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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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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末果] 與君aa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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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1 07:07:15
426 別樣的小狐狸

  有惜了了這個小毒物在,絕不可能有人能輕易動得了無憂,再不濟,無憂的那身功夫,打不過逃肯定沒問題,只要拖上一陣,不凡自會趕來,所以開心和寧墨倒是可以放心離開。

  此去北齊皇宮,說的輕鬆,但誰都知道,進了皇宮,就等於把腦袋懸在了刀口上。

  無憂愁苦地瞅了瞅寧墨,又瞅了瞅開心,卻只憋出一句話,「我不想守寡,你們要早些回來。」

  開心笑嘻嘻地問,「我回來了,是不是就可以……」神情曖昧。

  無憂把『那你別回來了。』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偷瞧著寧墨,心虛地點了點頭。

  開心挑高了眉稍,「那我們肯定回來。」

  了了趕緊拽了他的袖子,加了一句,「別忘了,你還欠著我一套青花茶具。」

  開心瞥了他一眼,吹了聲口哨,「你再賣力些,多打探點消息,我就能早些把欠你的還上,否則……」

  了了很想踹他一腳,那麼好的消息,降級只換了他一套茶具,他佔了大便宜,還要得寸進尺,憋著氣,悶哼,「知道了。」無憂不想守寡,他也不想失去這兩個兄弟。

  寧墨靜看著無憂,「我們走了,你自己多小心。」

  無憂點頭,扯著他的衣角卻不肯放,「真不能帶上我?」

  寧墨指腹輕撫她的還顯蒼白的面頰,「我們很快就回來。」

  無憂這才放了手,抱起死死咬著寧墨袍角的雪蛋,打定主意,如果他們兩個月不回來,她就去找他們。

  開心和寧墨翻身上馬,深深又看了無憂一陣,才打馬而去,出了村子,見不凡和洪凌騎馬候在路邊,洪凌背上背著個包裹。

  二人將馬拉住。不凡上前,一一看過兩個親弟弟,苦澀中卻又有些欣慰,「洪凌同你們一起回去。」

  開心有些詫異,他將洪凌給了他們,就等於把桫欏林中支配權交給了他們,「那你呢?」不凡傷勢未癒,又單身陷在南朝的皇政之中,比他們更需要洪凌的保護。

  「也就三兩個月,無需擔心。」不凡拍了拍開心的肩膀,「你這小子,真沉得住氣。」他們兒時是最好的夥伴,這些年被他瞞得好苦。

  開心笑了,拉過寧墨的手,三兄弟的手掌交疊在一起,眼眶微紅,「都活著就好。」

  寧墨極少說話,又是極能隱忍的人,這時鼻子也是一酸,目光在不凡和開心臉上一一巡過,道:「都活著就好。」

  不凡眼眶漸漸濕潤,他們三兄弟,終於在一起了,點了點頭,「此去只求打探消息,該退則退,千萬不可衝動。我別無他求,只求你們活著。」

  寧墨輕點了點頭。

  開心拍拍兄長的肩膀,「知道。」

  「走吧。」不凡不再留他們。

  三兄弟才剛剛相認,就得分別,心裡萬般不捨。

  洪凌看看天色,「走吧,再不走,天黑了,就進不前頭的泯城。」開心和寧墨這才和不凡道別而去。

  不凡看著他們三人走遠,才深吸了口氣,帶馬慢慢走向寧墨的小院,站在樹下,遠遠望著院中正看著蛇兒和雪蛋打架的無憂,眸色慢慢的黯了下去,直到天黑,才轉身慢慢離開。

  院子裡少了兩個人,就顯得冷清。無憂和了了一人坐了竹桌一頭,手托著腮,大眼瞪小眼的發呆。

  瞧著瞧著,無憂就瞧出了想法,如果捏著了了細白的脖子,用力掐上一掐,給他留上半口氣,讓他要死不死的,不知身上會不會出現圖騰紋身。

  惜了了被她一雙眼,老在脖子上轉悠,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將衣領提高。

  無憂伸長手臂,探過桌子,將他拉高的衣領又拽了下來,接著看。尋思著這個力道不容易把握好,如果輕了,多半沒用,重點,萬一給掐斷了氣,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惜了了昨天見她合歡毒發作,怕又勾起她體內毒,他還得把她往不凡那兒送,這種爽了人家,苦自己的差事,他可不願意做,不著痕跡地又把衣領往上拉,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裹起來。

  無憂看了一陣,認定自己沒有把握好力道的本事,嘆了口氣,問道:「你有沒有讓人快死掉,卻又不死的藥?」

  惜了了皺了眉頭,「這容易得很,不過……你跟誰有這麼大的仇恨,要這麼泡製他?」

  無憂來了精神,「泡製完了,是不是能讓他再活過來,和以前沒兩樣?」

  「這得看什麼藥,有的能,有的不能。」惜了了提了神。

  無憂兩眼放光,坐直身,向他湊近些,「能的,可不可以給我些,告訴我用法?」

  了了把對搖得跟浪鼓一樣,「蘇家的毒絕只傳子女,如果你跟我生個孩子,我倒是可以教我們的孩子。」

  無憂有些失望。

  惜了了看著不忍心,道:「你告訴我想把這藥用在誰身上,如果那個人真對你做了萬惡之事,該罰的,我可以幫你出手。」

  無憂心想,如果跟他說,是想用在他身上,他多半不肯。將在一邊瘋耍的雪蛋撈了過來,推到他面前,「給它。」

  惜了了怔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它禍害人家的雞窩,我得給它一些教訓。」無憂話剛說完,雪蛋直接翻白眼裝了死,而湊到桌邊聽八卦的蛇兒鼠竄逃開。

  「你不是已經教訓過了?」惜了了雖然不知無憂想做什麼,也知道她是拿雪蛋當藉口。

  「我突然覺得教訓的不夠。」不過是撒個小謊,無憂臉不紅心不驚,「我想,你肯定不忍心下手的,所以你只需把配方給我,我自己配藥。」

  「我下得了手。」惜了了手指輕動,裝死的雪蛋突然一抽搐,抖了幾抖,真翻了白眼。

  無憂大吃一驚,摸摸它的鼻子,有呼吸。抓了它後脖子上的一撮毛皮,將它提了起來。

  雪蛋的腦袋,四腳軟搭搭地垂了下去,任她怎麼搖晃,都像霜打過的爛葉子,沒半點反應,頓時急了,「喂,小狐貍,你對它做了什麼?」

  惜了了伸手順了順雪蛋嘴邊的小鬍鬚,「你不是想要教訓它?」

  無憂沒想到惜了了說下手就下手,晃了晃像死狗一樣的雪蛋,氣白了臉,「誰讓你動手了?解藥。」

  「我只會下毒,不會解毒,要解毒,你只能找寧墨。」

  無憂險些暈了過去,狠狠瞪了惜了了一眼,往馬棚急跑,琢磨著還能不能追上開心和寧墨。

  身後飄來惜了了頗感趣味的聲音,「等你追上寧墨,它早醒了。」

  無憂猛地剎住腳,轉身過來,「什麼意思?」

  「我只給它下了兩天的藥量,睡上兩天自然醒來。」惜了了不敢真把她給急走了。

  無憂微微錯愕,重新將雪蛋提到眼前細看,氣若游絲,確實像是命懸一線的模樣,有些不放心,「兩天後一定醒?」

  惜了了撇了撇嘴角,不屑道:「世間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曼珠用毒。」

  無憂臉上怒意一掃而空,面露喜色,將雪蛋朝躲得遠遠地蛇兒一擲,「幫我照看著雪蛋。」

  蛇兒見雪蛋向它飛,忙躍了起來,一口咬住雪蛋後脖子的那拽毛皮,將它接住。

  惜了了看著像爛菜葉一樣吊在蛇兒口上的雪蛋,有些同情它,這輩子竟得了這麼個不靠譜的主人。

  手上一緊,被無憂抓住,本能地要縮回,卻覺得她的手又冷又軟,細細滑滑,觸著他手上肌膚,極為舒服,呼吸微窒,不再動彈。

  無憂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翻著他的指甲看,看完左手看右手,可是他的指甲乾乾凈凈,沒有哪個指甲縫裡沾著藥沫,皺了眉頭,「剛才是哪個手指下的毒?」

  惜了了心想,不告訴她,她就能把他的手指再翻幾遍,也就能再多握他一陣,道:「忘了。」

  無憂橫了他一眼,果然重新翻他的手指,從頭到尾又翻了兩遍,仍尋不到半點藥沫的影子,尋思恐怕這藥無色無味,如果讓他把每個手指舔一舔,或許能中毒,轉念一想,如果指上有毒,他定是不肯舔的。

  只要是他不肯舔的手指,就該是方才下毒的手指,設法把他按住,強迫他舔上一舔,這事也差不多成了。

  她想到就做,上前一步,將他困在桌邊,令他無法逃開,當真抓了他的手指往他口中塞去。

  原以為他多半不肯,她得用用強,結果惜了了微微一愕後,竟配合地張了嘴,將她的手提合著他的一併含入口中,軟滑的舌頭自覺地伸了過來捲上她的手指。

  無憂手指又癢又濕,忍著手指上軟癢的奇怪感觸,等著了一陣,不見他像雪蛋一樣人事不知,正想退出手指,換一根,抬眼,見了了愜意地半瞇了狐貍眼,面色潮紅,模樣竟是極致得嫵媚誘人。

  微微怔了一下,被他空著的手一拉,腳下不穩,半跌在他身上,這姿勢活像她正按了人家美少年,幹不堪之事,心裡一咯噔。

  飛快地掃了眼左右,好在沒有下人看見,否則等寧墨回來,聽人一瞎傳,說他們前腳走,她後腳就幹這等壞事,多半會生她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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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 掃地出門

  無憂正想將惜了了提進屋裡,關了房門再繼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笑,「來的真是時候,居然趕了一場好戲。」  扭頭過去,卻見鳳止搖著扇子進來,眉頭不由地一皺,他壞了她的好事。

  鳳止撞了人家好事,不但不迴避,反而大搖大擺地踱到桌邊坐下,很欠揍地道:「你們繼續。」

  惜了了桃紅的臉蛋頓時漲紅得如同塗了豬血。

  無憂失笑,這人臉皮厚得真不是一般二般,垮下臉,「好看?」

  「好看。」鳳止點頭,目光將無憂和惜了了曖昧姿勢從上看到下,道:「男女之事是技術活,差上一點,也就少了幾分樂趣,你們都還年幼,自是少些技巧,我這麼瞧著,能幫你們指點一二,定教你們受用無窮。」

  惜了了一臉張更像要滲出血,又急又怒,正想給鳳止一些教訓,無憂將他按住,笑道:「要讓你失望了,不過是了了長了幾根白頭髮,我正在幫他拔去。」

  她說完,當真往惜了了耳根後尋去,惜了了立馬配合,「還沒看見嗎?」

  無憂道:「別急,就好。」

  鳳止臉上的笑有些僵,了了才十幾歲,頭髮烏黑,哪來的白頭髮,再瞧著二人活像母猴給公猴捉虱子,有些無語。

  本以為她喝下『今生忘』會活得好沒趣味,不久便會厭倦生存,結果現在看來,她倒活得比以前更滋潤,心頭越加不是味道。

  無憂斜瞥向鳳止,「你來就是為了看人家的閨房之樂?」

  了了從小長在山裡,雖然後來碰不得女人,但並沒有世人那麼深的男女之別的觀念,聽無憂說閨房之樂,反而歡喜,伸手將無憂抱住。

  鳳止的視線移到了了環抱在無憂腰間的手臂上,「哎喲,我得恭喜蘇大當家的納得美妾,只是蘇大當家的納妾可有徵得常樂郡主同意?」

  惜了了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兒,跳了起來,怒指向鳳止,「你不要胡說。」耳朵一痛,已經被無憂揪住。

  無憂臉上黑雲滾滾,完全看不得,「納妾?」

  她並沒想與惜了了有什麼,但想到這隻小狐貍居然有老婆,還敢來招惹她,吵著生孩子,哪能不生氣?

