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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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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末果] 與君aa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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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5:24
386 可惡的寧墨

  可惜那笑不是給她的,而是給他未來的妻子。

  在石墓時,他曾問過她,要不要看他的樣子。原來那時,他是想給她看的,可惜她沒給他機會。

  現在他再不屬於她,心間一陣抽搐,一陣絞痛。

  一個激靈,不凡是故意的。

  以他的心機,如果不想與她碰面,她根本看不見他。方才所有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做給她看。

  告訴她,無論有沒有她,他都會逆天而行,都不會娶興寧為妻。同時也告訴她,他要納妃……

  空氣彷彿瞬間凝固,吸進去的全是冰刀,一刀刀戳著她的心臟,痛得身子一晃,險些跌下座椅。

  他放棄她了……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真到了這天,卻突然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感覺身邊有些異樣,極慢抬頭。

  見身邊寧墨狹長眼眸閃過難辨神色,細看時,他已微微垂下了頭,再看不見什麼。

  放身側椅座上的手上傳來輕微的壓覆感,垂眼看去,卻是寧墨移手上來,將她的手背覆住。

  他同她一起看著他們疊在一起的手,「就這麼喜歡他?」

  無憂勉強笑笑,「沒……」他的手比她更涼,卻讓她感到溫暖。

  他抬眼起來,直視著她的眼,她眼裡殘留著的痛楚還沒能掩飾去,他真想將她牢牢摁住,問她,如果她先遇見的是他,她會如何看他,心裡是否還會只有那個人?

  但他現在沒有立場要求她什麼。

  「如果不想忘,就跟他去,什麼也別在意。」

  寧墨明知放她走,他的心會痛,會重新陷入無盡頭的孤獨,但對著這樣的她,寧肯放她走。

  無憂突然向他湊近,唇貼覆上他的唇。

  一切來的太突然,突然到他看著咫前的蒼白小臉,微顫的長睫,怔住了,無法思考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有淡淡的幽香陣陣飄來,讓他不能否認此時此境並非夢境。

  無憂看著眼前與子言酷似的眼,他們終是不同。

  雖然同樣是純粹的黑,但那個人的眼溫暖從容,叫人如沐春風,讓你以為自己捕捉到了他的心。墜進去後,才發現落進一潭深不見底的冰寒之潭,而他的心卻遠在天邊,根本不在你這裡。不甘和不捨會讓人繼續深入,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拔,最後就算死在裡面,仍是一無所有,什麼也得不到。

  而眼前的這雙眼,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就算是靠近一點,也是刺骨的寒,像是要將你連皮帶肉的刮去。但忍住這寒這痛,進到深處,卻是世間最溫暖的地方。即便是外面狂風暴雨,冰凍三尺,在這裡也能很舒服的酣睡。

  只是她的心丟在了那汪冰潭之中,再收不回來。

  心中默念:寧墨,我不值得你如此,我只是一個吸食著你的血而生的死活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在這世上消失,什麼也給不了你。

  沒有擁有過,就算是痛,也不會痛太久。擁有了再失去,那會是一輩子的痛,好不了的疤。

  慢慢將眼睛閉上……寧墨,放手,把我捨掉,去尋找可以長久的幸福。

  寧墨猛地醒神,飛快地離了她,將臉別開,不再看她。他可以等,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沒有關係,但他不會做那個人的替身。

  無憂慢慢睜眼,嘴角輕輕勾起,秀麗的眉目間醞出些輕佻,「你看,我就是這樣隨便的一個人,對誰都可以,哪來什麼喜歡不喜歡。」

  他瞥視過來,一把按了她的肩膀,將她壓在靠椅上,眸子裡凝上怒意,「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他一直看著她長大,她自不自愛,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水晶球中,他大約知道她生活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那裡的人在男女關係上與這裡完全不同,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散,男女之歡更是隨心。

  但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潔身自愛。

  她自嘲戲笑,怕睡著了,被人誤以為是死人,送去一個叫什麼『火葬場』的地方,但他知道,那只是她的藉口……

  他可以忍她無理取鬧,可以忍她刁蠻任性,卻無法忍受她自暴自棄,自欺欺人。久違的怒火在胸膛中點燃,炙痛了他的心,也灼紅了他的眼。

  無憂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寧墨,一愕之後,微抬高下巴,迎視向他的眼,「我是怎麼樣的?」

  「你……」寧墨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你又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樣的?」無憂揪緊心臟,心裡焦急地喊著,說啊……說啊……告訴我,我們以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寧墨摁著她肩膀的手,幾乎捏碎了她的肩骨,在她的逼視下,慢慢退縮,放開手,退坐開去,聲音平和下來,「有人在前面等你。」

  「誰?」無憂想問的話又被打斷,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肩膀上火辣辣的痛,卻又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千千。」寧墨垂眼掃過剛才握過的手,只有跟她一起,才會開心,會惱,會怒,才像是一個活人。

  「她怎麼會來?」無憂心裡再難受,得知千千無恙,愁悶也淡去了一些。

  「她本不是興寧的人,你走了,離府也是必然的,所以不凡早為她做好了安排,明裡是逐出府,暗裡卻是幫她避開那是非之地,你也可以安心了。洪凌會護送她過來,在北齊與你匯合,太過招眼,所以會在前面等你。」

  寧墨雖然並不理會府中的事,但心卻如明鏡,知她來來去去,也就親近一個千千,而千千那丫頭,雖然莽撞,卻是真心為她。就算不凡不保這丫頭,他也會設法弄她出來。

  無憂輕抿了唇,他到底安的什麼心,既然打算捨了她,又為何還要為她做這許多,讓她越加的牽掛他。

  寧墨在香爐中加了把香料,香煙煦煦,沒一會兒功夫,無憂便覺得睏意襲來,望向一角香爐,無奈得皺了皺眉。

  她也算是心細之人,但在寧墨的面前,卻總少些防備,等發現中招,已經晚了。打了個哈欠,還沒等尋個舒服的姿勢,但一頭倒了下去。

  寧墨將她接住,任她躺在自己懷中,拂開她面頰上的髮絲,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低聲道:「別怨我,你身上的傷還沒全癒,實在經不得大悲大喜。」

  等過些日子見到千千,有那丫頭在她身邊,或許會有不同。

  接下來的日子,無憂總是餓醒,醒了吃,吃完又睡,攔也攔不下的睏意。

  她知道是寧墨做的手腳,也試過醒了後不吃他送來的東西,不許他焚香,但就像他所說的,他能有上百種辦法對付她。

  只要她在他身邊,吃飯不久就得睡,而她和他有協議,為了那個人,不能離開他。

  所以不管她願不願意,也不管她怎麼防,這一路,一直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寧墨將飯菜放在車裡矮桌上,搖醒無憂。

  無憂揉著濛濛睡眼,看著面前全是自己愛吃的菜餚,吞嚥了一下,忍著肚餓,翻身坐起,隔著騰騰熱氣,狠狠瞪著對面正幫她盛湯的男子。

  明明是一張迷死人不賠命的臉,她卻怎麼看怎麼來氣,「我要下車。」

  寧墨向她輕飄飄看來,現在的她雖然談不上珠圓玉潤,卻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瘦得皮包骨,臉色也紅如桃花,嬌媚可人。就算她怨他,也值得。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下車去哪裡?」他明知故問。

  無憂掃了眼車廂一角,沒有焚香。

  照前些天的經驗,他不會隨便點她穴道,最大的危險,還是在這飯菜裡。

  菜香飄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餓得前肚皮貼後背,吞了口口水。忍……

  「找東西吃。」無憂屢試屢失敗,仍是不甘心,她就不信找不到可以避免被他迷暈的辦法。

  「這裡是荒山,沒有東西可吃,要出了這山,才有一個小村,從這裡到那個村子要一天一夜。」

  「騙誰?」無憂才不相信山裡會沒有一點能吃的東西。

  寧墨淡瞟了她一眼,揭了車簾,向外說了句,便坐到車廂一角看自己的醫書。

  進了南朝界,寧墨便另買了馬車,不再請驛站的人,由平兒和另一個家僕換著趕車。為了方便無憂睡覺靜養,寧墨令人將車裡座椅去掉,改鋪了厚厚的褥墊。

  馬車停下,無憂迫不及待地躍下車,放眼望去,叫苦不堪,一張小臉苦成了渣。

  還真是一毛不長的荒山啊……除了石頭泥土,連一棵草都不長,想啃樹皮,吃草根都不能。

  寧墨在車內揭簾瞧著,不禁垂眼低笑。

  無憂回頭瞪了一眼,不急不燥,慢慢跟在她身後的馬車一眼。

  平兒在車轅上揚聲戲笑道:「姑娘,我早找人打聽過了,真沒東西可吃。這些飯菜還是我們自己帶的柴米,升火做的。」

  無憂甩臉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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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5:44
387 鬥不過他

  平兒又笑,「姑娘,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腳不軟嗎?我看啊,你就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上來吧。馬車還得一天一夜才能出這山,照你這麼走法,五天也未必走得出去。公子就怕姑娘使性子,叫我多備了糧米,你走十天,我們也陪著。小的只是怕你這麼不吃不喝的,用不著一天,就得餓趴下。你餓癱下了,還得小的把你扛上來。小的趕車夠辛苦的了,你就體恤體恤小的吧,啊?」

  無憂哼了一聲,把臉甩開,這臭小子,自從知道她不是興寧,完全沒了規矩,「體恤你個頭,誰信?」

  「不信啊?那你慢走,我先睡一覺,養養精神,一會兒好下車扛你。」平兒嘻嘻一笑,抱著馬鞭,真靠了車壁打盹。

  無憂險些一口血噴了出來,扛個人上車,有這麼勁費嗎?呸了平兒一口,有其主必有其僕,恨不得將他揪下來陪自己走路。

  寧墨從簾縫中望著抱著胳膊憤憤不平的無憂,眸子裡的寒意淡去,浮上溫如暖風的淺淺笑意。她睡得太多,確實該下車走動走動。

  無憂兩腿還真餓得有些發軟,卻又不肯這麼妥協。不死心地自行往前尋找,走了一柱香時間,更餓得頭昏眼花,仍是滿眼的白石紅土。

  偷偷瞄了慢慢跟在身側的馬車一眼,就這麼乖乖上去吃了接著睡?不行不行,太過窩囊。

  不上去,接著餓肚子?太遭罪……真是該死的寧墨!

  上車?不上車?躊躇不定。

  突然看見前方有一處湖潭。無憂臉上愁雲一掃而空,有烤魚吃了。寧墨啊寧墨,等我吃飯喝足,上車見著香爐就丟,敢動手,我就跳車,看你怎麼迷倒我?

