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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南朝陳] 穿入聊齋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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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00:57:33
第七十章:弘法

秋雨連綿,已經連續下了三天,但還不見消停的樣子,整個江州城府,都被淋成一片泥濘,人走在街道上,很容易就沾染到半身的泥漿。

但就是在這般糟糕的天氣中,一隊僧侶在雨幕中開進了江州城,他們都是奉旨前來江州主持弘法大會的人員,護送他們的,有一百名黑衫衛。

黑衫衛,那是直隸皇帝指揮的精銳隊伍,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每一人,都殺氣沖天,所到之處,就連小孩都不敢啼哭。

那一天,陳劍臣特意站到街邊上觀看,見到那衣甲蕭殺的黑衫衛騎著清一色的烏云踏雪駿馬,昂然從東面城門而入。

他們個個虎背熊腰,面目粗獷,除了一身標志性的裝束外,腰間那口沒有帶鞘的平頭斬鬼刀閃爍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心直發慌。

這平頭斬鬼刀,長三尺,四指寬,都是用最好的裂車鋼鑄造而成,把把削鐵如泥,砍上千人頭而刀刃不卷,端是一等一的好刀。

而每一個黑衫衛腰間的斬鬼刀,都不知飲盡多少人的鮮血。

——天統王朝一統天下,這“天下”二字其實值得商酌,頗有些“唯我獨尊”的自稱意味。

據陳劍臣所知,天統王朝周邊還有其他國家存在,比如說北方以游牧為主的蒙元國,西方的度印國等,據說都是國土遼闊的大國家,國力也非常鼎盛。

另外,天統王朝南方海外,還有一個叫做羅剎的島國,不過一小島耳,而自稱為“大羅剎國”,極是傲慢自大。

他們的風俗習慣也十分怪異,以丑為美,個個長得奇容怪貌的。國內選拔當官的標準不是文章見識,而是以相貌為依據。樣子長得越丑的,官位就越高,典型的“以貌取人”制度。

有商人到那邊做生意,曾見過羅剎國的宰相,說其人雙耳背生,有三個鼻孔,睫毛復目如簾,五官長得一塌糊涂,簡直就是投錯了胎似的,比鬼還難看。然而在那羅剎國中,這樣的相貌才是賞心悅目的花容美貌,而天統王朝的人過去那邊,他們看見了,反而像見到怪物般,嚇得趕緊逃跑。

所以,天統王朝中人過去那邊貿易經商,都要用黑炭把臉涂黑了,披頭散發,化妝成個張飛似的,這才能順利和他們做生意。

國外有國,實屬正常,至于邊疆也時常有戰事發生,不過多年以來,都屬于小范圍的戰爭,練兵為主,沖擊影響力不大。

對于長期安居樂業的中原百姓而言,在他們眼中,就只有天統王朝。一來極少人能有機會出國去;二來嘛,外國太遠,幾乎沒有任何的利益沖突,故而存在不存在都沒有什么意義。

倒是陳劍臣穿越以來,一直留意這個世界的背景架構,這才打聽到許多情況。他還聽說,這次為皇太后祝壽的僧侶都是從度印國請來的高僧,足有五百人的大隊伍,個個都佛法高深,十分厲害。

而天統王朝的釋家淵源,溯源起來,本就是從度印國傳入的。然而王朝獨尊儒術,歷代帝君勵精圖治,向來不歡迎釋家,往往持排斥態度,其中又經過了多次大規模的清剿,因此釋家勢力日漸式微,幾乎連根都被拔掉。

事情的變化卻在正明帝登基上位后,這位年紀輕輕的新帝君心思似乎不同,一改父輩的主張,還借著為皇太后賀壽的機會,主動派遣使者到度印國,請高僧求佛經,還要在全國各州開弘法大會,一下子就把聲勢鼓打起來了。

風向,似乎改變了。一如春去秋來,東風變成了西風。而慶云和廣寒,以及燕赤俠都相繼趕往京城,無非就是要去觀觀風向變化,同時存在爭一爭、比一比的念頭。

黑衫衛護送僧侶入駐江州,入駐點當然不是客棧,縣衙也不夠規格,最后被安排到了吳家大宅中。

這是一項非常難得的榮譽,就算吳文才出身權貴都倍感榮光,忙不迭地吩咐仆從灑水掃塵,把一眾廂房收拾干凈,整頓得井井有條的,歡迎弘法隊伍前來。

朝廷弘法隊伍的到來,打破了江州城的平靜,引起陣陣熱議;對方的到來,同樣打亂了陳劍臣的計劃,喪失了執行的可能性。

生活中,總是充滿了意外……

陳劍臣目送儀仗隊伍浩浩蕩蕩地開拔進吳家大院,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他發現自己自從進入江州進學,遭遇的事情麻煩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就如同道道繩索加諸身上,再不能像以前在景陽村時的瀟灑不羈。

或者,自己終究還是缺乏許多的歷練吧;畢竟世界不同了,依然需要更進一步的適應。

江州知州府正位于城中央處,十分的顯赫。但此時此地,和輝煌的府邸建筑相比,聶志遠的心情卻是黯然的。

“爹,你怎么在這里?”

聶小倩穿著合身的羅裙,俏生生的,別有一番端莊容色。

聶志遠回首望著愛女,忽道:“倩兒,我們要走了。”

聶小倩身子一顫:“去哪里?”

聶志遠抬目看遠方,悠然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帝君,終于還是沒有采納我的諫議,弘法僧侶來到,同時黑衫衛的周統領也帶來了密旨,即日起罷黜為父的江州知州之職,轉赴浙州,任金華縣令。”

聶小倩銀牙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父親從知州降到縣令,可以說是被一腳踢下了臺,翻了一個天大的跟斗。

這一倒,甚至可能再也無法起來了。

她看著父親,忽然發覺父親的兩鬢頭發竟然染霜花白了,就連一直都是筆挺的脊背,現在都微微彎了下去——

聶小倩心里比誰都明白,自家和吳家雖然世交,但隨著新君上位,由于政見不同的緣故,兩家的關系早已慢慢疏遠。這也是聶志遠一直都沒有下決心把自己許配給吳文才的原因,他一直都是一個非常有原則的臣子,擔任江州知州期間,兢兢業業,清廉愛民,兩袖清風。與此同時,聶志遠也是力主反對釋家西來的。

只是當今形勢,他的主張毫無疑問不合群,不順流,忤逆了君心,被降職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廟堂之上的爭斗,翻云覆雨,往往只在彈指之間。其中險惡,遠超想象。

“爹,我們什么時候走?”

聶志遠露出一絲慈愛的微笑:“明天,所以,如果你要找人告別的話,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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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00:58:04
第七十一章: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荒草自連天……

中秋過后滿月缺,深秋來臨,西風蕭蕭,想必那楓山的楓葉又熊熊地“燃燒”起來了吧。

因為圣上密旨要求,聶志遠卸任知州一職的消息并未一下子公布出來,只有少數的官府中人知道。

知道歸知道,可前來送行的卻一個都沒有。

聶志遠雖然沒有被一擼到底,還能到金華當個縣令,保留了官身,但誰都知道他今生很難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人走茶涼,人情一向都被稱為“薄如紙”;更何況所謂的同僚之誼?

聶志遠平時為官正直,不知斷了多少人的財路,要想他們來送行,實在有點癡人說夢了;既然是被罷官降職,所以就連一些表面的客套都無需再講。有這功夫,還不如多拍拍新任知州的馬屁呢。

新任知州就是原通判張通判,他攀附上了吳家的路子,果然一下子就青云直上,當了新知州。至于吳家,近期更是甚得恩寵,有傳言道,不出三年,吳永標大人就會進入內閣當大學士了。

一人飛升,雞犬升天,更遑論人子?

