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小尹~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末果] 與君aa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21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9:09
396 雪上加霜

  兩個月後。葉兒不請自來。

  不凡和葉兒的那事,雖然是他二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無憂對葉兒這個人,仍是反感到極點,不願搭理。

  偏偏寧墨和平兒不知去了哪裡,雲娘又要忙著照看綠鄂。無憂只得勉強問道:「有事?」

  葉兒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嘴角掛著抹不屑,「原來是你這隻狐貍精迷住了我家親王。」

  「狐貍精?」無憂覺得特別的刺耳。

  兩歲,子言便成了她的駙馬,如果不是興寧橫在路中間,他現在也是她的夫君。

  如果不論前世,就連興寧也是第三者,面前這個葉兒更不知排去了第幾者,這時卻給她扣上了狐貍精的帽子。

  「想不承認?你不是想勾引我家親王,巴巴的跟來這裡做什麼?」

  她左一個我家親王,右一個我家親王,聽得無憂心裡疙疙瘩瘩,怒火中燒,「我不認得什麼你家親王,姑娘沒事,我就不陪了。」

  「你少裝,鳳止都告訴我了。」葉兒橫步攔住她的去路。

  「鳳止?他說什麼了?」無憂皺眉,那傢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不給她找點麻煩,他就不會舒服。

  「她說,親王是被所你傷,而你也是為他跟來這裡。」葉兒眼裡閃著恨意,她傷他成那樣,如果他不是對她愛極,如何能半點不追究。

  她傷親王,長寧又豈能不恨她,恨她而不動她,自然也因為有親王攔著。他到她到底有多少情,才能做到這步?

  面前的女人,秀雅絕麗,即便是一身布衣,也掩不去絕代的風華。自己與她依稀有些相似,卻又遠不及她清新可人。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長寧讓她穿白衣,為什麼要她素顏……原來全是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

  無憂聽完,卻撇臉笑了,眼裡卻透著冷,鳳止那個騷包,如果這時出現在她面前,她定撕了他的狗嘴,打得他滿地找牙。走向屋簷下背了藥簍,走向門口。

  「你站住。」葉兒見她一派不以為然的模樣,怒不可遏。

  無憂回頭,「那瘋狗的話,你要信,便信去吧,與我無關。」說完轉頭走了。

  葉兒怔了一下,她居然敢罵巫仙為瘋狗?

  但她相信,鳳止沒有騙她,向無憂追去,「難道,你想說你跟睿親王沒有關係?」

  無憂冷瞥了她一眼,「想知道我與他有沒有關係,去問你家親王便好。」

  「如果沒有關係,那麼你離開這裡。」葉兒緊跟在她身後,今天來,就是要有個結果。

  無憂覺得好笑,她有辦法弄他上床,難道沒辦法弄到他的心,巴巴跑到她這裡來耍潑?這樣的她,不知是可恨還是可憐。一滴口水都懶得再與她浪費,朝著山裡走去。

  如果換成別的女人,葉兒早一巴掌煽了過去,或者叫家人將她弄走暗中處理。但她是那個人心裡頭的人,又和寧墨在一起,親王的性命捏在寧墨手中,她不敢造次。

  心裡又嫉又恨,就這麼山野賤丫頭,竟能得不凡和寧墨兩個神仙般人物的寵愛。而自己出身高貴,血管裡淌著高貴的血,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在那個人心裡,卻得給這賤人做替身。

  胸膛中燃著的怒火和妒火,像是要將她的心臟焚去,「只要你肯離開,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無憂早晚要走,但現在被葉兒趕著,卻是另一番滋味,不由得湧上一股怒氣。

  抬頭望了一眼前頭大山,道:「那山頂有一片苦參地,我正要上去採些苦參,你可否為我代勞?」

  葉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這麼一個平民賤丫頭,居然敢讓堂堂丞相家的千金為她上山採藥。

  「不能,是嗎?既然如此,還說什麼,答應我任何條件。」無憂不屑地笑了一笑。

  葉兒氣得發暈,但如果能將她打發走,別說採點藥,就是掘了這座山,她也願意,叫道:「來人。」

  無憂冷笑,「要你獨自一個人親自上山,才能表示誠意,而且我入藥時間只得一個時辰,你得一個時辰內往返。如果做到了,我立刻離開。但如果你不能上山,或者一個時辰以內,沒能採到苦參供我入藥,你以後就不要再來煩我。否則,我不會客氣。」

  「你……」葉兒幾時見過有人敢在她面前這樣囂張,忍無可忍,揚起手。

  無憂抓住她的手腕。

  葉兒的隨從見自家小姐被擒,大驚失色,湧上來拿她,有冒失的竟提了刀向她砍來。

  無憂一手抓著葉兒手腕不放,身形微轉,拉扯了葉兒攔在身前。

  護衛眼見手中鋼刀要砍向自己家小姐,嚇得臉色大變,硬生生的將刀鋒撇開,仍削掉了葉兒耳邊一撮髮絲。

  刀光閃過,無憂臂間短刀,脫腕而出,在護衛腕間割過,護衛腕上一痛,再握不住刀,鋼刀『哐當』一聲跌落地上。

  沒有人想到看似嬌弱得像是涯邊小花的女子,竟出手就能傷人。這樣一來,所有人反而不敢再亂出手,怕傷了葉兒。

  葉兒嚇得花容失色,心臟砰砰亂跳,摸了摸耳朵,無好無損,才長透了口氣。

  無憂將葉兒的手一丟,「請回吧。」說完,轉身就走。

  丞相妻妾七八個,通房更是難以計算,葉兒見慣了府中女人勾心鬥角,懂得能屈能伸,短短幾句話,知道無憂不是尋常權勢壓得了的,要不然又怎麼會讓親王如此頭痛。

  她連親王都敢傷,對她更不在話下,這時在這裡用強,也是全無用處。

  葉兒想明白了這點,往山上望了一眼,山頂半沒雲間,頭一陣暈眩。

  她從小嬌養,陡步爬這麼高的山,委實艱難,但想著,不就是辛苦一趟,如果能趕走這個情敵,再怎麼也值得,道:「好,我去給你採。」

  無憂讓她上山,也不過是刁難她,讓她知難而退,見她答應,反而有些意外,「可別勉強。」

  葉兒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無憂將背簍遞給她,「小半簍子就夠。」

  葉兒更是氣得眼花,奪了藥簍,狠刮了無憂一眼,朝山上而去。

  無憂想,她上到半山走不動了,自然放棄,自個回去,不再理會,坐到院角輾藥。

  一個時辰過去,不見葉兒回來,無憂越發的將她丟開,不再理會,為寧墨準備明日出診要用的藥物。

  轉眼已是日落西山,葉兒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地拖著步子進來,一雙繡花鞋破得不成樣子,將拉拽著小藥簍往無憂身上擲去。

  無憂接下藥簍,裡面半根苦參也沒有。

  看著葉兒這副狼狽相,明知不該,仍有一絲快意,「既然採不到苦參,以後不要再來了。」

  葉兒才爬到半山腰,便被山坡上的樹杈勾住裙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解開,橫拉豎扯,將樹杈拆斷,而她用力不當,從山坡上直滾跌進一處山谷,從山谷裡摸出來,早過了一個時辰。

  她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苦這累,生生地憋了一肚子氣,但這裡就是想踢人,都沒有力氣。

  突然腹間劇痛,腿間熱乎乎地有東西流出,低頭一看,身上雪白的裙子滲出鮮血,她臉色一變,坐倒在地。

  守在一旁的丫頭婆子們頓時慌了神,一窩蜂地圍了過來,有人慌慌張張地要去尋大夫。

  無憂也怔了,片刻後意識到什麼,搶上前,去把葉兒的脈搏。

  葉兒將她一把推開。

  「我是大夫。」無憂這時顧不上跟她較勁。

  葉兒恨她入骨,哪能相信無憂,但氣急之下昏了過去。

  無憂把過她的脈搏,果然是小產,一算胎兒大約時間,恰好兩個月,心口像被人釘了一根鐵釘。

  他們居然有了孩子……

  眼前彷彿浮起葉兒在他身下承歡的畫面,心頭如滾油澆過,皮焦肉爛的痛。

  再看眼前葉兒,真想摔而去,任她死活與自己無關。

  但不管她再厭惡葉兒,人命關天,終是做不到見死不救,收斂心神,叫葉兒的丫頭婆子們將她抬進用來暫時安置重病患的側屋。

  丫頭婆子們見小姐出事,早慌了神,見有人做主,自是說什麼,便做什麼,很是配合。

  無憂給葉兒清理了流掉的胎兒,止了血,換去污濁的衣裳,一個人坐到小院中的竹桌旁,斟了杯茶,捧在手中慢慢的喝,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雲娘拿了件衣裳出來,為她披上,「姑娘,起露水了,回屋吧。」

  無憂只看著杯中的茶,半晌,突然問道:「雲娘,你說,他來了,會殺了我嗎?」

  雲娘正收拾著桌上茶盞,手一抖,茶盅滾落一邊,「紇公子……他……他不是這樣的人。」

  過去她在密屋中照看綠鄂,日常的食用,都是由不凡親自打點,雲娘與不凡相交也非一日兩日。

  「他的兒子死在這裡了。」無憂苦笑了笑,沉默下去。

  雲娘往側屋望了望,也是無言。

  不凡帶著風風火火得匆匆而來,剛到門口,便跳落下馬,掃眼院中,丞相的人還沒到,而無憂完好地枯坐在院中,鬆了口氣。

  還好來得及時……
匿名
狀態︰ 離線
322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9:21
397 再看不透他

  不凡進了院子卻是一臉的冰冷,「葉兒呢?」

  無憂望了眼一邊側屋。

  不凡不等她開口,搶身進屋,見葉兒頭髮散亂,面色蒼白地臥在榻上。

  葉兒見了他,眼裡慢慢蓄了淚。

  不凡蹙眉,回頭,目光停在無憂的臉上,眼裡帶著怒,冰冷道:「你居然讓一個有身子的人去爬山。」

  「原來……你知道她有身子。」無憂答非所問,無力地在桌裡桌邊坐下,他知道她有身孕,那他們……

  他蹙眉居高臨下地看她,「你懂得醫,怎麼會這麼做?」

  無憂抬頭看他,就像以前他們還在『常樂府』的時候一樣,臉上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是啊,我是懂得醫。但這山也是她自願去爬的,她可以不去的,而我並不……」

  她還要繼續說下去,說自己並不知道她懷了孩子。

  葉兒突然拽住不凡的衣袖,含著淚拚命搖頭。

  他眸中冷光閃過,帶了怒意,心煩意亂地打煩無憂的話,「醫者仁者,你如何能以你我的舊情苦苦相逼。」

  無憂不能置信地看向他,喉間哽住,嗓音飄渺,「我苦苦相逼?苦苦相逼的不知是誰……」

  葉兒仍在搖頭,抓著他手,淚水順著眼角滾下,濕了他的衣袖,「不怪她,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來……」

  無憂看著葉兒冷笑,「他是什麼人,你以為這麼膚淺的道理,他都想不明白?」

  他冷聲喝止,「夠了。」

  無憂猛地抬頭,他冰冷的眼裡燃著怒火,怔了。

  他垂著手,在袖中慢慢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你可知你手上沾著的是誰的血?你真以為,有我以前對你的那些情,我就不會殺你?」

  無憂看過他各種各樣的神情,有溫柔,有漫不經心,有無法割捨的痛楚,卻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對自己。