  主意打定,得意中三步並兩步的奔躍向湖潭,往湖中一看。湖面上熱氣騰騰,不斷的有氣泡從水底冒起。居然是熱水泉。所有喜悅化成煙雲,一屁股坐倒在湖邊,納悶的想一頭扎進湖裡。

  無憂苦巴著臉,托腮瞅著面前冒著水泡的湖面,一個水泡爆開,一股熱氣徐徐升起,慢慢化在空氣中。

  這湖水熱得沸騰,放魚下去,都能煮成魚湯,還哪來活魚?烤魚填肚子的事打了水泡。

  車廂來飄來寧墨冷冷的聲音,「平兒,去湖中打些水來沏茶。」

  無憂氣得咬牙,還大有故意氣她,不是?回頭嚷道:「要不要給你打兩桶水洗澡啊?」

  車廂裡靜了一會兒,傳來輕飄飄的兩字,「也好。」

  好他的頭,無憂殺他的心都有,飛身回到車上,一摔車簾坐到矮桌邊,端了碗就吃,真是餓死了。

  「你做了什麼手腳,讓我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寧墨視線不離手中書卷,「不過是些助消化的東西。」只有這樣在她睡夢中,才能更好的吸收和消化和吸收吃下的食物和藥物,令她的身體更好的恢復。

  只有將她身體調好,她在以後面對更多的難處時,身體才能撐得下去。

  無憂大口吞嚥著美食可口的飯菜,不得不承認寧墨在她百般為難下,手藝越發的飛漲。如果不是那些該死的迷藥,每一道菜都是難求的美味。明知他是為了她好,但這般任意擺弄她,讓她不能不生氣。

  一碗飯下肚,已不如先前飢餓,各樣菜扒了些在碗中,滾到寧墨面前。

  寧墨不知她又要玩什麼花樣,抬眼看來,只見她夾了一筷子菜餚湊到他唇邊,臉上堆著笑,道:「你也吃些。」

  無憂的目的再明顯不過,想她睡,那他也別想坐著。

  她這孩子氣舉動,讓寧墨不禁莞爾,然視線落在還沾著粒飯粒的筷子上,心跳卻不由得慢了一拍。

  無憂與他一起這些日子,知道他是極整潔的一個人,這飯粒雖然是夾菜時沾上的,看上去確實不雅。

  這裡只有一雙筷子,她可懶得叫平兒再送雙筷子進來。也沒多想,伸出舌尖,把飯粒舔去,重湊到他嘴邊。

  寧墨心臟又是一緊,接著快速地跳了開去,臉上火辣辣地燙,與她共用一雙筷子,實在是太過親密。

  「自己做的飯菜,也不敢吃嗎。」無憂挑釁地抬高下巴,暗哼,還沒吃呢,就心虛得漲紅了臉,更不肯放過他,要變豬,一起變好了。

  寧墨被她迫得無奈,強壓心慌意亂,垂下眼瞼,長睫掩去眼裡的無措,微湊上前,將那口菜餚含入口中,滿口菜香,更多的卻是她的芳香。

  無憂挑眉,將筷子含入口中,吮去上面殘汁。

  寧墨的臉越加紅得透熟,不敢抬眼看她。

  無憂瞪著他嚥下菜餚,又夾了別的菜餚塞入他口中。

  寧墨不自在地手腳不知放在何處,明知她是為了小報復,心間仍絲絲的甜。

  無憂將所有菜餚包括湯羹,米飯都全灌了他一遍,相信要中迷藥,他也難逃,滿意地退坐回去,倒了杯茶,捧在手中,瞅著他慢慢地飲,等著他藥性發作。

  寧墨抬手拭去嘴角菜汁,輕咳一聲,強掩此時的尷尬,「飯菜裡沒有迷藥。」

  無憂怔了一下,嘴角的笑快速消失,看向手中的茶,臉色微變,撲上前,也不理他願不願意,將杯中剩下的茶水盡數灌到他口中。

  在府中時,還裝裝端莊,現在沒了那假身份約束,自不再理會什麼禮數,又在氣惱之中簡直可以『野蠻』二字形容。

  寧墨知她惱自己迷了她這許多天,任由她胡來,等茶水下肚,才道:「茶中也沒迷藥。」

  無憂又是一怔,飛快轉身,看過車廂中角角落落,確實沒發現焚香,又去翻他衣袖,難道他也學會了像了了一樣用毒?

  寧墨看著如熱鍋上的螞蟻的她,終於崩不住臉,和聲道:「飯菜和茶中確實都沒有迷藥,但用過這些飯菜,再喝那茶,便會起反應……如果你不喝那茶,今天是不用再睡的。」

  無憂手一抖,手中茶杯跌到桌邊,他是吃準了她有吃完飯喝茶的習慣……

  晃了晃頭,果然有睏意襲來,怨念地喚道:「寧墨……」

  繼而一想,不對……他也同樣吃了飯菜,喝了茶水,卻半點沒有睡意,上前揪了他的袖角,「你故意胡說來氣我的,是吧。」

  「自然不哄你。」寧墨看著她紅潤的面龐,心裡一陣欣慰。

  「可是……可是你明明也……」無憂揉了揉越來越沉重的頭,向前撲倒,再也睜不開眼。

  寧墨將她接住,低聲道:「我不怕迷藥。」

  無憂一聲哀怨地呻吟,意識開始模糊,在他耳邊最後一聲呢喃,「寧墨,你才是天下最大的壞蛋。」 說完,沉沉睡去。

  她柔軟的身子伏在他胸前,寧墨感覺到她的呼吸輕拂在頸邊,酥酥地癢,如同他心裡剪不斷,拋不去的情絲。痛苦卻又幸福。

  他慢慢收緊手臂,將她攬緊,側臉過來,唇貼上她微冷的額頭,輕輕摩挲了幾下,慢慢滑向她的眼,再順著她挺秀的鼻樑,落在她微撅著的小嘴上。

  「壞蛋就壞蛋吧,只要你能活著就好。」

  平兒輕揭車簾,看見寧墨正緊擁吻著無憂,怔了一下,忙落下簾子退了出去,輕咳了一聲。

  寧墨驚醒,俊臉緋紅,將無憂輕輕放落下去,為她蓋好被子,「什麼事?」

  「紇公子在前停下了,好像是在沐浴更衣。」平兒在簾外壓低聲音。

  寧墨揭了窗簾,果然見前方圍了幔布,幔頂搭了一襲不凡的白袍,葉兒在幔外捧著皂角軟巾服侍等候,鳳止卻靠立在一旁把玩扇子。

  鳳止見寧墨的馬車到了近前,便躍身上車,「請我喝杯茶。」也不管寧墨答不答應,自己撩起車簾,視線徑直落在無憂熟睡的面龐上,有些失望。

  寧墨眉頭微蹙,沉著臉,沒有好口氣,冷道:「不方便。平兒,送客。」

  「看樣子,確實不方便。既然如此,這茶下次再喝。」 鳳止揚眉,不等他發火動手丟他下車,自覺躍下車。

  寧墨薄唇抿緊,俊美的面龐上罩了薄冰。

  鳳止回到不凡的車裡,不凡正端了杯清茶慢飲。

  不凡見他回來,另斟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她又在睡嗎。」語氣平和。

  鳳止抽了一邊嘴角,將茶一飲而盡,「看樣子,寧墨是故意與你作對。」

  「這才是他。」不凡沒有意外,他固然有百樣心機,寧墨又何嘗不是心細如髮,揭簾對外面的清兒道:「可以走了。」

  清兒下車,一邊收拾幔布,一邊道:「葉兒姑娘,我家公子說不想洗了,可以走了。」

  葉兒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另一輛馬車,臉上沒有任何怨色。

  長寧看著葉兒坐下,一擰秀眉,「睿親王不洗了?」

  「嗯。」葉兒將皂角放好,正襟坐下,「或許是身子不舒服,又不想動彈了。」

  長寧瞅了她兩眼,他們還沒成親,便要她捧巾服侍,本不合禮,但如果服侍了他沐浴,二人的名分也就訂下了,偏偏言弟又反悔了。

  這樣來來去去的,倒像是在戲弄她,葉兒居然絲毫不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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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6:23
388 千千有鬼

  葉兒忍得氣,能與言弟周旋是好事,但長寧又不禁有些擔憂,這丫頭太有心機,一旦真的得了寵,怕是難以駕馭。

  鳳止縮回挑著窗簾的扇柄,「這女人不簡單,你就不怕她起疑心?」

  「起了疑心,又如何?」不凡輕吹茶葉,漫不經心。

  鳳止『咦』了一聲,向他看去。

  他是太過自負,還是當真無所謂?與不凡鬥了十幾年,自認對他還算瞭解,可是這次,真的看不透他了。完全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到底想要什麼?」

  「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不凡輕品了口剛沏的新茶,「還是北齊的茶香。」

  鳳止『哧』地一聲,信他?母豬都能上樹,「我想要的,固然勢在必行,可你能得到什麼?」

  「到時你便知道。」不凡細看手中青花瓷,有些事必須在開心和了了到來之前辦好。

  鳳止瞅了不凡一陣,實在想不出他圖的什麼,半瞇了丹鳳眼,「不過照現在的情形,你的計劃怕是要泡湯。」

  不凡不以為然,「他還能讓她睡一輩子不成?」

  鳳止越發的看不透他,微微向前傾身,更近的審視他,然怎麼看,他那張臉都是從容淡雅,看不出半點眉頭,「你對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如果真心,如何能捨得這麼傷她?如果不真心,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捨了就捨了,又何必如此麻煩?他不懂。

  「你說呢?」不凡反問。

  「不知。」鳳止雖然自己不曾與人交出過真心,但長年滾在風月中,情情愛愛看得不少,自認將男女之情看得通透,但到了他這裡,卻行不通了。

  不凡微微笑,凝看著指間慢慢轉動著的青花瓷杯,「無情之人,自是不能懂。」

  鳳止眼角斜飛,似知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當真無情的人,不知是誰。

  ※※※※※

  無憂睡生夢死的又過了半個月。

  一日轉醒,鼻息間儘是新鮮的青竹香。剛剛睜眼,便被人一把抱住,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千千?」無憂扯開緊纏在自己脖子上的兩條纖細手臂,將她拉開些距離,果然是熟悉的小圓臉,永遠不變的包子頭。

  千千滿手的眼淚就往無憂臉上摸,「他沒騙我,你果然活著。」

  「他?洪凌?」無憂歪頭,往她身後望去。

  千千點了點頭,「洪凌說帶我來見你。」隨著無憂的視線往身後望了一眼,道:「你不用找了,他不想見你,沒有進村,今晚宿在村外的林子裡。」

  無憂環視四周,竹牆,竹窗,所有傢俱都是由竹子製成。青幽的竹子,還散發著陣陣清香。

  身上被的被褥卻是全新的,「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南朝的京城城效西村-吳家村。」

  無憂收回視線,原來是到了地方,「寧墨呢?」

  「進京辦事去了,說今晚不會回來。」

  無憂神色一黯,他進京自是去給不凡治傷,「你的房間有沒有安置好?」

  「寧公子只讓我見見你,明天就得離開,說要等風聲過了,才能和你一起。」 千千有些洩氣。

  「那你要去哪裡?」無憂認同寧墨的意思,她們這些人現在聚在一起,目標太大,很容易暴露。

  「洪凌帶的人馬會秘密駐紮,紇公子讓我暫時幫洪凌打點些雜事。」 千千一掃愁容,眉飛色舞,「說是進出採辦也暫時歸我管著,以後不用愁沒銀子向你買東西……」

  抬手抹了把口水,「寧公子……寧公子的那個怎麼樣?惜公子、紇公子……只要是公子們的,我照單全收,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無憂翻了個白眼,狗改不了吃屎,抬手做了個切的動作,「你敢私落軍銀,小心……」

  千千兩眼望天,「我不落軍銀,但商家為了拉住這麼大的買家,哪能不給我些好處。」

  無憂哭笑不得,伸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一本正經道:「你被人砍頭的時候,千萬別說認得我,我可不能被你白白拖累了。」

  千千撇嘴,「那我掙的銀子,你用不用?」

  無憂愣都不打一下,馬上接口,「當然用。」

  千千不服,「錢,你就要用,出了事,你就不擔待,哪有這個道理?」

  無憂理所當然地一點頭,「自然有。」

  千千:「……」

  千千無語望了她一陣,無憂只是施施然地托腮任她看,等她看夠了,才問:「洪凌為何不願見我?」

  「不知呢。」千千神色有些不自在。

  如果千千說是因為不凡倒也罷了,偏偏她說不知,無憂反而覺得蹊蹺,「他在哪個林子裡?」

  「村口出去,東邊的桂花林。」千千一雙眼在無憂身上亂轉,無憂跟寧墨一路同行,同車同睡,如果說她連寧墨的身子一眼沒看見,打死也不相信。

  無憂見屋裡桌上放著四屋的六角食盒,料倒是寧墨為她備下的飯菜,跳下床,擰了食盒就走。

  「還是不見的好。」千千隨她站起,絞著衣角。

  無憂回頭,「為什麼?」

  千千擠了個笑臉,「也沒什麼。」

  她越是這樣,無憂越是覺得不對勁,「你有事瞞我。」

  「沒……當然沒有。」千千雙手亂搖。

  無憂向她欺近一步,意味深長地笑道:「難道你跟他這一路行來……發生了什麼,所以他才不好意思來見我?」

  千千驚愕地睜大眼,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你怎麼會有這想法,我才不會跟那頭鷹……那個木頭人扯上什麼關係。」