  「你別聽他胡說。」惜了了很想一把毒讓鳳止要生不能,要死不得,但又怕無憂誤認為他心虛,偏著頭,叫道:「輕點,痛。」

  這種事,哪能青口白牙張口就說,鳳止為人雖然不靠譜,但無憂也不能半點不信,「怎麼回事?」

  「你先放手,我慢慢告訴你。」惜了了護著耳朵。

  無憂放了手,在桌邊坐下。

  惜了了一得自由,瞪向鳳止,「你整天挖空心思給興寧當夫郎,做什麼不在婉城好好待著,跑這兒來胡纏?」

  鳳止翹了二郎腿,「我幾時說過想給興寧當夫郎?倒是興寧如果知道她的夫君們,在這裡與別的女人一起過著小日子,會如何感想?」

  「你……」惜了了是說一是一的人,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巫仙會當眾胡說八道,怒道:「你再胡說,我不客氣了。」

  「夫君們?」無憂聽出了味道,把惜了了揪了過來,阻止他在鳳止沒把話說清楚前,動上手。

  「不錯,除了這位了了美人,寧墨,開心都是常樂郡主興寧的夫郎。」鳳止笑嘻嘻地,唯恐這水不夠渾。

  無憂怔了一下,一顆心如同沉如不見底的冰潭,轉身撈過放在院角的掃帚,向鳳止兜頭兜臉的打去,「你是什麼東西,跑這兒來胡言亂語,給我滾。」

  鳳止正好整以暇地等著看戲,沒想到掃帚竟是往他身上招呼,大驚失色,跳了起來,滿院子亂躲,「喂,女人,這事天下人人皆知,你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無憂見他不往外跑,打得更緊,「誰信你這些鬼話?」

  鳳止再逃得快,也比不得無憂的身手,沒一會兒功夫,背上頭上就狠狠的挨了幾掃帚,鬱悶非常,沒了偽裝的無憂,簡直兇悍得如同潑婦,但這樣的她,卻讓他覺得熟悉親切。

  惜了了笑著坐回桌邊,端了茶,喝上一口,道:「對,別信他,打他。」

  無憂一眼瞪來,忙低頭喝茶,濃密的長睫毛輕輕扇動,像受委屈的小媳婦。等鳳止打他身邊路過時,一股異香飄開。

  鳳止臉色一變,伸手掩向鼻子,卻哪裡來得及,怒道:「臭狐貍,你敢下毒?」

  了了大眼一眨,「不過是些軟骨散,讓你跑得慢些,回去睡一覺,就會沒事。」

  鳳止果然覺得腳下變得軟綿綿地,提不起力氣,怎麼跑都跑不快,緊接著背上又挨了幾掃帚,趕緊往院外跑,省得被人瞧著丟臉,回頭罵道:「臭狐貍,你別得意,你也別想好過。」

  了了手一抖,心虛地睨了無憂一眼。

  無憂好氣又好笑,擰著一股的勁把鳳止打出院門,回轉身,一把揪了惜了了,拖拖拽拽地將他扯進屋,往床上一丟,「說,怎麼回事?」

  這件事如果只涉及了了一人,倒也罷了,卻還有寧墨和開心。

  了了坐直身,理好衣衫,「這件事,你已經忘了,其實也就沒必要再提。」

  無憂黑著臉,拉了一旁角凳坐在他面前,「可惜我知道了。」

  了了和寧墨開心他們一樣,不希望她和常樂府再扯上任何一點關係,但她現在問起,如果不說明白,她自己去婉城打聽就麻煩了,「我們跟興寧是有過婚約,但那只是和靖王妃,也就是郡主的娘之間的協議,並非真正的婚約,只是圖個名分可以留在府裡。現在已經解了,你別聽鳳止胡說,妾不妾的,是他看不得人家好,故意說來給人添堵的。」

  無憂皺眉,感情她的夫君們全是爬牆出來的紅杏,「你們為什麼要留在府裡?」

  「開心為什麼,我不知道,我是為了查一些事情,而寧墨是為了照顧我進的府。」

  「你為什麼進府?」

  「反正你是要做我的夫人的,蘇家的事,我不必瞞你。」

  無憂翻了個白眼,誰要做他夫人了,但為了知道後文,默著沒出聲。

  惜了了向前坐些,拉了她的手,「無憂,這些事,你聽過就好,別去理會。」

  「理不理會,得你說完才知道。」

  「那我不說了。」惜了了沉了臉,他不想她再捲入那些是非。

  無憂隱隱覺得這些事與自己有關,更想知道,「好,我不理會,你說。」

  「在十幾年前,祥雲公主帶過一個孩子來谷裡,求我娘救那孩子,那孩子表面上看,能蹦能跳,沒什麼事,但我娘說,那孩子應該是前不久傷心過度,胸腔內積了一團淤血,堵塞血脈,如果不清除,三年之內,心脈會完全堵死,他再不能活,只有我家祖傳的化血丹才能清除那團淤血。我爹深得蘇家醫術,會也配製化血丹,但由於化血丹是蘇家秘傳,他離開了蘇家,便不再配製,所以只有我娘有。」

  這些過往牽扯到他後來入府,無憂靜靜聽著,不敢打岔。

  惜了了停了一會兒,才接著道:「那時我娘恨死了皇家,不肯相救,可是她看見那孩子肩膀上的一個圖騰刺青,什麼也沒說,就將化血丹給他了。」

  無憂抽了一口氣,「那孩子是寧墨還是開心?」

  「開心。」惜了了輕抿了抿唇,他和開心的緣便那時結下,開心是他出生後,第一個不覺得他是怪物,願意接近他,給他講谷外故事的孩子。

  無憂心裡隱隱作痛,兒時痛苦得甚至失去生存的意志,怪不得睡夢中眉頭會一直鎖著,嘻嘻哈哈不過是後來生存的偽裝。

  「你娘為什麼看見他身上的刺青,就肯救他?」

  「因為我出生時,肩膀上也有一個那樣的刺青,雖然不完全相同,卻能看出是一幅畫分開的,我娘說,或許那孩子跟我有什麼前緣,所以救了。」他神色微黯,祥雲公主後來給他玉珮護身,不過是還他娘當年的贈藥之恩。

  無憂呼吸一窒,「你說你出生時,也有那樣的刺青?」

  了了點頭,「不過長到三歲後,便看不見了。」

  無憂額內青筋輕跳,果然是他,怪不得看他時的感覺會不同,情不自禁地想親近,初時以為他長得太漂亮,害她生了邪心,想吃他豆腐,其實不然,他真的是四夫之一。

  但這事,不能大意,「這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和我娘知道。」

  無憂伸手撫上他的右肩膀,「這裡嗎?」寧墨的圖騰在左肩膀。

  了了搖頭,將她的小手移動左肩膀上,「這裡。」

  無憂哪裡還有懷疑,慢慢閉上眼,如果寧墨和開心知道,一定會很高興,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情緒平靜下來,「後來呢?」

  「後來,我娘死了,我爹也在墳前自殺……」

  無憂的手不由地握緊,了了抬眼起來,與她四目相對,心裡淌過一股暖意,「我想知道為什麼我爹會不要我娘,我爹收養的孩子叫沙華,那時我還不知道沙華就是寧墨,只查到常樂府的郡主興寧每個月要服沙華之血,所以進了常樂府。而王妃也想借我蘇家,查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所以我與王妃不過是相互利用,至於給興寧做夫郎,是唯一可以留在府中,又不被人懷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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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1 07:08:19
428 誤導小狐狸

  原來如此,無憂輕噓了口氣,「你知道肩膀上的圖騰是什麼嗎?」

  惜了了搖頭,「我娘說,怕是胎記。」

  無憂手枕在腦後,仰躺下去,他是四魂之一,已經不用懷疑,只是他還不記得前世的事,寧墨交待過,那些記憶要自己去悟,不能強行而為,否則只會弄巧成拙。

  惜了了見她發怔,不安地在她身邊趴下,拽了她一束頭髮玩耍,突然道:「尋常的毒,我不怕,就算我把手指舔完了,也不會像豹兒那樣。」

  無憂垂眼見小狐貍小毛扇一樣的睫毛下掩著一抹得意,蹙了眉頭,一骨碌爬起來,將他按住,「既然你不怕毒,幹嘛不自覺些舔上一舔,害我辛苦了大半天?」

  惜了了心想,如果都自覺地舔上一舔,她豈能還會親近他?

  無憂離開『常樂府』的日子,惜了了為了知道多些無憂的事,常和千千泡在一處。千千最愛的就是美人,惜了了肯親近她,她自然使著渾身的解數為他排憂解難。雖然亂七八糟的東西聽的多,但她也是個沒出嫁的姑娘,要她講給了了聽,終究不太好意思,偷偷使著銀子叫人去青樓買小H書。

  賣書的見她是個小姑娘,又帶了個比她還漂亮的人兒,難免多看了她幾眼,千千正翻著書驗貨,是本女強的,正想換一本,抬頭才發現對方神色古怪,不由得臉皮發燙,哪裡還好意思叫人換貨,直接塞給了了,讓他回去自個學習,大不了男當女,女當男。

  惜了了不知是什麼,在千千付錢的時候,當街就翻開來看,一看之下,臉頓時綠了,捲著那本小H書追殺了千千七條街。

  千千被追得急了,叫道:「你什麼也不會,怎麼跟她生孩子?你把這學會了,別說一個孩子,就是一堆孩子也能生出來。」

  惜了了雖然著惱,但無憂不肯跟他生孩子是心病,難免心動,回去後偷偷地看了看,他本是少年,對男女之事,又正是懵懵的,哪裡知道這本書是為了迎合個別一些人的特殊趣好,生生的男女扭轉,女的兇悍,男的反而半推半就。

  他以為男女之事,本是如此,加上他本來就長得嫵媚,而無憂又是個無賴,推推拽拽中,真與那書中有幾分相似。

  惜了了心裡像揣了隻亂蹦的小鹿,心想千千真沒騙他,看無憂的眼神就帶了些羞澀,又有些期盼。

  照著書上的內容,對方該拿手撫他的臉,誇他漂亮,然後他就可以乘機握了她的手,引著她往別處摸,再然後就乾柴烈火了。可是等了半天,卻見無憂眉頭越擰越緊,心裡敲著小鼓,難道是他記錯了?正尋思著,是不是該想辦法偷偷溜開去看看書,卻聽無憂迷茫問道:「你哪兒不舒服?」

  惜了了被她軟軟的身子半壓著,陣陣幽香從她身上傳來,搔得他的體內一把邪火到處亂拱,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服,最不舒服的卻是上次被她摸過的那地方。

  被她一問,又哪好意思回答,生生地憋了一腦門子的汗,有些納悶,她怎麼不像書裡女人那樣,坐到他身上,問,「這天氣太熱,不如我幫你脫去些衣裳,涼快涼快,可好?」然後藉著脫衣衫,在他身上邊摸邊親的,他也就推推就就地把事辦了。頭疼地抬手捂上腦門。

  無憂見他臉色不對,泛著不正常的紅,又是一頭的汗,只道他當真病了,伸手向他額頭摸去。

  惜了了瞧著她伸手過來,兩眼都放了光,那書還是對的。突然想到書上說,這時候得閉上眼,顯得矜持,才能引得對方心動,忙垂下了眼,但壓不下心裡歡喜,長睫不住亂顫,緊張得氣都不敢出了。

  無憂的手觸上他的額頭,一片冰冷,並沒發燒。

  她摸的不是臉,而是額頭,惜了了想,那麼他是該握她的手,還是不握?

