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可惡的寧墨
可惜那笑不是給她的,而是給他未來的妻子。
在石墓時,他曾問過她,要不要看他的樣子。原來那時,他是想給她看的,可惜她沒給他機會。
現在他再不屬於她,心間一陣抽搐,一陣絞痛。
一個激靈,不凡是故意的。
以他的心機,如果不想與她碰面,她根本看不見他。方才所有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做給她看。
告訴她,無論有沒有她,他都會逆天而行,都不會娶興寧為妻。同時也告訴她,他要納妃……
空氣彷彿瞬間凝固,吸進去的全是冰刀,一刀刀戳著她的心臟,痛得身子一晃,險些跌下座椅。
他放棄她了……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真到了這天,卻突然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感覺身邊有些異樣,極慢抬頭。
見身邊寧墨狹長眼眸閃過難辨神色,細看時,他已微微垂下了頭,再看不見什麼。
放身側椅座上的手上傳來輕微的壓覆感,垂眼看去,卻是寧墨移手上來,將她的手背覆住。
他同她一起看著他們疊在一起的手,「就這麼喜歡他?」
無憂勉強笑笑,「沒……」他的手比她更涼,卻讓她感到溫暖。
他抬眼起來,直視著她的眼,她眼裡殘留著的痛楚還沒能掩飾去,他真想將她牢牢摁住,問她,如果她先遇見的是他,她會如何看他,心裡是否還會只有那個人?
但他現在沒有立場要求她什麼。
「如果不想忘,就跟他去,什麼也別在意。」
寧墨明知放她走,他的心會痛,會重新陷入無盡頭的孤獨,但對著這樣的她,寧肯放她走。
無憂突然向他湊近,唇貼覆上他的唇。
一切來的太突然,突然到他看著咫前的蒼白小臉,微顫的長睫,怔住了,無法思考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有淡淡的幽香陣陣飄來,讓他不能否認此時此境並非夢境。
無憂看著眼前與子言酷似的眼,他們終是不同。
雖然同樣是純粹的黑,但那個人的眼溫暖從容,叫人如沐春風,讓你以為自己捕捉到了他的心。墜進去後,才發現落進一潭深不見底的冰寒之潭,而他的心卻遠在天邊,根本不在你這裡。不甘和不捨會讓人繼續深入,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拔,最後就算死在裡面,仍是一無所有,什麼也得不到。
而眼前的這雙眼,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就算是靠近一點,也是刺骨的寒,像是要將你連皮帶肉的刮去。但忍住這寒這痛,進到深處,卻是世間最溫暖的地方。即便是外面狂風暴雨,冰凍三尺,在這裡也能很舒服的酣睡。
只是她的心丟在了那汪冰潭之中,再收不回來。
心中默念:寧墨,我不值得你如此,我只是一個吸食著你的血而生的死活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在這世上消失,什麼也給不了你。
沒有擁有過,就算是痛,也不會痛太久。擁有了再失去,那會是一輩子的痛,好不了的疤。
慢慢將眼睛閉上……寧墨,放手,把我捨掉,去尋找可以長久的幸福。
寧墨猛地醒神,飛快地離了她,將臉別開,不再看她。他可以等,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沒有關係,但他不會做那個人的替身。
無憂慢慢睜眼,嘴角輕輕勾起,秀麗的眉目間醞出些輕佻,「你看,我就是這樣隨便的一個人,對誰都可以,哪來什麼喜歡不喜歡。」
他瞥視過來,一把按了她的肩膀,將她壓在靠椅上,眸子裡凝上怒意,「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他一直看著她長大,她自不自愛,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水晶球中,他大約知道她生活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那裡的人在男女關係上與這裡完全不同,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散,男女之歡更是隨心。
但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潔身自愛。
她自嘲戲笑,怕睡著了,被人誤以為是死人,送去一個叫什麼『火葬場』的地方,但他知道,那只是她的藉口……
他可以忍她無理取鬧,可以忍她刁蠻任性,卻無法忍受她自暴自棄,自欺欺人。久違的怒火在胸膛中點燃,炙痛了他的心,也灼紅了他的眼。