  無憂越加覺得千千有古怪,追問,「那他為什麼不願見我?」

  千千別臉嘀咕,「我哪知道。」

  無憂翻看著食盒,裡面的飯菜足夠兩三個人食用,「那我自己去問他,你去不去?」

  千千一屁股坐回竹榻,「不去。」

  無憂細看千千神色,更認定千千和洪凌之間有什麼事瞞著她。

  這世上除了『常樂府』裡的那幾個男人,讓無憂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千千,如果千千能有個好歸宿,也算是了一樁心願,而洪凌雖然話少些,但穩重踏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如果他能照顧千千,她也可以放心了。

  出了門,無憂發現是依著山腳竹林新搭的小院,有四五間房子,都是由竹子搭成,竹籬竹牆,竹桌竹凳,雖然簡樸,卻十分別緻。

  確實是寧墨的作風,他極愛乾淨,雖是小住,卻也自己搭建屋所,卻又處處簡斂,半點不奢華。

  她住在了西屋,隔壁兩間都閉著門,東屋正掌上燈,傳來女子的輕咳聲,應該是雲娘和綠鄂住著。

  平兒從西屋角屋開門出來,「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

  「去村口桂花林見個朋友。」平兒是寧墨的親信,而洪凌送了千千過來,平兒不會不知道。

  果然平兒點了點頭道:「姑娘只消沿著這條石子路出了村口,往前第二個路口,轉左見著一塊青松石,他就在那塊石頭東邊的林子裡。」

  村子不大,極好認路,無憂照著平兒所說,果然見著那塊青松石,還在村口的酒坊裡買了兩罈老酒。

  入了林子不遠,就看見火光閃動,照著火光方向走去,便見洪凌手枕在腦後,靠坐在一株大樹桿上,見她走近,斜眼瞥來,絲毫不覺得意外,「我知道你會來。」

  無憂上前,放下酒罈酒碗,打開食盒,「既然知道我會來,為什麼不直接去見我?」

  洪凌垂眼不答,不等她吩咐,自行提了個酒罈過去,拍開泥封,倒了大半碗酒,一飲而盡,「既然你會來,何必多此一舉。」

  無憂見慣了他的不冷不熱,不以為然,幫他重新倒上酒,遞了碗筷給他,「不回北齊了嗎。」

  洪凌不接碗筷,只是喝酒,抬眼起來,「他在哪兒,我跟到哪兒,至於回不回北齊,要看他。」

  無憂當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心裡一陣酸楚,「他會攻婉城嗎。」

  「不知。」他將另一隻空碗放到無憂面前,「來點嗎。」

  無憂平時並不喝酒,這時突然間竟想好好喝一回,點了點頭。

  洪凌不再說話,倒滿兩碗酒,自己端了一碗,不避不忌地直視著無憂,在另一碗上碰了一碰,抬手又是一飲而盡。

  無憂不知是受他的感染,還是這些日子實在壓抑得難受,也端起酒碗,毫不猶豫地仰頭喝盡。

  酒只是尋常的老白乾,很烈,火辣辣地從喉嚨直燒下肚子。雖然不能解愁,卻也覺得暢快。

  她一手抹著嘴角滲出的酒汁,一手將碗伸到洪凌面前要酒,「再來。」

  洪凌見過她喝酒,酒量很淺,如果不是心中苦極悶極,哪能這麼灌酒,心中隱隱作痛,也不言語,默默給她斟滿,而他自己的碗反而不斟了,拿著酒罈與她的一碰,看著無憂捧了酒碗仍是一口氣喝乾。神色黯了下去,提著酒罈仰脖,就著壇口喝下幾大口。

  無憂本來有滿肚子的話想問他,這時卻什麼話也不想說,眼裡只有酒,與他一個碗,一個酒罈的喝開了。

  一罈酒喝完,二人竟沒再說一句話,而身邊飯菜也是沒動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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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無法下手

  洪凌拍開第二罈酒,看著醉意盈然的她,「還要嗎。」

  無憂一點頭,又伸了碗過來。

  他一邊斟酒,一邊問,「你不怕醉在這裡?」

  無憂笑笑,酒意上來,熏紅了臉,水眸迷離,艷如羞花,「我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可怕?」

  她聽似隨意的一語,化在風中卻是悵然輾轉,洪凌心臟也是陡然一痛,人間不過數載便讓她頹傷成這般模樣。倒酒的手微微一頓,更快的將她的酒斟滿,提著酒罈與她一碰,不再等她,自己先喝下兩口酒,胸中團了一團化不去煩悶。

  無憂酒意上湧,半瞇著眼,手肘壓了洪凌肩膀,笑道:「你真好命,不管世事怎麼變,都有人可以跟隨,知道去哪裡,知道該做什麼,不會迷失……真好……」

  他手壓了腿邊酒罈口,側臉看她。

  她醉態憨然,壓在他肩膀上的手托著額頭,傻傻地笑。這樣的她,沒了偽裝,反倒真實了許多,如同多年前的她。

  無憂又笑,自言自語道:「我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認,夫君也成了人家的。天大地大,我卻不知能去哪裡,又該做什麼,不知活著圖個什麼。」

  「不是還有寧公子照看你?」 他驀然開口。

  無憂默了一陣,喝乾碗中酒,仰頭看著天上明月,笑了,那笑卻讓人更加心痛,「他對我極好,但我害怕和他一起。他對我越好,我越害怕。」

  「害怕?」洪凌愣了,寧墨性情固然冷漠,但與他親近的人都知道,其實他才是最可靠的人。

  「嗯,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就連我的命都是靠著他來維持。人要知恩圖報,但我卻把他給忘了,把自己的恩人忘了,忘得一乾二淨,一點不剩。

  我想過以後用對他好來還這份債,可是我心裡卻裝著別人,他跟那個人還特別的像。看見他,我就會想起那個人。和他一起,那不是對他好,是在傷害他。

  可是……我做不到拋開那個人,做不到看見他不想那個人。每看他一眼,便多一分愧疚……我這麼活著,真是害人害己……真不知活著幹嘛。」

  洪凌從來沒聽她說過這麼多話,從來沒聽她這樣不掩飾自己的內心所想。這時才知道把她任性刁蠻的外表撕去,柔弱成這樣。

  他想伸開手臂,把她擁進懷裡,對她說,「不如跟我走,去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直到忘掉所有一切。」

  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半晌,幽幽開口:「既然如此,何不死了的好?」

  「死啊?」無憂笑了,「死沒什麼可怕,可是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嗎?他神色沉了沉,猛地抓起酒罈,倒滿她的酒碗,仰頭灌酒。

  不甘心,又有何用?不過是累己累人……

  無憂越來越醉,而他卻越喝越清醒。

  轉眼壇中酒已是見底,他將空壇擲開,酒罈砸在一邊石塊上,於黑夜中『砰』地一聲,傳出老遠。

  無憂已經醉得搖搖晃晃,不大坐得住,聽見聲響,睜開熏熏醉眼,「沒了嗎。」

  「沒了。」洪凌的視線不離她的臉,眸子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難以辨認。

  「沒了,那我回去了。」無憂晃著起身,揉了揉沉沉的額頭,想不起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剛邁出一步,便向前跌倒。

  他抓住她纖細的手臂,無憂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的轉了方向,跌撞向他的胸膛。洪凌下意識地往後避讓。

  拉扯中,無憂只覺得天旋地轉,任著最後一絲理智想站穩,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向身後火堆仰跌下去。

  他陡然一驚,忙攬了她的腰,將她拽回。

  無憂重新跌進他懷中,如絲的長髮散開,襯得她微白的面龐越加嬌嫩如蘭。

  他僵著身子不敢動彈,低頭看著胸前美如清蓮的小臉。珀色的眸子閃爍不定,殺氣中糾纏著一抹隱忍的痛楚。

  半晌,慢慢抬起手來,卡在她雪白的頸項上,只要殺了她,一切就可以結束。

  眼裡痛楚瞬間加深,手上微微用力,指腹觸碰到她細滑冰冷的肌膚。

  她身子纖細嬌小,胸口不住起伏,柔弱得如同一掐就能斷去。

  只要一用力,就能斷去她的一縷香魂,所有人的痛苦在這一世,都會隨之結束。

  他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早已經決定的事,卻遲疑不定,許久,才一狠心,收緊五指。

  一滴淚在她眼角慢慢滲出,在火光下閃爍,繼而順著她的蒼白的面龐滑下,沒入耳際,只留下一道濕痕。

  他心裡一陣揪痛,卡在她喉間的大手,慢慢鬆開,移到她眼角,輕輕拭去那道淚痕。

  夜風吹過,指上一陣清涼,那涼卻順著手指浸入,牽動他深埋在內心深處的一縷不容人碰觸的情愫,痛得渾身一抽。

  他長歎了口氣,將她打橫抱起,往村中走去。

  寧墨未歸,千千也不知去了哪裡,平兒已經睡下。他遲疑片刻,推開她的房門,邁了進去,將她輕輕放上竹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怕自己把持不住,將她強行帶走,轉身大步離開。

  出了村口,突然停下,冷道:「出來。」

  千千從陰影中走出,「我說過,你殺不了她。」

  「我只是不想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等她酒醒了再說。」洪凌目視前方,不看千千,面上剛毅的線條崩得更緊,垂在身側手的手握成拳。

  「她酒醒了,你也不會忍心下手。」千千笑著走到他面前,「因為你愛上了你的主母,愛了一千年。就算她拔了你的羽毛,折了你的翅膀,你惱歸惱,卻仍然愛她。」

  洪凌一個激靈,驚得後退一步,審視著面前圓呼呼,嬌憨可人的小臉,「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清楚。」千千笑嘻嘻地瞅著他。

  「一派胡言。」洪凌板著臉,從她身邊繞過。

  「我真的是胡說嗎?戰……鷹……」她故意加重『戰鷹』二字的語調。

  洪凌身子一僵,飛快轉身,怒瞪著她,「三包,你居然敢不服鎖魂丹,帶著記憶下凡。」

  「我是被貶下凡的,不過服鎖魂丹的時候,手抖了一下,丹藥不知滑去了哪裡。」 千千圍著洪凌轉了一圈,「可是你呢?戰鷹……」她拖長聲調,「如果上頭知道,有人自封仙術,直接用仙體下凡追隨主人的魂魄,會如何?」

  洪凌寒著臉哼了一聲,「與你無關。」

  「當然無關。」千千笑拍了拍手,「可惜你雖然知道將要發生的事,卻無力阻止。」

  「你敢開天眼,不想活了?」洪凌臉色微變。

  千千扁嘴,「你敢私自下凡,我為何不敢開天眼?」

  洪凌突然欺上一步,出奇不意地擒了她的手腕,「你看到什麼?」

  千千道:「我看到你竊視天機,得知先生一旦犯了逆天之罪,便治他九日之刑。三界無人不知上天有九子,也就是九個太陽。當年九子鬥氣,害得民不聊生,先生為了活命,也為了九子不再禍害人間百姓,傷了八子,只留一子。

  那八子養了三萬年才得以復原,對先生恨之入骨。而另一子,本來可以九天才當一次班,卻變成日日當值,無一日休息,也是怨氣沖天,恨不得生劈了先生。如果當真執九日之刑,那個九個太陽豈能不敝足了勁折磨先生?真到那天,足以將先生焚烤得灰飛煙滅。」