  她知道葉兒出事,必有人向他稟報,如何稟報,便不得而知。但誰是誰非,她想,他是能明白的。

  突然間,發現自己想錯了,他再聰明,也只是一個男人,也有七情六慾。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孩子,也會心疼,也會憤怒……

  之前,她想解釋,告訴他,她不知道葉兒懷了孩子,她不是有心要傷害他的孩子,但他不願聽。他不願聽,又何必再解釋。

  或許這樣……更好……

  眉眼慢慢鬆開,聲音壓得很低,柔柔地,「她沒告訴我,她有孩子不能登山。她不愛惜這個孩子,與我有何關係?你要怪,就怪你跟這孩子無緣。你這般來找我興師問罪,是不是太沒道理了些?」

  葉兒蒼白的臉瞬間漲紅,緊拉著他,低聲哽咽,「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無憂看著葉兒弄掉了自己的孩子,卻在這裡裝腔作調,覺得好笑又可悲,「你一定沒想到他會在乎孩子吧?現在孩子沒了,後悔,是嗎?」

  「閉嘴。」他被她嘲諷激得更怒,眼裡的怒火變成能將人凍住的寒,直刺刺地刮向她,驀然向前,捏住她纖細的脖子,冷道:「你真的想死嗎?」

  無憂不做任何反抗和掙扎,笑看向他,他為了她熏壞了心臟,如果能死在他手上,欠他的,也算是還上了。

  剎時間,所有的人全靜了下來,空氣中瀰漫著讓人窒息的緊張。

  「夠了。」另一個冰冷的聲音打破了這份異樣的寂靜。

  平兒推著寧墨從屋外進來,寧墨平時就清冷不近於人,這時一張俊臉更冷得叫人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他目光平靜,卻如萬丈冰潭般直視向前方兄長。

  不凡回頭,與他四目相對,慢慢將手放開。

  無憂垂下眼,不看任何人,頸間還有他手掌的溫熱,但她卻覺得很冷,從裡到外的冷,冷得微微哆嗦。

  葉兒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暗暗竊喜,見不凡向她走來,忙垂下眼瞼,掩去眼裡的得意。

  不凡抱起床上葉兒,不再看無憂,向外走去,路過寧墨身邊,微微一頓,淡道:「管好你身邊的人。」

  寧墨冷冷回道:「這話該本該我來說。」

  不凡長透了口氣,「不想她有事,便叫她不要到處亂走惹事。」

  寧墨第一次無法理解自己的兄長,頭一次感到心涼,「以後不要再來。」

  無憂轉頭,從窗口望出,見不凡將葉兒送上馬車,柔聲問道:「去我府中可好?」

  又聽葉兒在車中輕『嗯』了一聲,心如玉碎一般,徹底碎去。

  不凡從車裡退出,翻身上馬,望向窗口,看著無憂正垂落眼下去,他深邃幽黑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痛。

  無憂怔怔地瞧著不凡方才站過的地方,心下一片哀涼,手中攥著衣袖汗濕在掌心。

  她忽然憶起極久遠的以前,外頭是漫天的大火,他卻將她抱在懷中,「憂憂,別怕,我永遠陪著你。」

  當時,她覺得很冷,可是他的懷抱很溫暖。

  她就為了這一句永遠,苦苦地等,苦苦地尋。可是尋到了,他卻不再是自己的子言。這世上再也沒有了子言。

  弄到這樣一個地步,到底是誰的錯?又怪得了誰?

  她知道寧墨在看她,不敢抬頭瞧他,她在這裡給他添了太多的麻煩。等不凡帶著人離去,才木然起身,懵懵地往外走。

  路過寧墨身邊,寧墨抓住她的手,開口道:「你……要去哪裡?」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無憂聲音平靜。

  「早回。」

  「嗯。」

  無憂向前走出,才發現,寧墨抓著她的手,仍未放開,輕聲道:「我真的只是出去走走。」

  「嗯。」

  寧墨慢慢鬆開手指,回頭,看著她固執地挺直後背,走向院門。

  風涼而吹,吹起她衣裳一角,墨髮輕飄,嬌弱的身子如同要隨風而去。

  他覺得徹骨的寒意從心底翻湧上來,胸口痛得一抽搐,想上前將她拽住,拉入懷中,告訴她,「這世上還有他,並非只有那個人。」

  但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默默地看著她離去,自己的這張臉,這雙眼,給不了她安慰,只會讓她想起更多的痛楚。

  無憂出了院門,再無人看見,無神的眼中淌下兩行淚。

  直到今天,才知道心底仍對他存著一線奢望,如今這線奢望徹底的滅去。

  胡亂走著,前面一陣喧鬧,才發現到了村中燈臺前。

  今天不是什麼日子,燈臺前圍著許多人,她抹去淚,正想轉身避開。聽見一個小姑娘哭倒,「不要打我爺爺,不要打我爺爺,燈籠我來掛,燈籠我來掛。」

  無憂認得這個小姑娘的聲音,小姑娘叫鳳丫,以前是響水村的人,家裡本是極窮,又鬧了場旱災,家中更是開不了鍋,他的妻子為了節約一口口糧,自己餓死在那場饑荒中,她父親為了她和鳳老爹不被餓死,南朝遠征時,便報了名參軍。鳳老爹和鳳丫拿著他賣身的錢,才算活了下來。

  他走後,鳳老爹為了能得到他的消息,便帶著鳳丫,搬遷到吳家村,在山角搭了個窩棚住下,給人做些燈籠。前些日子得知鳳丫的爹死在了戰場上,鳳老爹當場病倒,如果不是顧著鳳丫,早撒手而去。

  可是鳳丫爹用命換來的那點補償金,全耗在了湯藥之中,鳳老爹仍不能起身,而家中早一貧如洗。

  鳳丫聽說村裡來了個醫術高超的寧大夫,是專給睿親王治病的,但家裡沒有錢,加上爺爺又不能下床,她不敢貿然前來求醫。

  便每天候在門外,偷偷跟著無憂去採藥,無憂採什麼藥,她就幫著採什麼藥,偷偷地送到門外。

  如此兩日,無憂躲在暗處將她捉了正著,問她為何如此。

  她哭著說,「爺爺快病死了,可是家裡沒有錢,姑姑要什麼藥,我都去採,不管採多少都行,一天採不完,就採兩天,兩天不行,就一個月,一年,哪怕一輩子都行,只求姑姑請寧大夫去看看爺爺。」

  無憂聽見鼻子一酸,險些落淚,牽了她又是泥,又是血的小手,「跟我來。」

  回頭時,卻見寧墨已背了藥箱,「帶路吧。」

  這就是她與鳳丫的初識。

  後來,她採藥也常帶著鳳丫,倒不是要她採藥償還藥錢,只是讓她懂些藥理,學一些本事。

  鳳丫很乖巧,也很好學,每天幫爺爺做完燈籠就會過來幫著熬藥。

  前兩天,村裡的霸王李匪讓鳳老爹做一批燈籠,給他家老爺子佈置壽場。

  因為要得急,鳳丫幫著爺爺趕做燈籠,沒能來幫著熬藥。不想竟在這裡聽見她的哭聲。

  無憂停了下來,又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停,就讓那小丫頭掛。」

  眉頭微蹙,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見幾個家丁正從鳳老爹身上收回腳,而鳳丫一邊哭,一邊抱著鳳老爹,用自己小小的身子護著爺爺。

  李匪坐在場中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握著一杯茶,饒有興致地看著。

  無憂拉住鳳丫,「怎麼回事?」

  鳳丫見是她,忙止了哭,抽噎道:「爺爺掛燈籠,摔下來了,摔壞了腿,他們說爺爺是故意折老太爺的壽。」
匿名
狀態︰ 離線
323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2:41
398 心灰意冷

  李匪見了無憂,雙眸一亮,坐直身,「喲,我說誰來了,原來是寧大夫家的無憂姑娘。」

  無憂眼角都不向他掃一掃,看向一旁高吧,那高臺足有三丈多高。

  鳳丫看了李匪一眼,不敢再說,起身提了個燈籠走向一旁高臺。抬頭望了望豎地面前的竹梯,兩隻小手,一隻提著燈籠,一隻扶了顫顫巍巍的竹梯,小腿微微發抖。

  無憂正在查看鳳老爹的傷勢,鳳老爹摔斷了根腿骨,又被一陣亂踢亂打,雖然沒有性命危險,但要康復卻非一日兩日,如果鳳丫再摔個好歹,他們祖孫倆日後的日子,也就沒法過了。

  把鳳丫拽回來,「我來掛。」

  李匪笑嘻嘻地站起來,繞著無憂轉了一圈,「這……我可不敢勞駕姑娘,萬一跌著,傷著,我可向寧大夫交待不了。」

  鳳丫緊攥著燈籠,「無憂姐姐,不用了,鳳丫能掛。」

  無憂木然地瞅了李匪一眼,從鳳丫手中拿過燈籠,「你還小,手不夠長,就算爬上去,也掛不上燈籠。」

  樓臺雖高,竹梯到了高處,就顫得厲害,但對從小訓練的無憂,並不是什麼事。輕易的就上到樓臺頂端。

  掛燈籠的位置離竹梯有些距離,就在無憂探著身子,舉了燈籠夠向上頭掛勾,就在燈籠掛上掛勾,她身體最難受力把持平穩的那一瞬,突然眼角見李匪的老婆走到竹梯下,佯裝扭了腳,肥胖的身體撞向竹梯,竹梯頓時向一旁傾斜倒塌。

  無憂本能地在竹梯上一蹬,身子向樓臺飛躍,手指搭上樓臺木欄,突然想,倒不如這麼死了,一了百了。她沒了,子言也不必再逆天而行。欠下的情來世再還,就算沒有來世,他們也會因為她的死,將一切漸漸淡去。

  仰頭望向天空,夕陽染紅了天邊,化成七彩琉璃光芒,極美。

  陽光刺得她半瞇了眼,唇角牽起一絲微笑,搭在木欄的手指一點點鬆開,身體往下墜去,望著天邊的晚霞,這個世界其實很美……

  眼角的笑意慢慢加深,慢慢閉上,有這最後一眼已經夠了。

  身體一頓,被一雙手臂接住,淡淡的竹香飄入鼻息。

  她輕嘆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眼,這雙慣來冰冽的眸子裡,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憤怒和心疼。

  微微轉頭,卻見他的輪椅棄在圍觀的人群外,有些愕然,「你能走了?」

  寧墨緊崩著臉,看著她生淡然,死無所謂的神情,一顆心被撕成碎片,痛得令他窒息。聽她問話,只是輕點了點頭。四目相對,卻再沒言語。

  方才他趕到人群外,看著李匪的妻子故意撞翻竹梯,看著無憂失足,看著她攀住上頭木欄。

  他知道以她的身手,翻上樓臺,再叫人架梯子放她下來,根本不是難事,剛鬆了口氣,她卻放了手。

  她在求死。

  那一剎,他只覺得天都崩了。

  如果他晚到一步,又或者他久未用過的輕功無法施展,再或者沒能將她接住,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她穩穩在在他懷中,卻覺得心頭虛浮,恍然如夢,並不真實,方才的經歷更不敢回去想。

  抱著她的雙臂緊得幾乎勒斷了她的骨頭,她不呼痛,他也就這麼緊緊地把她抱著,不肯有絲毫放鬆,就算把她揉碎了,也要碎在自己懷中。

  四周的人被突發的事件驚得呆了,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半晌,無憂才吁了一聲,在他懷中掙了掙。

