想當初,也正是這個趙弘智出面,不斷挑撥李建成和太子少保李綱的關係,最後成功逼走了李綱,成為李建成身邊最受寵信的人物……

不過,他話未說完,一旁魏徵忍不住冷笑起來。

“趙詹事莫不是以為,秦王能留下楊文幹嗎?”

魏徵和趙弘智一向不太合拍,而且相對而言,李建成對趙弘智無疑是更信任幾分。

趙弘智頓時怒了,“難不成秦王還敢殺了楊文幹嗎?

陛下可是有敕令,要留楊文幹一條性命…… 秦王若是殺了楊文幹,那可就是抗旨不尊!”

魏徵大笑,“趙詹事,我可以和你打賭,楊文幹必死無疑。”

李建成愕然問道:“這是為何?”

“太子,楊文幹之事出來的蹊蹺,難道您就沒有覺察到有些古怪嗎?楊文幹是老臣子,平素裡做事也極為謹慎,怎麼可能突然間就起兵造反?還有,宇文穎奉太子手書,卻一去不返,至今生死不明。楊文幹殺了宇文穎?我不太相信…… 據我所知,楊文幹和宇文穎的關係,似乎並不太差。宇文穎杳無音訊,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被人殺害。

被什麼人殺害?“

魏徵這番話,還是引起了李建成的注意。

雖然他心裡面還是傾向於趙弘智一些,同時也認為,李世民未必敢抗旨。

可是魏徵的話……

“左庶子的意思是,楊文幹……”

“楊文幹和秦王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係,臣不好判斷。只是臣卻知道,楊文幹的突然起兵,未免有些古怪。楊文幹活著,是一個麻煩…… 無論是對秦王,還是對陛下而言,都不是一個好結果。所以,秦王必置楊文幹於死地,於陛下而言,恐怕也希望如此。

總之,此戰之後,秦王必將在朝堂上獲取更大的話語權。

而太子即便能夠保全,恐怕也無法繼續壓制秦王…… 太子當清楚,朝堂之中秦王的擁護並不少。且不說靈武都督,鎮北大將軍,猛虎上將,趙王是站在秦王一邊,還有很多人,是希望秦王能夠登基…… 而且秦王的天策府中,同樣是能人無數,太子怎可不防?”

李玄霸的猛虎上將,與李言慶的麒麟上將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只是一個稱謂,或者說是一個虛職,沒有任何權利。

李建成的心裡,其實也在為此擔心。

他在朝堂內的確是有些根基了,可是在朝堂外……

不得不承認,李世民的確是有些手段。

就連當年最早跟隨李建成在河西平亂的兵部尚書屈突通,如今也隱隱有投靠李世民的跡象。

這其中的緣由,李建成也不是不明白。

李綱告老還鄉所帶來的影響,著實不小……

畢竟是三朝元老,歷經過隋文帝,隋煬帝乃至於今天李淵的老臣子,在朝廷內外,素以剛直不阿而著稱。趕走了這麼一個剛直的人,豈不是從某種程度上說李建成不夠英明?

要知道,李綱可是做過前朝隱太子楊勇的輔臣。

結果楊勇疏遠了李綱,最終被楊廣所取代;而今,李建成又逼走了李綱,是不是說明……

這個問題,李建成在最初並沒有想到。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建成也不禁開始,感到後悔!

只是這開弓沒有回頭箭,李綱已經離開了長安,李建成也無可奈何。

失去了李綱,使得李建成也失去了不少外援。李世民一天天的壯大,讓李建成也頗為緊張。

“左庶子的意思是……”

“其實,太子於朝堂中,尚佔居上風。

且不說滎陽鄭氏與太子是翁婿之好,朝中許多老臣,對太子也頗為看重。左僕射裴大人也曾說過,太子雖略輸於小節,然大節不虧…… 臣以為,太子如今所需者,是外援。”

“外援?”

“一個強橫如猛虎上將,趙王千歲般的外援!”

趙弘智似乎不滿魏徵搶盡風頭,於是開口問道:“但不知這外援有何好處,誰又可為外援?”

“若太子於外得一強援,就足以制衡趙王。

趙王手握兵馬十數萬,坐鎮靈武,從某種程度上,也給予了秦王足夠的支持。人言秦王,必言趙王之勇猛。可言及太子時,卻找不出一個能與趙王抗衡的人物,不免缺憾。

趙詹事問我,誰可為外援?

其實,太子外援早已有之,只是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有些忽視。

太子若得此人支持,則既可高枕無憂…… 即便趙王麾下雄兵十數萬,亦不足為太子所慮。

同時,若得此人,太子也將再無顧慮。

太子當知,漢高祖欲廢惠帝,立趙王如意為太子。張子房獻策,使惠帝得商山四皓,則高枕無憂。此人比之商山四皓,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人文武雙全,且與秦王頗有恩怨,太子何不請之?”

“你說的是……”

魏徵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建成又豈能想不出,他說的是誰?

魏徵笑而不語,李建成的臉上,也不禁露出幾分輕鬆笑意。

“四年了…… 河南王遠赴嶺南,四載而創一番天地。

據說如今嶺南,已大不一樣,若能請他相助,孤卻真的放心了…… 只不知道父皇,是否會同意?”

“這個,就需要看太子的手段。

臣願為太子分憂,親赴嶺南,拜訪河南王千歲,試探他的口風。

不過如今這時候,前往嶺南還需謹慎,不可使陛下知太子心意。臣有一計,可令河南王返回,更能神不知鬼不覺,為太子取河南王之臂助。”

李建成頓時精神振奮:“計將安出,速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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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三章 海門鎮(一)


楊文幹並非真的想要造反!

哪怕他兵臨百家堡,更多的是希望兵諫,而非造反。

原因很簡單,他手中並沒有多少兵馬。哪怕他身為慶州兵馬總管,手中也不過七八千人的兵力而已。

以這麼一點的兵力,而且又是面對李世民這樣的對手,楊文幹那裡有勝算?

所以,在百家堡雙方只是短暫的交鋒,楊文幹便大敗而走,最終被李世民部將秦瓊所殺。

楊文幹輸了!

李世民自然萬分高興……

經此一戰,自己的聲名再獲提高,更重要的是,令李淵下定決心,廢太子李建成,改立自己。

一廢一立,李世民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雖然李淵和他談過,並不準備置李建成於死地,而是打算讓李建成赴蜀中就藩。這多多少少讓李世民有些失望,不過這心裡的負擔也隨之減少許多。李建成去蜀中,自己至少不必背負一個手足相殘的名聲。而且,等到他登基以後,有的是機會對付李建成。

武德七年七月末,凱旋而歸的李世民,帶著楊文幹的首級,返回玉華山仁智宮。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抵達仁智宮的頭一天,李淵率部繞道涇州,擺駕返回長安。

仁智宮的宮門口,懸掛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

其中,除了橋公山和爾文煥兩個告密者之外,還有一張李世民非常熟悉的面孔:杜鳳舉。

這杜鳳舉,是天策府兵曹參軍事杜淹的私生子。

後在杜淹的照顧下,出任彭原縣尉一職…… 看到杜鳳舉的首級,李世民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脊梁上竄起一股寒氣。

楊文幹造反的前因後果,他李世民心裡最清楚。

原以為大局在握,不成想他七月初一領兵出征,短短時間裡,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橋公山和爾文煥為什麼會突然告密?

宇文穎奉詔前往慶陽,為什麼會杳無音訊?

這裡面的齷齪事,不足為外人道…… 若真要解釋清楚,其實並不難。總而言之,橋公山是他李世民的人,爾文煥也是他李世民的人。至於杜鳳舉,有杜淹這層關係,自然不會歸附別人。

而宇文穎從玉華山前往慶陽,必須要經由彰原縣。

李淵甚至不等李世民凱旋回來,就匆匆忙忙的返回長安,這裡面又隱藏著什麼樣的含義?

李世民是聰明人!

李淵這分明是告訴他:你的那套把戲,我已經完全知道了……

“大王,車駕一天也不過六十里的路程。若我們派輕騎出擊,說不定還能追得上車駕。”

一旁的天策府膘騎將軍獨孤修,聲音低沉陰鷙說道。

李世民激靈靈打了個寒蟬,下意識的沉喝一聲:“獨孤,閉嘴!”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見周圍全都是他的親信,這才鬆了一口氣……

獨孤修的意思很明白:趁著李淵現在還沒有返回長安,輕騎出擊,追上車駕以後…… 把李淵在途中幹掉。

涇州總管是李藝,而李藝又是李建成的人。

這樣一來,李世民可以順理成章,把罪名栽到李建成的頭上,而後以平叛之名,號召天下勤王。

李世民心裡,不是沒有心動。

但這心動,也只是短暫的一閃……

“父皇這是在向我示威,也是在探查我的反應。

我敢肯定,父皇沒有走涇州…… 如果我們派兵追擊,李藝父子的兵馬,定已守候在途中。”

李世民壓低聲音回答,不過臉色卻隨之變得緩和起來。

“父皇將這三個人殺死,所有不利於我的線索,也隨之中斷,擺明了是不想再追究下去。”

“可是……”

“我還是有些太心急了,看樣子,恐怕要繼續忍耐下去。”

李世民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對獨孤修做解釋。

他閉上眼睛,片刻後突然道:“傳令下去,大軍暫駐留銅川縣,我這就返回長安……”

“大王,您現在回去,只怕是太子不會善罷甘休啊。”

李世民也不禁有些猶豫了。

李淵擺出這個陣勢,其實就是要他自己回去請罪。至於怎麼請罪,怎麼治罪,那都是另外一說。李淵現在需要的是,李世民擺出姿態來,有一點可以肯定,李淵並不想為難李世民。一來他不想做隋文帝楊堅,二來他也不希望李建成藉此機會,一家獨大。

可李淵不會追究李世民,並不代表著李建成會放棄追究。

這一次,李世民險些致李建成於死地,這個仇恨,可就等於把所有的偽裝都撕破了!如果說以前兄弟兩人雖敵對,但表面上尚和和氣氣的話,那麼楊文幹一事,已使得二人之間再無半點緩衝餘地…… 李建成就算是脾氣再好,恐怕也不會平白的忍下這一口惡氣。

失策,著實有些失策了!