吳文才當前在江州的地位更是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每天不知道多少人來跑后門,炙手可熱勢絕倫。

他同樣沒有來送聶家父女,忙著呢,如今吳文才被聘為江州招待弘法隊伍的特使,整天被一堆人前呼后擁著,無比風光。

至于和聶小倩的感情……

哦,兩人之間本就沒有什么感情的。

在吳文才看來,聶小倩美則美矣,但性子太野,根本不適合當妻子;以前殷殷地追求,主要還是老爺子的意思,有著濃重的政治聯姻色彩在里面。不過現在,聶志遠已經倒臺了——別人當完知州就升職入京,他是知州沒當完就被趕去當一個小小的縣令,前途盡毀,所以根本沒有再聯姻的必要。

玩一玩,倒是可以的……

吳文才間或這般想著。

可眼前最重要的還是要做好特使的工作,其他事情,可以慢慢計議;此一時彼一時,且讓聶家父女到那金華縣好生晾一晾,到時不怕他們不低頭。

秋深霜濃,路邊的草叢已露出了枯黃的跡象,看上去,甚有荒涼的氣息。

聶志遠為官清廉,隨身物品不多,一輛馬車,一名丫鬟,四名家仆而已。

聶小倩沒有坐在馬車內,而是翹首立于車轅上,望向江州城門的方向。

聶志遠則站在長亭里,同樣望著江州城——依稀間,他想起兩年前自己意氣風發地從京城而來,就是從這個城門進入江州上任的。

那時候,江州大小官員全部出來迎接,街道兩邊百姓云集,夾道歡呼。那時候的自己,又是何等的躊躇滿志,理想遠大?

乍看風華正茂,轉瞬明日黃花,俱往矣,只是我心不悔……

聶志遠長長一嘆,走出亭子,對女兒道:“倩兒,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啟程了。”

聞言,聶小倩一咬嘴唇,道:“爹,再等一炷香時間吧。”

聶志遠眉毛一揚:“你在等人?”

聶小倩點點頭。

聶志遠又道:“等的可是那個名叫‘陳劍臣’的書生秀才?”

聶小倩又是點一點頭。

聶志遠嘆息道:“只怕他也不會來了……”

“不,昨晚小翠帶給他口信,既然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

聶志遠眉毛一揚,詰問:“言而無信者,世上多矣。”

聶小倩斬釘切鐵地道:“爹爹明鑒,我覺得他不是。”

聶志遠問:“你與他不過泛泛之交,怎能如此信任,肯定他的為人?”

“直覺!”

聶志遠無語,不過也不再說什么,他并不愿打擊女兒的情緒,或者,如果陳劍臣真能來到,他也想見一見這位蒙得女兒青睞的書生秀才,究竟會是一副什么模樣。

“他來了!”

聶小倩眼光尖,驚喜地說道,在她的視線中,陳劍臣英挺的身子出現在路途的轉角處,身上背負著一個書筪,顯得瀟灑飄逸,正大踏步往這邊走來。

“學生拜見聶大人。”

陳劍臣來得很快,抬頭沖車上的聶小倩一笑,并不言語,卻是先向聶志遠鞠躬作揖——這見面禮節,不可造次。

聶志遠看著他,打量一番,露出了贊賞的神色。

陳劍臣正值年少,面目俊朗,能給予人一種彬彬有禮的氣質感官印象;加上難得的挺拔身材,精神飽滿,充滿了蓬勃朝氣,和那些面色蒼白、目光呆滯的書呆子截然不同。光這一副皮囊,已足有許多吸引人的魅力所在。

更何況此子少年既有聲名,童子試三試第一,又有詩才,就算從聶志遠的角度看,也覺得對方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到的人才。

當下朗笑問:“你就是留仙?”

陳劍臣恭聲回答:“學生正是。”

聶志遠扼腕嘆息:“可惜,可惜中秋之夜不曾見得留仙一面。”

言下之意,自是說如果當晚陳劍臣能上得樓去,有所表現的話,起碼那時的自己還是能給予陳劍臣一定的幫助,提攜一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當今朝廷有靡靡之相,正需要挖掘像陳劍臣這般的人才,成長得好的話,他日或有可能成為朝廷棟梁之才,以正朝綱;但如今物是人非,局勢翻云覆雨,自己要遠奔金華做縣令,無力顧及江州這邊的事情了。

陳劍臣淡然一笑:“當晚之事,學生也頗感遺憾。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者這正是學生必要經歷的一番曲折吧。”

聶志遠哈哈一笑:“你能如此豁達,端是難得。也是,圣賢書道‘學而優則仕’,可仕途兇惡,遠非尋常,不經曲折,日后難成大事。”

兩人又說了會話,聶志遠就識趣地讓開來,讓女兒和陳劍臣說話。不過陳劍臣和聶小倩站到一塊時,竟相對無語,千頭萬緒,總找不到說話的缺口。

半餉,陳劍臣率先開口,有些突兀地道:“聶姑娘,此去金華,你多多保重,我聽說那邊有一座荒廢的寺廟,叫做‘蘭若寺’,你可千萬不要靠近。”

聶小倩一聽,滿頭霧水,不知道何解,也無暇多問,道:“陳公子,今一別,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再見,你可不可以再送我一首詩詞?”

不知怎的,聽到她叫自己陳公子,總感覺有些別扭,不如直接叫“陳劍臣”更親切些,笑道:“有何不可?”

從書筪中取出文房四寶,在長亭里鋪開,略一沉吟,提筆寫了起來:“今日送君行,蕭蕭雁長鳴;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聶小倩拿起來,小聲地念讀著,把最后兩句反復地念了多遍,不由得有幾分癡了。

“倩兒,時候不早,我們該啟程了。”

聽到父親的提醒,聶小倩才恍然醒覺,端端正正地向陳劍臣道了個萬福,坐上馬車。隨著馬夫一記鞭子,車轔轔作響,開始向遠方奔馳而去。

陳劍臣目送車子走遠,悵然若失。可他很快收拾了心情,折身向北而行,他走得方向,正是故鄉景陽村。

他要回楓山一趟,找嬰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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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00:58:31
第七十二章:夜宿

陳劍臣背著書筪,把木架上的布幔支起來,整個人遠遠看上去,就像一頂小型轎子。其實這支架布幔只能起到一般的作用,比如說刮大風下大雨就沒轍了,主要還是當帽子,遮陽防曬沒有任何問題。

陳劍臣身穿白色的書生袍,帶著儒巾,再背著書筪,正是一個典型的外出游學的書生形象,并且一定是窮書生。

皆因有錢的讀書人哪里需要自己背負沉重的書筪?都是有下人或者書童代勞,自己則可以一身輕的手搖灑金扇,做逍遙狀。

陳劍臣莫名地想起在《倩女幽魂》里面,張國榮就是這番形象出場的,相比起他一路上風餐露宿,受風吹雨打,狼狽不堪,其實自己還算比較輕松。

陳劍臣沒有代步工具,以前的小毛驢早賣掉了,也不堪大用,至于馬匹馬車俱屬于稀罕物,很難弄得到。所以,就只有步行了。

換了一般文弱書生,步行十幾里路肯定吃不消,只怕走得幾百米遠就腳板起泡,疲倦欲死了。但陳劍臣早鍛煉習慣,健步如飛,一口氣走了一個多時辰都不感覺疲憊。

中午時分,陳劍臣看到了景陽村的輪廓,不過他并沒有進去,而是從旁邊繞過去,直奔楓山。

——又是一年秋天到,楓山又到了旅游“旺季”,不過由于前幾天一直下雨,對出行有礙,所以路上并沒有見到從城里出來的文人騷客。否則,憑著陳劍臣這一身打扮,至少可以撈到個順風車坐坐。

陳劍臣獨自出城,奔赴楓山,其實目的并不完全是為了找嬰寧。一方面楓山后山連綿浩大,他不知道嬰寧的洞府在哪里,想找它等于大海撈針;另一方面,他選擇這段時期離開江州,主要還是為了避開那煩躁的弘法大會。

江州城弘法大會持續三天,在城府廣場處搭建一座巨大的場子,天天吹大法螺,高僧們輪流上去講經,場下則是信眾如林……

非常熱鬧,熱鬧得近乎煩躁。

相比道門的我自逍遙,釋家的主張卻是大開方便之門,天下人人即可進入。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算是滿手鮮血的魔王,只要愿意改過自新,放下屠刀,一樣可以成佛。

這樣的主張,使得釋家門檻非常低,低得近于無的地步,很容易就獲得巨大的群眾基礎。或者正因為如此,天統王朝歷朝歷代都反佛,也許是害怕釋家擴張的速度太快,會動搖國之根本。