  他手臂收緊,不容她動彈,他怕一放手,就從此失去她。

  觀圍的人,這才低聲私語起來。

  鳳丫跑來過,拉了無憂的衣角,兩隻大眼含著眼,「無憂姐姐,你沒事嗎?」

  「我沒事。」無憂試著笑,那笑還沒生成,便被寧墨冷冽的目光掃得無影無蹤。

  垂眼道:「放我下來,我還要掛燈籠。」

  李匪老婆張氏陰陽怪氣地道:「是喲,燈籠還沒掛完……」

  她話沒說完,只見金光閃過。

  寧墨腕間金絲纏在張氏粗短的脖子上,冷冷問道:「誰指使你的?」

  張氏脖子被金絲纏住,只覺得皮膚被割破的痛,不敢亂動,斜眼瞅著丈夫,小心叫道:「相公救我,相公救我。」

  李匪是一方霸王,自己老婆竟在眼皮下被人拿住,但礙著寧墨是睿親王的大夫,不敢隨便動手,喝道:「你趕快放人,傷了我夫人,就算你是睿親王的人,也別想無事。」

  寧墨仍只冷冷道:「誰指使你的?」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無一不聲得清白,那聲音入耳,就如同在背脊裡塞進一把冰屑,讓人從頭到腳的冷。

  「什麼誰指使的?」李匪打了個哆嗦,接著卻提高了嗓子,「你想在天子腳下胡作非為?」

  一聲輕笑,鳳止從人群中走出,「真是浪費時間,不如我來代他答。」

  寧墨淡睨向他,眉頭微微一蹙,不言,等他的下文。

  鳳止慢悠悠地抖開扇子,扇了兩扇,見寧墨眼裡騰起殺意,才又低低一笑道:「能讓寧公子急一把,實在難得。」

  寧墨眸色愈冷。

  鳳止知道寧墨是極能忍的人,但一旦不忍了,那會比誰都下得了辣手,不再激他,道:「前兩日,我無意間見到,丞相府裡的一個小姐召見張氏,給了她不少銀子。當時我正在賞花飲酒,並沒留意,不過今天看著這場戲,算是明白為什麼那小姐會拿那麼多銀子給一個霸王的老婆。」

  他沒明說丞相家的哪個小姐,也沒明說給張氏銀子做什麼,但寧墨和無憂已經心明。

  是葉兒暗中拿銀子收買張氏,尋機會弄死無憂。

  她心如死灰,是誰想殺她,她已經無所謂,不過知道有寧墨在,想死已是不能,反倒沉默下去,對身邊發生的事,也不感覺興趣。

  寧墨冷瞥向張氏,目光森冷。

  不凡離開丟下那句話,讓他看好無憂。他當時在氣頭上,未多加留意。但看著無憂離開,忽然想到什麼,忙跟了出來,果然見無憂出事。這時聽鳳止一說,已是瞭然。

  掃了懷中無憂一眼,她表面上沉靜如水,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但那雙原本清亮靈動的眼,卻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氣。

  他心底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手心微微發冷,驀然翻轉手腕,金絲在張氏頸間勒過。

  張氏雙目突然睜大,雙手捂向喉間,手指未觸到脖子,已經瞪大著眼直挺挺地仰倒下去,半晌喉間有一排細小的血珠滲出。

  金絲回到寧墨腕間,不帶一絲血滴,人群頓時大亂。

  李匪怔了一下,蹲下身一探張氏鼻息,竟已經氣絕,臉色慘白,尖叫道:「殺人了,來人啊。」

  李匪的手下一擁而上,將寧墨團團圍住。

  然而,寧墨反手便取人性命,快得叫人根本看不清,他清峻秀美的面龐在他們看來,如同惡煞魔鬼,誰又敢上前。

  鳳止搖著扇子的手停下,果然是他的性子。天下不能忍之事,他能忍,但一旦不忍,便如魔似鬼,可怕之極。

  無憂也怔住,這是她頭一回見寧墨殺人,而他卻連眉頭都沒曾動一動。她雙臂搭著他的肩膀,抬眼向他看去。

  他垂眼下來,眸子幽黑,眼光如同一汪柔水,柔聲道:「我們回去。」

  她不言,只是怔怔地看著,這樣的他既陌生,而又熟悉。

  他只看她,清冷的聲音響起,卻是對鳳止道:「告訴他,如果看不好他的人,再有下次,休怪我無情。」

  不凡固然有提醒他,無憂有危險,而且鳳止在這裡,必是不凡之意。

  有鳳止在,就算他沒趕到,無憂也不會有事。

  但他仍是不能原諒。

  鳳止抿緊著唇,慢慢合攏扇子,他是誰?寧墨是誰?

  他的容貌與不凡如此酷似,當年芷蘭皇后有一女三子,其中最小的兒子叫峻竹……

  峻竹……墨隱……竹隱……

  竹……隱……

  鳳止驚抬起頭,難道他是……

  寧墨對他驚詫渾不理會,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出,仍坐回輪椅。平兒推著他回走。

  李匪搶到前方,將他攔下,「殺了人想走?」

  寧墨淡道:「她該死。」

  李匪仗著妻子與丞相家帶了些關係,在這裡稱王稱霸,轉眼妻子被殺,哪肯罷休,冷哼道:「天子腳下,豈能由著你為非作歹,濫殺無辜。」

  他剛才見識了寧墨的手段,也不敢上前,只是一味吆喝,想拖延時間,等官府的人來。

  寧墨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如果你想隨你夫人去,我可以送你一道。」

  「你……」李匪臉色大變,怎麼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外鄉人,就仗著睿親王的關係,敢囂張到這地步。

  要知道睿親王才回京城,腳後跟還沒站穩,雖然有長寧撐腰,但又怎麼能比得了丞相。

  睿親王還得靠與丞相聯婚來站腳,而殺無憂是丞相的千金之意,有丞相撐腰,更不必害怕睿親王。但他也不敢再激惱寧墨,怕官兵未到,他已經被取了性命。

  人群外一陣喧鬧,「長公主來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24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2:59
399 鳳止的欲望

  長寧已經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果不凡知道,葉兒傷了無憂,必恨葉兒入骨,就算他現在為了大局,不會對葉兒怎麼樣,日後也會和葉兒算這筆賬,葉兒再也休想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按理這件事對她而言是漁利雙收的好事,但當她對上寧墨比冰塊還冷的臉,就知道事情不如她想的那麼美好。

  動了無憂就等於是動了寧墨的命根子。如果無憂在這裡出了什麼事,就算寧墨撒手而去,要去的可就不單單是無憂的命,而是不凡的命。

  暗罵葉兒是個蠢貨。

  李匪聽見來的是長寧,而不是丞相府上的人,失望的同時,又暗暗歡喜,長寧和丞相都是穿著一條褲子的,哪能為著一個大夫得罪丞相的道理。撲上前裝模作樣地哭道:「公主,可要為小的做主啊。」

  長寧皺著眉頭冷瞥了他一眼,走到寧墨面前,看過他仍抱在懷中的無憂,道:「本宮來遲,害寧公子和無憂姑娘受驚,實是本宮之過。」

  李匪見她當朝長公主,居然向殺人犯賠罪,有些傻眼,「公主……他……他殺了我的夫人,這裡所有人都看著的。」

  「住嘴。」長寧回身冷喝,「張氏收人錢財,害人性命,本是當誅。張氏是你的夫人,你豈能脫得了關係。」

  「冤枉啊,公主冤枉,我夫人根本沒有收人錢財,更沒有害人性命。公主別聽那人瞎說。」李匪腳下一軟,跪了下去。

  「那人?」長寧冷了臉,「那人是大名鼎鼎的仙巫,仙巫還能誆你們這樣的人不成?」

  鳳止過去大多數日子都是戴著長過膝蓋的紫色慕離,絕少素面見人。所以見過他面止的人極少,這聽長寧說是仙巫,紛紛向他看去。

  一身淡紫衣裳,而那張臉難辨雌雄,妖艷無比,邪媚入骨,不是傳聞中的仙巫,還有誰能長成這模樣。

  眾人面上頓時放了光,想上前搭訕拜摩,但礙著長寧在,只能暫時忍著。

  張氏收錢要除去無憂的事,李匪是知道的,張氏被殺,他就感到不妙,但主謀是丞相的千金,出了事,葉兒總得兜著,所以只要拖到相府的人來,就萬無一失。

  沒想到出面做證的竟是仙巫,知道大難臨頭,磕頭道:「公主明鑒,這件事,小的不知道,小的根本不知道我那夫人收了人家錢財,要害人性命……」

  長寧現在是要消寧墨的氣,哪理他真不知假不知,冷道:「還想抵賴,來人,給我打,四十大板,打完了送往衙門,叫衙門秉公處理,該殺該罰,不許任何人求情,否則以同謀論處。」

  李匪雖然是一方霸王,但如何能與皇家的人相比,何況長寧手中還握著兵權,她這話說出來,衙門自然是把他往死裡弄。

  李匪又急又怕,胡亂叫道:「既然是丞相府裡的小姐指使,為什麼不去找那個小姐,卻在這裡打殺小的?」

  長寧問:「哪個小姐?」

  李匪愕然,如果說出是誰,就把相府也得罪了,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沒了,不敢再亂說話,被人按了一頓亂打。

  長寧這麼做,也是殺雞給猴看,讓這附近的人再不敢亂幫葉兒,不凡的命捏在寧墨手中,無憂動不得。

  寧墨冷眼看著,不發一言,朝平兒略打了個手勢,「回。」

  長寧趕著道:「本宮送寧公子回去。」

  寧墨冷答:「不必。」

  長寧看著他離開,長鬆了口氣,他肯答她,便說明還沒到翻臉的地步。

  睨向鳳止,「仙巫大人可要回府?」暗慶今天他在這裡,要不然,真要出大事。

  「在下還有些事沒辦完,公主先回。」

  「也好。」

  ※※※※※

  無憂回到小竹院,從寧墨身上起來,平靜道:「我想和鳳止談談。」

  寧墨平視著她的眼,神色是慣有的蕭冷,不言。

  「我不出去,就在屋後竹林裡談。」無憂知他不言,就是不允。

  寧墨這才掃了跟在後面進院子的鳳止一眼,點頭退開,去一邊翻曬藥草。

  這些活平時都是由平兒和她來做的,他這麼做,便是讓她知道,有他在,不允許她離開小院。

  無憂站在原地看了寧墨好一會兒,才對鳳止道:「跟我來。」

  鳳止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後。

  無憂進屋捧了個茶壺,兩個杯子,走向屋後竹林。

  屋後的竹子都有碗口粗細,在林中並排綁了網兜,中間架了小竹几。

  無憂午後,不時時會躺在吊網上小睡。

  她把茶還擱在竹几上,斟了茶,自行捧了一杯,坐上吊網。

  鳳止往她身邊竹上一靠,「想談什麼?」

  無憂仰頭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想跟你做筆交易。」

  鳳止鳳眼斜飛,想起初時見她的模樣,古靈精怪,刁蠻可愛,而這時……皺了皺眉,這樣的她真是無趣。

  手中扇柄輕佻她的下巴,明明是輕佻的動作,卻被他做得風流又有情調,「你知道我想要什麼?」聲音膩人誘惑。

  「你想要什麼?」她一動不動,沒有一點生氣。

  鳳止突然有些說不出來的失落,這真是他想要的?