李世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李建成的反擊,會這樣猛烈。

他可以肯定,殺死橋公山,爾文煥,乃至於杜鳳舉的人,絕不是李淵手筆。

太子身邊,還是有能人啊…… 原本以為趕走了李綱,幹掉了韋挺,太子身邊會勢力大減,卻不成想……

李世民下令駐紮銅川縣,在換上了一身便裝之後,命秦瓊和程咬金兩人隨行,準備返回長安。

不過,在動身之前,他密令王通在長安著手準備。

並派遣心腹,秘密前往靈州。

隨後,李世民趁著夜色,離開銅川縣,踏上了返回長安的歸途。



武德七年八月,靈州大都督,趙王李玄霸稱病返回長安。

鑑於靈州朔風罡烈,所以李淵下詔,敕令李玄霸卸下靈州都督的職務,在長安養病。

靈州都督一職,則有李靖接手。

只是原先已經確定下來,對突厥的冬季攻勢,隨即放緩,無限期的擱置起來。

李玄霸返回長安後,被封為左右監門大將軍,鎮國大將軍,中護軍,總領北衙禁軍。

楊文幹之亂,隨之煙消雲散,好像從沒有發生過一樣,再也無人提起。

在這場動亂之中,似乎誰也沒有受到損失。

李建成的太子之位依舊穩固,李世民一如從前,出任尚書令,總領六部事務。只是,關於太子之位的種種謠言,開始出現在坊間…… 許多人說,陛下言而無信,虧待了秦王。

對此,李淵沒有解釋,李建成恍若未聞,而李世民,則是效金人三緘其口。

就在這謠言愈演愈烈的時候,從嶺南突然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河南王誅殺俚王羅竇,真臘龍騎軍,向天竺,突然間發動了攻勢…… 一時間,朝野上下的視線,盡數轉向嶺南。

李淵在思忖良久之後,敕令尚書右僕射長孫順德,中書省舍人裴世矩為欽差,啟程前往嶺南。

當浩浩蕩盪的大隊人馬離開長安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在這欽差隊伍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多出一個人來。此人的目的地同樣是往嶺南,只是他背負的使命,卻與其他人,大不一樣。

也許,包括他在內,也沒有想到:他此去嶺南,卻將歷史的車輪,一下子偏離了原有的軌跡。

這個人,姓魏名徵,字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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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四章 海門鎮(二)



二月時,春暖花開。

粵西地區連綿不斷的細雨,更增添了幾分南方獨有的柔美之氣。

海門鎮,位於交趾以東,也就是今天越南的海防市。坐落在紅河三角洲之上,左有塗山,右有下龍灣,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屏障。如果把整個交州形容成一座房子的話,海門鎮就是這座房子的玄關所在。自開皇年間,就開始出現漁港村落,成為一處與海外接軌的重要場所。

武德四年,李言慶正式收取交州。

第二年,他便從邕州把安南都督府遷至交趾,正式確立了他在粵西嶺南地區的主導地位。

不過在當時,這種主導,只是名義上的主導。

羅竇的黑俚在粵西地區頗有勢力,李言慶也不想和羅竇發生衝突,於是主動退讓,撤出邕州和欽州,轉而把都督府設立在交趾,也走向羅竇表明,他無意去觸動黑俚人的利益。

其實,這看似是怯懦的退讓,卻把黑俚的發展,局限在兩州之地。

特別是在房玄齡出任洪州總管之後,其勢力範圍已毗鄰嶺南,可以有效的對黑俚人形成壓力。羅竇雖然佔據了兩州之地,卻難以獲得更大的發展。畢竟,粵西以西的雲貴,黑俚人無法控制。當地的俚僚雖與黑俚人有聯繫,但絕不會允許羅竇擅自撈過界……

而粵西以東的馮盎,更是一個黑俚人不敢去招惹的龐然大物。

馮家的力量原本就大過黑俚,如今歸附李唐,馮盎更被封為和州總管,兼領八州刺史。乍聽之下,羅竇那個“俚王”的名頭遠勝於馮盎。可問題是,他這個俚王不過是兩州的俚王,除了粵西的俚人,誰會承認?哪怕是在粵西,也不是所有俚人對羅竇信服。

反觀馮盎雖不是俚王,但在粵東,卻猶如俚王。

最重要的是,他那八州刺史的頭銜,是朝廷正式敕封。

從官方來說,馮盎無疑更正式一些,遠不是羅竇那種全無半點實權的俚王可以相提並論。哪怕朝廷承認羅竇是俚王,也沒有給他任何足夠的好處。這在開始,或許還顯現不出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馮盎對粵西的蠶食開始加大,羅竇從最初的佔盡上風,漸漸的有些抵擋不住,處於下風。

武德五年末,當嶺南局勢基本上已經穩定下來後,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雲貴地區的僚子部之戰上面。當時,中原局勢也很複雜,可是對身處於嶺南的人們來說,僚子部的戰爭,無疑更吸引人一些。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僚子部之戰,幾乎是一個全新的作戰模式。

一群沒有任何身份的士兵,不需要任何的名義,只為金錢而戰……

這與華夏歷史上所尊崇的“師出有名”,可謂是大相徑庭。馮盎也好,羅竇也罷,他們不再是以主帥的身份而出現,而是作為龍騎兵的合作者,一旁安靜的觀戰。

這對於馮盎等人而言,卻是一個全新的盈利模式。至於最後攻佔僚子部後所掠奪的財富,有半數以上將歸於馮盎羅竇所有。餘者,歸於俚人戰士。

在第一次僚子部之戰中,羅竇派出八千白俚,馮盎派出三千俚兵。結果是大勝而回,造成了半數俚兵藉機買回自由之身,而馮盎和羅竇等人,收益頗豐。

隨後,李言慶下令發動對僚子部的全面攻勢。

羅竇一下子集結了兩萬餘人,供李言慶調遣;馮盎也從海島上調出近萬人俚兵,征伐僚子。

於是乎,李言慶的手中一下子就多出三萬兵馬。這三萬人隨著白衣彌勒的隨軍彌勒加入,開始被洗腦。昔日所接受的種種觀念,終究比不得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劃算。

武德六年,李言慶受真臘國國主邀請,龍騎兵再次出征,羅竇麾下的黑俚部眾,也開始要求加入僱傭兵的行列。李言慶在不斷分割羅竇勢力的同時,又請房玄齡加大對嶺南地區的漢人遷徙。為此,李言慶更給出了許多優惠條件,諸如土地的贈與,稅賦的減免等等……

同年,李言慶下令在海門鎮修建海門港,開始對外加強聯絡……

陸地的盡頭,是海洋!

佔據了海洋,才算是掌握了未來!

只不過,李言慶的這種大航海思想,能夠理解的人並不多。別說是嶺南這窮鄉僻壤了,即便是在中原,恐怕除了徐世績、長孫無忌這兩個和他從小一起的伙伴能夠理解之外,甚至連薛收杜如晦,也無法接受。

好在李言慶手中還有一個麒麟館,他有足夠的時間,向人們灌輸他的思想。

這一輩兒也許不太可能了…… 但下一輩兒,下下一輩兒,隨著時間推移,一定會有人,會有更多的人理解他。當然,這些想法只存在於他的腦袋裡,除了朵朵之外,連長孫無垢和裴翠雲,也不知道。

這並不是李言慶對長孫無垢和裴翠雲疏遠,只是因為朵朵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兩個人可以說是從小就在一起,雖則後來分開了一段時間,但要說受影響最大的人,那肯定還是宇文朵。從小聽李言慶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雖然嘴巴上不說什麼,可心裡面卻始終把李言慶當作最博學的人。李言慶講的很多東西,也許無垢和裴翠云不懂,但朵朵一定明白。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 !

總之,李言慶營建海門港,對整個粵西,乃至於嶺南的影響,極為巨大。

許多在龍騎軍中獲得了自由身的俚人,紛紛前往交州置業,於是為交州帶來了大量的人口。

這些人,是在李言慶身上獲得了實在的好處。所以在對待李言慶的問題上,自然堅定無比……

隨著交州人口漸漸增加,海門鎮港口也漸漸完善,一個巨大的海港貿易中心,在交州悄然崛起。當然,此時的海門鎮海洋貿易的對象,還集中在南洋地區。

李言慶在武德六年末,秘密派遣柳青為使者,率領一支船隊,和剛在婆羅洲站穩腳跟的蕭隋朝廷取得聯繫,並且建立起一支秘密的貿易網絡。李言慶通過海門鎮港口,將蕭隋急需的物資運送過去;同時,蕭隋也通過海門鎮港口,將大批南洋特產,輸送至交州。

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就這樣在不經意間建立起來。

武德七年,隨著交州進一步發展,李言慶終於決定,把位於粵西地區的最後一根釘子拔出。

就在楊文乾之亂發生的時候,言慶誘殺羅竇,徹底統一粵西。

而房玄齡也在這時候加大了向粵西地區的人口輸送,使得粵西逐漸成為一個真正的俚漢混居之所。

李言慶在南方的主導地位,逐漸開始明朝化。

荊州都督李道玄,洪州都督房玄齡,以及新任戎州(以及雲貴地區)大都督,自成都前來赴任的竇軌,形成了一個雄踞江右岷蜀的龐大利益集團。李言慶的目光,也隨之轉向了長安……



“王爺,朝廷這個時候派人過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海門鎮港口,一艘豪華的海船,緩緩駛入。

擁擠在海港外,等候入港的船隻,看到海船甲板上插著的那面黑麒麟大纛,立刻讓出通路。

黑麒麟,是安南都督府獨有的標誌。

它不僅僅代表著安南都督府,更代表著河南王李言慶。

自從李言慶誅殺了羅竇後,粵西俚漢盡數臣服在安南都督府的治下。與當初人們只知俚王俚帥都老,而不知朝廷的情況相比,如今的粵西地區,俚漢融合的大趨勢,已經無可阻擋。

李言慶非常謹慎的控制著自己的慾望。

他沒有去侵吞馮家的勢力範圍,而是不斷的向西,向南擴展土地。

真臘國,雖然在表面上屬於獨立的屬國,可實際上,整個真臘國的官員,都是李言慶一手安排。

甚至連真臘國主,也表示願意歸化。

李言慶一面繼續保留著真臘國的名號,但另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的掩飾,以免被朝廷覺察。