  「你可知開天眼,竊視天機,是什麼罪?」他的眸子冷而寒。

  千千迎視著他的眼,不避不讓,「連你這麼一頭鷹都不怕死,我為何要怕?」

  洪凌瞪了她半晌,驀然將她放開,「你為了他竟可以做到這步,可惜他什麼也給不了你。」

  「我的命是先生給的,我不奢求什麼。」千千揉著被他抓痛的手臂。

  「如果你奢求什麼,只不過是癡心妄想。」他說完,轉身就走。

  千千從不曾奢望什麼,但被他一說,心頭仍是一痛,在他身後揚聲道:「難道你不是癡心妄想?」

  洪凌不理她,走自己路。

  千千跟在他身後,又道:「你隨你的主人出征,在戰場與小天女相遇,便喜歡上她,可惜你很快知道,她就是你的主人一直要找的人,便把這情深藏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可惜,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的天眼。」

  「一派胡言。」

  「是嗎?小天女把對先生的氣撒在你身上,拔你的翎毛,折你的翅膀,將你釘在九重山頂,風吹雨淋七天七夜。以你的本事,只消輕輕一扇便能阻止,可是她必被你所傷。你寧肯忍著她傷你,也不肯還手,令她遭受反噬,受到損傷。如果你不是對她存著心念,又是何道理?」

  「我不想主人為難。」他低吼。

  「就算那是你不想先生為難,那現在呢,明明知道只要殺了她,就能讓你的主人免去逆天之罪,避免灰飛煙滅。明知她死了,只不過是一次輪迴,你卻為何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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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狗屁不是的小天女

  洪凌猛地轉身,怒道:「你既然知道這些,又這麼為先生著想,為何不殺了她?」

  「殺了她又如何?結束的不過是這一世,這一世結束了,那下一世,再下一世,又會如何?」

  「起碼他這一世不會犯下逆天之罪。」

  「是,他這一世不犯,那難保下一世,下下世不犯。」

  「我顧不了這麼多,保一世算一世。」

  「是,你可以一世一世的尋到他,然後守在主人的身邊。可我不能,我只有這一世,這一世沒了,我不知還能不能再看見他。不到最後,我不會放棄。」

  洪凌冷哼,「不過是一個小小散仙,想逆天而行,不過是不自量力。」

  千千不惱,笑道:「戰神鼎鼎大名的座前戰鷹確實是威震一方,不過,你不是同樣下不了手?結果都是一樣,和我這自不量力的又有何區別?」

  「我說了,明人不想做暗事,她清醒的時候,我不會手軟。」洪凌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真的嗎?那我應去告訴她,你要殺她。明天,我陪著她等你來,我會看著你親手殺她。」千千轉身回走。

  洪凌搶上,一把將她拉住,俊目裡是無法掩飾的痛楚和糾結,「別去。」

  「承認了,是嗎?」千千輕眨了眨眼。

  「不要告訴任何人。」洪凌握住她手臂的手,緊得捏痛了她,「就算你回去後,因竊視天機,被支離魂魄,我也會分魂與你,保你性命。」

  千千微微怔了一下,以前一直以為他獵戶自大,目中無人。不想,他竟能為小天女,做到這步,心中一陣恍惚,又笑了起來,「這算交易?」

  「是。」他握拳的手,緊了又緊,「不要讓我主人知道。」

  「就為了,你可以站在遠處,悄悄地看著她?」千千笑著戲謔。

  「你難道不是如此?」他是戰神的戰鷹,喜歡棲身在院中的高樹上,站得高,望得遠,千千在院外的徘徊,他哪能看不見?

  千千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摔開他的手,轉身就走,這是她心底的秘密,不容任何人觸碰的秘密。

  洪凌望著千千跑遠的身影,慢慢擰緊了濃眉,「不知死活的小丫頭。」

  罵歸罵,對這個毫不起眼,在他看來,又蠢笨得可以的小丫頭生出一分賞識。

  千千回到竹屋,見無憂人事不知地醉睡在竹榻上,雪蛋咬著她的衣裳正用力拉拽,玩得不亦樂乎。

  她抱起雪蛋,雪蛋仍不肯放口。千千輕撩它的嘴角,在它張嘴來她手指之際,將無憂的衣裳搶救出來。

  雪蛋嘴中少了東西,知道上當,飛快張口,又將無憂的頭髮咬在口中,打死不放,而無憂卻仍睡得爛熟,渾然不知。

  千千想到戰神將會被九日暴曬,散飛魄散,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又急又痛,而她卻還能睡得跟頭豬一樣。

  越想越難過,越看越氣。在無憂手臂上擰了一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一邊抹著眼淚鼻涕,一邊低聲抱怨。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解開封印,封印不解,你狗屁都不是。可是封印再不解,先生就要被曬成灰了。如果先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我就……」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散仙,而無憂是小天女,她的能力不及無憂一根手指頭,如果先生沒了,她就算恨死了她,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越想越委屈,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不管怎麼樣,我反正是不會放過你的。」

  夜裡很靜,她的聲音驚動隔壁。

  平兒和他的母親起身過來,在門口叫道:「千千姑娘,出了什麼事?」

  千千忙堵了嘴,吸了吸鼻子道:「我家姑娘發酒瘋,打我呢。」

  平兒怔了一下,和母親對視了一眼,人家主僕間的事,他們就不好參與,回頭見寧墨從外面回來,忙迎了上去,「公子回來了。」

  千千趕緊把鼻涕眼淚抹了,起身開門。

  寧墨在院外便聽見千千的哭嚎,千千跟平兒的對話,他也是聽見了的。

  無憂雖然處處跟他過不去,但對別人卻是極好的,更不會隨意打人。知道是千千胡亂編排掩飾什麼。

  一來他本不愛說話,二來見千千眼眶紅紅,確實像是受了委屈,更不多問,到了無憂門口,還沒進門,便聞到一股的酒味。

  來到竹榻邊,輕把無憂手脈。

  千千已經恢復冷靜,蹭到他身邊,心虛道:「她去見洪凌,我……我沒想到她會喝這麼多酒……」

  「沒關係,你也累了,休息吧。」寧墨將無憂的手放入被中,回頭吩咐跟在身後的雲娘:「去熬些醒酒湯。」

  雲娘忙小跑著去了。

  千千睜大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不怪我?」

  「她自己不愛惜自己,怪得了誰?」寧墨輕抿了薄唇,眸子深且沉,她凡事悶在心裡,總有一天會憋出事來,偶爾發洩,反倒是好。

  到了門邊才停下,「一會兒雲娘送來醒酒湯,你服侍她喝下。」

  千千老實點頭,追了兩步,「公子。」

  「還有事?」寧墨對這個丫頭倒是溫和。

  「紇公子……」

  「沒有紇公子。」寧墨將她的話打斷。

  這一夜,千千心裡太亂,這才發現自己失言,南朝不會有紇不凡,只有睿親王紇于不凡,「他……他怎麼樣?」

  「死不了,不過想傷好,還得不短的日子。」寧墨摸了摸大妞的頭,出門而去。

  千千噓了口氣,不死就好。

  ※※※※※

  寧墨和無憂在吳家村居住下來,綠鄂仍是癡癡傻傻。綠鄂癡傻的時候,誰也不理,除了瞧見寧墨時,目光永遠黏在他身上,倒也不給人添麻煩。

  寧墨對她卻是視若無睹,只是在食用上,卻從來不虧她。而雲娘對綠鄂的服侍也是盡心盡力。

  無憂弄不明白綠鄂得的什麼病,問寧墨,寧墨徑直說不必她理會。

  她私下給綠鄂把過脈,以她的那點醫術,卻看不出是什麼病,又見寧墨雖然不搭理綠鄂,但每日湯藥,無論多貴的藥材,從來不心疼,該給她服用的,一點不少,也就認為綠鄂當真是得了什麼奇病怪癥,難以醫治。

  寧墨和無憂帶著平兒母子,主僕四人加個綠鄂,就算沒有長寧不時送來的重金酬勞,也不愁吃用,但村中人聽說寧墨是大夫,治的是睿親王。家中有重病患者,或者不治之症的村民,壯著膽子前來求醫。

  寧墨雖然喜靜,又不愛多事,但對前來的患者卻是有求必應。沒有多久,他的名聲便被傳揚開去。上門求醫的人越來越多。原本輕閑的日子變得忙碌。

  無憂雖然沒什麼生活目標,但不凡的傷一日沒能痊癒,她一日不能離開。寧墨忙,她也不好閑著,只得挽了袖子在一旁幫忙。這一忙起來,去想不凡的時間也就少了,日子反倒不那麼難過。

  不過吳家村緊依著京城,京裡任何風吹草動,都一絲不漏得傳到吳家村。來往的患者多,閑聊的人也多,關於不凡的種種消息,便一個不漏的全灌進無憂耳中。聽得她一陣憂,一陣痛。

  不論好壞消息,寧墨一律不加阻攔,任她聽。要忘記一個人,靠禁,是禁不住的,唯有淡。現在聽著雖然痛苦,但聽得多了,漸漸就會麻木,時日長了,也就會淡去。

  南皇親封睿親王,下詔太子和睿親王共同參政,三年後,誰得民心,傳位給誰,扶持太子的新臣頓時亂了方寸;長寧一方卻沒有任何舉動,睿親王更是淡如止水,不論不爭,反而極得人心。

  無憂聽到這消息時,苦笑了笑,他最終還是走了上皇權路。

  這日,她採藥回來,剛到門口,聽裡診堂有人道:「皇上終於給睿親王賜婚了,真是丞相的第二個女兒葉兒小姐。」

  無憂怔在了門外,握著藥簍的手,緊得發白。

  「睿親王答應了?」

  「丞相與長寧公主聯手,在朝中勢力,無人能比;那葉兒小姐,又是京裡出了名的美人。丞相對這個女兒極為寵愛,太子是想死了得葉兒,可惜他早有太子妃,丞相不肯把葉兒給他為妾,這回二話不說,給了睿親王為妃,擺明了是站在睿親王這邊,一旦睿親王為帝,葉兒就是皇后,這往後的日子定是全力扶持。睿親王既得丞相撐腰,又得美人,一箭雙鵰的好事,能不答應嗎?據說大婚定在明年開春。」

  無憂手中醫簍『啪』地一聲跌落在地,草藥撒了一地,心裡一片冰冷。這不是她所熟悉的子言……子言不是名利是圖的人。

  正在開方子的寧墨抬起眼瞼,淡淡地瞅了她一眼,等目光重落回手下紙墨時,嗓聲淡淡響起,「平兒,茶涼了,換一換。」

  平兒正忙得一頭汗,丟了藥包跑過來,那茶還是他早上沏的,今天病患多,寧墨從頭到尾就沒顧得上喝一口,這時聽他突然叫換,趕緊捧了茶。

  轉身看見怔杵在門口的無憂,招呼道:「姑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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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 心狠莫過於婦人

  無憂這才醒神,忙收斂心思,嗯了一聲,蹲下身拾起打撒的草藥,不再進屋,獨自去到院中一角,一樣一樣的將簍中草藥分晾開來。

  草藥沒分幾樣,便握著一束草藥怔怔出神。

  她離開他,是想他娶興寧,順天而行,太太平平的過完這一世。

  他現在卻捨興寧於一邊,別娶別的女人,固然可以理解為,他是為了報仇復國,但只要棄了興寧,終是逆天,百年後仍是逃不過逆天的懲罰,這不是她想要的。

  雖然現在是他放棄了她,但她也不能容他走上不歸路。

  寧墨握著的筆停了下來,微微一頓,擱回筆架,「平兒,今天就到此為止,收拾東西隨我進京。」

  平兒剛把沏來的茶放桌上,沒見寧墨喝上一口,又要出去。

  但寧墨的性子,向來說一不二,忙打發了前來就診的患者,背了藥箱推著寧墨出門。

  ※※※※※

  睿王府門前門庭若市。前來賀喜巴結的人來來往往。所有人都由府中管家接著,身為主人的不凡卻不見蹤影。

  無憂自到了南朝,為了不招人眼目,一身布衣,與門里門外的錦衣華服格格不入。但她相貌極美,來往之人都向她觀望指點。要想從這正門進去,怕是還沒見到不凡,便已經招來是非。