  正猶豫,無憂的手已經離了他的額頭,把上他的手腕脈搏,卻發現他脈搏奇怪得很,「怪了,這是啥病?」

  惜了了是玩毒的人,對醫自然也不陌生,到這份上,也明白過來,無憂是真以為他病了,在給他診病,而不是想跟他那啥。

  惱羞成怒,猛地將她推開,「你才有病。」跳下床,往外急衝,到了門口,實在壓不下這口氣,回頭怒道:「你是不是女人?」

  無憂已經見識過他的喜怒無常,點頭,「我當然是女人。」

  惜了了更氣,說來說去,還是她眼裡沒有他,惱著惱著,就牽怒到那本書上,全怪那本破書害他出醜。

  奔回床邊,從懷裡掏出那本小H書,往無憂身上砸去,「你就不是女人,女人哪有你這樣的。」

  無憂莫名其妙地拾了書起來,隨手一翻,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不知哪個混蛋拿這種陰陽顛倒的東西來禍害小狐貍,再想剛才小狐貍的模樣,和書裡被強還半推半就的小受男人真像到了極點,『噗』地一聲噴笑出來。

  惜了了一張臉紅了黑,紅了黑,撲上前去捂她的嘴,「不許笑。」

  無憂哪裡忍得住,把他的手扒拉下來,更笑得眼淚直流。

  惜了了又氣又急,再待不下去,抽身就走。

  無憂把他一把拽住,忍著笑問,「這是誰給你的?」

  惜了了悶道:「千千。」

  無憂捂了捂額頭,得找機會,好好的修理一下千千,把好好的一個孩子往歪道上引。

  惜了了睨著她,生出一些絕望,臉上的紅慢慢褪去,一張美人臉慘白無色,「你真的不能和我生個孩子?」

  無憂望著他眼裡絕望,心裡一咯蹬,收了笑,拍拍身邊,「來。」

  惜了了蹙眉瞅著她不動。

  無憂拉了他一把,令他坐在自己身邊,雖然他是自己的四夫之一,但怎麼看,他都還像個孩子。

  「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生個孩子?」

  「生了孩子,就不會忘了對方。」惜了了想到母親,神色黯然。

  原來如此,無憂笑了,將五指扣過他的五指,然後緊緊握住,「如果喜歡對方,就算沒有孩子,一樣不能忘。」她和他的夫君,就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但他的夫君到死也沒有忘了她,而她經歷了上萬年,也不曾忘記她的夫君。

  惜了了看著緊握在一起的手,眼裡的絕望慢慢散去,白瓷般的面頰又透了紅,「可是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無憂看著他比嬰兒還細嫩的臉蛋,很想狠狠地咬上一口,「沒有不喜歡啊。」

  惜了了偷瞟了無憂另一隻手中攥著小H書,「那為什麼……」

  無憂好氣又好笑,隨手翻著那本書頁,「這東西是給青樓裡尋樂子的男人看的,圖的不過是一時刺激,不是我說的男女之間的喜歡。」

  「那千千……」

  無憂暗暗咬牙,一會兒得把這書摔到那小蹄子臉上去,突然轉臉過去,唇輕貼上他的唇。

  惜了了的心突地一下,像是要跳出胸膛,怔怔地看著咫前的女人,忘了呼吸。

  無憂在唇貼上他的唇的剎那間,心臟陡然一緊,很快地跳了開去,忙心慌意亂地退開,眼裡多了些別樣的東西。

  惜了了的心突突亂跳,他被她咬過好幾次唇,但這一次的感覺又不同以往,好想那種軟軟癢癢的感覺一直持續下去,手指輕撫上自己的唇,感覺與方才全然不同。

  視線落在無憂的唇上,她的唇如花瓣一般誘人,忍不住輕舔了舔唇,懵懵地湊了上去,在她唇上輕輕一咬,心臟越發的胡亂跳開。

  他臉上火燒火辣地燙,腦子裡酥酥麻麻,整個人像要飄起來一樣,不敢多碰,連忙退開,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跑。

  無憂也覺得不自在,乾咳了一聲,「這也是書裡教的?」

  惜了了窘得回頭,狠狠瞪她一眼,「不是。」邁出門檻,軟靠在門外竹牆上,唇上似乎還有方才那軟軟香香的感覺,這感覺比以前咬她的感覺更好,比書裡教的更不知好了多少倍。

  千千從院外回來,見惜了了面色緋紅地靠在無憂屋外,『咦』了一聲,湊了上來,小聲問道:「事成了?」

  惜了了臉上陰晴不定,她的那本破書害他出醜,但也因為那本書,卻讓他親了無憂,快樂得險些飄上天。那麼對千千是該罰還是該賞?

  千千見他神色不對,有些心虛,「那書不好使?」

  她不提書還好,提了,惜了了即時垮了臉,「無憂有事找你呢。」

  千千頓感不妙,退著步子開溜,屋裡傳來無憂的聲音,「千千,給我滾進來。」

  她不但不進,反而反方向開跑。

  惜了了抬起手,闊袖滑下,露出幾根玉筍般的手指,輕吹了口氣。

  千千臉色一變,立馬轉身進了屋,被無憂打強過被小毒物下毒。

  剛一進門,一樣東西兜臉飛來,想避也避不了,砸得鼻子又酸又痛。

  那東西從臉上滑下,她順手接住,一看之下,三魂頓時沒了二魂半,挪著腳開始後退,剛動了動,眼角餘光見了了守在門口,只得挪了回來,衝著無憂傻笑,「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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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1 07:08:40
429 敏感的小狐狸

  無憂向她勾勾手指,「過來。」

  千千心裡七上八下,把那本藍皮子書捏了又捏,磨磨蹭蹭地挨上前幾步。

  「再過來些。」無憂似笑非笑。

  千千頭皮一陣一陣的麻,只得挨了過去。

  無憂一把從她手中搶過書卷,舉在她面前翻了幾翻,「這是什麼?」

  千千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瞧著惜公子著急,幫上一把。」

  「我看你是想坑他吧。」無憂恨不得把書摜到她頭上,了了真照這上面走上去,以後變成男不男,女不女,活脫脫妖人一個,誰見了他不起一身雞皮?

  千千心虛,「當時沒看清。」

  無憂看著她,一時無語。

  ※※※※※

  無憂的被寧墨喂得極叼。寧墨離開幾日,便覺得飯食無味,拉了惜了了和千千到京裡,把出名的小吃挨個吃個遍。

  惜了了年紀小,本是好玩的年齡,只是以前的身份束縛得他一言一行都一板一眼,這時丟開了過去的條條框框,同無憂一起,東看西吃,覺得什麼都有趣,二人手拖著手,不知不覺就逛到了下午。

  走得累了,千千想去聽書,而了了想去見識京裡最出名的茶樓。三人最後決定,千千去聽書,無憂和了了一起去茶樓,等品完茶,再去尋千千一同聽書。

  京裡能做成最好的一家茶樓,自然有看家的好本事,而了了又是個茶癡,加上茶道上的本事,更是無人能及,茶樓掌櫃和了了一見如故,交流心得,相見恨晚。

  無憂在一邊就等得哈欠連天,最終決定,到對面尋千千一塊聽書。聽書就在茶樓的街對面,探個頭就能看見,了了也就放了無憂過去。

  無憂到了樓下,一隊馬騎在街上直衝過來。這是繁華街道,街上人來人往,來人卻完全沒有減速的意思,只是跑在最前頭的人一味喊著,「讓道。」

  年輕敏捷的倒是能夠躲開,老人兒童,行動緩慢,稍稍遲緩就可能被馬匹踢到。

  無憂大怒,看清馬隊中間擁著個貴公子,佯裝受驚滾倒,馬匹衝到面前之際,慌亂往旁邊滾躲,掌心暗藏短刀,在貴公子的馬腳上一劃,而她則裝作被馬踢得滾跌在路邊。

  那馬痛得騰起前蹄,把貴公子摔下馬背,護衛們嚇得滾下馬去扶貴公子。貴公子從馬上滾下,只是扭了腳,沒什麼大傷,但他生來嬌貴,幾時遭過這罪,勃然大怒,瞪向路邊無憂。

  惜了了聽見下面騷動,探頭出來,雖然沒能看見靠在他窗腳下的無憂,但見人來馬往,放心不下,丟了茶具往樓下急跑。

  無憂在地上滾散了頭髮,遮去面容,又穿的是布衫,護衛只道是尋常百姓,持鞭要打。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而來,車內傳出一聲低冷不容人抗拒的嚴厲聲音,「住手。」

  護衛看看來人,又看看自家公子,持著的鞭子雖然沒放下,卻也遲疑著沒打下。

  貴公子瞪著馬車,眼裡怒意更盛,終究擺了擺手,示意護衛退下。

  車簾揭開,出來一人,一身白衣,一頭墨髮整齊地挽成髻,用條三指寬的錦帶束著,雍雅絕秀,雖然面色溫和如玉,但他目光掃來,卻叫人不敢直視。

  無憂看清人來,臉色瞬間慘白,撐在地上的小手,不由地握成拳。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睿親王紇於不凡。

  不凡視線掃過坐在地上的無憂,漆黑的眸子隨之一暗,微笑著先向周圍百姓一抱拳,道:「太子的馬驚了,沒能拉住,讓大家受驚,在下在這裡代太子向各位鄉親賠罪。」

  原來那貴公子就是當朝的太子。

  他也不是什麼驚了馬,而是平時做了太多荒唐事,在朝上被人奏了幾本,南皇將他訓斥一通,他出宮後帶著脾氣橫衝亂撞。

  不凡怕他傷了百姓,才尾隨其後,遠遠見一個女子在馬腳間跌滾,急忙趕了過來,到了近處,正好看見無憂暗傷太子的馬蹄。

  太子與不凡相爭,本是看誰更得民心,不凡一句話就堵了他的嘴,如果他這時不順著不凡的話風,直接在這塊上就輸給了不凡,明天上朝,少不得又要被父皇責罵。只得強忍著一肚子怒氣,冷哼一聲,翻身上馬,瞪向地上少女,才發現那女子竟是從未見過的絕色,用傾國傾城都無法形容她的美貌,不由地怔住。

  經身邊親兵提醒,才回過神,再不離開,遇上多事的人,往父皇那兒奏一本,今天這事,他又是吃不完兜著走,又睨了無憂幾眼,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不凡走向無憂,向她伸出手,「傷到哪兒嗎?」

  無憂驚恐地看著他,唇一哆嗦,往後退開。

  不凡暗嘆了口氣,面色溫和,柔聲道:「你為什麼要怕我?」

  恰巧惜了了跑出茶樓,擠入人群,看見地上的無憂,驚叫道:「無憂,你怎麼了?」急奔過來,把她拉起。

  無憂看見惜了了,心裡略定,「我沒事,走吧。」拍拍身上的塵,拉他擠向人群。

  惜了了這才看見站在身旁的不凡,微微一怔。

  無憂將他輕輕一拉,「走了,千千還在等。」

  惜了了這才看回她,不放心地將她從上看到下,「真沒事嗎?」

  「沒事。」無憂回頭,偷看了眼仍望著她背影的不凡,與他目光一對,忙回過頭去,拉著了了走快幾步。

  不凡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視線,重回馬車,心頭如壓了塊千斤巨石,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見他會如此害怕。

  無憂和惜了了共乘一騎,惜了了本來不是喜歡主動說話的人,但這一路,越加的沉默,無憂回頭擰了擰他的臉蛋,「小狐貍,你怎麼?」

  惜了了身為蘇家大當家,平時總是少年老成,一本正經,在大街上被她擰著臉蛋,雖然身邊沒有人認得他,仍禁不住紅了紅臉,把仍擰著自己臉頰的小手拽下來,憤憤不平道:「我不是小孩。」

  無憂怎麼看他,怎麼覺得這張臉蛋稚嫩,不以為然,換了隻手在他滑溜溜的臉蛋上摸了兩把,「摸著舒服。」

  惜了了將她這隻手,也拽了下來,合著另一隻小手,一同握住,不再放開,「我是你男人,你不能這麼對我。」

  無憂覺得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睜大眼,在他臉上亂看,這張臉怎麼看怎麼嫩,比她還漂亮,跟她的男人實在很難聯繫在一起,『哈』地一笑。