  扇柄從她下巴滑開,沿著她修長的頸項,慢慢往下,略略挑開她肩膀處的衣領,在她雪白的肩窩處留連不去,謔戲道:「我要你的人,你的心,你也給?」

  無憂不阻止他的動作,從懷中取出『今生忘』放上竹几,「我知道,這是你想要的。」

  鳳止的手停下,眼裡露出詫異,繼而多了一絲趣味,笑道:「你知道些什麼?」

  無憂慢慢地喝了口冷茶,「你想我魂飛魄散,是嗎?」

  鳳止低頭看著無憂,「我只想要你的一縷魂魄。」

  無憂點頭,「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拿去便是。」

  「就算魂飛魄散,再不能輪迴往生,也願意?」必須要本人自願,『今生忘』才能支離魂魄。

  無憂淡「嗯」了一聲。

  「你想要什麼?」他緊鎖著她的眼,眼一眨也不眨,但面前的這雙眼,淡如煙雲,沒有任何慾望。

  他想不出,存著死心的她還能有什麼執念。

  無憂輕道:「我要看他的真心。」

  「什麼?」鳳止愕然,驚訝地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無憂平靜的重複:「我想看他的真心。」

  鳳止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他那樣傷你,你還想看?」

  無憂一點頭,「做得到嗎?如果做得到,我們就做這筆交易。」

  「做不到,又如何?」鳳止半瞇了眼。

  「做不到,你休想在我這裡得到任何想要的。」無憂將血玉瓶往他面前一推。

  鳳止手中扇柄壓住她的手,「成交。」

  無憂將血玉瓶拈在手中,「只要我看見了自己想看的,自會服下。」

  「既然如此,就算我滿足了你的要求,仍會讓你過完今生,再取你魂魄。」鳳止眼裡的那些邪氣盡去,難得的正經。

  無憂嘴角抽出一抹蒼白的淺笑,失去記憶,再無奢念,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何區別?

  鳳止望著她嘴角的那抹蒼白笑意,心中像乍起快限漣漪,圈圈盪開卻化成刮心的痛意,他不知這痛從何而來,也不知如何停止,「這藥並不會讓你魂飛魄散,不過抽去一魂,對你仍免不了有所損傷,不過若有另一脈魂魄給你,倒可以補回來。」

  前院琴聲響起,如清風在心間拂過,悠悠柔柔,像是能將心中的痛楚楚一點點洗去。

  無憂靜靜聽著,幽幽道:「魂魄之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寧墨的心,她懂,但如今的她實在配不上他,忘記一切以後,有生之年,哪怕只有一日,能全心全意陪在他身邊,此生也是足夠。

  「當然。」鳳止眼角邪媚又自化開,誘人之極。

  如果換一個女子,只怕早和他滾成了一堆,恨不得將自己膩死在他懷中,可惜無憂沒這興趣。只攥了他鬆挽的長髮卷在指間,「明日,如何?」

  「依你。」鳳止滿足離去。

  無憂繞到寧墨身後,看著他筆直蕭瑟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

  就算自己把一切都忘了,只要看他一眼,一定會愛上他,一定會希望全心的待他,留在他身邊。

  琴聲嘎然而止,他冷聲道:「他就這麼讓你放不下?」

  「嗯。」在他面前,無憂快法否認和欺騙。

  「我不會答應。」

  無憂微微一愕,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輕撥琴弦,雖然沒他彈的好,卻多少帶了些與他相似的韻味,「你聽見我們的談話?」

  「不曾。」他看著她的小手,胡亂撥弄琴弦,發出不成調子的琴聲。

  「那不答應什麼?」快憂坐在他身邊,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竹香,心寧如水。

  寧墨輕聲道:「不要與鳳止做任何交易。」

  無憂勾著琴弦的手停,仰頭向他望去,「你如何知道?」

  他垂眼下來,回視著她,「我識得他十四載。」

  無憂自嘲地笑了,她對他們的認知,遠不如他們之間的認知。
匿名
狀態︰ 離線
325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3:17
400 只要她活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無憂轉回頭去,仍胡亂彈琴。

  他手臂環過她的身體,覆上她的雙手,帶著她撫琴,「我不會答應。」語氣固執凝冷。

  無憂笑了,「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的比你所想的多。」寧墨聲音淡淡。

  「告訴我。」無憂手指在他引導下帶出的琴聲,再不像剛才那樣生澀,悠揚婉轉。

  「還不是時候。」寧墨側臉看著與他耳鬢相摩的俏臉。

  「那以後再告訴我。」無憂抬臉起來,近距離地看著眼前的俊美的面龐,等以後忘了一切,你告訴我什麼,便是什麼,也不錯。

  他垂眼凝看著她,對於她,他再熟悉不過,從她六歲時躺在他身邊,後來在水晶球中看著她一點點長大,長成這般模樣。

  看過她哭,看過她笑,卻從來不曾看過她此時的神情。

  以往的她極其固執,屬於她的那點想念,她說什麼也要緊緊攥住,不肯放手,而這時的她,竟像什麼也不在乎。

  這樣的她,是他陌生的,不是他想所希望的。

  「再等一陣,我相信不會太久。」他固然對兄長所為,惱怒憎惡,但他仍然相信,他的兄長有他的不可不為的道理。

  他固然想她放開一切,留在自己身邊,但這不是她所想,她留在自己身邊,也不會開心,她的心不在他這裡。

  她只有在那個人面前,才能真正的笑。那笑就算不是給他的,他也願遠遠看著。

  無憂望著他一笑,可惜她和那個人都等不了了。

  她再等下去,會瘋。

  那對於那個人來說,等興寧回過味,尋了來,見著這樣的他,不知會拋起什麼樣的血雨腥風。她不能再等。

  收回視線,不敢與他相視太久,怕他看透自己。

  「教我彈琴。」

  「想學什麼?」

  「把你會的,都教我一遍。」

  他撇臉笑了,眼裡的冰雪隨之融去,「那你得學一輩子。」

  「那就一輩子。」

  他握著她的手僵住……

  ※※※※※

  碧珠揭著車簾,從縫隙裡偷偷看了看騎馬走在最前面的睿親王,回轉身,看著躺在錦被中,雖然面色蒼白,卻如沐春風的葉兒,焦急地小聲道:「小姐,你瘋了嗎?」

  葉兒微睜開眼,「我瘋了?」

  碧珠又揭了揭車簾,確信不會有不凡的人能聽見她們的談話,才爬跪到葉兒身邊,把聲音壓得極低,「你怎麼能跟那個丫頭較勁,把孩子弄沒了?」

  「沒了就沒了。」葉兒一想到那孩子是王海的,就有些噁心。

  「有了這孩子,只等尋機會讓老爺知道,大婚就得立刻舉行。」

  葉兒臉色一沉,翻身坐起,「你才瘋了,這孩子是誰的?王海……王海的……」

  「可又有誰知道呢?」

  「先不說王海還沒找到,就說他真的死了,便就憑他那副賊眉鼠眼的模樣,而睿親王玉樹臨風,神仙般的人物。萬一孩子生下來像著王海,誰不懷疑?就憑長寧那多疑的性子,還不得把王海這事翻出來?到時查出個蛛絲馬跡,廢妃事小,讓我父親顏面掃地,家中豈還能容我?我死是必然,我娘還得跟著我受累。就為了早幾個月大婚,埋下這禍根,我看你才是瘋了,嫌我活得太久。」

  葉兒眼裡閃著怒焰,這丫頭在外頭要亂來,也不尋個門面齊整些的,偏偏是王海,從京東逛到京西也未必能尋到一個比王海更醜的。

  碧珠倒抽了口冷氣,「小姐是故意的?」

  葉兒淡瞥了她一眼,神色得意,躺了回去,她才沒了孩子,這一動彈便冒了一身的虛汗。

  「可是那個丫頭是睿親王的心頭肉,你動了她,睿親王豈能罷休?」

  「這不是沒動嗎?而且你不是見著了,他對我態度不同以前,而且對那賤丫頭……」葉兒想著,剛才他將她抱上車的情形,嘴角勾出意味深長的笑。

  葉兒現在的身份,無憂讓她沒了孩子,走到哪兒都是死罪,睿親王初回,在朝中尚沒有地位,就算長寧想保無憂,必與丞相結仇,再說這事鬧到皇上那兒,長寧也佔不了半點理。

  皇上想讓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正可以借將丞相拉向自己兒子這邊,所以他定會要無憂死。

  長寧不可能為了個賤民女子,與丞相翻臉,將丞相推向太子一方,所以無憂來來去去都是一個死。

  皇家要人死,那個就得死。誰能與皇家為抗?

  而葉兒現在不過是用一個不能要的孩子,與睿親王做筆交易。

  她饒無憂性命,他許她所要的。

  碧珠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還是小姐聰明。」

  葉兒閉眼一笑,現在就等他開口。

  「可是,睿親王以後怕是再難對小姐真心。」

  葉兒唇邊抽起一絲冷意,他對自己何曾有真心?自己不過是那賤人的替身。

  「世間男人哪有長情,只要他人在我身邊,其他的以後都好說。」

  如果世間男人真有長情,那些男人身邊如何會妾侍不斷?

  大娘人老珠黃,不知父親有多少年沒在她屋裡過過夜。

  她的哥哥們,納回的新婦,寵得上了天,可是才寵了多久?便又有新婦入門?

  但婦人入門,一旦失寵,落在大娘手中,生不如死。來來去去,風光的也只得大娘。

  馬車停下,外面道了聲,「到了。」二人忙閉了嘴。

  不一會兒,簾子揭開。葉兒被抬進屋。

  不凡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無花的梅花樹,神色漫漫,等下人安置好葉兒,才慢慢轉身,揮手退去下人。

  碧珠瞅了葉兒一眼,見她點頭,無聲地退下。

  不凡踱到榻邊,隔著床幔,看著床上隱約的人影。

  「親王,為何不打起簾子。」葉兒虛弱地想要坐起揭簾。

  「你不用動彈,我只是有幾句話,說完就走。」不凡又踱在案邊,隨意翻弄著案上書頁。

  葉兒心底微涼,果然方才全是做給人看的,但他做,也就夠了,「親王想說什麼?」

  「今日之事,我不想讓令尊知道。」不凡漫漫開口,半點不拐彎抹角。

  葉兒默聲。

  他又道:「有今天之事,以她的性子,再不會與我有任何牽連。我不求別的,只要她平安。」

  葉兒幽幽開口,「親王,你是不是太殘忍,她固然是你的心頭肉,但我失去的,卻是我的親骨肉。」

  不凡一聲輕笑。

  葉兒愕然,他……居然在笑……

  青玉筆桿在他掌中『啪』地一聲折斷,葉兒驚得心臟猛地一跳,掩在帳中的笑意,瞬間凝住。

  不凡沒事一般,將斷筆棄在桌案上,又去把玩紙鎮,手指修長,光潔的指尖在玉鎮上撫過,聲音溫和,「你故意讓我知道有了身孕,又去爬這山,就沒打算要這孩子。」

  葉兒後背卻泛起一股寒意,直透入心,驚叫道:「我如何能……」

  不凡打斷她,仍然暖如和煦,「孩子對皇家人而言,有時可以只是一個棋子,需要時落下,不需時撥下,是對是錯,無需我來計較。如果今天什麼事也沒發生,你只是去踏了回青,你會得到該得到的,如何?」