  無憂見有家人打扮的人向她走來,忙低頭走開。尋了個小麵攤,吃了碗麵疙瘩,又在附近小巷子口,遠遠的望著睿王府,直等到天黑,才摸到一處僻靜處,翻牆而入。

  王府很大,無憂對府中道路不熟悉,撿著人少的僻靜小道摸索,偏偏就這麼沒費多大力氣,把他給找到了,順利得無憂都無法相信。

  她不知道,有人在她到來的時候,提前調開守衛,讓她順利進到了睿王的寢院。只以為是前頭賓客如潮,為了保證府中次序和安全,守衛都調到了前頭,這後方才疏於防守。

  不凡一個人坐在院中石桌前自斟自飲,桌上已經東倒西歪地擺了好幾個酒壺。仍然是隨意的月白衣闊袍,頭頂髮髻束著一條二指寬的月白緞帶,乾淨而樸素,與在『常樂府』時並沒有不同。

  無憂胸間微哽,彷彿初進『常樂府』,那個白衣少年分柳而來,拉過她的手,拔了她指上樹刺,放入口中,吮去指上血滴,看著她微微一笑,那麼溫柔,那麼的溫柔,如夜色中散下的月華。

  此時院中梨花開得正好,風吹得繁花四散,幾瓣雪白的花瓣落在手中持著的杯口,晃了幾晃翻入杯中。

  他靜靜瞧了一陣,仰頭連著花瓣一同飲去,幾分蕭傷,幾分寂落,與遠處隱隱傳來的喧聲鬧語格格不入,更顯孤涼。

  無憂從不曾見過這樣的他,心中隱隱地痛,有些恍惚,等他倒空了手中酒壺,喚人送酒,才如夢初醒,他不能飲酒。正欲上前,花蔭後傳來一陣環珮珠響。

  無憂向前的步子生生停住,突然見不凡朝這邊望來,忙縮身樹後。不凡一望之後,便將視線錯開,她不知他是否看見了她。

  葉兒持了壺酒款款走來,心臟像被一手突然握住,狠狠地揉捏。早該料到她會在這裡,但猛然看見,仍是無措。

  帶著一份奢想,望向不凡,希望能看見他冷落葉兒,還是那個不為皇權屈身的子言。

  葉兒走到不凡身邊停下,垂著眼慢慢將他的灑杯斟滿,柔聲道:「王爺,你已經喝了很多了。」

  不凡抬眼,幾分醉意,幾分迷離,「知道我喝了不少,為何還斟?」

  葉兒在他身邊坐下,「因為葉兒知道王爺心裡不快活,葉兒顧然心疼王爺的身體,卻不想王爺將不開心的事窩在心裡。」

  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端了起來,衣袖滑下,露出腕間雪白肌膚,白手玉杯,煞是誘人,「葉兒陪著王爺醉,只願王爺酒醒後,不再不快活。」

  無憂身上一陣發麻,為了利,虛情假意的奉承實在叫人噁心,不凡是何等睿智的一個人,如何能看不出真假,在他面前玩這些手段,實在多餘。

  不凡卻笑了,那笑是無憂熟悉的溫文,「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葉兒垂頭微微笑了一下,又再為他將酒斟滿,「無人教,全是葉兒對王爺的一片真心。」

  無憂緊盯著不凡手中酒杯,心念,不要再喝,不要再喝,你不能喝酒……

  不凡卻又是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無憂的心都涼了,他什麼都變了,獨不愛惜自己身子這點,一點沒變。

  葉兒還待倒酒,不凡手中酒杯跌落下去,手揉了揉額頭,迷離道:「再喝不得了。」

  說完晃著起身,返身往屋裡走,剛邁出一步,身體向前跌倒,葉兒忙奔上前,將他扶住,「王爺,妾身送您回房。」

  不凡側著頭,半瞇了醉眼看了她一陣,沒有推拒,由著她支撐了他的身體,蹣跚步上台階。

  他長得很高,葉兒扶著他十分吃力,在門口時,他身子一偏跌壓在門框的瞬間,回頭過來。

  無憂彷彿覺得那一瞬,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結。但想再看真些,他已經轉頭回去,被葉兒拉拽著邁進了門檻。

  無憂怔怔地看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又怔怔地看著窗上投影,葉兒將他扶上床,為他寬衣解帶,燭光搖曳中,又再怔怔地看著葉兒伏下身去……

  心裡一陣冰裂的輕響,冰裂成碎片,又寒又痛,身體無力地軟靠向身邊樹桿,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有液體濕了掌心,她分辨不出是指甲刺破的掌心,還是掌心壓裂了指甲,只感到鑽心的痛,這痛和心間的痛連成一片,竄成四腳百骸,痛得她抱著胳膊蹲縮下去。

  暖春的夜,卻刺骨般的冷,她單薄的身子輕輕地顫抖。到了這一步,她能去說什麼?

  以前說過,並不奢望能與他一起,只想遠遠看著他。可是這麼看著他,心卻好痛,好痛,如同將她整個人支離破碎,痛得無法忍受,哆著唇低聲呢喃,「子言,不該這樣……不該這樣……」

  她感覺呼吸困難,用力吸氣,然任她怎麼用力,都像是吸不進氣息,像是要窒息過去。明知道不該再留,腳卻像是被黏在了地上,怎麼也挪不動,只是怔怔地看著前頭窗欞上隨風晃動的光影。

  屋裡,葉兒脫衣上床,見不凡已經沉沉睡去,伸手推了推他,「王爺。」

  不凡酒醉中,不耐煩的蹙了蹙眉,翻身朝裡而睡。

  葉兒不甘心地湊向他,在他耳邊低喚,「王爺。」

  然任她怎麼喚,怎麼推,不凡就是不醒,呼吸反而越來越沉。

  葉兒瞥著不凡的背影,眉頭越擰越緊,雖然有皇上賜婚,但他卻沒有當場答應。在眾人看來,只道他是默認,她卻明白他是不答應,只是現在有傷在身,不能獨自成事,才使了這心眼。

  到時他站住了腳,便可以對這門婚事,一口否認,把她一腳踢開,他身邊還是那個心心念念的女人。

  長寧和她一樣心知肚明,長寧之所以不揭穿,就是隔岸觀望。表面跟她一條心,暗裡卻另揣著鬼心思。

  眼前男子如輕雲之蔽月,流風之回雪,除了殘腿的寧墨,她所見男子,在他面前皆如糞土。

  自打第一次見了他,此生就只想得他一人。以前以為仗著家中勢力,嫁他是必然之事,現在看來,要得他,只能靠自己。

  葉兒一雙眸子閃爍不定,他的性子難以揣摩,恐怕只有把生米煮成熟飯,才能將他套住。

  今晚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俯身上前,他卻不受力,趴俯下去,她就是想探手到他身下套弄於他,都無從下手。

  心裡懊惱,又從背後推了推他,「王爺,春宵一刻值千金。」

  結果對方連話都不答了,無論她如何拉拽,全無反應。

  她累得氣喘,如果這樣等他醒了,他們之間便什麼也沒發生過,今晚這機會算是白得了。

  眸子微微瞇起,閃過一抹狡光,下床往窗外張望一陣,確信無人,回到床上,脫去衣裳,又把不凡的中衣扯散,拔下頭上金釵,任一頭青絲散下。

  又將不凡搖了一陣,見他確實不得醒,不再遲疑,褪去褥褲,握著釵子竟往自己腿間探去。

  金釵沒入腿間,手禁不住發抖,回頭再看熟睡的不凡,一咬牙,握緊釵頭往深處絞去。

  刺裂的痛令她險些昏了過去,強行忍著,抽出釵子,釵子上繞著一縷鮮紅,劇痛中,腿間有血滲出染紅了衣裳被褥。

  她慘白著臉,拭去釵上血跡,再看不凡,後者仍睡得死沉,對她所做的一切,全然不知,鬆了口氣。

  看著身邊點點落紅,眼角閃過一抹滿意笑容,低道:「你是我的,除了我,誰也不能得到你。」

  她從小也是嬌養長大的,幾時受過這痛,得意歸得意,身下的痛扯得她腦袋發麻,再沒力氣折騰,在不凡身邊躺下。

  不凡這時卻翻身過來,然這時葉兒早痛得臉色發青,哪敢對他再作任何挑逗。這時反倒希望他一覺睡到人來,閉上眼心裡七上八下地等著接下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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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2 不擇手段

  無憂聽見屋裡女子痛苦的悶哼聲,心臟猛地一縮緊,腦中嗡嗡作響。徹底完了……

  正想轉身離開,突然覺得屋裡聲音有些異樣。雖然有女子痛苦的聲音,卻聽不見不凡的任何聲音。

  她與鬼面曾有數不清的抵死纏綿,知道他以不凡之身時溫文爾雅,到了那回事上,便如同變了一個人,有用不完的精力,生生把人折騰得不知是欲生,還是欲死。

  就算葉兒有意迎合,也不該如此安靜。不由有些生疑,猶豫片刻,看左右無人,就地一滾,閃身躍入窗下花蔭。仔細聆聽,屋裡什麼動靜也沒了。

  喝酒已經很容易讓他的心臟衰竭,酒後再做這劇烈運動……

  無憂對他固然惱怒,額頭上卻急出了一層細汗。抬頭見上方窗頁開著,起身退開來助跑幾步,往上一躍,攀上頭頂雕花橫樑,無聲地翻了上去。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中傳來長寧的聲音,「不是說他在這裡喝酒?」

  「剛才還在。」有下人回話。接著一群丫頭婆子擁著長寧出現在院門處,沿著石子路走來。

  無憂吃了一驚,忙縮身柱後,不敢亂動。

  長寧一行走到石桌前。

  婆子掃過桌上東倒西歪的酒壺,「睿親王怕是多喝了兩杯,睡下了。」

  長寧眉頭微擰,「清兒……清兒……」

  角屋房門打開,清兒慌慌張張一邊穿衣,一邊跑了出來,「公主,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親王呢?」長寧鬆了口氣,清兒在,他也不會走遠。

  「剛才還在這兒喝酒呢。」清兒往石桌旁瞟,「咦,人呢。」回頭望向關攏的房門,「怕是睡下了。」

  「他喝酒,你不服侍著,自個去睡覺?」長寧皺眉。

  「公子不要人陪,葉兒姑娘說她來照看著,讓我先去睡。」清兒搔了搔頭,「對了,葉兒姑娘呢?」

  「葉兒?」長寧臉色一變,直接轉頭看向不凡的寢屋房門,眸子一窄,閃過怒意。

  提了裙擺,大步向台階上趕來,一把將房門推開,直奔到裡間床前。

  無憂等樑下面的人盡數進了屋,才鬆了口氣,往裡望去。

  床上情景慘不忍睹。

  葉兒赤身裸體,手臂上絞著未褪完的衣裳,勉強遮去羞人部位,緊緊地貼在衣衫凌亂的不凡胸前,親密曖昧。

  落紅點點還召示著方才發生過的一切。

  無憂錯愕地看著床上緊依在一起的二人,刺心的痛,頭裡便想到這屋裡發生的事,這時親眼所見,仍是難以接受,身子一晃,險些昏過去,忙抓住房樑,才穩住身形,沒從樑上掉下去。

  這一動彈,身體換了方位,抬頭之際,覺得頭頂有些異樣,順著感覺望去,卻對上一雙神色複雜的眼。

  她如果不是及時忍著,差點叫出了聲。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

  洪凌屈著一條腿,慵懶地靠坐在寢屋裡,正對著床的主樑上,蹙眉睨著她。

  樑極粗,加上有闊大的帷幔半掩,他坐在上面,能將下面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而下頭卻看不見他。

  如果不是無憂爬上窗外廊樑,也不會發現他的存在。剛才床上的那場歡好,自然是從頭看到了尾。

  無憂臉上一紅,隨即想到,對方豈不是認為她也是觀摩了一場好春宮?