從艙中步出,李言慶深深吸一口帶著腥味的海風。

“還能是什麼意思?” 他冷笑一聲道:“無他,不過是為尋求平衡而已…… 其實陛下對我始終存著幾分顧忌。他一方面是希望我回轉長安,為太子撐住門面;另一方面又害怕我坐大,不敢將我調回去。此次中書省、尚書省兩大要員一起來嶺南,名為撫慰,實則是想要探聽我的虛實而已。”

魚排軍輕輕點頭,表示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寧長真滅亡後,魚排軍被封為欽州刺史,漸漸從軍中剝離出來。

他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在軍中效力,為一方刺史,倒也不算太差。如果沒有魚排軍在欽州和羅竇虛以為蛇,李言慶想要順利架空羅竇,將黑俚三十六洞都老剝離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羅竇死後,魚排軍就成了李言慶身邊的長史。他畢竟是魚俱羅的兒子,這從小培養出來的軍事素養,如果不善加利用,也著實有些可惜…… 他為主帥,不合格;但卻是一個合格的參謀。李言慶掌控粵西,置安南都督府,所轄百餘州縣,涵蓋了軍政兩大體系。

魚排軍作為都督府長史,既可以為李言慶出謀劃策,也能夠在政務上拾遺補缺,頗為合適。

武德七年初,房玄齡將長子房遺直送到交州,名義上是說要讓房遺直在都督府中歷練,實際上已旗幟鮮明的表明了立場,歸附於李言慶的帳下。事實上,房玄齡歸附李言慶,是早晚的事情。他身土有太多的李言慶痕跡,無論是早年的那一首《石灰吟》,還是後來治理管城,和李言慶的聯繫,可算得上是沒有斷絕過。如今,他麾下轄六州之地,幾為一方諸侯…… 就連李淵想要動他,都不得不謹慎小心,以免刺激到房喬。

再加上謝映登,蘇定方環繞在洪州之畔,也使得房玄齡除了歸附李言慶之外,別無選擇。試想,房玄齡這麼大的勢力和能力,誰敢用他?也許除了李言慶之外,再沒有旁人……

“王叔,您的意思是說,咱們可以回長安了嗎?” 房遺直跟隨在李言慶的身邊,輕聲詢問。

“是啊,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返回長安了……”

海船在碼頭上停泊靠岸,一隊素甲軍士,呼啦啦出現在碼頭上,列開陣勢,肅穆沉靜。

李言慶帶著魚排軍房遺直等人走下海船,和前來迎接自己的李端拱了拱手。

“王爺,洛陽密報。” 李端急匆匆走上前來,將一個封著火漆的信筒遞給李言慶。

那信筒上,有一個獨特的麒麟標誌。上面塗抹銀漆,足以表明這發信之人的身份。麒麟台自李言慶赴任嶺南後,就徹底的沉了下去。甚至包括洛陽的河南王府中人,都不知道這麼一個存在。銀色麒麟火漆,是柴孝和獨有的標誌,同時也說明了這封書信的重要性。

李言慶接過信筒,並沒有急於拆看。

“家裡的情況怎樣?”

“一切正常,高老大人曾派人來過一次,說是邀請王爺主持開荒祭奠…… 王爺當時正好出海,所以就有朵王妃出面主持…… 老大人還說,要王爺回來後速速前往,有要事商議。”

高老大人,就是長孫無忌的舅舅,前交趾郡司馬,現任交州刺史的高儉高士廉。

無論從前高士廉對李言慶有什麼看法,如今卻已經是實實在在的一家人,加上這兩年高夫人時常書信來往,也使得高儉對李言慶,變得親熱許多。本來,李言慶準備讓高士廉出任交州總管,兼任刺史一職。可高士廉說自己不通軍務,加之安南都督府就設立交趾,無需再設立交州總管,只擔當了刺史一職。其子高履行,如今是欽州司馬……

這幾年來,李言慶一方面大力推行商業活動,另一方面也沒有忽視農業的發展。

交州雨水豐沛,也適合耕種。於是李言慶下令開墾荒地,並由官府負責耕牛農具。每開墾十畝荒地,官府得四成公田,而百姓得六畝永業田,許多藏匿於深山之中的俚僚,對此興趣極大。兩年時間裡,交州共開發出數十萬畝的荒地,逐漸從依靠援助,而自給自足。

武德七年初,李言慶再次頒發開荒令。

將賦稅轉化為錢帛,而後進一步推動商業,使得交州逐漸成為比遠勝於番禺的商業城市。當然了,這其中也少不了一些強硬而鐵血的手段。

為增加交州人口,李言慶命龍騎軍出征天竺,掠奪天竺人口,販賣至交州為奴隸。

如果不是交通不方便,李言慶甚至想要前往非洲、歐洲掠奪人口。既然當年歐洲人可以販賣人口,那今日他李言慶,為何就做不得這種事情?

高士廉這麼匆忙派人過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議。

李言慶想了想,“李長史,咱們立刻啟程,返回交趾。”李端已經準備好了車仗,李言慶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輦車。

在輦車裡,他打開了信筒,一目十行的閱讀柴孝和的來信,臉上不知不覺,浮現出一抹凝重。竟然會有這種事情?如果不是柴孝和送來書信,李言慶幾乎猜想不到這樣的結果。

歷史,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原以為這太子之爭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間的遊戲,卻沒有想到,居然多出了一個人!

也真幸虧了自己當初多了一份小心,想到這裡,李言慶禁不住笑了。這個遊戲似乎變得越來越有意思,只是不知道,這最後的勝家,又會是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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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五章 魏征的決斷(一)

   三月暮春,斷雨零星。粵西的氣候很濕潤,放眼看去,一派鬱鬱盎然……

    過了九嶷山,就算正式進入安南都督府的治下。一行車隊沿著平坦的官道行進,浩浩蕩蕩,頗有聲勢。

    車上的大纛,書一個鬥大的‘裴’字。

    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河東裴氏的車隊!

    李言慶與河東裴氏的關係已經不能用簡單的親密可言。誰都知道,河南王王妃裴翠雲,就出身于河東裴氏家庭。而此前出任並州總管,如今官拜左驍衛將軍,都畿道護軍的裴行儼,更與河南王是總角之交,說穿了就是發小……所以,早在武德六年,李言慶開始加快對嶺南的開發治理時,河東裴氏就著手於粵西地區的佈局,置辦產業,推進商事。

    特別是隨著俚王羅竇被誅殺,裴家也從單純的在交州展,逐漸轉移向欽州、邕州和桂州三地。

    可以說,裴氏在李言慶的默許之下,已隱隱成就了氣候。

    相比之下,滎陽鄭氏與李言慶的關係同樣密切,但在進取心方面,就顯得有些不足。哪怕鄭宏毅出任了桂州刺史,鄭家也不是非常支持。

    也許在鄭家人眼中,李言慶始終是一個藩王,不值得他們像支持李建成一樣的,在粵西投入太多的金錢和人力。與裴氏相比,鄭家更在意政治上的投機,而不如裴氏一樣靈活。鄭仁基雖然很想借機擴展家族的力量,但是卻受到了諸多牽制。

    在這一點上,鄭仁基顯然無法和裴氏家族的族長裴世矩那樣一言九鼎。

    他當年接手鄭家,本就是一個偶然;如果不是鄭元壽主動退讓,鄭仁基也不可能順利接手。如今,鄭元壽身為太子李建成的岳父,自然希望鄭家能全力配合李建成平穩過渡。

    所以,有鄭元壽兄弟的襟肘,鄭仁基做起事情來,自然是縮手縮腳。

    不過隨著李言慶對粵西地區的掌控力度越來越強,而鄭宏毅更借助馮家的勢力,成功的在粵西站穩腳跟,鄭氏家族即便是不太看重粵西地區,也不得不開始加大對粵西的投入。畢竟在諸多鄭氏子弟當中,鄭宏毅的成就最大。

    即便鄭元壽曾在私下裡表示:鄭宏毅是被配去了桂州,日後怕也就是止步於一州之長的地步,很難進入中樞……但他也必須承認,從目前來看,鄭宏毅的官位最高。鄭宏毅的年紀才多大?不過二十七八而已,就已經戍衛一方。

    而鄭元壽呢? 五十多歲了,也不過比鄭宏毅高出一個品秩來。大家都是一州刺史,鄭元壽出任豫州刺史,算是個中郡,而鄭宏毅則是下郡刺史,秩比正四品,比鄭元壽低了那麼一品而已。

“弘大兄,原以為這南方地處蠻荒,道路難行。可未曾想到,這一路走過來,竟然如此順暢……從洪州過來,可算得上是一路坦途,比關中的道路,也不廷多讓啊。”一輛大型馬車上,長孫順德撚鬚稱讚。的確,這嶺南的道路的確是非常平坦,一路走過來,通暢無比。

    而坐在一旁的裴世矩,則輕輕點頭。清癯的面龐,露出一抹讚賞之色,但卻一言不發。

    這馬車裡,坐著三個人。

    正是奉詔巡查嶺南的裴世矩和長孫順德。

    而一臉嚴肅的魏征,在裴世矩和長孫順德面前,顯然還差了些級別。

    他是奉李建成的命令,前往交州私會李言慶,查探李言慶的態度。不過在明面上,他也是這欽差隊伍中的一個成員。抿著嘴,魏征沉默不語。一雙濃眉緊蹙,似是若有所思。說起來,魏征對李言慶並不陌生。早在天下尚未動盪的時候,魏征就聽說過李言慶的名號。

    而後他投奔瓦崗,更領教了李言慶的種種手段。從內心裡而言,魏征對李言慶,極為敬佩,甚至可以用尊敬二字來形容。身為寒門士子,他對李言慶在鞏縣興辦麒麟館的行為,格外感激。而且,當天下英豪都在逐鹿江山的時候,也唯有李言慶,一直堅持興學。

    只可惜,當時的李言慶雖則聲名響亮,但無論是資歷、年紀和出身方面,都不足以逐鹿江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魏征最終選擇了李淵。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李言慶居然也是李閥子弟,令魏征也吃驚不小。

    李言慶在長安的時候,雖然李建成刻意想要拉攏李言慶,可魏征卻不太贊成。在魏征看來,李言慶是一頭猛虎,而李建成卻不是那個可以馴服猛虎的人……縱觀整個李唐皇族,除非李言慶的生父李孝基重生,其他人都不足以令李言慶真正的臣服和歸心……所以,當李言慶被配粵西的時候,魏征是極力贊成。