這一次,不知道正明帝為何一反祖訓,開始弘法拜佛。

陳劍臣不在廟堂之中,不知道那許許多多的風云變化,但他還是隱隱感受到了一種“山雨欲來”的味道,從慶云道長所說的“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再到聶志遠的被貶,陳劍臣大致能推斷出某些不同尋常的趨勢。

此種趨勢是大勢。

大勢之下,個人的力量往往會顯得蒼白無力。

這也是陳劍臣一直很小心地為人處事的根本所在,他總把最內心的東西深深藏了起來,而不是張揚著要逆天。

眼下連天氣如何變化都還沒摸清呢……

明哲才能保身。

毫無疑問,陳劍臣現在還沒有達到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至高境界,他估計著,要想到達那一步,《三立真章》的境界差不多就是“立德”了。

這需要積累,需要不斷的學習、反省、領悟、突破。撇開形式,《三立真章》和武術、道法等在本質上一樣,只是沒有鮮明的等級劃分罷了,更加的玄妙。

有時候,陳劍臣甚至懷疑《三立真章》的真實來歷,有可能只是披著一層儒家的外皮而已,總覺得里面還有許多的奧妙秘密沒有弄明白。

或者,要想真正的弄明白,則必須修煉到最高的“立德”境界,立德可不朽。到了那時候,他泥丸宮的世界定將完全的明朗清楚,那辟邪筆,那個神秘的只能看見背影的人,都會展現出真正的面目來。

可以說,一直以來,陳劍臣仍在摸索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

有言道“知行合一”,說得堂皇,但現實中很多情況往往都是有知而無行。無它,只在于現實條件的限制,約束了實際的行為而已。比如說沒錢又怎么能做慈善?沒有力量又如何見義勇為?

有本心而沒本事,最后終歸都屬于一場空談。

故而陳劍臣一直都在追逐擁有力量。

力量多元化,在紅塵間,權力無疑就是力量的源泉之一;而面對妖魔鬼怪,各類修士,浩然正氣才是安身立命的依仗。

如何把兩者有機地結合起來,是陳劍臣在思考的問題。

傍晚時分,陳劍臣已來到第一次遭遇嬰寧和狼妖的地方,吃了干糧,然后找了個合適之處準備過夜。他倒不怕遭遇野獸襲擊,有鼠妖在呢。

小義就是最好的護衛。

別看它個子小,沒賣相,但也是一只陰神境界的妖怪不是?普通禽獸根本不敢和鼠妖叫板,敏銳地感受到了氣息,早就望風而逃了。

有小義,尋找嬰寧就比較有把握了。

篝火升起,陳劍臣還沒有睡意,端坐著,借著火光看書——他書筪里裝了好幾本書,可緩解路途的寂寞。

人在深山,點篝火,讀詩書,若被人知道了,那不得要罵陳劍臣是個瘋子。

其實有些書生秀才,每每在科舉到來之前,為了能夠專心讀書,就不惜離群索居,搬離城市村莊,而在某些山清水秀的山嶺處搭建茅屋,住進去,在里面苦讀詩書。

諸葛臥龍的《閱微堂游記》里有不少篇幅,小故事里頭的主角便是這一類的書生,他們晚上挑燈夜讀的時候,就會遭遇到美麗善良的狐仙,一番糾纏之下,紅袖添香,最后抱得美人歸,上演活生生的東方版童話故事。

陳劍臣知道,這些故事都有一定的真實基礎性。因為這座楓山內,就有一個善良可愛的狐貍精嬰寧呢,只不知道,它今晚會不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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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00:59:00
第七十三章:重逢

篝火獵獵,燒得木柴噼里啪啦響。陳劍臣坐在火邊,一絲不茍地看著書,渾不受外界環境影響。

縮在一邊的鼠妖兩只小耳朵突然一豎,整副身子人立而起,似乎發現了什么,東張西望,樣子很是警惕。

“主人,我感覺到有情況。”

它一個蹦躍,跳上一塊巖石上面。

陳劍臣哦了聲,站起身,張望間就見到右側樹林里一抹白色閃過,隨即嬰寧美麗的身子出現,飛快地朝他跑來。

“主人,小心!”

忠心耿耿的鼠妖不明狀況,小小的身子一弓,就要撲過來攔住狐貍。

陳劍臣呵呵一笑:“別動,自己人。”

自己人?

小義腦筋一下子短路,下一瞬間,它就見到狐貍撲到了陳劍臣的懷里,很親昵地蹭著主人的胸膛,倒似在撒嬌一般。

鼠妖看得幾乎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連忙轉頭面向另一邊,嘴里喃喃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心下又忍不住,偷偷回頭窺視,看到底是什么回事——雖然主人和它有過約法三章,不準窺伺陳劍臣的隱私,但目前情形,它哪里忍得住?

鼠妖開了靈竅,觸感靈敏,早感到了那狐貍和自己一樣,都是成妖了的。只是對方氣息遠遠強大于它,并且給予它一種非常純正,非常醇和的感覺。由此可知,對方不是一般的妖,而是接受了正統道法傳授,走上了正道的妖。

羨慕……

小義第一感覺就是羨慕。

其實無論人或妖,能被點化學到正統道法,都是非常難得的機緣。這也是鼠妖死心塌地要跟著陳劍臣的主因,它覺得如此才是最好的出路。

現在見到狐貍精,它更加確定主人不簡單。

此時那邊狐貍和主人終于分開了,都坐到火邊上,分別鋪開文房四寶,在寫字——竟是通過寫字來交流。

原來那狐貍還不會說話。

想到這,鼠妖不免有幾分小得意,覺得自己終于有一點強過對方了。不過看著狐妖端坐凝神,提筆寫字的姿態,十分認真恭敬,一絲不茍,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練過的。

小義忍不住,悄悄摸過去,伸長脖子偷看,見到狐妖在紙上寫的字,個個端端正正,筆劃均稱,自有一種秀麗纖柔的風格,頓時想起自己爪子下寫的那些雞腸子糾纏不休的字體,便忍不住要慚愧欲死……

“嬰寧,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呵呵,公子,別忘了我學了道法的。”

“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道法之巧妙,遠超尋常。”

“嗯,公子,你怎么突然間來看我呢?”

“不是突然間,其實我一直都想來的,只是沒有機會,今天學院放假,正好可以出來。”

“是嗎?我還以為公子早把我忘了呢。”

看到這句似嗔非嗔的話,仿佛一個小女孩子在撒嬌的口吻語氣,陳劍臣滿頭暴汗,寫道:“怎么會……嗯,來,給你介紹個小伙伴。”

他回頭叫道:“小義,前來見禮。”

聞言,那邊鼠妖立刻很麻利地一個前空翻,穩穩地落到嬰寧身前,兩只小爪子搭在一塊,學人作個揖,嘴巴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稱呼。

嬰寧嘴巴彎成一個弧度,提筆寫道:“要叫姐姐。”

鼠妖大喜,馬上甜甜地叫道:“姐姐好。”

它在讀書識字上面天賦不高,但人情世故方面相當老道,可比嬰寧強多了。

嬰寧眼睛驚訝地眨了眨,又寫道:“你居然會說話?”