  她雖然並沒看見之前的情景,但總不嚷著說,我什麼也沒看見。尷尬在杵在那裡,臉上火辣辣的,忙將視線轉開,卻又落在了大床上,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丫頭們一陣急呼,「公主,公主。」將無憂從鬱痛中喚出,將碎了的心收拾起,強忍痛,向長寧看去。

  長寧捂著額頭,在丫頭的扶持下穩住身形,向著葉兒,臉黑如鍋底,這丫頭果然太多主意,難以駕馭。

  葉兒睜開疲備睡眼,看過床前一堆的人,暗暗竊喜,對上長寧的怒眼,仍嚇得一抖,一臉委屈,驚慌地攬了衣裳遮住赤裸的身體,往床頭縮,「我……」

  「怎麼回事?」長寧怒火沖天。

  「親……親王醉了……不許我離開……他……他……」葉兒聲如蚊咬,低聲嗚咽,一派受了侮辱的形容……

  葉兒是什麼樣的人,不凡又是怎麼樣的人,長寧哪能不知,眼前情形只能是葉兒借不凡醉了,乘機勾引,而斷然不會是不凡主動向她施暴。

  長寧冷哼一聲,「哦?」

  葉兒知道難騙過長寧,但這事到了這步,又無人看見,任長寧再懷疑,又有何用,心中不屑,面上卻哭得越加委屈傷心,「雖有皇上賜婚,但日子未到……這以後,叫我還怎麼見人,不如死了算了。」說完便要往床柱上撞。

  長寧冷眼看著,不加阻攔。

  那些婆子明知葉兒是做戲,卻也不敢不攔。叫公主的叫公主,叫姑娘的叫姑娘,一時間屋裡像煮沸了的熱鍋。

  無憂對不凡又氣又惱,卻又經不住生出一些同情,他千腸百轉,心有千竅,仍免不得要被這些女人算計。

  或許,他是故意被算計,相互利用罷了。淌水過河,想不濕鞋,實在太難。

  念頭剛過,心底深處莫名地驟然一痛,不對……

  他打理的常樂府把守森嚴,除非對府中極為熟悉,絕對不可能輕易來去。就是她初入府,也是仗著興寧的身份,連哄帶騙,才能在護院眼皮下來去。

  南皇被迫賜他與太子平起平坐,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比比皆是,想殺他的人絕不在話下。就算他到親王府不久,卻也絕無任人輕易來去,摸到他寢居的道理。

  無憂心裡一咯噔,他當真是故意的……故意引她前來,故意當著她喝酒,故意做給她看……是在告訴她,他絕不會如她所願,與興寧一起。

  望著榻上雙目緊閉的他,那張臉俊得晃眼,卻仍依稀是不凡的模樣。剎時間,無憂亂了方寸,心慌意亂,又驚又怕。

  不理不顧與他一起,他是魂飛魄散。她退避三尺,他仍是魂飛魄散。他是鐵了心在逼她……

  這時方知,他問她要不要,看他長得什麼樣子的時候,便沒再給她退路。心頭哽澀,要她如何是好?

  不凡在吵鬧中微皺了眉頭,緩緩睜眼,揉頭額角屈膝坐起,燭光照在他少血色的臉龐上,反倒添了一分紅潤。

  他微微抬頭,目光掠過身邊衣衫不整,爍爍發抖的葉兒,再看過床前面色鐵青的長寧。偏頭想了一下,突兀地輕聲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呢。」

  長寧想借葉兒攏住不凡,但前提是葉兒只能是她手中的棋子。

  一早就示意過葉兒誘惑不凡,但是皇上賜婚,不凡沒立刻答應,葉兒立刻做到這一步,其心機手段都不是尋常姑娘能比,這樣的人讓她感到不安。

  葉兒今晚的做法,顯現是想將生米煮成熟飯,這麼急功及利,自然是在試圖脫離她的掌控,自己上位。

  一旦葉兒當真在不凡心中,成了無憂的替身,又不再受她擺佈,那就成了最大的禍害。

  以不凡的聰明,不會看不出葉兒的用心,本指望著他醒來,對葉兒生出些厭惡,以後就算將她當成無憂,也不會真心寵愛。這時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急了,「言弟,這是怎麼回事?」

  她也不信以不凡的定力,會發生這種事。

  不凡睨了葉兒一眼,葉兒卻覺得他漆黑的眼冷得刺骨,嚇得臉色發白,連哭都忘了。

  再看他,他已經將視線轉開,不以為然地道:「我頭痛得厲害,今日之事,天亮再說,都回去吧。」

  他淡淡一語,對今晚之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令在場的人,都各揣了想法。

  長寧還想再問,不凡臉上神情已經有些不耐煩,輕道:「清兒,茶。」

  葉兒赤身裸體,而清兒是男兒,進出實在不方便,也不合禮數。

  但主人叫喚,清兒不能不進,到桌邊倒了茶,垂眉斂眼,只看手中茶盅,不看向別處。

  此番情景,再明白不過,不凡在下逐客令。

  長寧怕逼他太緊,弄巧成拙,臉色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也只得轉身離去。

  葉兒是想為正妃的人,如果在小廝面前赤裸身子,傳揚出去,再無臉面,更不敢繼續逗留,胡亂裹了衣衫,兩個嬤嬤上來摻著她,蹣跚著外走。

  月亮移出雲層,將無憂的影子投在地上,有人一眼瞥見,喝問道:「誰在那裡?」

  無憂陡然一驚,翻身躍上廊頂,趴俯在屋頂,驚到屋頂的一隻大貓,大貓從房頂上跳下,發出『喵』地一聲。

  「是貓。」追過來的人,返身回去。

  無憂鬆了口氣,等長寧一眾走開,無聲地原路潛了出去。

  洪凌看著無憂離開,從樑上躍下,取出藥丸遞給依靠著靠枕沉思的不凡。

  「不必,兩杯而已。」不凡抬手拒絕,「她看見了?」

  洪凌點頭,「看見了,她……很痛苦。」默了一下,道:「我不知你這麼做,對不對,但還是希望不要有下次。」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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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 弄假成真

  清兒抱著乾凈的被褥、錦被正從門外進來,見洪凌臉色不好,忙側身讓路。目視洪凌離開,才邁進屋來,「公子,洪護衛……」

  「沒事。」不凡起身繞到屏風後,脫去衣裳,提起儲水的水桶,冰冷的水當頭淋下。

  擲掉水桶,無力地靠向身後石壁,水滴從髮稍一滴一滴地滴下,側眸看過肩膀上的浮現的圖騰,微仰了頭,閉上眼,俊秀的面龐因痛苦而微微崩緊。

  憂憂,對不起,這是唯一的辦法……我相信,不會太久。

  ※※※※※

  長寧一眾離開不凡寢院,葉兒見長寧沒有放她走的意思,暗覺不妙,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上。故意腳下一軟,跌跪下去。

  長寧心裡越加憎恨,不露聲色,問道:「怎麼了?」

  葉兒漲紅著臉,小聲道:「走……走不動了。」

  「就到了。」長寧朝左右使了個眼色,「把葉兒姑娘背上。」

  「這是去哪裡?」葉兒心驚,偷看長寧身後一個嬤嬤,那嬤嬤姓曹,是她事先買通的。

  曹嬤嬤偷偷給她使了個眼色,朝前面屋子努了努嘴。前面屋子是備給葉兒在府中暫住的地方。

  葉兒暗鬆了口氣,任由嬤嬤背上。進了屋,嬤嬤將她送上床,而長寧卻在桌邊坐下,沒有離開的意思。

  葉兒心裡七上八下,不敢多問,吩咐丫頭去備水沐浴。

  「不忙洗。」長寧攔下,又吩咐下人道:「去請李媽媽。」

  葉兒愣了一下,李媽媽是專給宮裡妃嬪驗身的女侍官,迷茫問道:「公主的意思……」

  長寧揚手,將多的下人退去,只留了兩個貼身的,道:「你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親弟弟,雖然未到大婚,你就破了身子,但卻不能不照規矩辦事。何況,你將來是他的正妃,更不能馬虎,免得出什麼錯漏,令親王臉面掃地。」

  葉兒後背滲出一層冷汗,新婚規矩是驗紅……「那床上……」

  「撒幾滴血,哪兒弄不來?」長寧接了丫頭遞來的茶盅,握在手掌中,細細地打量葉兒。

  葉兒臉色瞬間變白,但這時候,如果不讓驗,更說明有鬼。而且現在不凡的心思,無法揣摩,不敢當真得罪長寧,只得道:「一切全憑公主作主。」

  長寧笑了一笑,慢慢喝茶,等了一陣,下人來回,「李媽兒媳難產,李媽媽告假出宮了,說明早才能回。」

  葉兒自從她十二歲出落成家族中最漂亮的一個。

  她的母親就在父親的授意下,照著入選宮妃的標準來教導。如果取寵男人,自是少不了床上的那些事。

  雖然要她守著身子,但男女之事卻無一不細細說與她聽。女人頭一回很疼,所以很多入宮的女人顧著疼,忽視了討君王歡心,一夜後便落入冷宮。所以對頭一回服侍男人的事,她母親更不馬虎,毫無隱瞞的教授給她。

  因而,她知道,這假破身,可以瞞過別人,卻未必能瞞得過李媽媽。聽說李媽媽不能來,長鬆了口氣。

  長寧皺緊了眉頭,飛快地睨了葉兒一眼。

  「公主,這身還驗不驗?」

  「驗。」長寧朝左右嬤嬤使了個眼色,「仔細驗。」身邊二人,雖然沒李媽眼力和經驗,但還是不是處,倒是驗得出來。

  葉兒愈加寬心,「有勞二位嬤嬤了。」說著柔順地脫衣,拿眼看她買通的曹嬤嬤。

  兩個嬤嬤將她從上看到下,道:「稟公主,無傷。」無傷就說明沒有在身上哪兒戳上一刀,用別處的血來假冒。

  長寧點頭,「接著驗。」

  曹嬤嬤上前,「姑娘,得罪了。」

  葉兒猛地抬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長寧。她居然當真敢……

  尋常的驗紅,只需將沾了血的絲帕給婆婆看過,也就算數,並不會照著規矩實打實的驗,睿親王無母,自由長姐做主。所以長寧驗她的身,也是在情在理。

  常聽說女子遇上故意刁難的主母,往往會在驗身這塊,讓人做些手腳,令女子生不如死,有的甚至從此失去生育。

  她相信長寧不敢對她怎麼,但既然會這麼照著規矩來驗,說明對她已經起了疑心。另外,也可以借此告誡於她,不順她之意,能有千百種法子來收拾她。

  既然是規矩,就算過份,就算屈辱,葉兒也只能忍著。但當曹嬤嬤的手指探入體內,仍感覺前所未有的屈辱,鼻子一酸,落下淚。

  曹嬤嬤手指一勾,感覺裡頭薄膜依稀還在,怔了一下,再探深些,裡面乾澀難進,飛快的看向葉兒,葉兒忙止住哭,有些慌亂地瞅著她,曹嬤嬤明白過來。不露聲色的將手指退出,指上繞著一縷血絲,去給長寧看過。

  長寧看過,點了點頭,緩緩起身,「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葉兒徹底的鬆了下來,咬著牙送長寧。