  惜了了斜睨了她一眼,「你是嫌我不會辦那種事,是麼?」

  無憂哭笑不得,「那種事,天生就會,只是看你做與不做。」

  惜了了啞然,其實她靠近他的時候,是真的想,也隱約感覺到該怎麼做,只是不敢,怕自己做不好,更怕她從此厭惡他。

  無憂握著他的一縷髮束,甩著圈,笑道:「小狐貍思春了?」

  惜了了臭了臉,以前她說過,這些是正常的,現在卻來取笑他,「別裝了,我知道你不開心。」

  無憂奇怪地『咦』了一聲,「今天吃得好,玩得好,我有什麼不開心的。」

  「因為你見了那個人。」

  「哪個人?」

  「不凡。」

  「我不知道誰是不凡。」

  「無憂,別裝了,你認得他。」

  「我誰也不認得。」無憂默了下去。

  惜了了推了推她,「喂,既然你這麼不喜歡他,不如我給他點苦頭吃?」

  無憂回頭驚看向他,「怎麼給他苦頭吃?」

  惜了了大眼一眨,「要不我們給他下點癢藥,讓他癢上三天三夜?」

  無憂愕然,想像雍雅淡定的一個人,突然到處亂抓亂擾的形容,『噗』地笑了出來,「你太壞了。」

  「那就這麼做?」這些日子惜了了雖然不在她身邊,但沒少打聽關於她的事,哪能不知她被不凡傷了,得來的消息,不凡是為了皇位,欲娶南朝丞相的女兒,才故意傷害無憂。

  不凡要納妃,他是高興的,但不凡傷她,卻讓他恨得牙癢。

  本來以為無憂忘了一切,包括不凡,這事也就此揭過,以後與不凡,各走各的。但看見今天的情形,隱隱覺得無憂並沒忘記不凡,或者是沒有忘乾凈,仍會被他所傷,舊恨新惱全翻了上來。本想即時就給不凡些教訓,但不知道無憂是什麼想法,才強忍下來。

  無憂拿著他的髮束,搔他的臉,「我都不認得他,哪來什麼喜歡與不喜歡之說?去捉弄一個不相干的人,損人不利己,沒意思的。」

  「真的?」惜了了審臉著她的臉,滿眼的笑,沒有半點勉強之色,這些年來,他和各路人做買賣,沒少打交道,不管是看人,還是直覺,都相當的準,難道這次真是自己想錯了?

  無憂點頭,「真的。」轉過身,看著頭頂飛過的鳥兒,心想,身後這可愛的孩子,怎麼就成了自己的夫呢。

  惜了了垂眼看著她的側影,良久,問道:「為什麼你待我,不同開心和寧墨?」

  無憂仍把玩著他的髮束,想了想,「因為你比我小。」

  惜了了抗議,「我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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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2 07:00:53
430 好學寶寶

  無憂耷了耷鼻子,「或許是你娘記錯了日子。」

  惜了了的臉青了,一路悶著頭,不再說一句話。無憂也由著他發小脾氣,不理不問。

  回到家中,無憂自行去沐浴更衣。

  千千見惜了了一個人悶悶不樂在坐在院子裡,大眼一轉,約莫也猜到了原因,拉了根凳子挨他身邊坐下,「那書……」

  她不提書還好,一提,惜了了就豎了眉頭,千千忙道:「買那書的時候,有點問題,本想告訴你的,可是你追了我七條街,不給我機會說話。其實你當初聽了我的,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惜了了眉頭落下來一些,「什麼問題?」

  「那書……反了。」

  「反了?」

  「就是男當女,女當男。」

  惜了了懵懵不知什麼意思。

  千千覺得跟個美人談這樣的話題,實在辛苦,但看著他苦悶,更覺得辛苦,乾咳了一聲,小聲道:「就是女人喜歡男人強些。」

  惜了了恍然大悟,臉上飛紅一片。千千又去灌了兩壺酒,塞給他,把他往無憂房裡推。心想二人都喝上一些,無憂酒量不行,兩杯下肚,人就迷糊,少了戒備,而惜了了壯了色膽,天雷勾地火,沒準這事就成了。

  惜了了進屋,見無憂還沒沐浴出來,坐在桌邊,想著千千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但從來不曾做過,免不得緊張。就著壺嘴,喝了兩口酒,覺得好過些,便又喝上兩口。

  不知不覺中,一個人把兩壺酒都喝光了,目光迷離,看什麼都轉。或許真是酒能壯膽,等無憂從浴間出來,上前一把將她拽住,踢上門就去剝她的衣裳。

  無憂掃了桌上酒壺一眼,摸摸他的腦門,「真發春了?」

  惜了了瞪她,是她說的,這事在於敢不敢,而,他現在敢了,她卻又來笑話他,拍開她的手,接著去扯她的衣襟。

  無憂雖然知道他是四魂之一,但他在她眼中,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實在起不這心思。見他動真格的,不敢再逗他,手撐著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些,「打住,打住,你還小,再過兩年。」

  被扯散的衣裳,隨著她的動作,滑了下來,露出半邊雪白的肩膀。

  惜了了望著她肩頭上雪白的肌膚,喉間微哽,少年的懵動再難忍耐,抓她的手腕,扯離自己肩膀,身體向前,壓覆向她,低頭咬向她肩膀上似雪的肌膚,鼻息間儘是她身上傳來的幽幽甜香,更是魂蕩神漾,口中悶哼,「我不小了,宮中皇子十五歲就得寵幸宮女,表示成人,從此可以涉政,我都十六了。」

  「十六太小。」無憂又開始要推他。

  他將她的手牢牢抓住,不容她掙出,像貓兒一樣趴在她肩膀上,蹭了一陣,在她肩膀、脖子上,一下輕一下重地咬著。

  無憂被他咬得又痛又癢,想把他直接摞倒在地上,又怕傷到他。正不知如何是好,了了身子往下一沉,肌膚上的咬痛瞬間中止,無憂扭頭看去,卻見惜了了竟醉在了她肩膀上,沉沉睡去。一時間哭笑不得,連抱帶拖地將他丟上床,剛給他蓋上被子,聽見窗外傳來故意放輕的腳步聲。

  無憂心生警惕,放下床帳,從另一扇半掩著的窗戶躍了出去,閃身樹後,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向窗邊挨近,湊臉向屋裡望去。

  她微微側臉,無憂看清來人,竟是綠鄂。乘她再次往屋裡張望之際,閃身到她身後,一拍她的肩膀,「你膽子可真大,居然還敢來這裡。」

  綠鄂陡然一驚,回頭看清是她,鬆了口氣,想著方才候前頭,看著金鈴夫婦出的門,心又寬了些,冷笑道:「可憐有人為一個無心的女人丟了一魂,又一魂,那女人卻將人家的恩情拋之腦後,只顧自己風流快活。」

  無憂心裡微微一動,表面上卻笑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綠鄂不見寧墨,有些失望,但同時又有些慶幸,「我想給你看點東西,不知你敢不敢看。」

  無憂笑了,「這世上沒有我不敢看的東西。」她明知綠鄂不會安好心,但她敢來,必有原因。

  綠鄂轉身,「既然敢看,就跟我來。」

  無憂不動,「在這裡看不行?」

  綠鄂冷哼,「你是想等金鈴回來殺我?」

  無憂往窗裡睨了一眼,見床幔輕動,知道了了剛才只是一時酒意上來,他從小試毒,對各種藥物都有免疫力,對酒也是,就是醉,也醉不了多一會兒,轉眼便會醒來,這地方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想去哪兒?」

  「走得遠了,你也不肯跟我去,不如就在前頭林子裡。」

  無憂一把將她拽住,「你別玩花樣。」

  「如果怕,你可以不來。」綠鄂一臉傲慢。

  無憂冷哼一聲,摔掉她的手,轉身向前頭林子而去。

  這些天金鈴夫婦一直在找綠鄂的下落,前頭林子,更是不知翻過多少遍,綠鄂不可能有時間在林子裡做下手腳。

  綠鄂被寧墨廢了功夫,體力較尋常人,還要弱些,上次逃脫,不過是藉著平時看熟的地勢,出了屋後,製造了跑遠的假象,繞回來躲在土坑裡,等金鈴夫婦追遠,才從反方向逃走。

  她在林子裡尋了個地勢高些的地方坐下,從這裡可以觀察到四面八方的情況,如果有人進林子,她定能先行發現,事先逃走。

  無憂抱著手臂在她身前的青林上靠了,「給我看什麼?」

  綠鄂嘴角勾出一抹詭笑,「我的記憶,關於你的大恩人的記憶。」

  無憂笑了,「一個人的記憶怎麼能想給人看,就給人看?」

  綠鄂眼角浮起一抹不屑,「你凡胎俗胎,當然不能。」

  無憂略略心驚,難道綠鄂也不是凡間的人,如同千千?笑笑道:「不知綠鄂姑娘是哪路神仙。」

  綠鄂臉色微變,「哪來這麼多廢話,我時間不多,能看多少是你的造化。」

  無憂也隱隱覺得自己欠著一個人的,雖然對綠鄂的話,並不相信,但只要能有機會,都不會放過,「我確實沒這麼多時間與你胡扯,有屁快放。」

  綠鄂每次對著無憂,都能被她氣得半死,加上怕金鈴回來,不再耽擱,撥下頭上釵子,在掌心上劃過,釵尖過處,便是一道劃痕,鮮血自凹陷處快速湧出。

  她把釵子插了回去,雙手相握,念了一咒,驀然將手上揚,血珠散開,化成一道小小和血幕。

  上頭走馬觀光地浮起許多幻影。血幕雖小,卻足夠看清上頭的人。

  裡頭鳳止正拿著支針管,往寧墨手腕靜脈中注射一種鮮紅的液體。沒一會兒功夫,寧墨本少血少的臉更白如縞紙,不管怎麼看,都如同一個死人,再沒有一點生氣。鳳止收起剩下的半管鮮紅液體,推著輪椅,轉身就走。

  鏡頭一轉,見鳳止出現在一個山洞之外,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直到深處,卻有一線昏暗光亮,他將手按在盡頭山壁上的一個手印,山壁滑開,露出一個通道。

  他手掌一揚,在寧墨身上布下一成結晶,同他一起進入窄道。走了一陣,可以看見許多如絲的物體隨意飄浮,叮噹脆響隨即傳來。

  這聲音……無憂心裡一緊,這聲音在哪裡聽過。

  靈光一閃,幽迷夾道。

  魔君曾帶她通過這個通道,尋找冥后。那時魔君也是在她身上布下這樣一層結晶。

  心頭如一柄冰刃割過,當年魔君帶她通過這個夾道,十分輕鬆,而鳳止則每走一步,身上、臉上的肌膚被夾道中,如同刀刃的劣風割去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到得後來,皮肉帶著血珠子被一塊塊生生扯下。

  無憂想起,曾經聽家族中老人說過,冥迷夾道是除了輪迴,唯一可以去任何地域的通道。

  遠古的神,怕亂了輪迴之道,在夾道中布下撕魂咒,誤入的生物,撕去皮肉,挫骨成灰,到得最後,便是撕魂裂魄。只有渡過九十九天劫的高深修為,才能勉強通過。

  不過能過九十九天劫的,無論仙還是魔,八荒之中,沒有他們去不了的地方,所以要去哪裡,根本無需走這撕魂裂魄的幽迷夾道。

  無憂看著在鳳止身後不住散去的血沫,心裡一陣陣抽緊,唯恐他一個撐不住,就魂飛魄散在這幽迷夾道。

  好不容易等鳳止和寧墨出得幽迷夾道,落在一間小屋中。那屋子,所有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床上還躺了個人事不知的她。

  血肉模糊的鳳止,已經虛弱無比,深看了眼床上一動不動的無憂,對寧墨道:「時間不多,我一會兒來接你。」

  場景一換,鳳止已經回到他冥界的寢宮,一頭栽進布藥霧瀰漫的大藥桶,無力地閉上眼,身上爛融融皮肉在藥水中快速癒合。等他爬出藥桶,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但人卻仍虛弱得如同一葦毛草。