鼠妖自卑的小心肝頓時又找到了尊嚴,微微的膨脹幾分,當下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嬰寧聽完,寫道:“原來如此,嗯,既然你跟隨了公子,我手上正有些道法可以傳授給你。”

看到這一句話,鼠妖心花怒放,差點就要來個原地三百六十度大旋轉,或者表演一套它拿手的鼠舞了,馬上拜倒在地,磕頭感謝道:“謝謝姐姐栽培。”

連“栽培”一詞都冒出來了,陳劍臣好氣又好笑,這兩只小妖精倒是挺投緣的。

嬰寧又寫道:“公子,夜深霜重,不如你們隨我去洞府安歇吧。”

“好。”

既然嬰寧來到,自是要到那臥松洞看看的。只不知道那洞府有多遠,如果道路崎嶇險峻的話,恐怕不好走。

他正有顧慮間,卻見到嬰寧嘴巴一吐,吐出一物。

此物本來只有手指大小,出來后遇風變化,一下子變長大,顏色斑駁,看上去像一幅卷軸。

也不見嬰寧念了什么口訣,那卷軸便徐徐展開,只見上面字畫飄然,不知記載著多少信息,都是動態的,猶如水波蕩漾流轉,有一種引入入勝的吸引力,眼光放上去,就不想挪移開來。

這是……

陳劍臣驚喜交集。

嬰寧寫道:“這就是那幅《昆侖玉清法咒》,被師傅練成了道書形式,具有諸種奇妙功效,煉化了后就能吞吐自如了……”

經過它的詳細解釋,陳劍臣終于明白到其中的奧妙——

臥松洞本為昆侖術士“一葉知秋”的洞府,他死后留下完整的道統,被嬰寧繼承。因此,雖然兩者素未謀面,但對于一葉知秋,嬰寧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尊稱為師傅。那一幅《昆侖玉清法咒》為道書,真正的正道法門,上面記載著許多昆侖派的奧妙法術,高深莫測,可不是廣寒道長隨手送出的《隱身術》秘籍可能夠向比擬的,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差得太多。

怪不得狼妖要不惜一切地出手爭奪。

這道書,一直被固定在臥松洞中,奪了洞府,就等于奪了道書。那時候嬰寧還沒有把道書煉化,無法帶走,被狼妖奪了洞府后,偷學到一門簡淺的法術。只是這法術當日被陳劍臣的辟邪筆破掉,兩者激蕩之下,激發得辟邪筆開鋒,這才有后面《三立真章》的出世。

經過許多日的苦練,嬰寧這才把《昆侖玉清法咒》煉化了,可以收入丹田中,不過道書上面的諸多法術,它也僅僅掌握了十分之一而已,而且大都是比較粗淺的。

說完后,陳劍臣和鼠妖便跳上道書,隨后嬰寧也上來,念起法咒,這道書就像一頁飛毯般晃悠悠地朝楓山后山飄蕩而去了。

夜色闌珊,星月熹微。

道書似船,穿梭于莽莽山林間,恰好形成了一幅奇異而美妙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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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00:59:25
第七十四章:洞府

臥松洞其實就是一個開鑿在一堵斷崖峭壁之上的山洞,里面被掏開,形成一個近百平方的石室。

石室內布置非常簡陋,只就地取材地雕出一架石床,一張石桌,兩只石凳子;另外還有兩塊打坐用的竹編蒲團。

這地方十分隱蔽,一般人根本找不著,當初嬰寧也是在玩耍的過程中才無意發現的。

石室雖然簡單,但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顯得干爽舒適,斜上方開了天窗,可以讓陽光或者月光照射進來;而洞口外面還有一個稍稍凸出的石臺,被修葺得很是光滑——嬰寧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坐在這石臺上,吐納吸收月亮之精華。

一般的妖怪,靠吸收人的精陽血氣而增進修為的,基本都算走了邪門歪道;只有得到正統道法傳承的,才能吸取日月精華。

道書降落,鼠妖剛落地,鼻子一嗅,頓時嗅到了那不同尋常的濃郁的靈氣,欣喜得連打幾個滾,到處奔跑著,張著嘴巴大力呼吸,表現得如饑似渴。

——天地有靈氣,不過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有些地方稀薄不堪,有些地方濃郁些;靈氣最濃的地方就是有靈脈的地方。

不過天下靈脈,并不多見,很是難尋。而那些修士門派的所在地,基本都是有靈脈的。至于無主野外,有靈脈之處鳳毛麟角,極少存在。

臥松洞內的靈脈只有一小截,不夠完整,因此只能在洞穴內產生出濃郁的靈氣,范圍甚為狹小,但對于個人而言,卻是足夠的了。

也正因為洞府靈氣濃郁的緣故,嬰寧的修為才能突飛猛進,節省縮短不少苦修的時間。

對于靈氣,其實陳劍臣是不懂的,也無法真切感觸到,他只是覺得石室內的空氣特別清新宜人而已,深呼吸一口,精神為之一爽。

環視四周,他不由感嘆修道者的簡樸刻苦,是真正的置身于紅塵之外,忍受無窮的孤獨寂寞,孜孜不倦地求那長生大道。縱然默默無聞地老死在野外,也無怨無悔。如果真有大機緣,窺得大道端倪,此時的人間,卻已滄海桑田,時代變遷不可辨認,有詩為證:

“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歸:城郭依舊人民非,何不學仙冢累累。”

唧唧!

嬰寧跳上石床,一招手。

陳劍臣走過去,才發現石床頭部,靠近石壁里面的一小塊地方,竟鬼斧神工地形成了一處鐘乳石,下面擺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玉杯子。

每過一段時間,那鐘乳石頂端處就會產出一滴小小的液體落入杯中。

此時杯中已有小半杯液體,看上去,色澤乳白,瑩瑩有光,頗具賣相美感。

唧唧!

嬰寧指著杯子,示意陳劍臣喝掉;鼠妖也跳上來,站在一邊,它可比陳劍臣識貨多了,鼓著小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杯中的液體,垂涎欲滴,恨不得一個魚躍跳進杯子里去。

依順嬰寧的意思,陳劍臣拿過杯子,小抿了一口,入口甘甜,本來喉嚨有些干渴的感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種清爽的感覺,就像大暑天吃到了塊冰一般,渾然覺得全身的毛孔都開張出來,無一處不透,無一處不爽。

好喝!

莫不是傳聞中的瓊漿玉液?

要不是鼠妖在,陳劍臣差點就要一口喝光了。

“嗯,小義,這是給你的。”

把杯子推到鼠妖跟前。

鼠妖大喜過望,欣喜地拜謝一番。

它也懂禮儀,并沒有猴急地用玉杯喝,而是問過嬰寧后,取過另一個普通的瓷碗,把玉杯里的液體倒在碗里,這才端著碗,津津有味地喝起來。喝完了,還戀戀不舍地埋頭進去,把瓷碗舔得干干凈凈,非常珍惜的樣子。

問了嬰寧,陳劍臣得知這液體乃是鐘乳石所產生的靈液,每天可接滿一杯,常飲之,有強壯體魄,延年益壽的功用。

此時嬰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小塊非絲非錦的布匹,再拿出針線來,穿針引線,非常嫻熟地縫制起來。

她居然還會針線活!

陳劍臣發現自己的接受能力仍然不夠,看到嬰寧像個小女孩子般端正地坐著做針線時,還是覺得有驚訝感。

很快,嬰寧就縫制成一件小型馬甲,送給了小義,說是給小弟弟的見面禮。

小義接過,居然感動得稀里嘩啦的,鼠淚婆娑,很快就把馬甲披到身上。

看到它穿著馬甲的模樣,有幾分可愛,又有幾分滑稽,陳劍臣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了前世電視上的那些經典的卡通老鼠形象。

好吧,過去的,永不會再來。重要的,是珍惜現在。

夜深了,陳劍臣睡到了床上;而嬰寧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當“師傅”了,把小義叫到一邊,先拿出一根手指般粗的檀香,點著了,插在一口香爐內——這檀香,有安魂定神的作用,能保護陰神出竅不受傷害。

然后,兩者就陰神出竅,這樣才更好的進行道法傳授。

小義的陰神形象,是個矮胖的小子,胖乎乎的,憨態可掬,比起以前第一次出竅,形體就清晰結實很多了;而嬰寧的陰神形象,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兒,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容貌秀美,眉目如畫——這陰神形象可不是隨便能修得出來的,成型后也難以改變,等到它們修為高深,可以化出人身來,到了那時候,它們的人身形象,就是這副模樣。

不過妖要化人形,需要金丹境界才行,正常情況下,要修煉五百年才有那般道行。

“見過姐姐!”

小義很有禮貌地施禮道。

“嘻嘻,小義你胖乎乎的,一定非常貪吃……”

它們陰神出竅,交流談話,一邊的陳劍臣是察覺不到的,除非兩妖過來進入他的神魂內。但鼠妖哪里敢造次,因為一旦覺察有陰神靠近,陳劍臣身上的那把正氣之劍就會顯露出來護主。

浩然養吾劍!