  「別動彈了,想來今晚你也遭了不少罪,別沐浴了,明兒再洗,睡吧。」長寧出了門,回頭冷瞥了一眼,低聲喚道:「曹嬤嬤,陳嬤嬤。」

  「奴才在。」

  「你們倆今晚在這兒看著,哪兒也不許她去,也不許沐浴,明早李媽媽回來了,重驗。」

  曹嬤嬤倒抽了口冷氣,「是。」

  等長寧一走,曹媽媽忙遞了眼色給葉兒的丫頭碧珠,碧珠忙請了兩個嬤嬤到隔壁耳房喝酒。

  碧珠又喚了個小丫頭服侍著兩個嬤嬤,返回葉兒房中。

  葉兒見她去而復返,暗捏了把汗,示意丫頭出去,「出了什麼事?」

  碧珠將長寧讓李媽媽明早過來,給她重驗身的事說了一遍。

  葉兒臉色大變,道:「叫人備浴湯。」

  曹嬤嬤在門裡看著下人捧了沐浴香巾花瓣而來,心道,果然是個幹得了事的主子,卻故意重哼了一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連公主的話都敢違。」

  陳嬤嬤也是冷笑,起身,「我看看去。」

  曹嬤嬤攔著,「您跟著公主多年,是公主心頭上的人,這跑腿得罪人的事,怎麼能由您老去做。」

  陳嬤嬤跟著長寧多年,知道長寧對睿親王有多疼愛,葉兒又是睿親王的人,得罪了誰,以後都難保沒有麻煩。

  聽曹嬤嬤這麼一說,正合心意,人由曹嬤嬤去得罪,功她照樣一分不少,臉色立刻緩了下來,「都是為公主做事,得不得罪,倒是沒什麼,不過看你一片誠心的份上,我以後定會在公主面前,多給你美言幾句。」

  「謝謝陳嬤嬤。」曹嬤嬤陪過笑臉,開了門,故意將臉沉了下來,向葉兒房裡走去。

  陰陽怪氣道:「公主體恤姑娘,怕姑娘辛苦,都叫別沐浴了。公主剛走,姑娘這麼巴巴的打水,難道是故意做給我們公看的?」

  碧珠大聲道:「曹嬤嬤,看您老這話說的,我們姑娘一向好潔,這不是不舒服嗎?」

  「哪個女人沒有這一天啊,不舒服就躺著,別折騰了。」說著走向床邊。

  陳嬤嬤耳朵貼在門上聽著,滿意地點了點頭,坐了回去,自斟自飲。

  葉兒一把將曹嬤嬤拉住,壓低聲音,道:「不是驗過了嗎?怎麼還驗?」

  曹嬤嬤往門口望了一眼,見碧珠在門口把著風,湊到葉兒耳邊道:「姑娘身子裡雖然有血,但沒男人的那東西,公主當著面沒說,心裡卻是起了疑心,所以才會叫李媽媽再驗。姑娘身子沒破乾凈,又沒有男人的那玩意,瞞不過李媽媽。」

  「那可怎麼辦?」葉兒嚇得臉色發白,如果被驗出來,親王定不會再要她,一旦被退回去,父親丟不起這臉,她只有死路一條。

  「辦法是有一個,就怕姑娘不肯。」

  「什麼辦法?」

  「趕緊找個男人重新破身,記住一定要有東西。」

  葉兒傻了,坐倒下去,這時再去親王那裡,是行不通了,可這會兒是在親王府,能去哪裡找男人。

  「這是唯一的辦法。」曹嬤嬤見她怔著,以為她是不肯。

  葉兒怔了一會兒,將牙一咬,「知道了。麻煩曹媽媽把陳媽媽拖著,千萬不能讓她過來。」

  「這當然。」

  葉兒喚了自己貼身丫頭碧珠進來,與她耳語了一陣,碧珠答應出去。

  碧珠沒過多一會兒,回來道:「府外西巷第二間屋子,別走錯了。」

  一柱香後,葉兒穿著碧珠的衣衫出來。陳嬤嬤在窗口瞧見,不由多看了兩眼。

  曹嬤嬤對著外面啐了一口,「這些個丫頭,長得跟狐貍精似的,一看就不是安份的,自家姑娘剛一睡下,就往外人多的地方一來二往的溜躂,勾引誰啊。」

  陳嬤嬤聽著,果然見丫頭是朝著前面去的,不由笑了,「什麼主子能帶出什麼奴才,乘著親王喝多兩杯,就能踩著點子上的女人,能帶出什麼好奴才。」

  「那是,反正也不關咱們的事,咱盯著葉兒那小蹄子就行了,來喝酒。」曹嬤嬤給陳嬤嬤斟滿酒。

  陳嬤嬤好酒,好吃,碧珠弄來的酒菜又都是極好的,也覺得曹嬤嬤說的有理,便將碧珠的事丟開了,吃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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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8:20
394 人不知鬼不覺?

  葉兒到了前頭,隨著來往賓客溜出府,用披風兜了頭臉,朝著碧珠說的屋子急奔而去。

  屋裡沒點燈,伸手不見五指,一進門,便被一個男人一把抱住,湊了嘴上來亂親,嘴裡胡亂叫道:「碧珠妹子,你終於答應我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兩手還在她身上胡亂揉捏。

  這人是睿親王府裡的糧米採辦,叫王海,平時也沒什麼惡作,就是好色。自打葉兒不時到府中走動,他便將葉兒的丫頭碧珠看上了。

  但碧珠是丞相女兒身邊的一等丫頭,加上他人長得寒磣,就算他想著法子,花著大把銀子買來金銀首飾,卻也沒得到碧珠一個好臉。

  昨天剛得了一個從宮裡出來的上好鼻煙壺,但巴巴的托人送給碧珠。結果晚上碧珠就偷偷尋了他,讓他尋地方。

  他只道東西送對了,立馬說了地方,便溜出府在這裡候著。初時還心裡七上八下,怕是碧珠煩了他的糾纏,引他出來,找人收拾他。

  這時美人在懷,喜得骨頭都輕了。盼了這麼久,終於得手,只想著快點把事辦了,得了人才是正理,免得夜長夢多。

  再說他平時勾搭女人,都是拿錢辦事,圖個爽,哪懂得什麼溫存,上來便扯葉兒的褲子,摸上她腿上嫩肉,是從來沒有過的細膩,更是腦中嗡嗡亂轉,再等不得片刻。毛乎乎的就往她身上貼,腿裡拱。

  葉兒一陣噁心,想一巴掌將他煽開。但這麼一來,暴露了自己不說,明早也就過不了李媽媽那關。

  一咬牙,學著碧珠的聲音問道:「不會有人來嗎?」

  「姑奶奶,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這屋子是我包下來的,不會有人來。」男人說著猴急地將她抱上屋角床榻,撩起她的裙子,硬邦邦地就頂了上來。

  葉兒固然覺得噁心,但沒有時間多待,便由著他頂了進去。

  她身下本就有傷,男子又急著辦事,全無溫柔,一味亂搗,痛得她生不如死,渾身上下冷汗涔涔,只求盡快完事。

  那人想勾搭碧珠不是一日兩日,今晚得手,喜得骨頭只得三兩輕。偏他那玩意小,怕被碧珠看輕,這一捅,使了全身的力氣,恨不得把自己整個給捅進去。

  剛進去,就覺得有濕濕膩膩的東西出來,伸手摸了一把,放到鼻邊一聞,是血。這丫頭居然是頭夜,兩眼即時放了光,一興奮,沒得幾下就洩了。滿足地趴在葉兒身上直喘粗氣,「寶貝,你可真棒……」

  話沒說完,背心突然一痛,伸手過去,竟濕膩膩得一片,稀里糊塗地從她身上軟滾下去,月光撒入,這時才看清葉兒的臉,「你……你不是碧珠……你……你是……葉……」

  葉兒身上痛得像要散架,強忍著痛,握著匕首又刺入男子胸口。

  男子身體往上一拱,便軟癱下去,不再動彈。

  葉兒把身子給了這麼個人,本就噁心,偏偏這人還弄得她痛得死去活來,早恨不得將他剁成肉泥。殺人時,沒有半點手軟。

  這時見那人不再動彈,還瞪著兩眼,在月光下十分可怖,嚇得一哆嗦,白著臉滾開去,胡亂提了褲子,往門外逃竄。

  到了門口才回過神,抖著腿,返回來,閉著眼睛不敢看那人,將事先備好的金銀散倒在王海身上,又將扯成兩半的銀票,塞了一半到他手中。

  身上痛加上害怕,腿下更顫得幾乎站不住。抬頭望望窗外,離天亮已是不久,不敢再耽擱,關了房門,忍痛往親王府急走。

  碧珠的這身衣衫是紅色,染了血也看不出來,因為有王海事先打點,神不知鬼不覺得回到後院。

  扮成葉兒的碧珠見她回來,長鬆了口氣,服侍她換回衣衫,摸到衫上血跡,也是嚇了一跳,但她終是丞相府裡出來的,生生死死的也沒少見,雖然有些害怕,卻能穩住神。

  另尋了套衣衫換上,給葉兒打水洗去手上血跡,服侍她躺下,捲了血衣出去暫時藏著。

  陳嬤嬤見碧珠回來,大半夜的卻換了衣衫,心中起疑,難道是有人穿著碧珠的衣衫進了屋?

  倒抽了口冷氣,趕緊到葉兒房中,卻見她在床上躺著,細細打量屋裡,不見另有人。

  但心裡疑惑不散,掃了曹嬤嬤一眼,笑著走到一旁香妃榻,「這榻怪舒服的,能在這上頭睡一夜,這身老骨頭,都能鬆開。」

  葉兒暗暗冷笑,卻半揭了簾子和氣道:「那嬤嬤就睡那兒吧,反正我今晚也不舒服得緊,碧珠又是不懂什麼的,萬一有什麼事,有嬤嬤在一邊看著,我心裡也踏實。」

  陳嬤嬤暗哼,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出去嗎?「那就謝謝姑娘了。」當真在榻上睡下。

  曹嬤嬤暗暗著急,卻見葉兒落下簾子睡下,只得出去,抓住碧珠,使了個眼色。

  碧珠道:「曹嬤嬤,夜了,您也休息吧,明早還有得累的。」

  曹嬤嬤知道事成了,懸著的心落了下去,回隔壁屋睡了。

  本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一件事,葉兒卻不知,在她前腳離開小屋,後腳就有一道黑影出現在門口,推門而入,彎腰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已是沒氣,再移指他的頸邊脈搏,卻還有微微跳動。

  手指如飛,撕開那人衣裳,上了些金創藥,用從他衣裳上撕下布帶,將他傷處裹好,挾在腋下,鬼魅般離開,消失在夜色中。

  ※※※※※

  再說無憂離開不凡寢屋,原路返回,剛到青色水磨石高牆下,樹後傳來一聲低笑。

  「出來吧。」無憂站住。

  鳳止手搖扇子從樹後轉身,紫色的長衫在月光下將他的眼眸映上一層紫,既邪又媚,「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有事?」巧他個頭,無憂暗罵。

  她猜到這次進府,不凡從中安排,那麼在這裡見著鳳止,也就不稀奇。

  鳳止不答她的問題,踱到她身邊,慢慢繞著她轉了一圈,細細打量,「嘖嘖,傷心了?」

  無憂皺眉。

  他又問:「難過了?」

  無憂懶得理他,甩臉要走。

  鳳止一合扇子,橫過扇子柄,將她去路攔下,「還是心疼了?」

  這地方隨時可能有人來,加上無憂情緒低落,見他這般無理糾纏,頓時不耐煩,推開橫在面前的扇子,向前走去。

  鳳止的扇子柄,從她身後輕壓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道:「要想他捨你,除非在你的世界裡,再沒有他這個人,讓他徹底死心。要不然,今天是葉兒,明天不知又會是誰,等興寧找上門來,面對這些女人,一定會很有趣……」

  無憂猛地回頭,死死瞪著他,冷笑,「我為什麼要傷心,為什麼要難過,為什麼要心疼?他不愛惜自己,與我有何關係?」

  鳳止笑了,「如果沒關係,你今晚為何而來?」

  無憂語塞,拍開肩膀上的扇子,「與你無關。」

  手心一實,被塞了一物。

  「帶著吧,說不定有用。」鳳止抖開扇子,晃搖著走開。

  無憂翻轉手心,見是一個血玉小瓶,認得是『今生忘』。

  抬頭鳳止已經走遠,只得將『今生忘』揣入懷中,翻上圍牆。

  雙腳剛落地,就有官兵巡邏過來。

  前頭有賓客來往,後頭有巡邏官兵,無憂又不可能再翻牆回去,正無處可躲。見平兒推著寧墨從陰影處轉出。  無憂即時愣在了原地。

  平兒突然叫道:「姑娘,還沒好嗎?」

  無憂愕了一下,好什麼?