    可現在看來,當初的發配,卻好像變成了縱虎歸山……李言慶在粵西的發展,顯然出乎了魏征的預料之外。不但穩定了粵西的局勢,妥善處理了當地山民與漢人之間的複雜關係,更趁著李世民平定後梁的機會,一舉吞下荊襄重地。在洪州的時候,魏征與房玄齡接觸過幾次,已現這房玄齡,非比尋常人。可這樣一個人,卻對李言慶是推崇倍至。魏征不免擔心,是否真的要請李言慶返回長安?“玄成,這一路上,你怎麼不說話。”裴世矩突然開口,令魏征立刻清醒過來。

    他笑了笑“卑職正在想,河南王在這蠻荒之地大興土木,可真算得上是氣魄恢宏啊。”“若說氣魄,養真的確不差。

    我聽人說,養真意欲在整個嶺南地區,興建十條同等程度的道路,徹底打通嶺南與中原的聯絡……當年始皇帝定鼎關中,也不過修了八條馳道,養真這氣魄,甚至比……”“薛國公,慎言!”裴世矩突然睜開了眼睛,打斷了長孫順德的話語。

    長孫順德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李言慶娶了長孫無垢,同時又是長孫晟的學生,和長孫家族,自然是密不可分。見李言慶在短短數年之中,便有了如此成就,不免心中開懷。

    只是這言語顯然不太合適。

    始皇帝那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把李言慶拿出來和始皇帝相提並論,如果傳揚出去的話……

    長孫順德不由得心裡一咯噔,嚇出了一身冷汗。

    “兩位大人,今晨至今,咱們已趕路許久。

    不若在前方驛館中稍事休息,然後再上路……估計天黑之前,咱們就可以抵達古縣了。”裴世矩說:“也好,順便領略一下,這桂州風土。”魏征連忙從車上下來,隱隱就聽見身後裴世矩在輕聲責怪長孫順自己,莫不是真的選擇錯了?李言慶的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大的力量?裴世矩自歸附李唐之後,一直都表現的非常沉默。他從不在朝堂上表示什麼意見,也沒有投靠向任何一派勢力。但魏征不會天真的以為,裴世矩真的是萎了!他背後還有龐大的河東裴氏家族,裴仁基父子更是朝中重臣……在這樣的情況下,裴世矩卻低調的有些過分。原因呢? 在此之前,魏征以為裴世矩這樣,是為了討好李淵。可現在看來,裴世矩真正的目的,恐怕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誰都知道,李淵已經老了 !這些年來更沉迷於酒色之中,漸漸疏于朝政。

    朝廷裡分為兩派,李建成和李世民。日後主掌天下的,必然是這兩個人。

    可裴世矩為什麼不做出選擇呢?

    魏征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些真相。

    但他現在,還無法肯定……

    “魏大人,過去前面的河水,就是白石驛,聽本地人說,那裡專供過往車輛行人歇腳,距離古縣也就是三四個時辰的路程,非常安全……不如,咱們就在白石驛歇腳休息?“白石驛?”“就在白石水畔,據說風景也不差。”“那麼,就在白石驛休息片刻……裴世矩和長孫順德身為欽差,自然不可能親自處理這些事情。

    魏征作為兩人的副手,實際 上就承擔了各種雜事……他安排妥當之後,回復了裴世矩二人,自回車中休息。不一會兒的功夫,車隊就抵達白石驛站門 外。這白石驛,與其說是一個驛站,倒不-如說是一個酒店。

    毗鄰白石水,坐落在一排綠柳之畔。一個占地大約三十畝的院落中,三層高樓拔地而起。院落門口,有驛卒打扮的人接送客人。

    只是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朝廷任職的胥吏,倒更像是一幫子酒店的夥計。魏征這一路走過來,對這樣的狀況,倒也是見怪不怪。

    他知道,這些所謂的驛站,實際上都已經被李言慶分包下去。掛著驛站的名,實際上和普通的商戶並沒有太大的區別。而這些驛卒,其實都是由本地土著擔任。名義上是為朝廷做事,實際上李言慶根本就不負責他們的薪資。

    驛站的一應開銷,都是自負盈虧。你做的好,不但可以顧著本錢,甚至還能賺取真金白銀。

    對外一說,是為朝廷做事。

    在鄉人跟前,似乎也高人一等,頗有面子。

    這樣的驛站從洪州境內,就開始出現。一開始,勿論是魏征也好,裴世矩等人也罷,對此頗有微詞。可後來他們細一打聽,這驛站裡的驛卒,不僅僅是負責接來送往,更承擔著許多責任……因為這些驛卒,沿途下來,平安無事。即便是達不到路不拾遺的程度,也可算得上是太平無事。驛站的租賃,不禁是給商人們開啟了一個途徑,還解決了大批流民,以及土著的衣食住行。

    魏征現,這些驛站,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路。

    不但覆蓋在整個嶺南地區,同時為各地府衙,帶來了不菲的收入。

    “設立這許多驛站,有必要嗎?”

    魏征曾私下裡詢問當地人。

    可得來的回答,卻讓魏征非常吃驚……隨著李言慶對粵西地區的開發,過往的商戶增加,這嶺南地區的貨物流動,似乎已隱隱比肩關中。在中原地區,行商不過是末流的職業。但對於嶺南地區而言,行商並無什麼不妥。甚至於,在粵西地區,行商已成為一種潮流,帶動了整個嶺南地區的發展……不管魏征是否認可,也不得不承認,嶺南的確變得繁華許多。

    車輛緩緩駛入了白石驛站。

    魏征卻站在驛站門口,久久不語,半天不見動作 !

    此次嶺南之行,的確是令他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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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六章 魏徵的決斷(二)



在古縣休息了一夜之後,裴世矩和長孫順德等人再次上路。

只是這一次,車隊的規模變得更大了…… 除了原有的車輛人馬之外,更增添了三百多名軍車開路隨行。

桂州刺史鄭宏毅早早等候在古縣縣城裡,並且和欽差車隊一起前往交州。

鄭宏毅解釋說:“開春以後,桂州人口劇增,許多事情都需要向安南都督府請示、更正,以便於日後行事。”

“什麼事情需要更改?”

魏徵不禁有些好奇,疑惑的看著鄭宏毅問道。

鄭宏毅說:“自大業五年始,大都督府頒布墾荒令,至今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前,桂州人口不過二十餘萬。所以墾荒令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吸引流民,發動百姓,許多律令,包括獎勵、稅賦以及種種章程,全都是圍繞這個目的來操作和執行。

然則三年過去,從去歲末開始整理戶籍,桂州人口已激增過五十萬,逼近六十萬之多。所以,許多律令和獎勵措施,都不再適合如今的情況。去年時,就有人提出想要做出變更,但由於當時王爺忙於平定俚亂,所以沒有顧及此事……今年,再不做調整,只怕會有許多麻煩。”

所謂俚亂,也就是李言慶誅殺羅竇的藉口。

魏徵對俚亂沒有太大的興趣,反倒是對桂州人口三年裡激增三倍,感到無比吃驚。

不僅僅是魏徵吃驚,就連裴世矩和長孫順德也嚇了一跳……

“三年,桂州人口竟增加這許多嗎?”

“何止桂州,還有邕州、欽州等地的人口,皆有大規模增長。武德四年,王爺初定安南,整個安南人口不過一百四十萬而已。而現在,安南人口已增至五百萬……特別是交州,因為是都督府治所,人口增加更多。據去歲儉公造冊,交州人口已接近百萬……”

儉公,就是高儉高士廉。

裴世矩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幾年來,朝廷也一直在推行休養生息的政策,以期能夠盡快恢復元氣,達到大業十年以前的規模。然則各種法令推行下去,效果也不是沒有,但和嶺南相比,顯然差距甚大。

中原人口基數本來就大,所以這人口增長的速度快,倒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可嶺南不同,這裡原本只是蠻荒地區,人口基數也不算太大。從鄭宏毅所說的數據對比,就可以看出當時嶺南的狀況。李言慶在短短三年時間,就使得粵西人口發展到這種程度,不得不說,是一個大奇蹟。

魏徵忍不住問道:“大都督行何法,以至於有如此效果?”

“其實也沒什麼……”

鄭宏毅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除了吸納流民,開墾荒田等一系列律法之外,大都督還在私下裡推行了一條律法……唐公民法!”

“公民法?”

“在安南都督府治下,實行公民法。

民分三等,唐民為尊……所有非唐民者,為隸。這公民權可以買賣,只要交納足夠的費用,就可以獲得唐公民資格。得唐公民資格後,就能擁有田地,房產等一系列的權利……”

“慢著慢著,這唐公民法和人口增長有什麼關係?”

“唐公民,可蓄養奴隸。

問題在於,安南這些年發展很快,所以奴隸人口並不算太多。想要購買奴隸,就必須……”

魏徵臉色一變,脫口而出道:“出兵?”

“正是! ”

“你是說,王爺在這幾年中,擅自對外出兵?”

鄭宏毅連連搖頭“王爺從未對外用兵,公民若需購買奴隸,可通過官府,向真臘國的龍騎軍發出委託。龍騎軍從其他地方購買來大批人口,賣給官府,由官府統一登記造冊……不過,這些人非公民,只是隸民。公民所需的奴隸,就是從隸民獲得…… 一應買賣,必須由官府統一安排,任何私自購買,或是沒有登記造冊的隸民,一經發現,立刻沒收,連帶購買者,也需擔負相應責任…… 所以,這幾年來,安南人口激增。”

龍騎軍並非官方所有,而且非大唐治下軍隊。

他們出面購買?

裴世矩三人絕對相信,龍騎軍一分錢都不會出,做的是無本的買賣。

至於龍騎軍所屬何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龍騎軍不在大唐治下,而是在真臘國駐紮……

李言慶通過這樣的一種方式,把自己洗了一個乾乾淨淨。當初,這龍騎軍是以俚人為主體而組建,現在羅竇死了,這龍騎軍實際的主人,也就只有李言慶一人。但是誰也挑不出李言慶的毛病來,因為從表面上看去,李言慶和龍騎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龍騎軍為李言慶掠奪大量人口,李言慶則以官方名義購買,資助龍騎軍進一步展擴張。

只是,這手段未免……不合聖人治國之道啊!