  等他重回到那間屋子,寧墨在床邊轉過身,「再這樣下去,你撐不住的,一會兒過夾道時,你無需理會我,顧自己便好。」

  鳳止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不屑,「你不過一個凡人之體,豈能受得夾道裡的撕魂咒,進去不消片刻就能灰飛煙滅。」

  寧墨淡道:「就算灰飛煙滅,也無需你為我搭上條命。」

  鳳止不以為然,看向床上熟睡的無憂,「我不為你,只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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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2 07:01:09
431 三生三世

  鳳止最後一次通過幽迷通道是送無憂回這個世紀。

  二十一世紀的往事如泉湧般迅速淌開,她記得墜落無底的深淵,此時方知,那是他用的礙眼術蒙去她的眼,他一直就在她身邊,只不過此時的他狼狽過任何一次通過幽迷通道,不但皮開肉裂,再失了一魂,被纏束在琉璃珠簾的上方。

  無憂慢慢滑坐在身邊樹下,這時方知,當初他為何會匆匆離去,又為何會說,再幫不了她什麼。那時的他不過是靠著僅殘的一點意識尋到她,將那柄小弩交到她手中。

  心臟劇烈地跳動,一些封存的記憶也隨之打開,苦笑了笑,千千所說的故事竟是她和小冥王的前世。

  她的夫君射日後,魔君的他帶著命懸一線的她離開。魔君渡了大量的修為給她,令她不但沒能死去,還生生地過了天劫,由樹靈飛昇為梅仙。

  她的夫君們射傷了八陽,天君大怒,給那片土地結下封印結晶,令那片土地上的生靈均不能再離開,也不能再往生。那時的她,雖然飛昇為仙,但只不過是一個小仙,無力穿過天君的結晶,尋找自己的夫君。但她的夫君身上有著她的封印,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於是在結晶旁住了下來。

  魔君仍是不信,天下沒有不變的人心。

  她笑看著他,「天下雖然沒有永存的生命,卻有不變的人心,有一天我會死,我死了便能見到我的夫君。」

  他大怒,毀去了身邊整片山林,「我不會讓你如願,你一定會在死前忘記他。」

  她笑笑,不再說什麼,重種了滿山的梅樹,又在林子旁搭起木屋,住了下來。

  他憤然而去,但仍每過幾年便會再來,站在梅樹下看她一陣,看著她燒瓷,看著她撫琴,但二人誰也不說一句話。

  天君的結晶毀著那整片土地的所有生靈,不能往生的生靈慘不忍睹,她的夫君不過是凡人之體,沒過多久,也死去。但他們的魂脈與她相通,吸食著她的靈力,不會散去,只不過她越來越虛弱。每到她認為自己到了大限之時,魔君總會出現,將大量的修為和靈力灌入她體力。

  她攥著他的衣襟,流著淚求他,「不要再做無謂的耗廢。」

  他將她的手拂開,「我說過,不會讓你如願。」

  魔君的修為耗著四魂不得散,天君更恨他入骨,天魔兩界戰爭不斷。隨著他修為一次又一次的大量消耗,他的傷一次重過一次。

  一日,她正採摘著梅子,驀然覺得心慌意亂,丟下梅子向天邊趕去,看見他倒在一血泊中,人事不知。

  幾千年來,她頭一回六神無主,匆匆將他拖進附近的山洞,割破手腕,用自己的血將他餵飽,又在洞中點上一堆火,才悄悄離開。

  第二天,他醒來,驚訝地發現自己活著,望著身邊燃盡的灰燼,唇邊還有幽幽的梅香,赫然明白什麼。

  向梅林趕去,那個小女人和平時一樣,忙於她的梅樹林,像從來沒有離開去,但臉色卻明顯示蒼白了許多。

  他大步走過去,「你救的我?」

  她淡道:「小女子無德無能,如何能救得魔君大人。」

  他瞪了她一陣,突然抓住她的手,雪白的闊袖滑下,露出她手腕上的傷口,「這是什麼?」

  「不小心弄傷的。」她不看他,摔開他的手,進屋去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久久不動,傳聞梅靈的血可以起死回生……

  這以後,他又是幾經生死,次次都奇跡般的活了過來,每次醒來,唇邊都有那幽幽的梅香。

  每次傷好,他都會在梅林前站上許久,看她種樹,看她摘梅,希望能看到她見他活回來,有一絲快活的模樣,然這一等就是幾千年,她一直沒看他一眼,好像那些傷真與她無關。

  日子這樣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又是兩千年,這兩千年,她居然沒有再消耗體力,而魔君越來越沉不住氣。

  他最終沒忍住好奇,用天雷將天君布下的結晶擊開一道裂痕,看見那四魂竟重新歸一,幻化成人形,蜷曲在梅樹下,以驚人的速度吸食著天地靈氣,身邊團著一團即便是身為魔君的他,也無法小看的怪異力量,那片大地上不得往生的生靈成群成群地湧向他,此情此景,是他從未見過。

  暗暗吃驚,望天而笑,眼裡是譏誚,也有自嘲,天地間最強的,非仙非魔,而是一個凡人的心。

  小梅仙看不見結晶裡的情形,但隱隱感到自己的夫君要回來了。

  就在這時,她被天君擄去。

  天君看著眼前毫不足道的小梅仙,恨得咬牙,「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你的丈夫,只要我撤去封印,你的丈夫就能回到你的身邊。」

  小梅仙的心幾乎跳出胸膛,臉上陰晴不定,果然……

  天君忍著將小梅仙捏死的慾望,「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放了他,讓你們夫妻團聚。」

  小梅仙冷冷抬頭,「小女子力微,幫不了天君做任何事。」

  天君將一個小瓶推到她面前,「不用花任何力氣,你只需把這個給魔君服下。」

  小梅仙雖然年幼,但梅氏一族長在林中,對草草藥藥卻是識得,知那是化人修為的東西。

  她什麼也沒說,拿了小瓶離開,她確實把那瓶藥給了魔君服下,魔君從她手中接過藥瓶,毫不猶豫的喝下,就算她給他的天下最毒的東西,他也不在乎。

  然而他沒有像天君所料的化去一身修為,天君開著天眼,才知她把藥給魔君之前,用自己的心頭血浸泡了七天七夜,梅靈的心頭血可以化去天下任何毒物。魔君喝下無毒之毒,反而不再怕天君的任何毒。

  天君大怒,將小梅仙擒了回去,抽去她的魂魄,「既然你們誰也不忍心對方死,我就要你們彼此看著對方怎麼死。」

  虛弱的小梅仙只是淡淡一笑,抽去心間血的她,本不能久活,等他來時,她早已經不在,她欠他一輩子,現在也算還上了。結果他來得太快,快得她還沒能魂飛魄散。

  那一仗是仙魔兩界,前所未有的慘烈,兩敗俱傷,誰也不比誰好,然他終把她奪了回去。

  他渾身是血,看著垂死的她,眼也是赤血般的紅,卻閃著無法掩抑地興奮,緊攥著她的手腕,狠聲道:「你敢說,這一萬年,你心裡真沒有我?」

  她望著前方弱下去的結晶罩,一言不發。

  他眼裡的怒意更盛,將她拉近自己,「如果沒有,你只需把那化魂散給我服下,你便可以令他重生,你為什麼不惜抽乾心頭血違逆天君,保我而捨他?」

  她意識已經在漸漸模糊,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魂魄已在漸漸散開,她與他的夫君終是無緣再見一面,眼裡滾下兩滴淚,良久,才道:「是我和他欠你的。」

  他沒有輸給她,卻輸給了自己。他說沒有不變的人心,仍一萬年了,他想她變,然他的心何嘗變過,他怒了,也真的絕望,將她丟開,「那我就要你欠我生生世世,我不會讓你快活地死去,只要你痛苦地活著。」

  她目光渙散,淡淡一笑,閉上眼,眼角噙著兩滴晶盈的淚。

  等她醒來,身上無處不痛,摸著胸口,才知道魔君竟撕下自己一魂,用『今生忘』將她的裂開的魂牢牢縛住。

  她苦笑,天下再沒有比他更狠的人,然她同樣不會讓他如願。

  她在『今生忘』發作前,將他的魂魄一片片收齊,望了一眼天邊,她的夫君竟生生要將結晶衝破,只需再等一等,她就能見著他,然她見了他,就來不及在『今生忘』發作前,將魔君的魂魄送到他母親手中。

  她深看了欲破的結晶一眼,終轉身離去。

  冥后捧著兒子的魂魄,原本溫和的面容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狠意,美眸半窄,「天君害我兒子,我不容他好過。但我兒子終是因為你才落得今天的地步,你也休想快活。」

  她闊袖一拂,將小梅仙捲入輪迴道,失去所有記憶的她,轉世成為天君最小的女兒。

  她忘了她的夫君,也忘了魔君。

  在她四百歲那年,王母過壽,天君攜了哥哥和她前往,她在席上無聊,一個人偷偷溜到後花院玩耍,見一團毛絨絨地東西趴在花叢裡,她以為是隻漂亮的貂兒,到了近處,才看清是一個穿著白貂皮衣裳的小男孩,那男孩像雪堆出來的,比天上所見過的所有仙童都漂亮。

  她不知花叢裡有什麼這麼好看,能讓他看這麼入神,湊了上去,白貂兒發現有人,驀然轉身,兩人對了個眼對眼,都嚇坐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貂兒瞅了她一陣,面露喜色,突然撲上來一把把她抱住,「你是哪家姑娘?我叫我爹去提親。」

  那時她還不過是個兩尺長的小娃娃,哪懂什麼提不提親,懵懵問道:「什麼是提親?」

  白貂兒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卻少年老成地道:「就像你爹和你娘,可以天天滾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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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前世情緣

  她的娘親不過是父親最小的一個妾侍,一個月也難見父親一次,實在想不出白貂兒說的可以天天滾成一堆是什麼樣子,但覺得如果能天天跟這隻可漂亮的白貂兒滾一堆,一定很有趣,道:「我是天君家的。」

  這時哥哥來尋她,看見將她抱在懷裡的白貂兒,臉色一變,將她從他懷裡拽了出來,拉了就走。

  白貂兒一骨碌爬起來,過腰的赤紅頭髮襯著他琥珀般的眸子光茫四射,比她見過的任何星星還漂亮。白貂兒拉著她的小手,道:「我記下了,你是天君家的,我會叫父君去提親的。」

  她歪頭笑笑,「好。」

  她哥哥眼裡卻攏上一層怒意,瞪了白貂兒一眼,把她挾在腋下,快步離去。

  哥哥把這事告訴了父親,父親狠狠地罵了她一頓,將她囚在她的沁梅宮,不許她邁出院子,讓她好好反省。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要反省什麼,只覺得以後只能待在沁梅宮,好不無聊。

  第三天,正悶得起灰,在院子裡閑逛,突然看見白貂兒竟從牆頭爬了進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身灰撲撲的。