  葉兒再也笑不出來了,雖然這樣的方式不是她所預料的,但終始是要到了她想要的。

  咬了咬牙,「好,我答應你。」

  不凡笑了笑,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葉兒渾身冰涼,她知道,自己得到的只是地位,除此以外的卻全部失去。

  ※※※※※

  不凡離開葉兒居室,直走到自己院中梅花樹前才停下,臉色白得嚇人。抬起手輕撫梅枝,手竟抖得厲害,原本簡單的動作,他卻做得極艱難。彷彿四肢百骸都不再屬於自己,身體也跟著虛幻輕軟,提不起力氣。

  五指合指,握住刺手的枝桿,掌心的刺痛,才讓他感到懸浮的心,有了些著落。

  看著她受傷的眼,知她心碎,他又何嘗不是一顆心痛撕成了千萬片,痛得恨不得就此死去,卻不能死,得生生地受著。濕濡膩在掌心,他渾然不覺,漫看著遠處,這是面向寧墨的小竹院的方向,不知她此時在做什麼。

  洪凌正在不凡的寢屋,焦急地來回踱步,見不凡回來,飛快地閃到他身後。

  洪凌視線移向他緊握梅枝手,有血絲從指縫中滲出,「原來,你也會害怕。」

  不凡不言,如何能不怕?但怕,也得做,沒有別的辦法。

  「要她活命,只需將她送回桫欏林,在桫欏林裡,誰也傷不了她一根頭髮,你為何如此?」

  不凡收回視線,放開手,不理會被刺破的掌心,漫步進屋,走到桌案後坐下,隨手翻閱著長寧送來的折子,「你一直恨不得她死去,現在是怎麼了?」

  「她如果能死去,也就罷了,但她現在生不生,死不死。」洪凌跟在他身後,從他手中拽過折子,「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不凡重新翻開一本折子,垂眼看去,「我想平安地活在我眼皮下。」

  「如果她真的死了,你要怎麼辦?」洪凌擰了眉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6
發表於 2020-10-31 11:03:30 |只看該作者
401 不傷害他

  「如果她不願再陪我活在塵世上,那就換我去下面陪她便是。」不凡從容淡然的說出這一番話。

  洪凌瞪著他,怔住了,一臉的不可思議,俊臉慢慢漲紅,半晌,將折子摔在桌上,摔出的不光是折子,還有他堵在胸口的酸澀,「你變了,變得殘忍。」

  憤身而起,衝到門邊,猛地剎住腳,緊盯著不凡淡然從容的臉龐,慢慢走回,試著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不凡在折子上圈點,「你認為我能想起什麼?」

  洪凌搖頭,有些不能肯定,「你一定記起了什麼。」

  不凡抬起頭,「洪凌,如果我真的堵輸了,麻煩你回去後,將我的屍骸燒去,將我的骨灰,和著墨梅花,裝在我收著的那口青花罈子裡,交給她,讓她把我埋在九玄天的那片梅林裡。」

  洪凌驚得後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許久才出得聲,「你真記起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想再看真些,不凡已經垂下眼,繼續翻看手中折子,好像剛才什麼也沒說過,好像剛才他聽見的,只是一個幻覺。

  ※※※※※

  綠鄂一直呆呆傻傻,但三個月前,她的皮膚出現潰爛。

  寧墨用盡了各種藥,仍是不見好轉,他無奈之下,向無憂索要了一滴血,和入藥中。綠鄂的皮膚立竿見影的好轉。

  但一個來月後,又會復發,但仍是在藥中加入無憂的一滴血,便能醫治。

  無憂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血能治綠鄂的皮膚潰爛,但一個來月刺一滴血,對她而言絲毫不損傷什麼,也不以為然。

  不過為了及時發現綠鄂怪癥復發,每天睡前,都會去她房中,親自檢查一遍。

  是夜,無憂仍如往常一樣,去綠鄂房中。

  平時,她去掀綠鄂的袖子,綠鄂只是傻乎乎地瞅著她,今天晚卻在雲娘轉身之際,飛快地抓住她的手。

  無憂驚得猛一抬頭,卻見綠鄂飛快地瞟了雲娘背影一眼,絲毫沒有呆傻的模樣。

  無憂剛要開口,綠鄂豎指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雲娘轉過身,綠鄂立刻又做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

  無憂更覺得蹊蹺。尋了個藉口暫時支開雲娘,低聲問道:「你好了,為什麼要還要裝?」

  綠鄂望望窗外,這次比尋常早些清醒,加上今天不知出了什麼事,寧墨心神不寧,才沒察覺她提前清醒。

  但以寧墨的心思細密,不一會兒就能發現,不敢與無憂東拉西扯,耽擱時間,道:「有寧墨在,你與鳳止無法交易。」

  無憂微怔,隨即明白,在她和鳳止談話時,她便已經清醒,後院就在這屋窗外,她能聽見,也不足為奇。

  綠鄂接著道:「我可以幫你,我有辦法讓寧墨昏睡兩個時辰,兩個時辰足夠你與鳳止交易。」

  無憂木然,「你認為我會相信你?」

  「你想與鳳止交易,就只能相信我。」

  「傷害寧墨的事,我不會做。」無憂起身。

  綠鄂抓住她的胳膊,「我愛他勝過一切,怎麼會傷害他?」

  「無論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都不做傷害他一絲一毫的事。」無憂睨了她一陣,她不相信綠鄂,不相信綠鄂,所不會聽她出任何主意。

  抽出手,轉身,目光直接落進一雙黑不見的眸子裡,微微一怔,「寧墨……」

  綠鄂臉色微變,繼而笑道:「你不用擔心,我什麼也沒告訴她。」

  寧墨不理會她,只看無憂,伸出手掌,「來。」

  無憂看了綠鄂一眼,遲疑地走過去,把手放入他手掌中。

  綠鄂望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眼裡的險些噴出火。

  無憂繞到寧墨的輪椅背後,推了他離開,沒看見寧墨另一隻放在扶手上的手,闊袖半掩,手指輕彈,三枚金針從袖中刺出,飛向綠鄂,快得她無法反應。

  綠鄂微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能叫出來,身體軟癱下去,又如同平常的呆傻。

  雲娘恰好走來,看見綠鄂的神情,等無憂推著寧墨走開,走上前,輕嘆了口氣,「你怎麼還是死性不改,如果你不再起噁心,公子菩薩心腸,又如何能如此待你。你還是這麼壞,如何能放心將你,交給你母親?」

  無憂推著寧墨到了一處幽靜處停下,依著一株竹子,採了一片竹葉,折著小船,「綠鄂……」

  「她說的沒錯,有我在,你和鳳止無法交易。」寧墨看著在她手中漸漸成形的小竹船。

  「我心意已決。」無憂將小竹葉船放到他手中。

  他白皙的指尖輕輕撫過青幽小船的邊緣,「我心意也決。」

  就算是痛,時間長了,慢慢會淡,如果全忘了,空空蕩蕩,竟是何等蒼涼孤寂。

  「寧墨……」

  「不必再說。」

  「我真後悔不聽綠鄂一句。」

  「你不會後悔。」他抬眸起來。

  無憂仰頭,望著眼前的竹葉,笑了,「我覺得你比我自己,更瞭解我。」

  寧墨默然,他倒寧可瞭解她少一些,也就少一些顧慮。

  「你說,你是怎麼辦到的?」無憂背著手,笑嘻嘻地看著他。

  他很想說,如果不開心,不用笑,這般笑,只會讓人更心酸,「如果說,我看著你長大,你可相信?」

  「原來,你也是會開玩笑的。」無憂有些意外,退開兩步,將他從輪椅上拉起來,「既然能走了,為何不多走走,總賴在這上面有什麼好?」

  「那我陪你隨意走走。」寧墨不忍拂了她的興致。

  「好。」無憂轉身之際,腳下踩了翻了小石塊,身體頓時失去平穩。

  「小心。」寧墨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將她拉拽回來,手心一痛,驚愕地睜大眼,「你……」身體往後仰倒。

  無憂將他拽回來,纖細的身體撐住他壓下的高大身軀,「對不起。」

  「是了了給的?」他意識漸漸模糊。

  「嗯。」無憂抱住昏睡過去的寧墨,輕咬住唇,了了說過,這毒針除了讓人睡上幾個時辰,再不會有任何的負作用。
匿名
狀態︰ 離線
327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3:51
402 他的真心

  無憂將寧墨送入房中,為他蓋好被子,理順他枕上墨黑長髮。又去鎮子上買了兩壺酒,躺到後院吊兜上等著。

  鳳止抱著豎琴如約而來。抱著琴站在屋角,望著靜靜依坐在那裡的無憂。

  她抱著膝蓋蜷曲著身子,白衣墜在吊兜外,隨風輕揚,墨黑的長髮攏在一側,幾絲不聽話的髮絲爬上她的嘴角。

  神情散漫,面色平靜得如同一汪止潭,又如枝頭的冷梅,既無將失去失有記憶,死後會失去魂魄的痛苦和害怕,也無即將解脫的歡愉。

  如同他們今天沒有這個殘忍的約會,她只是在這裡隨意的渡過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他閱女無數,對女人的容貌從不在意,這時卻突然覺得她很美,美得不忍心上前,破壞這份美好的寧靜。

  也不知站了多久,無憂抬臉起來,「來了?」

  「嗯。」他漫步上前,靠著她身前一株綠竹,「寧墨呢?」

  「睡了,一時半會兒不會醒。」無憂語音平和。

  鳳止挑眉,就知道她有辦法。

  無憂看了他一陣,不知服下『今生忘』,會不會連冥王一起忘掉。

  他養育了她十八年,似父非父,似兄非兄,又似友又非友,在她心裡卻是另一種不能割捨的情。

  鳳止垂眼,輕撥了下懷中豎琴,「我今天有什麼不同嗎?。」

  「沒什麼不同。」

  「不捨得將我忘了?」

  無憂「嗯」了一聲,如果他是小冥王,她真不捨得。

  鳳止細目輕佻,曖昧道:「要不……我們風流一場?」

  無憂揚眉,「風流過後,你可以一直記得,而我卻會忘得乾乾凈凈,太不公平。」

  鳳止媚眼裡笑意更濃,「可惜了……」如果自己要找的魂魄不在她體內,此生有她,倒是有趣。等她忘掉一切,見了他也如同陌路,此生實在少了趣味。

  「可惜的事,多去了,也不在意多這一二樁。」

  「等你忘掉一切,再見我,你我會不會有所不同?」他突然覺得,與她之間能有點什麼,這一世才不算遺憾。

  「未知之事,如何知曉?」無憂半坐起身,將他拽近,「或許我見了你,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又或許見了你這張臉,突然愛上女人,可是剝了你的衣衫,卻發現你是帶把的,頓時倒足胃口,也是未必。誰知道會怎麼樣呢……你說是嗎?」

  鳳止有些愕然,天下女人,誰不求著與他有片刻,她竟說他倒足胃口……

  沉了沉臉,又笑道:「你肯服『今生忘』,是因為怕為情受痛?還是想讓他放手,等他百年後,能平安回去?」

  「前者如何,後者又如何?」

  「如果前者,你是孬種;如果是後者,你太傻,他不值得你如此。」

  無憂將他放開,「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嗎?。」

  「也是。」琴聲嘎然而止,「何時開始?」

  「隨時可以。」無憂已經做好思想準備,這時心頭仍輕輕一漾,諸多的不捨,就算再痛,也是不捨。

  但由著自己的私心,他終會走上逆天之路,最後魂飛魄散,到那時,她可還有資格說『不捨』二字?