“那這許多人口,是從何而來?”

“天竺,真臘還有婆羅洲旱地區的土著。特別是天竺國,人口甚多……”

鄭宏毅並沒有隱瞞什麼,但也沒有做過多的評論。

他只是就事論事,把情況一一說明。至於裴世矩等人究竟是怎麼想,就不屬於他的職責所在。

其實,河東裴氏在安南置辦產業,也聽到過一些端倪。

鄭宏毅與其說是在向裴世矩三人解釋,倒不如說,是在向長孫順德和魏徵兩人介紹……

反正這種事情,不可能隱瞞太久。

但李言慶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情說出來?鄭宏毅也弄不清楚。



天快黑時,下起了小雨。車隊不得不停下來,在一所驛站中休息。

夜已經很深了,魏徵獨坐在孤燈下,久久無法入睡。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李言慶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年少而才華橫溢,聲名卓絕,文武雙全。

從表面看,他並不是一個甚有野心的人,或者說,他更願意做一個土皇帝?

但魏徵深信,李言慶絕非表面上看去的那麼簡單。

他的手段很強硬!

為達到目的,他會不擇手段,更不會在意什麼禮義仁恕之說。這樣一個人,若說他沒有野心,魏徵萬萬無法相信。只是,他為什麼要藉鄭宏毅之口,來告訴我他的種種作為呢?

魏徵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鄭宏毅是受人所託。

但他卻想不明白,李言慶這樣做究竟是什麼目的……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給這靜謐的夜色,平添了一份寧靜祥和之氣。

魏徵站起身來,推開窗子,迎面一股帶著泥土腥味的風捲來,令他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下意識的把李建成和李言慶擺在一起比較。

李建成,是個寬厚之人。

他耳根子有點軟,並有些婦人之仁……不過總體而言,他還不算太差。楊文幹之事發生後,魏徵曾建議李建成趁機搞死李世民。
“秦王不亡,太子當無寧日!”

這是魏徵當時勸諫李建成的原話,李建成雖說認同,卻並沒有真正接受。

說實話,那橋公山、爾文煥的事情敗露之後,事態已經非常清楚。李建成當時如果能堅持追查此事,秦王即便不死,魏徵也有把握把他弄得生不如死……誣陷太子,可不是一樁小事。哪怕楊文幹後來起兵,事實上和李建成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更何況,裡面還牽扯到一個欽差,宇文穎的性命……

可偏偏是平陽公主拜訪了李建成之後,李建成就改變了主意。

李淵當然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如果李建成再一妥協,那李淵就更不會繼續追究……

同樣的事情,如果放在河南王身上,他又會怎麼做呢?

也許,河南王不僅會追究下去,甚至會不死不休……太子之爭,畢竟是一樁關係國體的事情。連太子都可以被陷害,那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

李建成的寬厚,令東宮屬臣頗為失望。魏徵甚至聽人提起,說太子太過怯懦,竟被人欺凌如斯。

治世,這種寬厚也許沒什麼壞處。但在這大亂方定,盛世未臨的時候,寬厚無疑等同於斷腸的毒藥。魏徵可以肯定,李建成的這一次退讓,會使得秦王氣焰更加囂張。那麼接下來,秦王絕對會對李建成再施詭計。

向李建成推薦李言慶,請李言慶回長安的目的,就是要震懾李世民。

但此時,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魏徵突然覺得,以李言慶的行事手段和風格,也許才是這亂世之中,最為合適的人選吧……

嘶……

魏徵倒吸一口涼氣,連忙甩了甩頭,想要把這荒唐的念頭抹去。

李言慶雖是宗室,卻並非皇子。

李淵膝下如今二十二個兒子,最小的李元嬰也已經三歲……這怎麼排,好像都輪不到李言慶吧。想到這裡,魏徵不由得啞然失笑,李言慶無繼位可能,自然也就不會對李建成產生任何威脅。

也許,他返回長安,才是一個最好的辦法。一方面可以藉他來壓制秦王,另一方面,也可以把他控制在手中。魏徵輕輕點頭,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一種奇怪的失落感,突然間油然而生……魏徵也說不清楚,這種失落感,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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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七章 魏徵的決斷(三)


這一夜,魏徵可說得上是徹夜未眠。

一方面他希望李言慶能夠輔佐李建成,順利登上皇位,解除李世民的威脅,另一方面卻又有些猶豫,因為細想起來,手段強硬的李言慶,似乎比李建成更適合在這個時候登上皇位。至於李世民?魏徵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由於身處不同的陣營之中,他對李世民的觀感,自然算不得太好。

而且,因為李言慶的出現,使得李世民頭上的光環隨之削弱許多,魏徵也生不出臣服之心。論出身,李言慶也是關隴貴族;論名氣,李言慶少而成名,設麒麟館,已成為士林之中的代表;論人脈,李言慶和多家世冑關係密切…… 論戰功 ,李無敵之名,更非李世民可以相提並論。

細算之下,似乎李世民除了一個皇子的身份之外,勿論是從各個方面,與李言慶都無法相提並論。而當今的太子又不是李世民,這正統之說,自然也無從談起……

不管怎麼說,還是應該把李言慶先請回長安再說,至少他在長安,可以壓制住秦王的氣焰。


初夏的長安,有些炎熱。

武德八年的夏天來的似乎有些早,以至於才四月,天氣熱的如同酷暑時節一樣。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伴隨著早來的酷暑,關中迎來了罕見的旱災。從四月初至五月,老天爺未降下半滴雨水,許多地方的土地,乾裂的好像嬰兒的嘴巴一樣,田地間,也出現了大面積的枯死。在這種酷熱之中,長安的氣氛陡然間變得非常古怪。

四月時,平陽公主突然患上重病,一病不起,就連宮中的太醫也束手無策,眼見著一天天竟虛弱下去。隨後,長安坊間流傳童謠:桃李落,八百里秦川定風波…… 這童謠乍聽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古怪之處。

但若聯繫到長安如今的局勢,似乎又隱藏著許多深意。桃李落,說的恐怕就是李建成。

昔年桃李章,猶在耳邊迴響。

十八子當天下,於是就有了李淵起兵太原,定鼎關中。

如今,太子李建成當朝,總理一切國務,換句話說,李建成已隱隱代表著日後的李唐江山。八百里秦川定風波?似乎更容易解釋,如今誰最有可能威脅到太子的地位?毫無疑問,秦王李世民……

昔年,戰國群雄並起,暴秦以八百里秦川為根基,橫掃六國,統一天下,成就不世基業。秦王,豈不就是當年的秦國?難道說,這秦王持會取代太子,登基問鼎不成?一個童謠,使得長安本就緊張的氣氛,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如果說原先大家雖然在明爭暗鬥,但始終都保持在一個李淵可以容忍的限度,那麼現在,這個限度已經被打破了!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間,似乎已經沒有了緩和的餘地。

再這麼繼續下去的話,或者說,繼續容忍李世民這樣子和李建成鬥下去的話,這江山早晚必亂。李淵,開始猶豫起來。是不是應該下定決心,扶立李建成呢?

太子是兒子,秦王也是兒子,但如果這兩個兒子真的撕破臉打起來,弄不好李唐江山,就猶如當年暴秦,二世而亡。

“玄真,朕該怎麼辦?”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緊張,李淵一臉苦澀,不知如何是好。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為了平衡,而扶持李世民,打壓李建成。

畢竟在李淵心目中,李建成才是最為合適的人選。而且從他對李建成的了解來看,這孩子的性子還算是寬厚,將來登基了,也不會為難自家的兄弟。反倒是李世民,他性情剛強,手段強硬,而且做起事來,頗有些不擇手段…… 如果他登基,一定會對李建成窮追猛打,乃至於置李建成於死地。畢竟,他這王位是從李建成手中奪來,焉能放過李建成。想當年,楊廣何曾饒過了楊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世民手段之毒辣,未必輸於楊廣…… 大殿之中,除了裴寂之外,就只剩下幾個貼身內侍。

李淵嘆了口氣:“朕如今也是騎虎難下。太子寬厚,而且處事也頗為得體…… 此前楊文幹造反,朕何嘗不知道他心裡面委屈?可是他卻沒有任何怨言,甚至在朕要求他不再追究的時候,雖表現出不滿之色,也沒有違背朕的意思。

二郎為人果敢英武,野心甚大。他這種性格,若在亂世,倒也還好。可如今百廢待興,那容得他這樣折騰下去?

但他手握兵權,且趙王對他也是鼎力支持,如果……” 李淵沒有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裴寂自然心知肚明。李淵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期對李世民的縱容,已經讓藏在李世民心裡的那頭老虎出閘了!出閘了的老虎,再想收回去,可沒那麼容易。

如果李淵在這個時候對李世民強行壓制,弄不好會激起李世民的反抗。

畢竟,駐留在關中的兵馬,對李世民的親近,遠甚於並沒有參與軍務太久的李建成。更何況李世民身邊,還有一個悍勇無敵的趙王李玄霸。

哪怕李玄霸如今不復靈武大都督的職務,可是在軍中的威望,怕是絲毫不遜色於李世民。從戰功上來說,李玄霸並不顯赫,但是從李淵太原起兵以來,每逢戰局膠著,必然是李玄霸站出來。

這是個最好的戰術執行者,再配合一個有著無比高明的戰略家,那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的數字計算。所以說,李世民手中已擁有了足夠的能量,而這能量強大到,李淵也會感到幾分顧忌……

“陛下,嶺南近來的奏章,不知陛下可曾看過?”裴寂笑著說道。

李淵卻是一怔:“嶺南?你是說養真?”

最近一段時間裡,李淵的確是沒有怎麼關注朝堂上的事情,對各地呈報上來的奏章,也沒有留意。

裴寂搖搖頭,“並非河南王的奏章,而是裴公和順德公的奏章。”

“這個,朕倒真的沒有留意。”

“陛下,河南王在嶺南,已呈做大之勢。

據裴公條陳所言:嶺南馮氏,早就成了河南王的附庸。如今,不僅僅是安南都督府治下,整個和州八府,都聽命於河南王的調遣。而且河南王不斷對外擴張,已使得真臘等國怨聲載道。長此以往下去,嶺南,乃至於安南諸國,都會成為河南王的囊中之物……

陛下在時,河南王也許不會有什麼舉動。但若陛下…… 太子能夠壓制住河南王,或者說讓河南王聽命嗎?