  不過這時的他,並不像前幾日看著那般好看,而是鼻青臉腫,面目全非。

  他瞧見她,顧不得摔痛的屁股,爬起來一把把她抱住,高興道:「天宮比我們冥宮太了大多,害我廢了好些功夫才把你找到。」

  她瞅著他臉上的青青紫紫,奇怪地『咦』了一聲,「原來提親是要爬牆頭的。」

  白貂兒有些洩氣,「我求我父君來提親,可是我父親不但不答應,還把我打了一頓,說如果我再提提親的事,就把我打死。」

  她更是奇怪,「這麼說,你臉上的這些傷,不是我家門口老虎咬的?」

  白貂兒哼了一聲,一臉的傲氣,「就憑那四頭笨貓,也能咬到我,我不過是施了點小小的幻術,打它們身邊大搖大搖地走過,也不知道。」

  她是知道家裡的老虎有多厲害的,這個白貂兒卻能打它們身邊,說明他比她家老虎更厲害,看他的眼神也就不同。

  後來的日子,她雖然被禁足沁梅宮,但白貂不時的會跑來陪她玩,白貂兒知道很多外面的故事,又會很多有趣的法術,與他一起,禁足的日子不但不難過,反而有趣得緊。

  這麼過了五百年,她雖然還是個小女孩,而白貂兒卻長成了極漂亮的少年,他進她的沁梅宮,已經不用爬,而能用很漂亮的姿勢輕飄飄地從牆頭落下。

  這時,她已經知道什麼是成親,她想等自己大了,該是要嫁給白貂兒的。

  他最後一次到沁梅宮的那日,臉青腫得比頭一回爬牆進來更厲害,活脫脫被打成了一個豬頭,他看上去有些沒精打采。

  他已經長得很高,她要站在花壇上,才能摸到他破了的嘴角,「你又去給人幹架了?」

  他握著她的小手,搖了搖頭,「如果是幹架,就不憋氣了,是被人打,還不能還手。」

  她挑眉笑了,「又是你父君打你?」

  他點頭,神色黯了下去,「丫頭,你聽好了,我以後不能來陪你了。」

  她捂著他破損眼角的手一僵,「出了什麼事嗎?」

  他的神色越加的暗沉,他曾是魔君,被天君所傷而死,母親不捨得他,才將他的魂魄重做了一胎,儲在腹中,生下來就成了現在的他。他不記得前世的事,但爹娘與天君卻是彼此仇恨,誓不兩立。

  父親了他摸進天宮偷會她的事,如果她只是一個小仙娥倒也罷了,偏偏她是天君最小的女兒小天女,爹娘大怒,說如果他再敢去找她,就把這事告訴天君,當年他不過是在王母的後花院見了她一回,說了幾話,天君就把她禁足五百年,如果知道他們時時在院中私會,說不定能取了她的性命,他不怕爹娘打,卻不願她受罰,「也沒事,下面的話,你要記好了,我不叫白貂兒,我叫鳳止,是冥界的小冥王,等過些年,我坐上冥位,不再受父親約束,便來娶你,就算你父皇不同意,我也打到他們同意為止。」

  她覺得白貂兒和鳳止都一樣,不過他再不能來陪玩了,真的很難過,「真的再不能來了嗎?」

  鳳止點頭,「你一定要等我來娶你,一定要等我。」雖然婚姻都是爹娘做主,她仍是點頭答應。

  但她還沒等到他來,卻被戰神強娶過門。

  這些往事,如同發生在昨日,歷歷在目。

  突然聽綠鄂一聲輕笑,「你答應小冥王,等他來娶你,卻不得不嫁給戰神,你與戰神這許多年的不合,甚至違逆天君,下到凡間,難道不是因為他?」

  無憂冷看著她,心裡卻亂成了一團亂麻,今生忘令她忘記了的夫君,卻喜歡上了算是青梅竹馬的白貂兒……小冥王鳳止……

  後來的一千多年,她何嘗不時時盼著他來娶她?

  但他始終過不了情劫,坐不上冥王的位置,她常站在梅樹下,望著他來尋她時爬的牆頭,一半喜一半憂。

  喜他愛不上其他女子,憂他為何不眼一閉,與那些女子成就一番愛恨情仇,來來去去不過是那一世,過了那道劫,握了大權,就可以來娶她。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最終被迫嫁給了戰神,她已經忘記的夫君……

  赫然明白,冥后的意思。

  她的夫君脫了天君結晶的束縛,自是與天君誓不兩立。

  然就算殺了天君,仍不能消去冥后心中的恨,於是把她落在了天君家,失去記憶的她愛上小冥王,自然不情願嫁給戰神,依著她的牛性子,夫妻兩自難好過。

  他們夫妻關係惡化,隨時能讓停息的戰爭再次爆發。

  天君捧著這個女婿,就如同捧了個燒紅的木炭,終日提心吊膽。

  既怕他八個受傷的兒子康復之時,勾起女婿的前恨,將他的兒子再殺一遍,以他現在的本事,他們落到他手上,絕不是受傷這麼簡單。

  又怕小天女不肯乖乖與戰神增進感情,將他激怒,不用等他出關的一天,戰神就能倒戈相向。

  這樣的日子久了,足以讓人發瘋。

  無憂想明白了這些,不由苦笑,「一個人終是要經歷一世又一世,如果把過往的前世,世世計較,如何計較得清?」

  綠鄂眼角浮起一抹譏誚,「真是已經過往的?如果真是已經過往的,他為何為了你弄得今生今世失魂少魄?」

  無憂喉間一時噎住,竟答不上來。

  綠鄂又笑,「都道小冥王不識風月,在『情』字上,渾然不懂。卻不知,竟是愛到極處,也傷到了極處,傷得太痛,才不願再去碰觸。可惜他一個情癡,二次為人,竟又栽在了你這個薄情的人身上,也活該他遭這罪。」

  無憂從綠鄂的所做所為,知道綠鄂並不知道她的子言的前世,不知她上一世,死活不肯嫁的戰神,就是她的夫君子言的重生。這麼做,是為了給她添堵,讓她面對寧墨時,產生心結。

  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堵得無法呼吸,雖然她是在喝下今生忘以後,才愛上小冥王,但終究是愛上了。

  但不記得前塵往事,倒也罷了,記得了,又如何能捨去願為她逆天的夫君?

  選擇了夫君,對鳳止的情自是負了,可她欠他這許多,真能放得下,背著他那許多的情債,她真的能心安?

  她瞥了綠鄂一眼,慢慢轉身,綠鄂來給她添堵的目的達到了。

  綠鄂飄到她身邊,低聲笑道:「他那麼愛你,為你做這麼多,本該是你枕邊人,你說捨就捨,真沒有一點愧疚?」

  無憂站住,一捂額頭,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是誰了。」

  綠鄂微愕,「你在說什麼?」

  「我記得還在天上時,有一個很有地位的女神仙愛慕我的夫君,竟不惜委屈給他做妾,難道你真是那位高貴的女神仙?」無憂繞著她轉了一圈,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那位女神仙,你如今處境,委實狼狽了些。」

  綠鄂臉色剎時慘白,「胡言亂語。」無憂也是憑空猜測,被她否認只是淡淡一笑。

  林外傳來銀鈴的聲音,「千千,怎麼只得你一人在,姑娘呢?」

  千千道:「和惜公子在屋裡呢,夫人找小姐有事?」

  銀鈴道:「我們回來的時候,發現有綠鄂的行蹤,怕姑娘心實,被那壞丫頭害了。」

  很快傳來千千的驚叫聲,「惜公子人事不知,不見了。」

  銀鈴狠聲道:「快搜。」

  綠鄂臉色大變,再顧不上無憂,往林子深處逃竄。無憂望著她的身影隱在林中,覺得她固然可恨,為了一個不愛的男人,弄到這個地步,卻也實在可憐。

  銀鈴夫妻見她一個人從林中走出,急奔過來,「姑娘沒事嗎?」

  無憂把沉甸甸的心收斂起來,笑笑道:「在屋裡悶得慌,出來走走,哪能有事。」

  千千撲上來,指著屋裡,「惜公子他……」

  無憂意味深長地睨著她,「不知他去哪裡弄了兩壺酒,一個人喝光了,醉了。」

  千千心虛,輕咳了一聲,「沒事就好。」

  銀鈴見無憂沒事,往林中望了兩眼,不見有異,同無憂一起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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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不期而遇

  無憂回到房中,惜了了已經醒來,正坐在床上揉腦袋,見她進來,有些不自在,「我……我……好像醉了。」

  無憂心想,本來就醉了,哪裡是好像,走到床邊,去摸他的額頭,「不能喝酒,做什麼喝這麼多。」

  因為酒能壯膽,可是這話惜了了哪好意思說出來,紅著臉,「想喝。」

  無憂很想再丟兩壺酒給他,讓他醉死去,瞅了他一陣,終究也沒說,走了出去。

  ※※※※※

  醉花蔭下,鳳止獨自半躺在涼榻上,看著手中碧玉酒盞,不知想些什麼。

  無憂走到榻前停下,「聽說你可以送人去幽迷夾道。」

  鳳止收回視線,看了她一陣,偏頭一笑,重看回手中酒盞,好像要從上面看出朵花來,「那地方有什麼好,為什麼你們都要去?」

  無憂微愕,「還有誰想去?」

  鳳止『呃』了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沒。」

  無憂在他對面石凳上坐下,「我想請你送我去一趟。」

  鳳止將空酒杯棄於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扇子,「我從不平白為人做事。」

  無憂神色淡然,「條件,你開。」

  鳳止翻身坐起,向她湊近,用扇柄挑了她的下巴,「我要你一夜,那一夜隨我如何。」扇柄慢慢下滑,輕摩她頸部白皙細滑的肌膚,「就算我要你的身子,你也得給,如何?」

  無憂默然,那些經歷竟讓他變成這般,「我已經嫁人。」

  「那又如何?」鳳止嘴角浮起一抹譏誚,「你那些夫君,與你哪一個是明媒正娶的?」

  無憂啞然,半晌道:「上一世。」她前世確實嫁了戰神,她上世本想嫁的是眼前的人。

  鳳止揚聲大笑,「一世一情緣,上世的一切隨著轉世,全部埋沒,不復存在。」

  無憂輕咬了唇,這麼說,她與他的前世情緣也該結束。

  鳳止收回扇子仰躺,「請回吧。」

  無憂將他的扇子抓住,「我確實有重要的事。」三魂六魄,鳳止的一魂在她體內,餘下兩魂倒也罷了,偏又失了一魂在幽迷夾道,只餘一魂,他這一世完了,還如何回歸得了真身?

  等待他的將是淪落為荒魂,最終化在八荒之中,他為了她落到這個地步,她的心如何能安?

  鳳止半闔了眼,似要睡去,聲音懶懶洋洋,「你想拿什麼來換?」

  無憂直視著他的眼,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少魂缺脈,「你的一脈魂魄,如何?」

  鳳止慢慢閉合的眼停住,過了一會兒,笑道:「你身上的魂魄已經屬於我,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取回。」

  無憂道:「不是那脈,另一脈。」

  鳳止飛快向她看來,眼一眨不眨地瞅著她,「魂魄我不要,但另一樣,我卻有興趣。」

  「什麼東西?」

  「今生忘的解藥。」

  無憂心臟突地一跳,「在哪裡可得?」

  「冥后手上有一瓶。」鳳止直視著她的眼,「你為什麼要去幽迷夾道?」

  「不必告訴你。」無憂輕舔了唇,欠他的就算還不清,也得能還多少是多少。

  鳳止將扇子一敲,「我送你去,不過你回來,得帶著『今生忘』的解藥。」

  無憂全不猶豫,「好。」幽迷夾道歸著冥后娘娘管著,有人闖了幽迷夾道,冥后不會不知,只要見著冥后,不管是求也好,條件也罷,總是要向她討到。

  鳳止從涼榻上來,念了個咒,手一揚,他身後的花圃突然變成一處不見底的深崖,「只有兩柱香,如果兩柱香內,你回不來,就再也回不來了。」

  無憂望著腳邊的無底深淵,喉嚨微緊,「謝謝。」

  剛要往下跳,手腕一緊,回頭,卻見鳳止眼裡浮上一抹猶豫。

  鳳止道:「還是別去了。」

  無憂眉頭一蹙,將他的手摔開,「我會把你要的拿來。」縱身一躍,手腕再次被抓住,身體生生頓在半空中。

  她怕誤了時辰,又急又惱,「放手。」望向頭頂怔了,諾諾輕喚,「了了,你怎麼來了。」

  惜了了焦慮的目光看向她身下深淵,「為什麼?」

  無憂知他誤會,但這時候實在沒跟他解釋,「我不是尋死,只是去一個地方,一會兒就回。」

  惜了了眼前明明是無底的懸崖,哪裡肯信,使勁把她往上拖,「上來再說。」

  無憂急得一頭的汗,「快放手,這下面是幽迷夾道,我只是去取樣東西,很快就回。」

  惜了了迷惑地看向鳳止,「她說的是真的的?」

  鳳止皺眉,「不錯。」

  惜了了聽老人說過三界之中存在這樣的地方,但據說落入幽迷夾道的人,皮飛肉爛,魂散魄裂,「那地方有去無回。」

  「我能回來。」無憂擔心再耽擱,更難有說服冥后,「我真能回來,我發誓,你不信在這裡等我。」

  惜了了瞧了她一陣,鬆開手。

  無憂正鬆氣之時,卻見惜了了從上頭一躍而下,沒等她發問,惜了了在半空中將她一把抱住,隨她一同下墜。

  無憂又急又惱,「你做什麼?」

  惜了了瞪著她道:「既然你說能上來,那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你騙我,我就陪著你一起死了便是。」