  無論他如何傷她,她心裡不管再痛,對他的心仍不能淡去一點。

  那個人就是她的命,就算魂飛魄散,也想保他平安。或許鳳止說的對,她傻,但她寧願傻。

  「我只有他一滴血,你能看到多少,是你的造化。」鳳止取出一個極小的玉瓶。

  無憂緩緩點頭。

  ※※※※※

  無憂在鳳止的琴聲中漸漸睡去,輕煙繚繞,她拂開眼前的濃霧,眼前是一處屋處。

  身邊站了一堆的人,而長寧就在她身前不遠處,來回焦急的踱步。

  她下意識得要躲,才發現身後也站著人,但那些人對她的存在渾然不知,才赫然想起自己與鳳止的約定,自己不過是在鳳止的離魂中,進了另一個已經過往的空間。這些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門打開,平兒推著寧墨出來,長寧迎了上去,「他怎麼樣?」

  「盡力而為,讓他休息,不要任何人進去打擾他。」寧墨淡然離去。

  她已然想到,這屋裡是誰。

  平地風起,吹開她的衣袂,即便是在這幻境中,仍覺得冷。

  她推門進去,屋裡沒人,很靜,裡間卻點著燈。

  床幔未落,她清楚地看見屋裡大床上躺著個血淋淋的人。榻邊棄著的鎧甲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接著來,她走馬觀花的看著寧墨來去,看著他幾經生死,命懸一線。

  明知他現在活的好好的,心口仍莫名地刺痛,痛到了極處。

  終於有一天,他突然睜開眼,眼裡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驚痛和詫然。

  他渾然不覺坐在身邊的她,翻身坐起,崩裂胸口的傷,卻全不理會,只是支著額,陷入沉思。

  過了許久,他驀然抬手,扯開衣襟,露出一邊肩膀,結實的肩膀上有一個圖騰紋身。

  無憂就著燭光看清那個紋身,驚得險些叫出聲,那圖案竟與她的玉珮上的其中一個圖案一樣。

  他眸子陰晴不定,痛楚漸漸化成笑,笑過以後卻又慢慢儲上了淚,喃喃道:「原來她才是……她才是……封印不解,卻什麼也不是……」

  無憂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失控的他,更聽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心臟卻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喉間發緊。定定地看著他,等著下文。

  「寧公子,長公主。」門外傳來丫頭的聲音。

  他眼裡的痛楚和笑意一掃而空,化成慣有的淡然,閉上眼,重躺了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他的傷在寧墨的照料下一天比一天好,但她再沒看見他提起初醒來時的話題。

  看著葉兒對他百般獻媚,他都是冷淡拒絕,甚至看見他吩咐洪凌為她進府清除障礙。

  裝醉被葉兒扶進屋,然後冷靜地和洪凌一起,一個在高處,一個在床上的看著葉兒自演自導了那齣戲。

  他傷勢太重,不能貿然調動他的暗勢力。只能一步一步地算計,挑起長寧和葉兒的矛盾,讓她們無暇去為難她,也不會察覺他一步步的將自己的暗勢力向南朝快速擴張。

  他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辦法,保護著她。同時,竟夥同鳳止,一步步算計著,讓她服下『今生忘』。

  無憂看到這裡,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所有一切,他都做得完美而隱秘。

  這一切被她中計,如葉兒所願的弄掉了她的孩子而結束。

  他要的只是,她在他眼皮底下平安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

  看著他向洪凌交待自己的遺願,將他的骨灰裝進一個青花罈子中,葬在九玄天外的梅花林。

  她看見他打開一個紫檀小盒,裡面裝著一枝墨色梅花,他修削蒼白的手指輕撫嬌嫩的花瓣,「忘了,有什麼關係,我們可以再來過。把他的那脈魂還他,蓄上我的就好。這些都沒有關係,是嗎?」

  一滴淚從他眼角滾落,滴在墨色的花瓣上,慢慢暈開,他聲音微哽,含著濃濃的不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如此。」

  原來他記起了小天女的過往,想她忘了他……令她服下『今生忘』,再用自己的魂魄來補償她。

  無憂微仰了頭,深吸了一口氣,卻觸動心底的酸楚,淚無聲地在她臉上滑落。

  他真是個渾蛋,天下最自私,又最可惡的渾蛋。

  琴聲驀然而止,所有一切在眼前消失,她蹙眉抬眸,目光直接落入一雙媚邪的眼,那雙眼裡閃著讓人讀不懂的複雜神色。

  鳳止看不見她所見,他頭一回知道,她會軟弱,會這般無助地流淚。

  看著她滿是淒楚的眼,不知何故,竟牽動胸口某處,一時痛得說不出話。如果不是離魂琴聲不可斷,他真想上前拭去她臉上的淚。頭一回想將一個女人抱入懷中,告訴她,這些都是過去,不必難過,忘了就好,以後讓我來疼你。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但確實就這麼想了。

  有風吹過,無憂臉上一陣涼意,垂眼,抬手抹過臉龐,滿手的淚水。

  他記起了小天女,她再無顧慮。

  她自嘲一笑,無事般長吐出一口氣,拿起桌上『今生忘』,拈在指點慢慢轉動。

  「你可以不服。」鳳止沒思思考的話,脫口而出,話出了口,自己都有幾分驚訝,他竟可以捨了那脈魂魄。

  無憂笑了一下,「如何能魂飛魄散?」

  鳳止猶豫道:「你的魂魄已碎,全靠著他人的一脈魂魄束縛著。如果在抽去那一脈魂魄的同時沒有另一脈魂魄束縛,你就會魂飛魄散。」

  「原來如此。」無憂點頭,「我體內的那一脈會不會是你的?」

  鳳止默然。

  無憂淡道:「我能不能再加個條件?」

  鳳止看著她的眼,她的眸子本就極黑,此時越發的幽黑,深不見底,似籠了一層薄霧,叫人無法看透。

  情不自禁問道:「什麼條件?」

  「你取我魂魄之時,不容任何人為我蓄魂。」無憂聲音猶淡。

  鳳止愕住,四目相對,各自無言。
匿名
狀態︰ 離線
328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4:15
403 小小報復

  半晌,鳳止才輕噓了一聲,「為何?」

  「不為什麼,只是不想。」無憂神色散漫:「如何?」

  鳳止眉心微抽,望著她漫不經心的笑,指尖發冷,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自認擅於揣摩人心,但對面前的小女人,卻完全看不透。

  在她再問出,「如何」時,才遲疑地一點頭,「好,我答應你。」

  「謝了。」無憂撥去血玉瓶塞,仰頭一飲而盡,他如此能算,她偏要他算差一回,等她魂飛魄散時,他的臉,一定很好看。

  我散了,也不能讓你過得太快活。她唇邊浮出一絲淒然澀意,如果這樣,以後你想起我時,心裡那處是否還會痛上一痛?

  鬆開手指,任血玉瓶從掌中滾落,伸長手臂,撈過竹几上的酒壺,回眸過來,見鳳止仍抱著琴靠在竹竿上,輕揚了揚手,「你可以回去了。」

  鳳止眉稍輕跳,他被眾人敬如神明,在她這裡卻什麼也不是,用完了,茶也不倒上一杯,揚手就趕人。

  無憂自斟了杯酒,剛剛入口,見他沒有離去的意思,側臉過來,「還有事?」

  他哪裡還有事,只是不想走,想乘藥性還沒有發作,她還記得他,再多留一陣。

  「你如何知道『今生忘』的事?」

  『今生忘』說是秘術,倒不如說是仙物,凡世間能知道的人,實在有限,雖然是沒話找話,卻也是心中迷惑。

  無憂吃下『今生忘』,這世間一切都變成浮雲,沒了顧忌,加上想著之前所知,會隨著藥性發作,一起埋葬,倒不如滿足一下他的好奇,也不枉他跟小冥王長得一模一樣一場。

  灌了兩口酒,斜睨向他道:「千千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很多年前,魔界的魔君愛上一個仙界的女子,但那女子好像已經有了心上人。雖然從來沒有人見過女子與人相會過,也沒人見過她的心上人。

  魔君不相信世間有不變的人心,癡癡地守著,一守便是一萬年。仙魔不能同道,戰爭終於爆發。而他沒料到竟會在在戰場上見到他心愛的女子。

  仙界送女子前往,是一個圈套,他們事先抽了女子一股魂魄,讓她在戰場上猝死,令魔君分神失心,便可以將他圍剿。

  結果,魔君大怒之下,更加勇猛,大開殺界,血染了九重天,眼看就要將天界剷平,突然收手,帶了死去的女子而去。

  他將女子的屍身封存起來,用她血煉成一種藥,服下後,抽了自己一縷魂魄,儲進女子體內,那魂魄與她血脈相通,和她的魂魄融合,令她可以活轉。

  那藥丸其實是一種可以散魂和凝魂的丹藥,散去自己的魂魄,續到他人體內,但這藥丸有一個負作用,就是會前塵往事忘得乾乾凈凈。

  他在大戰中已是重傷,又少去一魂,再難久活,為了不讓她醒來難過,便在她醒來前,也給她服下那樣的藥丸。

  因為那藥丸是女子的血煉成,所以她服下後,並不會散去魂魄,只會忘記一切。

  他做下這一切後,離開,等著餘下的魂魄散去,從此化在大荒之中。那藥丸因為可以消去今生今世的所有記憶,所以就叫『今生忘』。」

  無憂一邊灌酒,一邊絮絮叨叨的講完,搖頭一笑。

  那個魔君真是傻蛋,他不相信世間有不變的情,可他的情又幾時變過,淡過?

  他想改變別人,卻把自己誆了進去,永無止境。

  鳳止聽到這裡,不知為何心頭莫名的一痛,「那小仙女活了嗎?」

  「活了。」無憂垂下眼瞼,後面是個傷人的故事。

  鳳止常駐青樓,看慣了風花雪月,悲歡離合,只覺得為情所困的人傻。不知為何,聽著無憂的這個故事,竟會感覺到錐心的痛,「那……他們後來呢,可否在一起?」

  「哪能,有情人不是都能眷屬的。仙界放女子出來的時候,怕她事先通報魔君,封去她與魔君之間的記憶。她服下『今生忘』,醒來後固然是忘記以前記得的一切,卻解開封去的記憶,獨憶起與魔君之間的恩怨過往。傷痛內疚之餘,收齊了魔君散去的魂魄,自刎在他的魂魄前,帶他一同往生,但散去的魂魄在萬道輪迴中,終是失散,未能落入同一輪,再沒相見。」

  鳳止聽完,心間更是一陣說不出的隱痛,「這故事是真的,還是只是民間的故事?」

  「不知呢,千千是這麼說的。」無憂自顧飲酒,她酒量本淺,半壺下肚,便有些醉意。

  回頭見鳳止仍是沒走,不禁有些著惱,「我都落到了這個地步,你想聽的故事,也聽完了,你還想留著看笑話不成?」

  「我……沒有這個意思。」鳳止腦海中不斷地浮現著小仙子收集魔君魂魄的畫面,也是白衣,彷彿小仙女那張臉,也如面前秀麗的面龐。

  「沒這意思就走。」她實在不願任何人看見她失憶時的窘態,只想失憶後,第一眼見到的是寧墨,哪怕自己再狼狽,在他面前也沒有關係,他一定不會介意她的狼狽。

  「你……好像醉了,我扶你進屋休息。」鳳止突然後悔給過她『今生忘』,如果沒給過她『今生忘』,她或許不會這樣。

  「誰要你貓哭耗子?」無憂覺得好笑,他和不凡一起算計著她飲下『今生忘』,現在倒菩薩心腸起來了,將手中酒杯向他砸去,「走,叫你走。」

  等了等,見鳳止未動,從吊床上滾下來,「好,你不走,我走。」

  「好,我走,我走。」

  「滾,快滾……」無憂滾回吊床,仍喝自己的酒。

  鳳止知道不能再留,等她藥性發作,這裡有寧墨,定能保得她平安。

  如果她胡亂走動,又什麼也不記得,後果不堪設想。深看了她一眼,抱琴而去。

  到了前頭,與醒來往外急趕的寧墨迎了個面對面。

  寧墨視線落在他懷中的琴上,純黑的眸子越加暗了下去,聲音更冷也冰蕭,「你會後悔。」

  鳳止一反方才的落寞,勾唇笑了,眉宇是儘是媚色邪意,「我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有何可後悔。」