今時今日,這把劍,一定更加長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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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烏云

江州,吳府,門庭若市,無論正門、側門,還是后門,都排著一大溜的人,端端正正地站立在路邊,等待接見。

這些站著的人可不是什么草頭百姓,個個非官即貴,換了尋常地方,那都是八面威風的。如今在吳府外面,卻只能謙卑地站立不動,不敢大聲喧嘩。一個個甚至都不讓仆人伺候,任由天上的太陽曬著,要把汗曬出來,汗流浹背才好,才能表現出自己的“真誠”來。

他們的目光,間或瞄過去,可一旦看到守護在門口的黑衫衛,趕緊又低下頭去,不敢正視。

如今吳府的大門口處,由四名黑衫衛把守,個個身材彪悍,氣勢肅殺,站立著,猶如標槍般直,仿佛四尊雕像,一動也不動。

府內正堂,兩隊黑衫衛排列開來,防衛更是森然。

堂上,吳文才正在陪著一位統領,以及一位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飲茶說話。

那統領,身材不算高,四方臉,眉毛極粗,眉毛下面的眼睛卻甚小,比較之下,好像只得一條眼縫兒。

縱然是在飲茶閑聊,但其身上依然身披甲胄,頭戴鋼盔,一把紅纓在頂上撒開,顯出他不同凡響的地位。

周統領。

正是這次全權負責護送弘法僧侶入駐江州的周統領,單名曰:“灞”,外號“千屠周”。他加入黑衫衛已經十年,以性格暴戾著稱,在路上看見一只雞不爽,也要飛一刀過去,斬雞頭而罷休。

那個和尚,身披一件肅穆的紅色袈裟,面圓耳大,厚嘴唇,鼻若懸膽,一副非常福相,坐在椅子上,十分沉著,一看就像個得道高僧。

吳文才起身給他斟茶,尊敬地道:“了空大師,請茶。”

了空大師微笑合十道:“謝吳公子。”

吳文才滿面春風:“大師客氣了。這趟大師率領眾弟子不辭勞苦地到江州說法,感化世人,我要代表江州百姓感謝大師才對。”

了空大師呵呵一笑:“公子言重了,老衲自入佛門,就發宏愿要感化天下世人,讓他們脫離苦海,回頭是岸。”

吳文才自又是恭維一番。

那邊周統領忽問:“公子,江州附近,可有什么好地方能夠狩獵的,我在城里呆著,好生煩悶無聊。”

一邊了空大師眉頭一皺,卻沒有說話:在佛門清規內,殺生屬于戒律。不過這周統領乃是軍中猛士,當然不會接受佛門法規的約束,也約束不了。

吳文才道:“周統領,說狩獵的好地方,附近還真有一處,名叫楓山,那里后山山高林密,存活著許多野獸,野豬、豹子,老虎……都有。”

聞言周統領大喜,粗粗的眉毛揚起來,道:“如此正好,明天本統領就帶幾個隨從進那楓山打獵去。”

吳文才忙道:“周統領,如不嫌棄,我愿帶路。”

他雖然貴為尚書之子,但本身并沒有權位,在手握殺伐大權的黑衫衛統領面前,姿態必須要降低幾分,才能打好關系。別說他一個官二代,就是他老子親自來,見到周統領都得低聲下氣的。

皆因黑衫衛地位超然,直屬皇上命令,完全獨立于文武百官之外。

了空大師忽然插口道:“統領,公子,不如明天老衲也一同前往如何?”

周統領哦了聲,有點驚訝地問:“大師莫非要隨本統領而去,順便替那些野獸超度不成?”

了空大師搖搖頭,道:“實不相瞞,本次老衲蒙得圣上恩寵,來江州開弘法大會,實則還有一個意愿,就是要在江州地面建立寺廟,招收信徒,這才能更好地弘揚佛法,普渡眾生。”

周統領桀桀怪笑:“我說大師,你建立寺廟,不是該在城內人口密集的地方嗎?為何要到荒無人煙的野外尋找。”

了空大師合十道:“統領有所不知,我佛門寺廟,卻不能隨便選址,必須要有靈之地,如此,才能請得我佛降臨顯靈。”

“好吧,如你所愿。”

周統領對于他一套一套的說教頗有些不耐煩,他練得是武功,只效忠于皇上,殺人不眨眼。無論道門還是釋家,在他看來,都是邪門歪道。既是邪門歪道之說,他當然是不會入耳的。

從周統領的立場上看,了空大師簡直就是滿口假慈悲。如果了空大師敢來念經教化他,只怕木魚還沒有敲,就被他毫不猶豫地一刀殺了。

明天能出城狩獵,吳文才想著就有些興奮,話說這幾天的忙碌,老實把他折騰得不輕,正好可以縱馬出去游玩一番。

要知道狩獵的刺激,有時候比逛青樓還要爽些。更是一個和周統領、了空大師打好關系的大好機會,不容錯過。

江州城的弘法大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每天大會開始,都有數以千計的百姓前來聽講。

鐘聲悠悠,木魚噗噗,再加上那甚具韻律的念經聲,不知不覺間,人們就仿佛被引渡到那傳說中的西方極樂世界,被萬千祥光普照,整個人似乎脫胎換骨般,浴火重生。

念頭起,信仰生。

百姓們,就是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信徒,接受了輪回之說,接受了苦難之說……

如此盛事,官府有令,命令學院放假配合。

王復曾去聽過一回弘法大會,不過聽了一次后,打死他都不愿意再去第二次了,那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什么今生受苦來生享福,我呸,哪里有我及時行樂來得瀟灑?

對于弘法的許多觀念,王復卻是接受不了,不再去湊那熱鬧,還不如多跑幾趟青樓呢,聽聽琵琶,讓美人吹吹簫,何樂而不為?

本來王復想去叫陳劍臣一同享樂,但拜訪陳家時,莫三娘說陳劍臣出外游學去了,不在家中。

聞言王復一愣:出外游學?幾天功夫,游哪門子的學?

所謂游學,卻是書生秀才們的一門行徑,圣賢書有言:看萬卷書,行萬里路。大概如此,只是發展至今,游學越來越不受重視了,風塵仆仆,太苦。

比如說王復,要他去游學,他干脆就游上青樓了。時不我待,花開堪折呀,看今天中午太陽還好好的,傍晚時分天上忽然就有了烏云,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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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夜雨

入夜的時候,果然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看來老天爺并不愿放晴多久。那嘩啦啦的雨點灑過江州城頭,灑過楓山山頭。

夜色蒼茫,天地一片迷蒙。

陳劍臣坐在臥松洞口處,望著遠方的迷蒙,在靜靜地發呆。

“主人,你在想什么?”

鼠妖跑過來,跳上陳劍臣的左肩膀,它本來也想睜大眼睛看,可看了一會,覺得一點看頭都沒有。

陳劍臣回答:“我在想雨下不停的話,明天就無法回江州了。”

鼠妖一愣,忙問:“主人,我們要回去了?”

說實話,它有些不情愿離開——臥松洞靈氣濃郁,又有嬰寧姐姐的悉心教導,能學到高深道法,它哪里會舍得離開?不過如果主人有令,它卻萬萬不會違背的。

陳劍臣呵呵一笑,似乎早洞悉到它的心思,道:“就算回去,也只有我一個人回去。”

——鼠妖目前修為一般,需要提高實力,讓它跟隨嬰寧,正是一個好路子。嬰寧雖然繼承了一葉知秋的道統,但它沒有什么敝掃自珍的心理,只要小義愿意學,它都愿意教。

“主人,我……”

小義鼠淚又婆挲——這鼠妖感情未免太豐富了些。

陳劍臣手指一彈,噗的,輕輕彈了鼠妖一記,道:“小義,你以后就和嬰寧一樣,都叫我公子吧。主人長主人短地叫著,總感覺有些別扭。”

“這怎么行?”

“我說行就行。”

“那好吧,小義多謝公子。”

其實它和陳劍臣之間,本沒有什么契約協定,當初是陳劍臣放過它,它屈身為奴;后來見跟著陳劍臣能學到道法,好處大大的,就沒有了其他心思;如今清晰地認識到陳劍臣的為人性格,又結識到嬰寧姐姐,彼此就像一家人一樣,倍感溫馨,再不像以前那般孤單。

“公子,你準備明天就回去了嗎?”