如果無法令河南王臣服,勢必會引更大的禍亂;若要聽之任之,整個南方都會只知河南王,而不知陛下。”

李淵的年紀的確是大了…… 長安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已讓他頭疼無比,裴寂如今又談及河南王,言下之意是說,河南王的危害更大,這讓他又怎能冷靜下來。

“難道…… 對河南王用兵?”

裴寂連忙擺手:“萬萬不可!

此時若對嶺南用兵,誰能與河南王抗衡?以他的聲名,只需振臂一呼,整個江東都會隨之呼應。而且山東士馬,也都是以河南王馬首是瞻。遼東兵馬,也會隨之響應……”

“你既然知道如此,還說個什麼?”

裴寂忙躬身道:“陛下,河南王不可不壓制,但也不可強行壓制。

臣有一計,可解陛下之憂慮…… 將河南王自嶺南調回長安,不但可以使其威脅大減,還能令太子不再受秦王壓制。以河南王之威望,秦王自無法比擬。而河南王幼年時又對趙王有救命之恩,只要他在長安,則趙王必然會然獨立,未必會追隨秦王…… 到時候,陛下就可以將秦王調出長安,尋一富庶之地,令其就藩。

秦王遠離長安,再加上太子地位逐漸穩固,這心思自然就淡了。而河南王到了長安之後,在陛下監管之下,也難有什麼機會……

一俟秦王離開長安,就讓河南王做個逍遙王爺,哪怕讓他做個一字王也無不可。河南王手中沒有了權,他麾下那些人,自然也就散了……如此,豈不是一舉三得?”

即可以令太子穩固,又能保全兄弟之情,再無手足相殘之禍,還能消除一樁禍事……這主意,聽起來不錯。

只是當年為壓制李言慶,把他發配嶺南。誰也沒想到李言慶居然在嶺南風生水起,搞得是有聲有色。在這個時候,把李言慶調回來,他會答應嗎?

李淵不禁蹙起眉頭,沉吟片刻後道:“既然讓養真回來,那就索性給他一個一字王,何必要等到二郎離京?

老安,傳我敕令:封河南王李言慶為鄭王,即日起程,回京述職。”

鄭王?這可是一個絲毫不遜色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的王位。

其封地,也就在當年李言慶的家之地,滎陽…… 用這麼一個王位,即是封賞,也是提醒。但李淵心裡,卻不能肯定,李言慶是否會接受這個王位?

李淵滿腹心事,沉思不語。

卻沒有發現,當他決意下詔之後,裴寂的臉上,突然間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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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李言慶要回來了!

五年前,河南王被調去嶺南,在很多人眼裡看來,就如同發配流放一樣。誰也沒想到,短短五年之後,他就要返回長安了……五年當中,李言慶雖遠在天涯海角,耳關於他的消息,從未停止過。

從最開始奪取邑州,平定容桂,到佔領交州,甚至將秦王心腹愛將丘行恭扣押在嶺南,至今仍未放回,更讓李世民在過去幾年中幾次上奏,請求李淵給李言慶治罪,但李測始終沒有正面回復。

而後,李言慶開發交州,徹底整頓粵西地區,其治理地方的才能,也不斷凸顯。

吞併僚子部,將彩雲之南諸部落一一拿下,使整個容桂地區的面積擴張了近兩倍之多,還成功的和巴蜀連為一體,形成大西南一統的局面,有效的形成對吐蕃人的節制……總之,過去五年中,李言慶再次創造了無數令人敬服的成績。

雖然有不少人對李言慶在安南都督府的作為感到不滿,認為他一些手段,不合聖人之道……卻沒有人能否認,在長安無法給予任何擘助的情況下,李言慶把東南西南盡數納入掌控之中,絕對屬於一個奇跡。現在,那個屢次創造奇跡的河南王,要回長安了!隆慶坊外,一騎絕塵。長孫無忌催馬風馳電畢般在河南王府門前停下,甩蹬下馬,快步衝進府門之中。「夫人們可在?」

梁老實連忙迎上前來,恭敬道:「大夫人和小夫人,正在後花園中接待客人,言公子到來後,立刻前去商談。

「客'i_:!」

長孫無忌不禁愕然,有些茫然不解。

這個時候,會有什麼客人前來?難道說,是養真派來的使者嗎?

想想,這個答案應該不會錯。李言慶返回長安,是早就定下來的事情。如今他要回來了,自然會做出相應的妥善安排。至於他要如何安排?長孫無忌卻想不清楚,但想必會有新的指示吧。

隨著梁老實一路來到花園,長孫無忌突然發現,這花園中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而且越往裡走,守衛就越是森嚴。等到了隆慶池畔的涼亭時,長孫無忌才意外的看到,在涼亭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孝和公,您什麼時候來的?」涼亭中,一位白衣老者站起身來,緶微欠身行禮。裴翠雲和長孫無垢則坐在一旁,見長孫無忌來了,也紛紛起身。回公子的話,老朽晌午時到達。」

柴孝和笑呵呵的回答道:「兩位夫人本打算立刻通知公子,被老朽攔下來……這時候,王府裡一舉一動,都會被人關注。冒然與公子聯繫,反而容易露出破綻。」長孫無忌平日裡並沒有住在王府,而是在崇文館中編修《唐律煩議》0「哥哥,孝和公是奉了王爺之命前來,有要事和你商議。」

長孫無垢和裴翠雲相視一眼,先是與長孫無忌說了一句之後,而後與柴孝和微微一福「孝和公,你們且在這裡商議事情,我們去看看酒菜是否準備完畢……另外,您說的那件事情,我們自會做好準備。一俟孝和公準備發動,闔王府上下,定會竭力配合。「如此,辛苦兩位夫人。」如今裴翠雲和長孫無垢,也都有了誥命。

武德五年時,因李言慶徹底平定嶺南,裴翠雲被封為譙國夫人,而長孫無垢則被封為虞國夫人,可謂是一品誥命。不過在府中,兩人劁是一如往常,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囂張跋扈。無論是裴翠雲也好,長孫無垢也罷,都不是那種很囂張的性子。

裴翠雲好詩書禮樂,而長孫無垢則是天生的嬌憨性子,受母親高夫人影響,待人接物非常和善。無忌和柴孝和躬身送是二女後,分別坐下。

長孫無忌這時候也弄清楚了府中的那些護衛,全都是雜孝和秘密帶來的麒麟衛,所以心裡更加激動。

他隱隱知道,李言慶手中有一支強大,而不為人知的力量。

而這支力量一支是被李言慶掌握,幾乎從未在展露過什麼實力……

現在,柴孝和帶著這支力量出現了,也是李言慶準備行動的一個信號,長孫無忌心裡,如何能不激動?這幾年來,他一直默默等待,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現在,這一天快要來了「……王爺,準備何時動身?」

柴孝和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輕聲道:「王爺已經動身,不過對外仍宣稱,尚停留於交叫。」「啊?」「王爺此次秘密離開嶺南,會先行前往洪州以及江東,而後至荊州與道玄王爺匯合。在此之前,他的行蹤不會公開!」長孫無忌忍不住驚道:「可是欽差……」話未出口,他似乎反應過來,不由得輕輕點頭。

長孫順德……那是本家人。李言慶的未來,持會決定長孫家,霹靂堂的未來,長孫順德自然會知道如何取捨。

而裴世矩,那更是個老謀深算的傢伙。河東四姓與李言慶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先不說裴翠雲這一層,當年裴世矩的女兒裴淑英,對李言慶視若己出,疼愛有加……在裴家如今相對沒落的狀況之下,裴世矩自然知道如何取捨。至於欽差隊伍中的那些人,長孫無忌倒不太在意。

既然裴世矩和長孫順德都決意配合李言慶,那麼欽差隊伍中的那些個耳目,又豈能興風作浪?恐怕這個時候,那欽差隊伍裡面的人,都已經被李言慶的人取而代之了一一一一一一柴孝和笑了笑,也沒有再解釋什麼。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用金漆封口的竹筒遞給長孫無忌。

「王爺吩咐,公子到時候只需按計行事,到時候老夫會命麒麟衛全力配合。

王爺還說,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小心謹慎……如今長安已是山雨欲來,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所以千萬不能大意。」長孫無忌眉頭一蹙,將信筒打開。他非常認真的將裡面的內容看罷,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倒吸一口涼氣。

「孝和公,果會如此嗎?」

「王爺素來謹慎,既然他這麼安排,你我只需要依計行事……算算時間,怕就在今年!」長孫無忌沉吟片刻,將手中的書信,丟在了火盆之中。

書信頓時化作一團火球,無忌看著火球,心裡面不由得生出幾分畏ta:若真如此,養真你可稱得上,是算無遺策了……武德八年九月,秋風蕭瑟,萬物凋零。李世民一臉悲慼的從公主府中出來,眼睛有些發紅。平陽公主格病情一日重似一日,眼看著就快不行了……哪怕是太醫院的名醫盡出,也未能給出什麼答案。而唯一有可能治好平陽公主的聖嬰孫思邈,在武德七年時就離開了峨嵋山,去向不明……據峨嵋山上的僧人說,孫思邈是和一個名叫趙希譙的人一起離開,準備遍走名山大』 II,尋訪那些世外的仙人,求取成仙之道。去了何方,卻無人知曉……李世民可以感覺到,姐姐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些冷淡。至少不像從前那樣親切,甚至在言語中,還帶著些許排斥。

究其原因,恐怕和去年楊文干之亂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雖然對外宣稱,楊文干之亂無干太子和宗室中的任何人。可是以平陽公主之能,又怎可能推測不出,此事與李世民有關?李建成是兄長,李世民是兄弟。

同為一母所出,哪怕平陽公主更喜愛李世民一些,但對於這種同室操戈的事情,怕也無從選擇。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弟弟,讓平陽公主又該從何選擇?