  「你記住我的話便好。」寧墨眸色如冰,知道太多,便會杞人憂天,太多束縛,他倒不如鳳止這樣什麼也不記得,懵懵懂懂,來得灑脫。

  鳳止咧了咧嘴,想笑,那笑沒能成型,便已經消失,他現在便已經開始後悔。

  睨了寧墨一眼,幾乎是逃竄而去。

  寧墨薄削的唇抿緊,眼裡是無法掩飾的焦慮,向後院快步而去。

  山邊月色如練,星稀雲淡,四下裡只得草蟲春鳴,更顯寂靜。

  竹蔭下,無憂蜷在搖床上,面色酡紅,繡履早已經踢去,髮髻鬆鬆散了下來,抱著酒壺,口接著壺口,仰頭而飲,吊床下滾著血玉小瓶。

  他慢慢閉上眼,刺心的痛,無奈地一聲長嘆,半晌,才緩緩睜眼,終是大意了。

  無憂醉得已是差不多,低聲輕笑,「良夜美宵,卻只得我一人獨醉,好生無趣。」

  她竭力不去想那個名字,卻怎麼也揮不去腦海中的白衣皎潔的身影。

  眼前夢花迷離,明知是幻影,仍恨不得能與他再近些。耳邊滿滿的全是那人的聲音。

  子言,子言……光是想想,便能痛入心扉的名字。

  然僅得一瞬間,所有幻影都在眼前化去,只得紛紛落下的枯黃竹葉。

  她自嘲地笑了一笑,再痛,也只得今晚,過了今晚,什麼也不再是。

  舉起酒壺,手已經不聽使喚,酒液傾下,入不了口,淋淋地灑了一臉,人醒了三分。

  搖搖酒壺,壺中酒所剩不多,她仰了頭,想飲盡最後的殘酒。

  身後有人劈手過來,將她攬住,奪去酒壺,她手中陡然一空,翻轉手,酒壺不知去向。

  有些迷惑,抬高手,正想再看得清楚,酒壺為何會不翼而飛。

  眼前熟悉的眼眸晃過,她闔目笑道:「子言,我就喝這一回……」

  不等她睜眼,腰間一緊,身子驀然騰空,被人攔腰橫抱,離了吊床。

  無憂只覺得輕飄飄的,如同身在夢中,依在他胸前,低聲呢喃,「我如你所願,就快把你給忘了,你可開心……」

  寧墨止光掃過跌落在地的血玉瓶,眸色越加陰冷黯然,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大步走向前頭。

  無憂吸了吸鼻子,淚珠卻滾滾而落,淒然道:「我只想遠遠地守著你,為什麼你也不讓……為了你的美嬌娘,便要我忘,呵……你好殘忍……」

  他頓住,雙臂更緊得箍痛了她。

  她皺眉,抬眼,對上張冰冷而帶著盛怒的面容,酒意頓時驚去了大半,喏喏出聲,「寧墨……」

  她雖然酒醉,剛才說的話卻是記得,剎時間慌了神,只覺得天旋地轉,再說不出一句話。

  寧墨石雕般的側顏被月光蒙上了一層寒霜,只淡掃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將她抱入他的寢室,放上床榻。

  房中沒有點燈,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無憂呼吸間儘是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竹香,卻覺得透肌的寒意隨之而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329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4:52
404 要她記起

  她想等忘記一切後,醒來的第一個見著的是他,但失言的狼狽卻不想他瞧見,倉惶要逃,被他牢牢摁住。

  他眼中有寒芒掠過,冷冷地看著她,「你就這麼放不下他?」

  無憂無力地張了張嘴,就快將那人忘得乾乾凈凈,還何談放不下?但看著他盛怒的眼,這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心裡急速亂跳,再受不了他這般的逼視,掙扎再逃,手腕卻被他一把扣住。

  他陡然發怒,覆身而下,將她壓在身下,「為了他,你真的什麼也不要?」

  她沒有不要,但將所有一切忘掉後,重新去愛上他,這種虛渺的話,如何說得出口。被他一疊聲的問,無言以對,垂下眼。

  他冰冷的唇,貼在她的耳際,「你以前不是這樣。」

  她驀然將他推開,躍身下床,神色複雜,看著翻身坐起的他,吸氣道:「以前如何,現在如何,又有什麼關係?我本不再是活人,我也不該再回到這裡。不該再見到他,既然再見著他,就不該讓我遇上你。

  你和他那麼像,一樣的眼晴,一樣的身形,自從我知道他是鬼面,我看著你,竟會想到與他的歡愛,甚至生出念頭,如果和你上床,會不會也像和他一樣。

  可是你那麼乾凈,像天使一樣,乾凈得不沾凡塵的任何污塵。對了,你知道什麼是天使嗎?他們是侍奉神的靈,神差遣他們來幫助需要拯救的人,他們純潔善良。

  而對著這樣的你,我卻想到他,生出那樣淫穢的想法。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可惡,那麼骯髒。你不知道,這樣的我,有多痛苦?這些,所有一切都是不該……」

  長久壓抑著的鬱痛突然間,如崩堤的洪水,掀浪而起,眼前俊顏被淚蒙去,「這些,全是不該的,我不想要,我全不想要……」

  他怔住,不該……難道真的是不該?心中湧上辛澀的暖意。

  暗問:子言,你看到這樣的她,可否會後悔?我後悔了,後悔沒讓她知道,我不是什麼侍奉神的人,也不是那什麼天使,只是一個想永遠珍惜她,守候她的男人。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一塵不染。同樣有情,同樣有慾,做夢都想要你,要你的心,要你的身體,什麼都想要。

  無憂然看著他眼裡緩緩凝上的痛意,不由愧疚,他是何其無辜,她再多的怨恨,如何能在他身上發洩。深吸了口氣,將胸腔中滾蕩難平的憤然痛意,強行壓下,轉身躍逃而去。

  她不知去哪裡,全無思索的重回到屋後竹林,抓過竹几上剩下的一壺酒,仰頭就飲,她想醉,醉得人事不知,醒來便是另一個自己。

  飛來的金絲纏上酒壺,生生從她手中奪去,跌滾向一旁,酒撒了一地,酒香撲鼻。

  她未及反應,寧墨已經欺身而上,將她抵上身後綠竹,竹枝亂搖,落葉紛飛。

  他冰冷的唇,貼在她耳上,溫熱氣息暖拂在她的耳根,急促而微重,「我要你看看,真正的我。」

  她驚仰了頭,他眼裡的情慾刺花了她的眼,沒等她有時間思索。他攬著她的腰,滾落下去,同她一起墜進厚厚的落葉叢中。

  無憂只覺得天眩地轉,眼前綠竹亂晃,半黃的落葉不住飄落下來,下意識地轉臉避開落到臉上的落葉,目光直接落進眼前深得難辨顏色,被濃情炙得微紅的眼。

  鼻息間是散不去的青竹香,她分不清這香是林中固有的,還是他身上傳來的。這味道如此熟悉,熟悉得讓她眷戀。

  「無憂。」他沉沉喚她,語氣低啞溫柔,「從你六歲,我便等你長大。好不容易等到你長大,卻又要等你將那人忘記。我等得太久,現在不想再等。」

  她窒住,她死於六歲,如果他認得她,那就是她死後到醒來之間發生的事,還有那些模模糊糊,她無法記清的夢。

  微張了嘴,卻吸不進一口氣,難道,他說的是那些她一直想知,又不得知的事?

  他雙臂收緊,俯身緊貼向她,身體擠壓著她的身體,身下駁起的慾望就在她腿間,不容她忽視。

  她心中一慌,掙不開他雙臂,夢中的情境在眼前重現,忽然口乾舌燥,渾身的血液突然沸騰,不安地輕道:「寧墨……」

  他的唇落在她的耳垂,輕輕貼在耳畔,「感覺到了嗎?你身體裡淌著我的血,它們在為我而興奮。」

  她不知為何如此,不敢動彈,甚至不敢喘息,一顆心越跳越快,像是要蹦出胸膛。

  「在你十五歲時,我是你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只是我不是你所在的那個世界可以存在的,我必須離開。所以我封去了你的記憶,直到……我下一次見你。」

  她腦中嗡嗡作響,艱難地吞嚥了一下,真的是他……那些夢果然全是真的……

  「無憂,我要你清醒地看著,看看我是怎麼樣的,看看我的心。」他將她摁緊,不容她能有絲毫動彈,唇吮住她的耳,沿著頸項一路細細吻了下去。

  無憂對男女之事,不再是懵懵無知。

  他薄削的雙唇灼燙地輾轉在她光裸的頸項肌膚上,激起陣陣酥麻。

  她被他壓在身下,身上力氣消洩得一絲不剩,沉淪在這片突來的溫潮情浪中,忽起忽落,緩緩蕩漾。

  他呼吸漸漸急促,抽出被壓在她腰下的手,移到胸前,挑開她的衣襟,隔著一屋薄薄絲衣,冰冷的掌心輕柔地覆了上來。

  她呼吸一緊,下意識地想避,他停下來,抬頭起來。

  「無憂,看著我。」

  無憂懵懵仰頭,直視他的眼。

  他墨黑長髮垂落她耳邊,他的幽黑的眼,他薄削的唇,與夢境中漸漸重合,無處不是她所眷戀的。

  她抬起手,指尖落在他的眉角,一點點撫過他的眼,他的鼻,他薄涼的唇,劃過他喉間微微的突起。

  他眸色暗了下去,微撐起身,手臂猛地一帶,她身上衣衫被掀拋開去,她嬌柔皎潔的身軀再無遮掩地呈現在他面前。

  他俯下身來,深深地看她,目光迷離纏綿。她的幽香攏著他,她的一切,都讓他眷戀,讓他瘋狂。

  他不要再等,在她失去記憶前,知道有他。

  她怔怔地看著他,他背著月光,俊美的面龐半掩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他的呼吸聲在寂夜中變得清晰。

  他每一聲呼吸聲傳入耳中,都喧示著他的渴望,有著無以比抑的誘惑,她夢靡般伸手將他抱住,唇輕輕貼上他的。

  月光下,她如雪堆出來的身子,不住輕顫,害怕著,又渴望著。她的唇柔軟得如同花瓣,屬於她的寒梅般的冷香漸漸散出。他的唇極軟,軟得讓她輕吁了一聲,探出舌尖,輕舔他的唇角,想要的更多。