  這一頓之間,巡邏官兵已經到了面前,見到有人,急奔過來,領隊的見是寧墨,臉色立刻緩和下來,「原來是寧大夫,這麼晚了,不知寧大夫在這裡何事?」

  寧墨是睿親王的主治大夫,連長寧公主見了也得客氣三分,這些官兵自不敢得罪他。但職責在身,又不能不問。

  平兒代道:「我們正準備回去,我家姑娘突然內急……」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姑娘家小解的事,實在不方便胡亂張揚。

  官兵一聽,趕緊垂眉斂目,不敢亂看,萬一看到點什麼不該看的,毀了寧墨的女人的名譽,鬧了起來,長寧為了安撫寧墨,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到時挨打受罰是事,丟官摔飯碗是大。

  「我們還有職務在身,就不陪寧大夫了。」

  「好走。」仍是平兒代答。

  平常見著寧墨,寧墨就是這副冷面孔,誰也不搭理,就連長寧公主問話,問十句,他也要看心情答不答一句。

  官兵更不敢指望寧墨對自己能有好臉色,微微欠了欠身,朝別處巡去。

  等官兵走遠,無憂才走了過來,睨了眼寧墨,垂下眼,一言不發。一來還沒從剛才的痛楚中走出,二來今晚之事,實在沒什麼可以解釋。

  寧墨不多問,淡道:「回吧。」

  無憂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上了馬車,望著燈火通明的親王府,心間哽澀,慢慢落下窗簾,見寧墨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如止水。

  痛苦中,又湧上一股愧疚,「對不起,又讓你操心了。」

  他不知道她看見什麼,會如此失魂落魄,但照著來路上不凡的所為,大致也能猜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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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0-30 00:48:38
395 隨波逐浪

  寧墨輕抿了唇,什麼也沒說,只是遲疑著抬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掌心一片濕膩。無憂下意識地將手握成拳。

  飛快地睨了她一眼,將她的手反轉過來,一根根扳開她的手指,掌心已被指甲戳破,滲著血,而指甲暴裂開去,指甲縫中儘是血絲。

  無憂想縮回手藏起,卻被他牢牢抓住。

  他抬眼向她看來。

  無憂退縮著迴避他的視線,「不小心弄的……」她知道再複雜的傷,在他面前,都能層層剝開,沒有秘密,她的鬼話騙不了他,咬住了唇,不再亂找藉口。

  如果他要問起,她也只能無可奉告。

  他眸色微沉,慢慢垂下了眼瞼,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金創藥,細細地為她處理傷口,至始至終沒問她半個字。

  她看著他俊美無瑕的臉龐,心間淌過一汩暖流,感激他的體貼,為她保留著這最後的臉面。

  風拂開窗簾,吹起他耳邊髮束如墨玉流瀑,在俊美的面龐上揚起落下。

  原本瘦削的面龐,又清減了許多,越發顯得清蕭寂靜,長睫低垂,如同籠著一層輕煙薄霧。

  恢復真容的不凡與他固然越發的酷似,但那個人如深谷中的幽蘭,霧霧濛濛,讓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而眼前的他,就如身邊泥塘中的清蓮,清冷不近於人,然打塘邊而過,不經意間,總能聞到它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

  然這樣靜得如同潭上清蓮,乾凈得一塵不染的一個人。對他存了一絲念想,都像是污濁了他。

  他處理好她手上傷口,抬眼起來,眸子黑白分明,清冽照人。握著的手,卻不放開。

  四目相對,無憂怔怔地看著,心裡有千言萬語,也全哽在了那裡,說不出半句。心裡不知是痛還是愧疚,絲亂如麻,糾葛千結,難過到了極處,卻終究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他也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她心裡的痛,他懂,正因為懂,才不能向她開任何口。如今也只有這麼陪著她,陪她慢慢淡去。

  ※※※※※

  翌日……長寧聽完李媽匯報,面如嚴霜,將手中茶盅重重摔了出去,瓷渣茶水四濺,起身向不凡書房而去。『哐』得一聲,推開門。

  不凡正挽著袖子練字,只抬了抬眼,淡看了她一眼,便繼續書寫。

  長寧深吸了口氣,慢慢走到桌邊,手撐了桌緣,「為什麼?」

  不凡不言,寫完最後兩筆才放下手中毛筆,「這不正是皇姐所願?」

  「你……」長寧後悔為了除去無憂,卻另養了一頭白眼狼在他身邊,強壓怒氣,「你打算如何向丞相交待?」

  「皇姐認為要做何交待?」

  長寧怔了,「你的意思?」

  「日子是皇上定下的,這府中的事,皇姐不聲張,她要自己張揚不成?」

  長寧化憂為喜,繼而又搖頭,道:「以她的性子,與你出了這事,豈能捂著?」

  既然葉兒要走這一步,便會鬧得人所皆知。

  不凡微微一笑,卻把話題岔開,「方才聽說府裡管著糧米的王海失蹤了,勞煩皇姐查查。」

  「你才回來,身子又不好,自該我去查。」長寧滿心歡喜,他總算不和自己見外了,「那葉兒的事……」

  「她是皇姐親挑的人,府中有事,她還不至這麼不懂事。」不凡棄了紙筆揚長而去。

  長寧被堵得啞口無言,臉紅了白,白了紅,半晌,一跺腳,衝到門口叫道:「去,趕緊去把王海給我找出來。」

  繞過花蔭的不凡,步子一頓,從花蘺縫隙中看著盛怒的長寧,幽黑的眸子劃過一道冷意。

  葉兒是她尋來的棋,但由她自己拔去。要拔去一個強大背景的棋,何談容易,費心費力,自是無暇分身理會無憂。

  他不過是順她之意,隨波逐了一回浪罷了……

  只有如此,才能為她爭取到時間,找出那個人。找不出那個人,她不會與他一起。

  葉兒過了李媽媽那關,想著回丞相府後,等母親問起她為何悶悶不樂,便由碧珠在一旁假意憤憤不平地把她和親王的事捅出來,那麼大婚之事,不凡就再不能推脫。

  父親到皇上那兒再鬧上一鬧,大婚何需等到明年開春。只要與他大婚,她便是睿親王的正妃。

  睿親王未婚,長姐為母,自然凡事為他做主。但他大婚,家中有了主母,就算家姐,也不能再過多干涉睿王府中的事。那他便是她的了。

  正在得意,碧珠神色慌張地進來,不由心裡一咯噔,「出了什麼事?」

  碧珠掩了房門,才匆匆湊到她耳邊,氣喘吁吁地道:「王……王海……」

  「王海怎麼了?」葉兒倒抽了口冷氣。

  「小……小姐,昨夜真看見王海死了?」

  「怎麼?他沒死?」葉兒一驚,抓住碧珠。

  「周瑞去那屋裡,說只看見地上有一灘血,可是沒見著人。」

  「怎麼可能?明明……」葉兒回想當時慌張之下,見他沒動彈了就以為他死了,並沒有認真確認,頓時嚇青了臉。

  「確實沒見著人。」碧珠也是臉色煞白。

  「他回親王府了?」

  「沒回,現在府裡到處找他,小姐,我們該怎麼辦?」碧珠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小姐是藉著她的名字去的,如果王海回來,她就是死路一條。

  葉兒略鬆了口氣,「沒回來就好,你趕緊叫周瑞想辦法找到他,如果活著就趕緊把他給做了。」

  「可是萬一回來了呢?」

  「府裡可有傳他的下落?」

  「沒有。」

  「這就對了。」

  「怎麼?」

  「他這時候沒回來,又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就說明沒有人知道昨天的事。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人救了,但人事不知,否則必派人回來報信;二是死在了哪裡,如果活著,又能動,他肯定要回。不管是哪一種,反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趕緊派人去找,一定要搶在他們前面找到王海。」葉兒悔得腸子都青了,當時怎麼就不多看一眼。

  「可是我們在這府裡,到處是公主的人,我們只要做點什麼,公主定會知道。如果派人去找王海,她豈能不知道?」

  「回家。」葉兒擰緊眉頭,現在只有動用爹娘的關係,才能有希望搶在長寧的前面找到王海。

  親王府裡無故丟了人,雖然是個下人,卻也不是小事。而且被人供出,王海失蹤前見過碧珠,還給碧珠送過東西。

  王海糾纏碧珠的事,倒不是完全無人知道,但一個做為丞相家小姐的丫頭,與男人糾纏不清,還收了王海不少東西,二人間的關係終究是難以說清楚。

  丫頭與男人糾纏不清,主人也脫不了有失管教的責任。

  如果在這時,葉兒把和不凡的事張揚開來,眾人自然不會認為是親王酒後失德,只會認定是葉兒本身不是什麼正經女子,身邊丫頭才會做出這等失德之事。

  葉兒氣得一巴掌煽在碧珠臉上,將她打倒在地,「你做的好事。」

  碧珠爬起,跪在地上捂著臉直掉眼淚,心頭卻想,如果不是這層關係,你現在早被李媽媽查了出來,還安能站在這裡。

  但心裡明白不是她從小跟著葉兒,光這事上,她殺得了王海,又豈能殺不了她?

  抱怨歸抱怨,這話是絕不敢說出來,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長寧得知王海和碧珠的事以後,恍然大悟,原來不凡早知道碧珠和王海之間的事。查王海的事不過是為了堵葉兒的嘴。

  明白了這個道理,長寧更是使著人找王海,鬧得府裡府外沸沸揚揚。

  葉兒暗恨,卻也只得暫時將昨晚之事捂了下來,等找到王海,再做計較。

  ※※※※※

  無憂和寧墨從睿親王府回來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天濛濛亮時,聽見院中一聲輕響,翻身坐起,開窗望去,只見洪凌扛了一個一動不動的人而來,在寧墨房門口喚了聲,「寧公子,有急事相求。」

  寧墨放他進去,半個時辰以後,他又扛著那個人飄然而去。鬼面有自己的殺手組織,有人受傷,再正常不過。

  第二天,無憂不見寧墨提起那人,也就當作不知,並不多問。

  一來,寧墨不是嘴碎的人,他不提的事,自不會與人說起一星半點。

  二來,誰沒有一點不容人探知的秘密,何況那個人還是桫欏王的後人—鬼面。不為人知的事,更是多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睿親王府中人口丟失的事,源源不斷地傳來,但親王和葉兒的事,卻無聲無息。

  無憂心中瞭然,那夜的事,他就是做給她看,並不是要與葉兒當真要扯上什麼關係。

  越是如此,心裡越是焦慮不安,如今他身為南朝的睿親王,與她更為遙遠,並非她想如何便能如何。

  何況他身邊還有長寧把關,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可行法子。只求他的傷早些痊癒,可以遠離這裡,讓他死了這條心。

  除了盡心盡力地助寧墨診治病患,比以前沉默了許多,從早到晚,難得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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