  無憂抬頭,鳳止的身影已經在頭頂消失,想將小狐貍弄上去,已經不可能,恨不得把他掐死,「你這個小瘋子。」

  惜了了臭著臉,往旁邊一撇,由著她罵,反正她再不能把他撇開。

  到了熟悉的洞前,無憂聽見洞裡珠佩聲響,心臟砰然亂跳,把惜了了往門角一推,「你老實待在這兒,等我。」

  惜了了哪裡肯放她一個人走開,拽著她的手不放,往洞裡一睨,「是要進去?」

  無憂將他又按了,「沒你的事,在這兒老實待著。」

  這地方除了身後懸崖,就是這處傳來珠佩聲響的洞子,惜了了不問也明白,她要找的東西就在裡面,而且從眼前飄浮的雪白游絲也能猜到,那些就是從生靈上撕下來的魂魄。

  掃了無憂一眼,丟開她的手,往洞中而去。

  無憂想將他拽,已經來不及,只得追了上去。

  剛進門,但有厲風如刀割般從身上而過,風過之處,身上便被劃出血刀,撕裂般的痛。

  無憂倒抽了口涼氣,剛剛進門便是如此,到了裡面,還不知是情景,見了了雪白的頸側,已經現出血痕,一陣心疼。一把拽住前頭了了被風刮起的袍腳,把他拽了,「你不能進去。」

  惜了了將她往外一推,「你想要什麼,告訴我,我去給你取來。」

  「我自己去。」無憂哪裡肯放他進去。

  就在這時,裡頭珠佩聲大動,裡頭本悠悠飄浮的遊魂象受到驚擾,亂飛亂撞,魂隙間,見一抹血紅的身影從珠簾上頭飄落,手中攥著鳳止的那脈魂魄。那人輕飄飄地落地,轉身過來,無憂胸口一窒,險些不能呼吸。

  他溫和從容的目光與無憂一對,一怔之下,化成瞭然,淡淡地朝惜了了點了點頭,慢慢逆著風走了出來,他身後血珠翻飛,臉上並不見傷痕,但常穿的白衣已經已是一身赤紅,再無它色。

  無憂往後一個踉蹌,原來鳳止說的人是他。

  惜了了驚呼出聲,「不凡。」

  不凡臉色慘白如同死人,頂著能撕魂裂魄的風,再不能回應惜了了,一步步艱難行出,到了洞外,已經虛弱得如同一片欲落的殘葉,血水順著他的腳邊淌了一地。

  惜了了懵懵地拽了仍在發怔的無憂追出洞去,二人只在洞中片刻,已經體無完膚。

  無憂驀然回過神來,放開惜了了,向不凡走去,「閣下手中之物,能不能轉讓給我?」話出了口,她臉上一燙,人家冒著撕魂裂魄的險,受著皮開肉爛的痛得來的,她能開口就討,但那是鳳止的魂,她不能不要。

  這是她失憶後第一次跟他,不凡的眼一片沉黑,卻慢吸了口氣,「對不起,不能給你。」

  無憂喉間微哽,「你為要這縷魂魄?」

  不凡神色是慣有的溫和,「我要用它換一樣,我想要的東西。」

  「和鳳止換?」無憂呼吸因緊張而不暢順,如果他是用來和鳳止換,那麼她就無需擔心。

  不凡坦然道:「不是。」

  無憂臉色大變,「你不能把它交給別人。」

  不凡微微一笑,「這就不是姑娘說了算。」

  惜了了到了這時候,也明白無憂是下來尋那脈魂魄,「你以前都讓著她,不如再讓她一回,你想的東西,我拼著全力也為你尋來。」

  無憂心裡砰地一跳,飛快地看向不凡的眼,與他目光一對,又忙避開,不敢多看。

  不凡淡笑,「這東西,怕是你尋不來的。」

  惜了了正想問他,所要何物。眼前紅光閃過,一個美婦人落在身前。

  無憂唇一哆嗦,「娘娘。」來人正是無憂想尋的冥后。

  冥后瞥了無憂一眼,再看過她身上被血染紅的衣袍,眼裡怨恨略略褪去,也不看無憂,直看向不凡,眼裡露出一抹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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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凡向冥后行了一禮,「您就是冥后娘娘?」

  「不錯。」冥后點頭,視線落在了他手中握著的那一脈魂魄上,眼裡的詫異越加難掩,飛快地看向洞裡珠簾上方,上頭原本囚著鳳止魂魄的鎖魂勾上已經換過一脈魂魄,再看不凡,體內果然生生地少了一魂,「你居然知道鎖魂勾永不落空,要取上頭魂魄,必須用另一脈新鮮魂魄換上。」

  不凡分明被撕魂之痛和身上的傷折磨得精疲力竭,卻沒事一般,雲淡輕風地一笑道:「不打探明白,也不敢貿然前來。」

  無憂心裡一咯噔,她既不知困住鳳止魂魄的勾子叫鎖魂勾,與不知道要取魂魄得一魂換一魂。就算沒有不凡阻撓,她這麼懵懵闖來,也只能空手而回。

  惜了了也是眉頭緊蹙,他用自己魂魄換來的東西,確實是天下任何東西換不來的。冥后袖中飛出血紅長紗,驀然向不凡飛來,快如閃電,避無處避。無憂和惜了了臉色驟變,反倒是不凡垂手而立,全不動彈,神色泰然。

  紅紗只在不凡胸前一點即回,冥后『咦』了一聲,失望道:「世人最為看重的是傳宗接代,你竟捨了『雀陰』一魄。」

  無憂和惜了了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覺得收緊。

  人的六魄分為吞賊、屍狗、除穢、臭肺、雀陰、非毒、伏矢。

  其中吞賊管著夜間消除身體有害物質,屍狗管著警覺性,除穢管著清除身體代謝物,臭肺管著呼吸,雀陰為生殖,非毒管著邪氣,而伏矢管著身體的毒素。

  身為凡人沒了除穢和臭肺,再不能活命,而其他倒是都可以少得,但除了雀陰,無論少了哪一魄,都會被體內的邪念和毒素吞噬,時間長了,就會就會正邪不分,墜入魔道。

  不凡微微一笑,「不凡不願墜入魔道,讓娘娘失望了。」

  冥后冷笑,「魔道又如何?當年我兒也是魔道中人,如非我兒,你們今天還豈能站在這裡同我說話?」

  不凡輕嘆,「魔君當年,也是魂魄未失,雖然做事全憑喜好,但終是分得清善惡,之所以淪為魔道,不過是他太過不買那些所謂『正義』的賬。而我如今不過凡人之體,如果失了其他魂魄,無力抵抑體內的邪念,自會淪為殺人不眨眼的怪物,等這一世結束,仍帶著邪念和仇恨回去,固然會去滅了天君一家。

  滅了天君一家,娘娘固然大快人心。但滅完天君一家,我心中只有邪念,不知感恩,難保不會記恨娘娘,到時冥界又豈能太平?如今,我今後固然無子,但我仍是我,該討的公道會討,該記的恩,同樣會記。娘娘難道不認為,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冥后聽他這麼說,臉色陰晴不定,最後終於緩和了些,「你能這麼想,也不枉我兒成全你一場。」

  惜了了望著不凡,突然間好像不凡身上的傷,痛在了自己身上,而不凡的失魂之痛也瞬間將他包裹,痛得無法呼吸,彷彿自己原本與他一體,那痛生生地絞開他封存的記憶。

  一幕幕前世的過往在腦海中飛過,記起以前如何魂飛魄散,記起那些年如何血戰爭奪那片山林,記起四魂如何重歸於好,將無憂托給魔君,魔君離去後,他們在天君的結晶下如何生不如死的掙扎,但他們吸食著小妻子的靈力,再痛苦,卻終沒能化去,眼著看身邊生靈一個個化在八荒之中,最後那些垂死的生靈,為了讓大家結束這一切,拼著灰飛煙滅,將所有力量灌入他們四魂體內,令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成長,最終魂脈相通,重結為一體,帶著餘下的生靈衝破結晶,得以自由。

  他們重生了,解去封印的山林吸食著山泉水,很快得以復生,而他們的小妻子卻不再了,而魔君也魂飛魄散,只剩下那片她新種的梅林與先前山林融融地長於一體。

  他們打遍八荒南北,再無敵手,逼迫得天君步步而退,就在他們想將天君一舉滅去之時,卻遇上了天君的小女兒……小天女,那模樣,那魂靈,都與他們的小妻子一般無二,而封存在他們體內的封印,隨之跳動。

  再無懷疑,她竟是他們的小妻子的轉世,可惜轉世的她已經將他們忘記。

  惜了了向無憂挨近些,將無憂的手捏了捏。

  無憂轉頭過來,他卻不知要說什麼,只是傻呼呼地一笑。

  冥后視線落在無憂和惜了了拖著的手上,眼裡怒意更盛,她的兒子為了這個女人落到這個地步,實在不值,睨向不凡,「你想要什麼?」

  「今生忘的解藥。」不凡的聲音一點沒有含糊。

  冥后冷撇了無憂一眼,怒道:「休想。」

  這個結果似乎在不凡的意料之中,不急不緩道:「我手上是他的命魂,娘娘真忍心他毀在這一世?」

  冥后太陽穴微微抽了抽,「我兒子為了你們,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卻讓你們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我做不到。」

  一直沉默的無憂插嘴道:「我與鳳止做了筆交易,取『今生忘』給他。如果娘娘肯把『今生忘』給我,我願用我的魂魄換回睿親王的魂魄。」

  冥后冷笑,「你不過是一堆的殘魂,全靠我兒的一脈魂束著,你拿什麼抽?」

  無憂噎住,這時方知,自己的魂是抽不出來的。

  冥后又冷看向不凡,「你拿『今生忘』可是給這女人?」

  「不是。」不凡聲無波瀾。

  冥后微微一怔,「當真?」

  「當真。」不凡直視冥后的眼。

  冥后看了他一陣,手腕一翻,手中多了個血玉小瓶,「我兒的魂魄給我。」

  不凡上前,恭敬遞上,「謝謝娘娘成全。」

  冥后將魂魄收去,又瞪看了無憂一眼,化成紅光而去,那瓶『今生忘』的解藥已經到了不凡手中,接著白影一閃,冥后收去的那一縷魂魄,又回到不凡手中,空中傳來冥后的聲音,「把這個送還我兒。」

  不凡垂眼看著手中魂魄,眉角露出一抹淺笑,向空中揚聲道:「謝冥后娘娘。」

  空中回應他的只有一聲幽幽嘆息。

  不凡回頭,看了無憂和惜了了一眼,往懸崖下跳去。

  「等等。」無憂追上前,崖下已經失了他的蹤影。

  惜了了望了望天,「快兩柱香了。」

  無憂漫吸了口氣,不敢再耽擱,抓了惜了了的手,也往崖下跳去。

  眨眼間,眼前一亮,已經回到醉花蔭下,鳳止正持著酒杯慢慢獨飲,如果不是身上被厲風割傷的肌膚火辣辣地痛,真會以為一切都只是一次幻夢。

  鳳止斜眼瞥來,見二人身上衣裳雖然被血染紅了不少,但離他想像中相差太遠,「我要的東西呢?」

  無憂不答反問,「他呢?」

  「誰?」鳳止裝傻,接著『呃』了一聲,「他回府了。」

  鳳止的魂魄和『今生忘』的解藥全在不凡手中,而那個人,她信不過。無憂抽身就走。

  鳳止慢慢起身,折扇橫在她面前,「我要的東西呢?」

  「你要的和我要的,全在睿親王手中。」鳳止微怔,起身就走。

   惜了了把她拉住,「你要去找他,也該先回去上上藥,換件衣裳。」

  無憂低頭,身上白衫被鮮血染紅多處,確實不適合在京裡到處亂走,點了點頭,看向鳳止。

  東西既然落在不凡手中,鳳止反倒並不著急,睨向惜了了,再看無憂,收回折扇。

  等到了無人處,惜了了一把拽住無憂,濃黑的長睫激動地不住顫動,「無憂,我記起了。」

  無憂記掛著鳳止的魂魄和『今生忘』的解藥,隨口問:「你記起什麼了?」

  「我們……我們本是……」惜了了激動得粉面通紅,有些語無倫次,「你知不知道我們曾……」

  無憂噓了口氣,他記起了,輕拍了拍他的面頰,「這件事,我們稍後再說,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辦。」