  他的心柔柔軟軟,滿滿的柔情,真想就這麼與她纏綿下去。但他怕,怕她此時在他身下,心中念著的卻是那個人。那個人的影子,他再也不要做。

  手滑向她腿間,她猛地驚醒,雙腿下意識的併攏,睜大眼向他的眼看來,仍無法接受,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他,會做出這種事,會與人交歡。

  他直視著她的眼,不避不讓,手卻決定地留在她腿間。

  他熟悉她的身體,知道如何撩起她的慾望,知道如何讓她為他打開身體。

  長指在她最敏感的那處,輕輕撩弄兩下。

  強烈的快意帶著痛苦的渴望從她那處化開,她呼吸一緊,臀瓣瞬間收緊,微微一抽搐,他的手指極快地離了那處,擠進她幽緊的窄道,熱液湧來,濕了他的指。

  雙眸仍是一眨不眨的不離她的眼。

  無憂臉上火辣辣的燙成一片,咬著唇出不得聲,只恨不得尋個地洞,一頭鑽進去。

  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溫柔地輕輕舔弄。

  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還停留在體內,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包覆著他的手指,一點點的收縮,羞澀想躲,然唇上的溫柔輾轉卻令她不捨得離開,呼吸漸漸迷亂。有這樣的濕度,就算沒有任何溫柔,也傷不了她。

  他的手指不在她體內多留,緩緩退出。脫去衣裳,在她迷亂中,輕分了她的腿,硬硬熱熱在抵上她溫熱的濕濡。

  她陡然醒神,扭著身子想逃,他移手下來,飛快地握緊她的腰,緩慢而堅定地進入她。

  哪怕他再想與她慢慢纏綿,這時也要忍著,他得要她在最短的時間解開被他封住的記憶,只有那樣她不會在神智不清間,將他當成那個人。

  無憂避不得,躲不開,雙手緊抓住他的肩膀,與他四目相,所有一切都停止,只有他一點一點將她撐開的熱漲感覺異常的清晰,腦中一片空白,想推拒,卻有更多的渴望。

  她雖然濕潤,但終是過於緊窒,他進得一些,便不得再進。

  他微一闔眸,令亂跳的心臟略略鬆緩,將她纖細的腰掐得更實,慢慢退出一些,調好位置,鎖住她慌亂失措的眼,猛地一沉腰,狠狠地直撞進她最深處。
匿名
狀態︰ 離線
330
匿名  發表於 2020-10-31 11:05:10
405 不放他走

  在她的低呼聲中,緊抵著她,手掌移動她臀下,壓向自己,往前又是一送,令自己進得更深,撞開盡頭的柔軟滑嫩,直入宮口。

  她劇烈一顫,盡頭處一開一合,柔軟的肉壁迅速將他頂頭含得嚴嚴實實。

  他身體僵住,不再動彈,而那處卻被一張小嘴一張一合的吸吮,他的那處頂端的愛液與她的隔於一體,身體瞬間酥麻下去。

  這一系列動作,只是片刻間。

  無憂飽漲中,帶著微微的裂痛,但最深處,卻是泛起異樣而極致的快意,一聲低吟,十指摳進他的渾實的肩膀,身體崩緊,想躲。

  平時的力氣到了他這裡,卻變得微弱,完全沒有作用,被他實實按住,無處可躲,只剩下腿間不住的抽搐,每一次收縮,都能感覺到他又漲硬了幾分,裂痛加深的同時卻是更不能抑制的極致快感,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經歷。

  她的緊窒,她的吸吮,將他的慾望也迫到極處,低道:「無憂,看著我。」

  無憂迷離中,被迫看著眼前的俊顏,剛落進他望不見底的眼,驀然感覺他往深處又是一抵,停在那處漲動兩下,一股熱液直燙而來,她剛剛喚回的理智即時被拋上九重天,久久不得落下,腦中一片空中,只知何為欲死欲仙。

  他俯身下來,將她滾燙的身子抱緊,在她耳邊粗喘,一呼一吸間儘是她高潮散發出來的寒梅冷香。

  久違的歡愛本該慢慢品嚐,但他們沒有時間,他只能用最快的方式,讓彼此達到極致,解去她被他封印的記憶。

  等她記起了他,如果她還願意,他會給她一場淋漓致盡的歡愛。

  寧墨看似文靜,人卻長得很高,又肩寬,胸闊。

  她被他壓在身下,只覺得身上沉甸甸地,可是那種沉甸甸中又有一分奇異的滿足和安全感。

  她仰著頭,身上沉重的壓覆感,肌膚相摩,和身下的滿漲,無一能讓她忽視。

  在她看來,就是想想,都不應該的他,卻壓在她身上,與她做著男女之間最原始,最親密的纏綿。

  他不再是不可觸摸的冰雪天使,而是與她赤身相纏的男人。

  她半瞇著眼,看著飄飄落下的竹葉,耳邊彷彿響起一雙男女的聲音。

  她的床上,一雙赤身交纏的人影。

  「子言……」

  「我不叫子言,子言是誰?」

  「子言是我兒時的伴侶,我六歲時,他就死了……或許沒死……我希望他沒死。」

  「對不起,我不該問。」

  「你是誰?」

  「我是來喚你醒來的人。別怕,有我,很快可以動的。」

  「要怎麼做?」

  「會有些痛,別怕,一會兒就好。」

  纏綿的身影在離迷中淡去。

  她莫名的心慌害怕,想要抓住,影印再次浮現。

  仍是纏綿的兩人,她慢慢睜眼,抱住他的脖子,「你來了。」

  他笑了,那麼美,是她在這世上從來不曾見過的,原來他會這樣笑。那麼溫柔,那麼好看。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

  「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

  「好。」

  「我叫寧墨,安寧的寧,書墨的墨,你呢?」

  無憂看著靜靜看著,聽著,原來他的聲音可以這樣溫柔,而不是冰冰冷冷。

  「都說事不過三,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如果有第三次,就說明我們有緣,所以我決定如果能有第三次見面,就告訴你。」

  無憂看著幻境中的自己,笑了,自己真的很可惡。

  寧墨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你很賴皮。」他埋在她體內,可以同她進入同樣的幻境,看見她所能看見的。

  無憂笑了一下,再次陷入回憶。

  「等我長到可以婚嫁的年齡,如果他在我心裡淡去了,我嫁你為妻,好不好?」

  「你知道,我們只有這時候,才能相見。」

  「就算只有這時候,我也是這麼想。就算只有很短的這點時間,我也希望如此。自從他死後,我再也不留連世間任何事物。你是第一個讓我,希望能留身邊的人。雖然他死的時候還那麼小,但我總覺是這樣對你不公平,所以等我將他淡去,可好?」

  「你長得真好看,好看得讓我覺得這麼想想,都是一種妄想。」

  「好,我會等,多久都等。」

  兩滴淚從無憂眼角滑下,他是等了,一直在等……

  他移唇過來,吻去她眼角的淚。

  無憂深吸了口氣,將他緊緊抱住,淚濕了他的耳髮,「寧墨,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可是我……」

  他仍深埋在她體內,此時的他與她,再沒有間隙,親吻上她的唇,輾轉溫柔,「我不求你忘了他,只求你心中有我。」

  無憂哭聲停住,慢慢垂下眼,她很快會把所有一切全忘掉,無論是那個人,還是他……

  「留在我身邊。」他微撐身起,凝視向她的眼,她浸的淚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如星辰。

  「我全忘了呢?」她幽幽開口。

  「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他的吻細密柔軟,輕落在她快睜不開的眼睛上。

  心裡暗嘆,要來的,終是要來,她這一睡過去,再次醒來,便不會再記得誰。

  埋在她體內的命根慢慢回縮,在她體內劃過一陣奇癢。

  她猛在睜開眼,將他窄緊的腰牢牢抱住,「不要……不要出去。」

  他僵住,「怎麼?」

  「我會害怕。」她意識漸糊,知道是『今生忘』的藥性發作,她怕醒來後,記不得住何,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成了陌路。

  他將她抱緊,手輕撫她的面龐,「別怕,我不會離開,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醒來。」

  她心裡略安,卻仍緊抱著他不放,眼皮越加沉重,口中低呢,「別出去。」他留在她體內,等她醒來,就算誰也不記得,起碼能感覺到與他的親密無間,起碼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他。

  就算不認得他,也能知道,他是自己最親密的人。

  藥性發作,她沉沉睡去,在意識迷失前,最後呢喃的仍是那句,「別出去。」

  就著月光,寧墨看著她沉睡的小臉,眉目舒展,不禁笑了,原來她內心深處是眷戀著自己的,只是過去,他們之間隔了個子言,彼此看不見這份深藏的眷戀。

  停留在她體內的亢奮,又再抬頭。

  他側臉一笑,將自己往她體內又送了送,怕自己太重,她不能長時間的承受他的壓覆。抱了她翻了個身,她上他下,她柔軟的胸脯壓扁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她的頭,枕了他的肩膀,她的長髮滿鋪了後背,滑洩到他的身上,隨風輕撩著他赤裸的肌膚,絲絲的癢。

  身下竹葉刺著後背肌膚,並不多舒服,但他卻覺得這裡是人世間最美好的地方,肌膚上的那些刺痛也變得美好。

  他拉過外袍,將二人赤著的身體蓋住。側過臉龐,下顎貼了她的額頭,一手環過她的細得像是能掐斷的素腰,一手攬了她的後背,將她實實地抱在懷中,胸膛裡被滿足塞滿。

  就算她醒來,什麼不再記得,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

  無憂悠悠轉醒,彷彿覺得自己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動了動,手指觸碰著的是一片溫潤肌膚,接著那種肌膚相親的細膩在胸前暈開,再接著便感覺到腿間異樣,滿滿地撐漲感隨之化開,隨著她細微的動作,體內的那物在慢慢滑出,癢得鑽心。

  她下意識在輕輕扭動身體,那物又再深入。

  到了這時候,她才意識到什麼,猛地睜眼,直接對上一雙幽黑宛如墨玉的眸子。那雙眸子裡除了慣有的冷清,更多的卻是軟軟的柔情。兩種格格不入的神情融在這雙眼中,卻是致命的誘惑。

  她莞爾一笑,俯下身去輕咬住他的唇,他黑如墨潭的眸子一黯,「醒了?」聲音沙啞。

  「我睡了很久?」無憂歪頭望了望,太陽晃花了她的眼。

  「不算很久。」他審視著她的臉頰,是初醒時的紅潤,「感覺……還好嗎?。」

  一縷晨光穿過竹林,撒在他俊美無匹的面龐上。

  無憂神智越清醒,越能感覺到衣裳下二人赤裸交纏的細膩觸感,而他的手掌在她裸背上輕撫,臉慢慢的紅了,「很好。」

  寧墨伸出手臂,拉過無憂的衣裳,輕拍無憂後背,「下來,玉娘怕是早做好了早飯。」

  這地方,晚上倒也罷了,大白天的,萬一有人闖來,實在難堪。

  「不要。」無憂將他抱緊,緊閉上眼,蜷起腿,趴伏在他身上。

  身下的撐漲與不經意間的蠕動,像在她體內燒了一把,火燒火灼般難受,不洩了這把火,不如就此死去算了。

  寧墨低頭,見她面色緋紅,長睫不住輕顫,分明是情動又難以啟口的羞澀憨態,不禁啞然失笑,輕拍她的小翹臀,「再不起來,太陽曬屁股了。」

  這麼親密的舉動令無憂面頰越加漲紅,然體內越加的搔癢,只恨不得能伸了手進去撩一撩,哪肯下來,將他抱得更緊,「不要,我不要下去。」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28 02:2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