加之柴紹一直在外駐守,不肯回長安,而平陽公主最心腹的毛小八,又被爆出弒父的醜聞,逃離長安,下落不明。這讓平陽公主,如何能不感到心中鬱鬱,難以獲得舒緩。毛小八的事情,是發生在武德六年。其實也是很偶然的機會,毛小念在西市和大姐相逢。

當時毛小念的大姐,也算是顯貴之人。她的丈夫何潘仁,因從平陽公主起事,而獲得陞遷,如今官拜蘭州總管,在長安城裡,頗有身份。只是大姐沒有想到,毛小念居然成了河南王的妾室。從身份上或許比不得自己,可是從地位而言,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大姐與毛小念相逢,自然是一番哭訴。

不經意間,兩人就談到了過往的事情,大姐這才知道當年她隨何潘仁遠赴西域之後,家中發生-的種種事情。特別是當她得知父母竟死於毛小八之手的消息後,不禁勃然大怒。

姐妹二人不顧一切鬧到了公主府,平陽公主這才知道了毛小八當年所做的種種事由。本來,毛小念姐妹二人想要殺死毛小八。

卻不想毛小八正好不在長安……當小八得到風聲之後,毫不猶豫的裹挾著一批押運的公主府貨物,逃往漠北,而後下落不明。也因為這件事,使得平陽公主的名聲大壞。柴紹在信中,甚至用嘲諷的口吻,指責平陽公主有眼無珠。

只氣得平陽公主當場就昏過去……後來柴紹雖派人求請原諒,但平陽公主卻再也沒有能下榻。如今又出了同室操戈的事情,她對李世民,自然也非常失望。

回到王府後,李世民逕自來到一間小廳之中。白楊文干之亂發生以後,李淵在回到長安,就下詔李世民從皇城中搬出,遷至秦王府。這對於李世民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從皇城中遷出,好聽一點。如果說的難聽一些,就是被趕出皇城。

雖然李淵依舊重用李世民,甚至委任他為尚書令,總領六部,可在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李淵對李世民無比的失望。這一年來,李世民可算得上是度日如年。

他一方面繼續豐滿羽翼,另一方面卻不得不面對,自己在朝堂上的話語權,不斷降低的事實。「王爺,您回來了!」小廳之中,儘是李世民心腹之人。王通起身相迎,輕聲問道:「公主府那邊,可有什麼收穫?」

李世民擺手示意眾人坐下,歎了口氣道:「三姐病情越發嚴重,似乎對我也生出諸多不滿。看她的狀況,恐怕是……我實不知,該怎樣開口。對了,今天朝堂上,可有什麼消息?」「剛才封倫大人派人送信,說嶺南已傳來消息,河南王不日即將啟程動身,大約在年底前會抵達長安。」「養真,動身了?」「算行程的話,應該就是在這一兩日吧。」

李世民不禁苦笑搖頭: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李言慶這一回來,恐怕再想要翻身,更難了!「王爺,如今這狀況,非常不妙。」

王通輕聲道:「據封大人言,昨日陛下又把他招至宮中,談論了許多事情。

看狀況,陛下似已下定決心,想要扶太子坐穩位子……太子這些日子雖然沒什麼動靜,但小動作卻一直不斷。齊王最近不斷宴請朝中大臣,還包括許多天策府中的舊臣。叔寶與知節都得了邀請,不過卻稱病推卜只是其他人,可未必能夠撐住,畢竟這局勢,是越發的壞了!」這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你秦王再不做出反擊,天策府諸將,未必會繼續忠於你啊!李世民閉上眼睛,長歎一聲「那我又能怎樣?

既然父皇主意已定,我也沒有其他退路……實在不行,我就向父皇請奏,要一封地,就藩便是。太子和我與說爭鬥多年,但想必也不會趕盡殺絕吧。「王爺,若無楊文干,太子也許不會追究。

但楊文干一事發生,王爺與太子之間,已經勢同水火……王爺交出手中一切,太子或許暫時不會追究。然則一俟他日登基,怕未必會罷休吧。」說話的人,是溫彥博。此人出生於周武帝建德三年,字大臨。

從親疏而言,他也是李世民的叔叔。李世民的妻子,就是溫彥博的侄女,可謂關係密切。這溫彥博通書記,警悟而辯。在開皇末年,被封為文林郎,屬內史省。

大業年間,溫彥博曾任幽州總管羅藝的司馬。後策反羅藝,並隨羅藝一同歸唐,被封為尚書省右丞,掌兵部、刑部和工部。溫家,是太原大族,有從龍之功。再加上李世民這一層關係,使得溫家極為堅定的站在李世民一方,成為李世民如今不可或敉的力量。李世民蹙眉道:「太子性情寬厚,未必會下死手。溫彥博冷笑道:「王爺可知什麼叫開弓沒有回頭箭?

王爺弓已張開,且數年來和太子爭鬥不休,此間種種衝突,王爺敢說太子不會記恨心中?且太子身邊尚有齊王,齊王心胸……王爺現在想退讓,怕已經晚了!太子登基之後,絕不可能放過王爺。「進無門,退無路……那你們說怎麼辦?」李世民不由得一陣燥郁,看著廳中眾人,焦慮不安的問道。

王通和溫彥博相視一眼之後,溫彥博一咬牙,站出來沉聲道:「太子不亡,王爺當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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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6 12:51: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九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在隋唐之交的歷史中,溫彥博得名聲並不算非常響亮。 至少和房玄齡杜如晦這些人比起來,溫彥博不免有些不顯山露水,表現的非常低調。 可實際上呢,就能力而言,溫彥博也許並不遜色於房玄齡……

    此人在貞觀四年時就出任了中書令之職,貞觀十年擔當尚書省右僕射,並不比房玄齡的地位差多少。 而房玄齡本身,有從龍之功,如果這樣算較起來,溫彥博甚至高房玄齡一籌。 最重要的是,溫彥博的兄長溫大有,兄弟溫大雅,在朝中地位顱

    三兄弟皆以品行、學識和文章聞名於世,號'三溫,。 而溫彥博更是在死後,獲得陪葬昭陵的殊榮。

    這樣一個以品行而著稱的人,竟然說出來了太子不死,死無葬身之地的話諄,足以說明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間,早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李建成即便是再寬厚,也不可能容忍一個隨時都可能威脅到他皇位的兄弟存在;李世民即便想退讓,到時候也沒有退讓的餘地。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楊文f之亂為分水嶺。

    可以說,李家兄弟之間的爭鬥,在楊文乾之亂發生以後,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這也是李淵為什麼一方面擔心李建成無法控制住李言慶,另一方面卻執意將李言慶召回長安的原因。

李言慶就算在桀驁,終究是李唐的臣子。 哪怕他有李唐宗室的血脈,但想要篡奪皇位,卻是困難重重……而李世民則不一樣,他和李建成若繼續爭鬥下去,必然會動搖國本。 李唐定鼎八載,雖說已渡過了最為艱難的時期,可想要恢復元氣,仍需要足夠的時間。

太子之爭如果繼續下去的話,李淵可不敢保證,會出現什麼狀況。

    正好李言慶在嶺南隱隱有獨大之勢,李淵將李言慶召回來,也等於向天下人表明態度。 朕,決意扶立李建成,結束這所謂的太子之爭。 李世民怔怔看著溫彥博幾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要說他有野心,那一點都不假。 可若說到手足相殘,李世民還真就有那麼一些顧慮! “果要如此嗎?”王通惡狠狠點頭說:“除此之外,別-無退路。”

    溫彥博更是冷聲回答:“陛下在時,太子或許會顧念兄弟之情;然陛下百年,太子某一日回想起今日和王爺的齷齪,心裡又豈能罷休?王爺,事到如今,你想要委曲求全,已經晚了……李世民不由得苦笑!其實,他何嘗不清楚這個道理?只是一一一一一一“王爺欲成大事,需注意兩件事情。

    王通這時候也不再吞吞吐吐,起身說道:“其一,王爺若行事,需在河南王抵達長安之前。若能有手段將河南王扣押,則大事耳成。

    一俟河南王抵達長安,以他在士林中的聲望和影響,天策府上下恐怕再也無法齊心協力……您應該知道,河南王的交友甚廣,部屬眾多,皆掌一方兵馬的諸侯。 如果他回來了,以他的聲望,配合太子的地位,足以令所有人動搖,天策府也必將隨之,分崩離析……此其一。 這第二件事情,王爺還需有一個強橫臂助。

    臣聞太子為拉攏齊王,曾在酒宴中戲言,願以皇太弟許之。 齊王之所以願意幫助太子,一方面是他奪嫡無望,另一方面,未嘗沒有這皇太弟,的誘惑。 太子拉攏齊王,王爺也需拉攏趙王。 趙王手握司隸兵馬,若他願相助,即便是李言慶,也難以挽回局勢。 臣知王爺心中所慮,無非是趙王的心思……

    殊不知,趙王有野心方可利用;若趙王無欲無求,王爺又豈能將其籠絡,為王爺效命?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世民想要再反對,也不可能了!

    如果他反對,天策府上下,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崩離,王通也好,溫彥博也罷,都會不再追隨他。

    哪怕溫彥博是他的叔叔,也不會幫他。

    甚至整個溫家都有可能拋棄李世民,轉而依附太子,或者李言慶…

    窗外,起了風!

    李世民推開窗子,看著園中蕭瑟景緻

    許久之後,他握緊拳頭:父皇,這是你逼我妁!

    他轉過身來,看著廳中眾人:“那你們說,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做?時間已經不多了!”是啊,時間已經不務了!