  惜了了拉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剛才在冥迷夾道那種感覺很奇怪,他彷彿能感應到不凡身上的痛,他很想知道為什麼如此,而且冥后娘娘那些話的意思,分明不凡是四魂之一。

  無憂搖頭,「我想自己解決。」

  鳳止坐在不凡的書案旁,端著杯茶慢慢飲,看著從屏風後轉出來的不凡,『嘖嘖』兩聲,「還以為你多有難耐,結果也落得如此狼狽。」

  不凡已經用藥水泡過傷口,僅著雪白中衣,走到案後軟墊上坐下,神情萎頓,對鳳止的嘲笑並不以為然,「彼此彼此。」給自己斟了杯茶,一口飲盡,才長噓了口氣,今天不是惜了了和無憂撞了去,分散了些風向,他此時只怕更為狼狽。

  鳳止把茶杯在桌上『骨碌』亂轉,「聽說你拿了『今生忘』的解藥?」

  「不錯。」不凡頭靠向身後石牆,半闔了眼。

  鳳止半瞇了眼,向他湊近些,「你不是說不想要?」

  不凡淡淡淺笑,「突然想要了。」

  鳳止啞然,這人果然信不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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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2 07:07:27
345 還人情

  鳳止扇柄輕敲掌心,睨了似要睡去的不凡一陣,眉頭慢慢擰緊,「你後悔了?」

  不凡不睜眼,懶懶反問,「後悔什麼?」

  「後悔給無憂喝下『今生忘』?」

  不凡笑了,慢慢睜眼,取出從冥后娘娘那兒得來的血玉小瓶,擱在桌上,「並非給她。」

  鳳止有些意外,望著桌上的血玉小瓶,不伸手去拿,「什麼意思?」

  不凡另取了一個水晶球般的東西出來,裡面有一抹游絲慢慢浮動,那抹游絲像是感應到什麼,向鳳止的方向直撲過去,然怎麼都脫不出水晶球的束縛。

  鳳止眼角一跳,胸膛中一股熱意瞬間滾開,眨眼間便令全身的血液跟著沸騰,抿緊了唇,握著扇子的手不由收緊,抬眼看向不凡的眼。

  不凡神色仍然溫和淡然「這東西,你不會陌生。」

  鳳止艱難地吞嚥了一下「你哪來的?」

  「是你丟在了冥迷夾道。」

  「你去就為了取它?」

  「是取它和冥后娘娘換一樣東西,冥后娘娘叫我帶回來給你。」

  鳳止鬆了口氣,將水晶球握在手中,心完全定了下來,瞥向桌上血玉小瓶,「如果你不後悔,豈能冒著混飛魄散的險,取我的混魄來換解藥?」

  不凡將血玉小瓶推到鳳止面前,「給你。」

  鳳止怔了一下,續而笑道:「想我給她?」

  「非也。」不凡端了茶慢慢地喝上一口,「等你這脈混魄歸位,或許會需要這瓶解藥。」

  鳳止生出一絲警惕,以他對不凡的瞭解,不會這麼好心,何況是費了這麼大心力得來的東西,絕不可能平白給他,「你想做什麼?」

  不凡輕嘆了一口氣:「不過是還你人情。」

  「哦?」鳳止哪能信他。

  不凡將血玉小瓶拈到指間,慢慢轉動,「如果她服下這個,自是記起一切,包括她與你的過往,對你的恩情自不會忘記,別說你要她一脈魂魄,就是要她為你去死,她也不會眨一眨眼。」

  鳳止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你何不說,也記起了與你的前情舊愛。」

  不凡笑了笑,接著道:「如果你服下,你可以記起與她的過往,是情是怨,憑你自己感受。」

  鳳止眼裡譏諷之意更濃,「你是想我記起與她的過往,念對她的情?」

  不凡不否認,「不錯。」

  鳳止仰頭大笑,彷彿聽見世間最好笑的事,不凡只是淡淡地瞧著他,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半晌鳳止才漸漸止了笑,眼裡噙著笑出來的淚,「你以為我真是笨蛋?」

  不凡淺玩著桌上茶盅,「東西給你了,要如何處置,由著你。」

  鳳止眼裡的譏誚慢慢褪去,半瞇了眼,死死地盯著面前如溫玉般的男人,「我以前當真對她有情?」

  不凡眼也不抬,「你守候了她一萬年,有情無情,該問你自己的心。」

  鳳止嘴角輕輕一抽,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不凡擱下玉血小瓶,起身,「我要休息了。」

  鳳止眉頭一蹙,一把抓過桌上血玉小瓶,起身離去。

  這瓶解藥是他想要的,但此時握在手中,卻再不是初時的心念。還他人情?信他?

  把解藥給了那丫頭,她固然記起他,但記得更多的卻是不凡:而如果自己服下,萬一如不凡所說,要什麼樣的情才能守候一個人一萬年。

  難道他當真對她……如果真是有情,不凡想他記起當年的情,不過是想折磨他的同時,令他再不忍心對她下手,到頭來得利的仍是不凡。

  鳳止回頭,望著半掩的窗欞,重哼了一聲,「這頭狐貍,我偏不讓你如意,那就這麼下去,誰也別記起誰。」

  ※※※※※

  不凡依在床上握了卷書卷細看,窗頁輕響,滾進一個白色的身影。他抬眼起來,對上來人望來的目光,微微一笑。

  無憂對上他黑如墨石的眼,心頭莫名地一慌,忙轉開眼,「你猜到我會來?」

  「是。」不凡坦蕩蕩,「不過你來晚了,東西已經不在我這兒。」

  無憂驚看向他,「你給了誰?」

  「鳳止。」

  「真的?」

  「真的,如果你想要,可以去向他討。」他靜靜地平視著她,神色溫和。

  無憂來之前,做了很多設想,該怎麼向他開口,沒想到到了這時,竟是這樣的情形,無需她費任何心思,他就把結果告訴了她,她白走一趟,可是他的話能信?

  腦海裡浮過他從冥迷夾道出來時,那身赤紅的血衣,視線不自覺地掃向他的胸前。他衣襟半敞,露出裡面重重疊疊的已經凝結的傷口,心臟突地一跳,轉身要走。

  眼前白影一閃,已經被人攔住去路,如果不是收腳快,已經一頭撞進他懷中,入眼便是從衣襟裡微露出來的凌厲傷口,喉間不由地一緊,忙退開一步,不敢抬頭看他的眼。

  他低頭審視著她的神情「你認得我?」

  無憂強裝鎮定,「睿親王,大名鼎鼎,民女豈能不知?」

  他伸手過來,抬她的下巴,「你知道,我不是指這個。」

  她陡然一驚,向後退開,「民女不知親王的意思。」

  「如果不識,為何碩大的親王府,你能這麼快便尋到我的寢屋?」

  服下「今生忘」她如何還能記得這一切?

  「誤打正著。」無憂喉間一緊,「民女私闖親王府,實在是有迫不得己的原因,既然東西沒在親王這裡,民女告退。」

  下一刻,無憂便被他逼到牆角,「真是誤打正著?」

  「確定……」她話沒說完,見他向她伏低頭,忙扳住他的肩膀反身將他按壓在牆上,冷道:「不是任何女人都是親王碰得的。」

  他肩膀上的衣裳被她的手帶過一邊,露出肩膀上的一角圖騰刺身。

  無憂的手像被紮了一般鬆了開去,轉身就走。

  外門傳來腳步聲,她如此這時跳窗出去,定會被人撞個正著,回頭睨了不凡一眼,縮身一側帷幔。

  不凡拉攏衣衫。

  門外傳來清兒的聲音,「葉兒姑娘,這院子,你也看過了,哪裡有什麼姑娘?」

  無憂暗驚,不知自己進府時,在什麼地方露了身形,回頭見不凡向她望來,吸了口氣,正想躍窗出去。不凡已經先一步走向門口,拉開房門,「何事?」

  清兒道:「葉兒姑娘說,剛才看見有人潛入親王的寢院。」

  不凡淡道:「哦?可找到?」

  「不曾找到。」

  「或許是看花了眼。」葉兒上前,眼角掃過屋裡,不見不凡有讓她進屋的意思,接著道:「我爹定的畫舫到了,送了艘到親王府,親王如果沒什麼事,我們一起去看看,可好?」

  她想,如果不凡房中有人,一定會出言拒絕。

  不凡「哦」了一聲,並不多想,道:「那請葉兒姑娘稍等片刻,本王換件衣裳。」

  葉兒沒想到他會答應,面露喜色,退了開去。

  不凡掩攏房門,去屏風上取了乾凈衣裳穿上。

  無憂見他對自己毫不避忌,將臉撇開。

  不凡在她身邊頓了頓,深看了她一眼,揭簾出去。

  無憂在窗隙中看著不凡和葉兒並肩的身影消失在花蔭後,心臟陡然一痛。

  門「嘎」地一聲被推開,她猛地一驚,卻見不凡的小廝急步走來,向她一行禮,「姑娘請隨清兒出府。」

  無憂微微一怔,「我自己可以出去。」

  清兒搖頭道:「葉兒姑娘多疑,她既然發現了姑娘的行蹤,定會派人盯著,長公主也剛到府外,姑娘獨自出府,說不定要鬧出什麼事端。葉兒姑娘被公子拖著,她的人認不得姑娘,姑娘和清兒一道,他們只會當是府中下人,不會多加注意。」

  無憂一身布衣,只要把頭埋著些,確實不顯眼,「是親王叫你來引我出府?」

  清兒知她什麼也不記得,有些心酸,「是,剛才公子回來說,估計姑娘會來,叫我盯著些,別讓姑娘被葉兒姑娘和長公主撞上。」

  無憂輕輕一點頭,不再說什麼,跟著清兒出去。

  路過府中湖塘,見一隊丫頭婆子擁著一身華服的長寧而來,清兒忙引了無憂避到花蔭後。

  從花蔭縫隙中看見前頭一艘畫舫停在湖邊,不凡一身白色合體的袍服,雖然臉色略為蒼白,卻神采飛揚,看不出是渾身帶傷的人。

  他正站在畫舫中提筆作畫,葉兒依在他身邊,笑著道:「我從來不曾在夫君面前放過風箏,夫君能畫得如此神似。」

  不凡笑而不答,不經意地朝無憂所藏的方向望來,無憂明知他不該看見自己,心臟仍不由得一抽緊。

  葉兒身邊丫頭「咦」了一聲,「小姐耳後沒有痣啊。」

  葉兒瞪向丫頭,惱道:「難道夫君還能畫別的女人不成?」

  無憂的心又是一跳,抬手捂上耳後小小的紅痣,再看葉兒,與自己的模樣依稀有幾分相似。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夫君?喲,還沒成親,夫君都叫上了?」

  葉兒臉色微變,偷看了不凡一眼,不敢反駁。

  不凡往旁邊讓讓,「皇姐不是要看賬嗎,怎麼來了這裡。」

  長寧冷看了葉兒一眼,朝不凡笑道:「我聽說丞相大人送了畫舫過來,也想看看,就轉過來了,看來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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