此時嬰寧也坐到邊上來,遞過寫出來的字。

——它寫的字,越發秀麗,字字均勻,進步很大,拿給別人看,別人還會以為是哪家閨秀的手筆呢。

陳劍臣道:“嗯,明天,那弘法大會差不多就完結了,假期也要結束了,我需要回學院學習。”

嬰寧似乎有些傷感,寫道:“我不舍得你走。”

陳劍臣呵呵一笑:“暫離而已。嗯,你和小義就該留在洞府中,好生修煉,等掌握那諸種奧妙道法,就可以真正的進入府城內游玩了。”

——嬰寧成妖之時,為了讀書識字,經常偷偷跑下山來,到村莊附近晃悠。它不敢進城,也難以進去。皆因城市人口太多,而它一身皮毛又太過于惹眼珍貴,若是被人發現了,縱然它成了妖身也兇多吉少。

故而那時候它只能在鄉村下打轉,尤其喜歡到那私塾周圍,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趴伏在地上,或者尋一株樹爬上去,找個舒服的樹杈躺著,靜靜地聽著私塾里面學童們朗朗的讀書聲。

它這么一個小小的狐貍精,就是通過如此笨方法,一點點地認識了很多很多的字——如今想起來,嬰寧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聽過陳劍臣的讀書聲。認真的回想,總覺得腦海里那一片揮之不去的讀書聲中,公子的聲音一定是最響亮的。

一定是。

未識君容,先聽君音。

認了字,嬰寧就找機會進入學堂,拿了好幾本啟蒙書籍,比如《三字經》呀、《千字文》呀這些。

它可不認為自己是偷書,最多只能算是竊書,因為嬰寧曾聽一位白胡子先生搖頭晃腦地說過:“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用偷來形容呢?”

更何況,拿了書后,嬰寧都會在原定位置放下一串銅錢的。它親眼目睹到,不見了書的學童看到錢后,非常開心,一點都不因為書不見了而感到懊惱,因為在他們心目中,錢財的地位無疑要比書本高的。

在村莊里久了,嬰寧就想到縣城里去,見識一番繁華的紅塵世界。可以說,這是它的一個夢想。

然而嬰寧更加清楚地認識到,在它道法未精的情況下,城市對它而言,非常的危險。因為巨大的城池里頭,守衛森然,稍有不慎,它就會被發現,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它不同小義,鼠妖身體具有先天性的優勢,擅長隱匿逃竄,隨便找個地方一鉆,就可以逃離得遠遠的。

況且,嬰寧還聽說城市里三教九流,有高手異人出沒,碰到了他們,自己死得更快,一定會被人“降妖除魔”了的。

——雖然,嬰寧還不怎么明白,為什么對方一定要降妖除魔。哪怕,自己從未曾害過一個人。

聽到陳劍臣的話,嬰寧知道公子言之有理,眼下必須先把道法研習通透了,才能擁有未來。

想了想,它忽然問:“公子,聽小義說城里有個富家子弟要對你不利,你回去的話,會不會有危險呢,嬰寧真是很擔心。”

叫嬰寧做姐姐后,小義嘴巴登時開閘,把很多事情都說了出來。

聞言,陳劍臣一笑,道:“不怕,我在學院里頭,他不敢亂來的。”想及當日的計劃,他不禁有些扼腕嘆息,眼看就要還施彼身了,不料那弘法隊伍進入了江州,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打亂。

如此,就留下了禍患。

當然,陳劍臣有秀才功名在身,吳文才要動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陳劍臣本身,明道恪守,擇善堅定,早有防備,又哪里會輕易被吳文才尋覓到什么破綻來?

嬰寧想了想,繼續寫道:“公子,要不還是讓小義陪你回去吧,也好有個照應。等過一段時間,風平浪靜后,它再來找我就好了。”

人心叵測,它沒見過,卻早有耳聞。

小義登時挺起胸膛,道:“主人……公子,嬰寧姐姐說得對,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面對兩個小妖的關懷,陳劍臣心頭有別樣情緒流動,暖暖的,微一沉吟,道:“也好。”目前鼠妖雖然沒有什么大法力,但機靈敏捷,在許多事情上都能發揮出作用。他心里已有決定,回到江州后,等黑衫衛護送弘法僧侶離開,定要先下手為強。

抬頭再看雨勢,卻是越來越大——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入江湖風波惡,大概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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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狩獵

晨光微微,雨絲仍在飄灑不停。但如此小雨,無法阻擋住陳劍臣的歸程。他決定一大早就離開楓山,返回江州去。

他去意已決,嬰寧雖然不舍,但也不能多說什么。驅動《昆侖玉清法咒》,送陳劍臣和小義出山。

天色尚早,楓山里外人蹤全無,因此嬰寧駕馭起道書,在半空飄曳,不虞被外人看見,使人大驚小怪,引發慌亂。

告別時,嬰寧神情依依,一直目送陳劍臣離去,到前方一個轉角處,陳劍臣回首一揮手,這才繼續前行。

嬰寧還想看久一點,卻被轉角處的一棵大槐樹阻擋住了視線……

陳劍臣手撐油紙傘,邁開大步,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

隨著時間推移,官道之上不時出現了其他的人,他們基本都是前往江州的百姓,或想入城買東西的,或推著車子準備進城做小買賣的。

咚咚咚!

猛地前方一片震天動地般的馬蹄聲起,如突兀地打雷般,聲勢驚人。好像前方正有一大隊人馬沖殺過來一樣,不見隊伍,先聞其聲,已感到那種不寒而栗的殺氣。

馬蹄聲急,頓時嚇得那些拉車的驢子騾子亂叫不停,慌張地尋地方跑,車主人連忙吆喝,揮著鞭子驅趕鎮壓,好一番周折才按捺住,趕緊往路邊靠,躲得遠遠地。

——在天統王朝,馬匹甚是珍貴,能騎得上馬的,非富即貴。一方面馬匹價格高;另一方面,飼養一匹馬極是耗費錢財,等閑人家根本養不住。這馬不同牛羊,吃草就行了,還得吃豆料,蛋黃等物,如此方能養好,養得肥壯。

光是這些食材,就可以等同于中等人家的生活水平了。

因此,擁有馬匹的不是地主就是官宦,而眼下這么多馬匹一起奔走,肯定就是官府中人了,而且不會是尋常的衙役捕快,應該是軍伍。

一隊軍馬,竟然一大清早出現在官道上,實在令人感到震驚。

震驚之余,肯定要避之不及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更別說一般的平民百姓,如果不慎被官兵踩傷撞傷,根本沒有訴冤討說法的地方,典型的啞巴吃黃連。

雜在這些躲避的人群中,陳劍臣也是頗感疑惑,他定眼觀看,過不多久,一隊雄壯的騎兵出現在視線之中,一身漆黑如鐵的裝束遠遠就揭示出他們的身份來歷。

黑衫衛!

竟然是黑衫衛!

人數達十余人。

黑衫衛不是應該在江州維持弘法大會的秩序的嗎?怎么跑出來了?他們騎在馬上,除了腰間標志性的斬鬼刀外,個個背上還挽著強弓,掛著箭壺,一副出外游獵的樣子。

陳劍臣疑竇叢生,看得真切,就看見那吳文才也在隊伍中,不過他是和一個黑衫衛共乘一匹馬的。

吳文才一副早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騎在烈馬上狂奔不久,就已顛簸得頭昏眼花,面色蒼白了,心里叫苦不迭——這樣的狩獵陣勢,他可是始料不及的。

馬隊領首者,頭戴紅纓盔,腰間佩戴的不是斬鬼刀,而是一口寶劍,他背上的長弓足有一人長短,非常威武,惹人注目。

而他的身邊,居然是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面相肥滿,典型的大慈大悲的模樣。

“了空大師,教你看一看本統領的箭術手段!”

說著,周統領雙腿夾馬,反手取下長弓,再從箭壺上取出一支狼牙箭,“呔”,一聲吆喝,弓如滿月,嗤!

脫手之間,箭似流星,飛一般向陳劍臣這邊射來。

不好!