    李言慶乘一葉扁舟,飄然來到菜子湖畔,在沈光的攙扶下,悠悠然走上湖岸。

    山水清秀的浮山,坐落於皖江北岸。 南臨白荔湖,西鄰菜子湖「望九華,靠滔滔江水,渾然一體。遠望,若輕舟浮於水面。煙雲裊裊,更添幾分仙家氣度。

    事實上,這浮山也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之一。 有大小洞穴五百餘處,奇峰、怪石、峻岩、幽洞,構成了浮山四大奇觀。 如今,浮山歸屬舒州治下。 而舒州行軍總管,正是李言慶昔日部屬蘇定方。 李言慶在七月時便得到了消息,李淵已決意將他召回長安。

    這也是他早就預測到的一個結果,李淵不可能放任他在嶺南做大。 更何況,他名義上是安南大都督,治所不過容桂粵西地區。

可實際上呢,安南都I$\府已涵蓋了整個嶺南,更把雲貴地區一併納入治下「同時又勾連巴蜀,遙控川西南等地',地任何一個君王,都不可能坐視不理。畢竟這勢力範圍太大,將東南西南全都掌控手中。

如果李言慶要造反,他可以憑藉手中大軍,在最短的時間里奪取兩湖和江右,佔領巴蜀之後,順勢揮兵關中。哪怕李言慶是宗室,李淵也不可能不心生顧慮。不過,這也正是李言慶所期望的結果……長安的風吹草動,李言慶雖遠在嶺南,卻事無鉅細,了然於胸。

    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間的衝突,自然也是他所期望的結果。 兩位皇子之間爭鬥的越是厲害,也就預示著李言慶的機會越大。 所以,在收到李淵的敕令後,李言慶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在他眼中,如今返回長安,正是好時機……

    想必長安城裡的那些老大人們,也厭煩了這沒有止息的爭鬥。

    從裴世矩的言語裡,李言慶也探聽清楚,李測無意繼續平衡之術,而朝中大員同樣也不想繼續爭鬥下去。 畢竟李唐江山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危難重重……吐蕃人的崛起,頻頻越境襲擾;突厥人在頦利可汗的帶領下,也逐漸恢復元氣,南望中原,虎視眈眈。 此外,尚有吐谷渾蠢蠢欲動。

    而遼東地區,高句麗雖然已經衰弱,卻仍有鞔靼、契丹等異族,始終懷有狼虎之心。

    就連新羅百濟,也表現出不安分的勢態。

    特別是新羅,隨著小國仙金庾信的成長和崛起,新羅國力日益強橫。

    而百濟明顯無法壓制住新羅,逐漸成為新羅的附庸。 朝鮮半島上的三國鼎立局面,已逐漸被打破。 高句麗的衰落,使得新羅崛起,已勢不可當。 而新羅國,顯然對中原並無好感。 外患不絕,內部爭紛不斷……

    以至於朝中所有大員,都希望盡快穩定下來,才能避免日後李唐江山的分崩離析。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言慶自然不會拒絕迴轉長安。

    只是他藉口嶺南事多,拖延了回程的時間,帶著一部分心腹親衛在馮家商隊的掩護之下,悄然啟程,自交州一路過來,遍訪昔日舊友。 房玄齡,自然是不可缺少。

    哪怕兩人之間的聯繫從未斷絕,李言慶還是希望能和房玄齡面對面,進行一次坦誠交流。 馮盎,也必須繹見。 畢竟李言慶走後,嶺南也需要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

    高士廉雖然能力出眾,但如果沒有馮盎寺人的協助,恐怕也無法盡善盡美的完成李言慶的託付。

    還有謝映登,在蕭太后遠赴婆羅洲後,旋即撤出讖塘,在衢州宣布歸附李言慶之後,被封為情州行軍總管,令江南東道,轄六州之地。 同時也是如今東南地區,除馮盎之外最大的一路諸侯。 謝映登的崛起,與馮盎又不一樣。 馮盎說穿了,是個以異族血統出仕的地方豪強。

    而謝映登則代表著陽夏謝家。 哪怕謝家在東晉以後已經沒落,但在這些年裡,業已恢復了元氣。 當年東晉名相謝安,自會稽山支出,成為天下一等一的名士。 謝家在江東的影響力,顯然不是馮盎可以比擬。

哪怕謝映登退至衢州,照樣能迅速站秸腳跟,發展壯大。 房玄齡也好,謝映登也罷,都算是李言慶一係人馬。 可即便是這樣,李言慶還是要逐一登門造訪,以探聽出他們的虛所幸,這一趟走下來,李言慶收穫頗豐……時值初冬,北方初雪已落,江淮氣候也逐漸寒冷。

    李言慶在與蘇定方匯合之後,便帶著沈光雄闊海兩人,一路直奔浮山而來。 一晃,又快十載光陰,也許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會隨之淡忘,可是在李言慶心中,有一個人卻始終無法忘記。 踏著遍地枯黃,李言慶沿著盤山小徑,緩步而行。 山間,蕭瑟。 裊裊煙雲中,可依稀看到那山路盡頭的一座道觀輪廓。

    當李言慶走到近前時,卻見道觀大門緊閉。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邁步走上台階,輕輕叩響門扉。 不一會兒的功夫,只聽大門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門開了一條縫,從裡面探出一個小腦袋瓜子,疑惑的看了一眼李言慶,怯生生問道:“敢問先生有何事?”

    這是一今年僅十二三歲的小女冠,模樣極為秀美。

    李言慶連忙退後一步,微笑道:“敢問玄真仙長可在此地修行?”

    “你找觀主嗎?你是誰?

    觀主耳

    她居然成了觀主?

    不過想想,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以她的家世,還有她的才華,區區一個浮山觀主,怕還有些委屈了一一r一一一

    李言慶想到這裡,臉上的笑意更是柔和。

    “還請小仙姑通禀一聲,就說昔日故人前來踐約。

    當年,她含著淚水離去。

    李言慶曾發誓,總有一日會將她迎回。

    現在,他來踐約了 !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她犋回去……

    “既是觀主故人,那請廂房等候。觀主現正在做功課,許要耽擱些時辰,還請先生海涵。”

    這小道姑說起話來,倒是頗有條理,而且很文雅。

    李言慶頷首,示意沈光等人在外面等候,然後邁步走進了道觀。

    道觀的面積不算大,和當年在鞏縣時李言慶修築的那座綠柳觀相差不多。 兩邊六間禪房,正中央一座大雄寶殿,裡面供奉有三清神像。 而在大雄寶殿後面,就是道觀的後院,也是平日里修行的地方。 李言慶在小道姑的帶引下,徑自走進禪房。 小道姑奉上了茶水,好奇的看了看李言慶,而後躬身退出。

    觀主上山修行已近十載,卻甚少和外人接觸。 小道姑也知道,自家觀主是個出身高貴的人,所以在這浮山觀中香火不錯,卻從未有人敢來鬧事。 以前,這裡是隋室的治下,沒有人搗亂……後來隋亡唐興,曾有本地一些紈絝子弟想來生事,卻被當時的官府拿下,治了個罪名之後,生死不明。 蕭隋之後,這裡一開始屬同安郡治下,不久又歸於舒州。 正當人心惶惶的時候,舒州行軍總管大人親自登門拜訪,言語間對觀主極為尊重。

    從那時候,小道姑就知道,自己觀主的背後,一定有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存在……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卻從未見過那傳說中的大人物! 除了每年固定會有人奉上香火錢,平常日子裡很少會有人前來此地。 今天,居然有人來了?

李言慶覺察到了小道姑的光,很和善的與她一笑。 “小仙姑啊,先生莫要這麼稱呼,小冠道號明月。”清風明月……倒是很典型的道家名號! 李言慶不由得笑了,和聲問道:“那麼明月,來這觀中修行記載?

”“小冠自記事起就在觀中……聽上一任觀主說,那時候世道有些混亂,小冠是被師尊抱回來,所以一直在觀中修行。”“哦,這修行可清苦嗎?”

    明月搖頭道:“清苦倒也算不得……本地官府對浮山觀素來觀照,每個月都會有固定的供奉送來,所以倒也不太難過。只是觀主平日里清修,要求很嚴格,對那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小冠雖勸過觀主不必那般清苦,可觀主卻不肯答應,每日都要靜頌黃庭百遍!”

    說著話,明月神神秘秘的說道:“聽老觀主說,觀主這般,其實是在為人祈福!“哦? ”

    明月撅著小嘴兒,有些不滿道:“小冠雖不知道觀主是為何人祈福,但那個人也大沒良心了……小冠在這裡這麼多年,就沒有見過那個人前來。有好幾次,小冠還看到觀主拿著一本書,偷偷流淚呢。“是什麼書? ”“好像,好像是半緣詩集。 ”李言慶的面頰,不由得輕輕抽搐了幾下。

    半緣詩集,是他在武德四年末,前往嶺南之前,拜託洛陽的洛浦書館刊印發行的書籍。 裡面收錄的,盡-是李言慶的作品……言慶沉就許久,突然問道:“明月,想不想出去走走?”“出去?”李言慶點點頭)微笑道=“離開這裡)去洛陽)去長安一一一一一一小道姑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派嚮往之色。

    哪怕她是從小在道觀中長大,對於外面的世界並不了解。 可是洛陽、長安的名字,卻聽說過。

    少年心性,無分男女-0

    小道姑當然也希望能走出去,遊歷天下,看看這大好河山。

    不過,她也只是心動了那麼一下。

    “小冠要照拂觀主,觀主在那裡,小冠就在那裡。

    “哦?”

    李言慶滿意的點頭說:“明月倒是個有心之人……

    “小冠從記事起,就和觀主一起。在小冠心中,觀主不僅僅是小冠的師父,更是小冠的母親。

    觀主在這裡,除了小冠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

    觀中其他的人雖然對觀主很尊敬,但小冠知道,她們和觀主……

    觀主每日在養真廬修行之外,就只有和小冠一起時才會露出笑容。 小冠實不知道,若小冠走了,觀主會如何。

    “養真廬?”

    “就是觀主 修行之地。”

    李言慶聞聽,這眼角不由得瞇起來,呈現出一個彎月的弧度。

    姑姑啊,你在這養真廬中,又能修行個甚呢?

    “明月,若是你家觀主離開這裡,你願意隨她一同走嗎?”

    “那不可能……觀主潛心修道,豈能擅自備開?”

    “修行。修行。且修且行……”李言慶忍不住笑道=“難道你不知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修行只修不行,又豈能得道成就真法?呵呵,要我看啊,你家觀主定會同意。小女冠聞聽,剛想要開一辯駁。就在這時,只聽禪房外體來一陣腳步聲。

    緊跟著,一個對於李言慶而言,極為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明月,可是蘇總管來了?“啊,我家觀主來了! 明月一邊說,一邊打開禪房的門。 “師父,不是蘇總管……”“那會是什麼人?”話音未落,從禪房門外走進來一個白衣女冠。

    只見她相貌清麗,體態瘦削。 一襲白色道袍,更襯托出幾分仙家神韻,令她格外動人。 女冠走進禪房,一眼就看到了李言慶。 她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李言慶,久久說不出話來。

    而李言慶的眼中,則閃過一抹疼惜之色。 他向前緊走幾步,躬身道:“姑姑,一向可好?”

    剎那間,女冠的眼中,落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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