無憂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寧墨,一愕之後,微抬高下巴,迎視向他的眼,「我是怎麼樣的?」
「你……」寧墨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你又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樣的?」無憂揪緊心臟,心裡焦急地喊著,說啊……說啊……告訴我,我們以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寧墨摁著她肩膀的手,幾乎捏碎了她的肩骨,在她的逼視下,慢慢退縮,放開手,退坐開去,聲音平和下來,「有人在前面等你。」
「誰?」無憂想問的話又被打斷,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肩膀上火辣辣的痛,卻又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千千。」寧墨垂眼掃過剛才握過的手,只有跟她一起,才會開心,會惱,會怒,才像是一個活人。
「她怎麼會來?」無憂心裡再難受,得知千千無恙,愁悶也淡去了一些。
「她本不是興寧的人,你走了,離府也是必然的,所以不凡早為她做好了安排,明裡是逐出府,暗裡卻是幫她避開那是非之地,你也可以安心了。洪凌會護送她過來,在北齊與你匯合,太過招眼,所以會在前面等你。」
寧墨雖然並不理會府中的事,但心卻如明鏡,知她來來去去,也就親近一個千千,而千千那丫頭,雖然莽撞,卻是真心為她。就算不凡不保這丫頭,他也會設法弄她出來。
無憂輕抿了唇,他到底安的什麼心,既然打算捨了她,又為何還要為她做這許多,讓她越加的牽掛他。
寧墨在香爐中加了把香料,香煙煦煦,沒一會兒功夫,無憂便覺得睏意襲來,望向一角香爐,無奈得皺了皺眉。
她也算是心細之人,但在寧墨的面前,卻總少些防備,等發現中招,已經晚了。打了個哈欠,還沒等尋個舒服的姿勢,但一頭倒了下去。
寧墨將她接住,任她躺在自己懷中,拂開她面頰上的髮絲,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低聲道:「別怨我,你身上的傷還沒全癒,實在經不得大悲大喜。」
等過些日子見到千千,有那丫頭在她身邊,或許會有不同。
接下來的日子,無憂總是餓醒,醒了吃,吃完又睡,攔也攔不下的睏意。
她知道是寧墨做的手腳,也試過醒了後不吃他送來的東西,不許他焚香,但就像他所說的,他能有上百種辦法對付她。
只要她在他身邊,吃飯不久就得睡,而她和他有協議,為了那個人,不能離開他。
所以不管她願不願意,也不管她怎麼防,這一路,一直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寧墨將飯菜放在車裡矮桌上,搖醒無憂。
無憂揉著濛濛睡眼,看著面前全是自己愛吃的菜餚,吞嚥了一下,忍著肚餓,翻身坐起,隔著騰騰熱氣,狠狠瞪著對面正幫她盛湯的男子。
明明是一張迷死人不賠命的臉,她卻怎麼看怎麼來氣,「我要下車。」
寧墨向她輕飄飄看來,現在的她雖然談不上珠圓玉潤,卻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瘦得皮包骨,臉色也紅如桃花,嬌媚可人。就算她怨他,也值得。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下車去哪裡?」他明知故問。
無憂掃了眼車廂一角,沒有焚香。
照前些天的經驗,他不會隨便點她穴道,最大的危險,還是在這飯菜裡。
菜香飄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餓得前肚皮貼後背,吞了口口水。忍……
「找東西吃。」無憂屢試屢失敗,仍是不甘心,她就不信找不到可以避免被他迷暈的辦法。
「這裡是荒山,沒有東西可吃,要出了這山,才有一個小村,從這裡到那個村子要一天一夜。」
「騙誰?」無憂才不相信山裡會沒有一點能吃的東西。
寧墨淡瞟了她一眼,揭了車簾,向外說了句,便坐到車廂一角看自己的醫書。
進了南朝界,寧墨便另買了馬車,不再請驛站的人,由平兒和另一個家僕換著趕車。為了方便無憂睡覺靜養,寧墨令人將車裡座椅去掉,改鋪了厚厚的褥墊。
馬車停下,無憂迫不及待地躍下車,放眼望去,叫苦不堪,一張小臉苦成了渣。
還真是一毛不長的荒山啊……除了石頭泥土,連一棵草都不長,想啃樹皮,吃草根都不能。
寧墨在車內揭簾瞧著,不禁垂眼低笑。
無憂回頭瞪了一眼,不急不燥,慢慢跟在她身後的馬車一眼。
平兒在車轅上揚聲戲笑道:「姑娘,我早找人打聽過了,真沒東西可吃。這些飯菜還是我們自己帶的柴米,升火做的。」
無憂甩臉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