驚叫聲中,那鋒銳的狼牙箭正中一匹驢子,從它左眼穿入,由右眼透出,貫穿開來。那驢子一聲哀鳴,立刻仆地死亡,只剩得那驢主人目瞪口呆地站著,一動不敢動,顯然是被嚇壞了。

“統領好箭法!”

一片喝彩聲起。

那了空大師眉毛一垂,合十道:“善哉善哉!”除此之外,不見任何的舉動。

周統領哈哈一笑,再度背好弓,策馬狂奔,絕塵而去。

咚咚咚!

十幾騎好像一股旋風,呼嘯奔遠。

他們的身后,死去的驢子鮮血如注般流出來,而眼睜睜的驢主人全身都在顫抖,半餉說不出一句話;周圍則是一片低低的嘆息聲,連聲音都不敢大了,唯恐傳遠了被人聽到。

陳劍臣捏緊的拳頭緩緩松開,先前一刻的繃緊慢慢放松,只覺得背部隱隱有冷汗流出來——黑衫衛的威風,要遠比想象中更甚;對于那周統領,射殺一頭驢子,不過是嬉戲之舉,但對于驢主人,一頭驢卻意味著一份無法替代的勞動力。

驢死了,家中的棟梁就斷了一根。

只是,除了他自己外,誰在乎?

就算有人在乎,也是有心無力的。

短暫的驚愕之后,諸人紛紛繼續趕路,走得快了幾分,只因怕半路上又會遭遇到某些不可測的意外。

人群散去,最后只剩得驢主人以及陳劍臣兩個。

驢主人苦著臉,在想著要用個什么法子把死驢搬運回去。驢子被官兵殺死了,無可挽回,但驢子肉可以拿回去賣,或者自己吃掉,多少能挽回一點損失。

他看到陳劍臣,一愣神,好心提醒道:“這位公子,你還不趕快進城去?”

陳劍臣微笑回答:“嗯,我是出城游學的。”

驢主人哦了聲,不再說話,還是找人來搬運死驢實在些,至于陳劍臣是出城還是入城,對自己而言,一點都不重要,毫無區別。

那邊陳劍臣已大步掉頭,背向江州,開始走回頭路,又走向楓山。就在剛才,他隱隱猜測到吳文才一行人很可能是奔赴楓山狩獵的。

如今秋高氣爽,哪怕下著小雨,都算得上是狩獵的好時節。

他們去狩獵,本和陳劍臣沒有什么關系,不過嬰寧可是居住在楓山后山的。雖然它成了妖身,學了道法,大把的自保手段。可黑衫衛的人馬太過兇橫,陳劍臣心中到底有幾分不放心,要再跑回去看一看。

“小義,你馬上去找嬰寧報告此事!”

“好的。”

鼠妖嗖的跳出來,口中念念有詞,然后非常人性化的一個姿態,小爪子一指:“萬物滋生,土遁!”

蓬,整個小小的身子鉆入了地下,眨眼消失不見,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坑洼。

它的這個土遁法術,正是跟著嬰寧學到的,眼下情勢不妙,鼠妖不假思索,立刻使用出來進行急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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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報信

昆侖派乃天下三大道門之一,被稱為“世外昆侖”,擅長奇門法咒、九宮遁甲等。嬰寧繼承了昆侖術士“一葉知秋”的道統,又學會了《昆侖玉清法咒》上的多門道術,便因材施教地教授了一門《土遁術》給小義。

鼠妖自稱“打洞老祖”,本身就善于鉆土挖泥,和《土遁術》簡直就是絕配,學得非常快,不過一晚工夫就掌握到了基本要領。

當然,其中也有嬰寧悉心指點的原因。

學道一途,有師傅點化入門,比自己獨自摸索不知要勝出多少。那門《隱身術》,小義獨自兒苦心專研許久,至今仍未學到皮毛呢,昨晚干脆把秘籍給嬰寧了,讓姐姐先學,學會了再教自己。

黑衫衛一行人其勢洶洶,到楓山狩獵,以他們的陣仗,肯定不會滿足在前山打兔子射麻雀的,絕對會進入后山去獵殺兇猛的大型野獸。

如此,很有可能會對嬰寧造成某些不好的沖擊影響,稍有不慎,如果被他們發現了嬰寧,后果更加不堪設想。

想起之前偷眼看那些軍士的情形,小義便不禁有幾分后怕——那些黑衫衛,個個身形彪悍,身懷武功,殺氣沖天。面對他們,鼠妖自然而然心生膽寒之情,更不用說和對方正面對抗呢。陰神根本不敢出竅,一出軀殼,只怕立刻就會被強烈的血氣所沖散、震碎。

故而,陳劍臣吩咐它急趕路,提前回楓山去,叫嬰寧暫且離開臥松洞,避一避。

小義破出地面,張開嘴巴,呼呼地喘氣——它的土遁術畢竟所學時間不長,某些竅門掌握得還不夠嫻熟。況且施展法術,需要耗費法力。鼠妖本身的法力就不夠渾厚,所以土遁了一定的時間后必須探頭出來休息一會,順便,還可以看看到了什么位置,有沒有遁錯路。

突地一聲貓叫在耳邊響起,倒嚇了鼠妖一跳。

那是一頭甚為雄壯的家貓,本來正窩在屋邊下打盹呢,不料身前突然有一只皮毛灰白的奇異老鼠冒出頭來,狀甚古怪,頭頂上還頂著一叢草呢。

見到老鼠,那家貓頓時十分興奮,聳然起身,條件反射般直撲過來,要把小義抓住,好生虐玩虐玩一番。

“找死!”

鼠妖驀然口吐人言,小爪子飛快地在地上抓起一粒石子,狠狠擲打過來。

家貓被石頭重重地打中額頭,頭破血流,大吃一驚,趕緊停住,和鼠妖兩只綠豆眼一對碰,被兩道幽光射入心神去,嚇得全身的貓毛都炸開,四腿發軟,匍匐在地,喉嚨里嗚嗚然,仿佛在求饒。

小義很滿意地拍拍爪子,腦海靈光一閃,猛地跳上貓背去,一道指令發出。那家貓不敢違背,馱著鼠妖迅速往外面奔去。

“那是什么?”

此時恰好一位村民路過,見狀驚愕得連手中的扁擔都掉到了地上,趕緊用雙手去揉眼睛:一只貓馱著一只老鼠,我沒眼花吧……

可等他再睜開眼睛,一貓一鼠早走遠了。

小義騎在家貓的脖子上,人立著,一只小爪子抓住貓耳朵,仿佛人騎在馬背上一樣,意氣風發,大感痛快。

它剛才一陣土遁,到達的正是景陽村上,現在由于法力恢復不夠,難以再施展一番土遁術,便抓了一只貓做“壯丁”、當苦力坐騎,騎貓上山,端是虎虎生威。

只是那家貓心里直喊苦,暗暗發誓,以后見到老鼠立刻掉頭走,打死也不抓了!

一貓一鼠,不講究任何路面狀況,抄得是最近的捷徑,所以并不用多久就到達楓山山麓下。此時那家貓已經累得不行了,直喘氣。

鼠妖跳下來,拍拍屁股,喝道:“小樣,你可以回去了。等本老祖忙完了這一陣,再去找你耍耍。”

家貓如蒙大敕,不顧勞累轉身飛奔,心里早打定主意:有多遠跑多遠,咱不當家貓,不捧鐵飯碗了;咱當野貓流浪去,看你怎么還找得著我……

小義沒有停頓,認準了方向,嗖的,又是一次土遁入泥。

可這一次它沒有遁行多久便不得不在樹林里冒頭出來,小小的腦門上腫起老大一個“包包”,嘴里嘮叨罵道:“忘記山體地形,多樹根多石頭了,根本遁不動呀,晦氣!”

晃晃腦袋,只得發動小小的身子跳躍奔走起來。

咚咚咚!

十八騎呼嘯而來,奔到了楓山山麓之下。

此時的吳文才早已被顛得七暈八素,找不到北了,被一名黑衫衛抱下馬,幾乎站都站不穩,趕緊尋個地方一屁股坐下來。

周統領掃了他一眼,道:“吳公子,此山就是你所說的楓山了?”

吳文才喘了幾口氣,又喝了點水,這才回答:“正是。”

周統領四下打量一眼,滿意地道:“此山綿延幾重,崇峻高疊,果然有些氣勢,大師,你看如何?”

那了空大師顯然也是善騎之人,一番疾奔,連粗氣都不喘些,他瞇了瞇眼睛,觀山的態度可比周統領認真多了,好一會才看完,道:“不錯,此山形勢起伏而有致,仿佛有神韻于其中,很有可能存在靈脈。”

周統領哈哈一笑:“大師,如果山中真有靈脈,你就決定要開山立廟了?”

了空大師合十道:“那是當然,靈脈難尋,豈有放棄之理。”

周統領嘴巴嘖嘖有聲:“怪不得你們的廟觀,總喜歡往深山里擠,原來有這么一層道理在。也罷,反正皇上有手諭,建廟之事,大師可以找知州辦妥。一聲令下,發動萬余民夫壯丁過來開工,也不怕這山高林惡的。”

說完,他對吳文才道:“吳公子,你還要不要進山?”

吳文才連忙搖手,推辭道:“統領,我這身子骨恐怕不夠折騰了,就留在外面看馬吧。”

周統領呵呵一笑,也不勉強,再留下兩名黑衫衛,然后把十八匹駿馬放在山麓的小樹林內吃草,他則和了空大師帶領余下的十三名黑衫衛挽起強弓,上山打獵而去。

他們進山,基本不在前山逗留,直接就往深山里去,要去射殺那豹子,老虎等猛獸,方可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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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3 01:01:53
第七十九章:殺人

犀利的狼牙箭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劃出刺耳的破空聲,最后絲毫不差地射中五十步開外的那頭野豬。

那野豬個頭甚是壯碩,但頸脖被利箭洞穿,發出巨大的慘叫聲,連掙扎的力氣都在瞬間消失了,轟然倒地。

“統領威武!”

一片叫好聲起,很快就有兩名黑衫衛跑過去,利索地把野豬收拾干凈,抬在肩膀上。

他們一行入得深山不過一個多時辰,已經狩獵了一頭野牛、一只野豬、還有兩只山羊,至于兔子之流,他們都懶得動手,可謂碩果累累。

而每當有野獸被殺,了空大師都合十念一聲:“善哉!”

周統領開始時覺得奇怪,問:“大師,按照釋家規矩,不是該念‘阿尼陀佛’的嗎?”

了空大師微微一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受難之身,沉淪苦海,既入輪回,自當可喜可賀。”

周統領哈哈一笑:“大師好一張利嘴,怪不得能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

了空大師微一低頭,道:“統領過譽了。”

周統領又問道:“大師,這一路來,你何曾見到那有靈之地?”

了空大師抬頭顧盼,雙目有精光暴射出來,忽然手一指,道:“那里。”他指的地方,正是位于左側的一堵斷崖,遠遠看過去,斷崖筆挺,上面一片青綠,看上去,宛如一扇屏風般,豐神俊秀,其中自有風韻。

不好,被發現了……

斷崖之上,臥松洞中,嬰寧和小義坐著,彼此對視一眼。鼠妖開口道:“嬰寧姐姐,我們還是走吧。”

嬰寧不服氣地寫道:“他們憑什么霸占我的洞府?”

小義搖頭苦笑:“就憑他們是人,我們是妖;就憑我們打不過他們。”

“不,不爭一爭,我不甘心!”

隨即嬰寧一個縱身,從洞口處跳躍了下去。

“嬰寧姐姐!”

鼠妖大急,叫之不及,只得跟隨著跑出去,希望能助嬰寧一臂之力。

日過中天,雨絲早就不下了。

楓山山麓下,吳文才坐在一塊巖石上,滿臉苦瓜之色——這趟自告奮勇要來帶路,只怕是虧了。獵物沒打著,反而是身子被顛簸得快要散架,當真是刺激過頭了。

一點都不好玩……

他伸了伸懶腰,長長打個呵欠,抬頭看看天色,心里打著小算盤:嗯,不行,得到附近找輛車子坐回去,再騎一次馬,那不得幾天起不了床?

那黑衫衛的駿馬實在太烈,奔跑速度又快,回想起來吳文才都覺得一顆小心肝撲騰騰亂跳,跳得慌。

如此想著,他便和兩名黑衫衛說一聲,說自己要到附近村子看看,要去找輛車子。其中一名黑衫衛道:“吳公子,我陪你去吧。”

“好。”

有黑衫衛當保鏢,吳文才求之不得。

兩人走出樹林子,沿著小道往外走,走了不過半里地,吳文才忽地停住,面現古怪之色:“陳劍臣?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的視線中,正看見背著書筪的陳劍臣大踏步從前方轉彎過來。

兩邊遇見,俱是一怔,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

陳劍臣心中更是驚疑不定,他急著往回趕,卻不料在路上會撞到吳文才,避都避不及了,剎那間好幾個念頭翻涌出來,一時無法決斷。

吳文才盯著陳劍臣,又看了看身邊的黑衫衛,見四下無人之際,隨即一個惡毒的主意不可壓抑地涌上心頭,連忙低聲和那黑衫衛說了幾句。

黑衫衛聽完,嘴一撇道:“公子既然與其有怨,不如咱家上去一刀把他砍殺了事,就地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何必費那周折?一秀才耳,又不是舉人,根本無需太過顧忌。”

人與人間,身份會隨著對方的身份而產生變化。對于普通百姓,一個秀才功名能唬住不少人,但在黑衫衛眼中就不夠看了。

吳文才呵呵一笑:“不必著急結果了他,一刀太便宜了,暫且把他活捉進樹林里,潑屎淋尿,好好羞辱一番,方消本公子心頭的怨氣。”

其早就想對陳劍臣下手,不料上次高價請出馬的張天師為“騙子”,白白虧了一筆錢財,正滿肚氣呢。眼下天可憐見,在荒野外撞到了陳劍臣,簡直就是天賜良機,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那好吧,隨公子意思。”

黑衫衛說完,邁開大步,“騰騰騰”地沖向陳劍臣,一如烈馬奔騰。他腰間刀雖然沒有拔出來,但光是奔騰的氣勢就足以令人肝膽俱裂。

那邊陳劍臣果然被嚇得不輕,面現驚慌之色,還轉身想走,只是惶恐失措,沒走幾步就一跤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黑衫衛臉上現出獰笑——百無一用是書生,這樣的書生秀才他見得多了,嘴上說得大義凜然,一套一套的,但實則一點本事都沒有,只需一嚇,立刻就噤若寒蟬,兩腿打抖,哪怕當場尿褲襠的都見過。

“書生,想活久點就不要掙扎!”

他快步走近,大手探下,猶如老鷹拽小雞般要去把陳劍臣拎起來。

眼前驟然閃過一抹寒光,寒光如電,已準確地刺入了他的喉嚨之中。

咯咯……

黑衫衛雙眼睜得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右手還想去拔腰間的斬鬼刀,可全身的力氣都在飛快的流逝,仿佛只是一瞬間,他的意識便陷入了永遠的黑暗之中,臨死之前,其仍是疑惑不解——

秀才殺人!

什么時候,秀才也敢殺人了!

他從哪里來的膽氣和勇氣,以及,那顯然不同尋常的身手力氣?

陳劍臣松手,讓那柄半尺匕首的刃鋒依然留在黑衫衛的喉嚨里。下一刻,他反手拔出黑衫衛腰間的斬鬼刀,健步如飛,直撲吳文才。

剛才黑衫衛沖向陳劍臣的時候,吳文才也是信步走了過來,是以此時兩人的距離極近。事發倉促,完全脫離了想象,吳大公子腦子里還想著等一會要如何折磨陳劍臣呢,但就在這時候,黑衫衛已經被殺;而陳劍臣仿佛一頭兇狠的豹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持利刃撲向自己——

這,這怎么可能?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倏然捏住了吳大公子的小心肝,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其實想脫口說一句“我爹是朝廷尚書”來鎮住陳劍臣的。可惜刀光不容情,呼的就劈了下來——那句話,就永遠留在了喉嚨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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