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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南朝陳] 穿入聊齋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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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0:58:18
第一百章:調教

嬌娜本來坐在書桌后面的椅子上,神情有些懶散,可瞥見陳劍臣進來,登時像老鼠見到貓似的,沒來由地一陣緊張,身子不知不覺就坐正起來,嘴巴緊緊地抿著,一本正經,很是嚴肅。看上去,宛如個“三好學生”。

陳劍臣暗自偷笑——昨晚的紅粉骷髏,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肯定是嬌娜作怪,藉此搞鬼,要把自己折騰走。如果換了旁人,經受不住紅粉誘惑,墮入那虛擬的溫柔鄉中,自免不得吃盡苦頭。

背負雙手,施施然走進去,陳劍臣做足了先生的派頭,來到屬于自己的書桌邊上,順手抄起戒尺,干咳一聲。

那邊嬌娜頓時心虛地站起來,道:“先生好!”

旁邊小菊見到,吃驚得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可以塞進一個拳頭——曾幾何時,小姐變得如此聽話乖巧了?居然還會主動向先生問好?是我眼花了嗎?

陳劍臣輕輕一點頭,道:“孺子可教也,坐下吧。”

嬌娜其實已經氣得要爆炸開來,恨不得跳過來一拳打爛陳劍臣這副可恨的臉門,只是每當和陳劍臣那清明的眸子相對,她就莫名的全身發軟,一點脾氣都發不起來——

昨晚那一劍,給予她心理實在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瑩瑩小劍,竟能激發出浩浩湯湯的巨大威勢。

威勢之下,自己彷如螻蟻,彷徨無助……

這就是嬌娜當時的第一感覺。

她的一縷心神本來寄托在紅粉骷髏之上,卻直接被一劍劈得粉碎,本體心神頓時受到牽連創傷,導致噴出血來。心神之上,就此留下了難以消除的驚懼烙印。她實在想不明白,陳劍臣魂神里藏著的那把劍,到底屬于什么來路,竟有如此霸道威勢。

陳劍臣坐到椅子上,道:“皇甫小姐,既然你識字不多,那我們就從識字開始,先學《千字文》吧。”

一路以來,他可算是做了多者的先生,嬰寧、小義、阿寶等,因此對于教書識字,倒積累了一定的經驗。

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然而陳劍臣根本沒有所謂“好為人師”的嗜好,只是盡可能地想使得身邊的人變得更好而已,掃盲當為第一關。如今的嬌娜,事實上算是他真正意義的第一位學生,有著全套的禮儀規矩。

把厚厚的《千字文》擺上來,陳劍臣見到嬌娜有些不情不愿的樣子,便道:“皇甫小姐,先生有言在先,從今天起,每天教你三十個字,然后第二天進行默寫考核。你有一個字寫不出來,我就用戒尺打你一記手掌心;有兩個字寫不出來,我就用戒尺打你一記屁股……”

“抗議!”

嬌娜立刻漲紅了臉地嚷嚷起來:“不能打屁股,要打,就打腦袋。”

陳劍臣昂然道:“抗議無效。”

“為什么?”

“打你腦袋,先生怕把你打傻了,無法向皇甫員外交代。”

嬌娜頓時恨得牙癢癢的:這家伙,莫非想公報私仇,打自己屁股打上癮了?不行,需要想個法子才行……

可她想來想去,居然發現毫無辦法。

最好的辦法竟然就是按照陳劍臣所說的,認認真真讀書,把每天的學習任務完成好,把功課做得漂漂亮亮的。

可惡……

嬌娜情不自禁就握住了小拳頭。

對于陳劍臣提出的諸種懲戒條例,后面小菊已經聽得眼睛都直了,她本以為小姐聽完后會當場發飆,就像以前那樣,直接一把火燒了先生的胡子——哦,眼下這位先生實在太年輕了,還沒有胡子……但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小姐一點過激反應都沒有,而是乖乖地聽著,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難道,是老爺的命令起了效果?

小菊很快就想到一個可能性,就是老爺的高壓命令,不準小姐在課堂上胡鬧。如此,她倒覺得釋然了,隨即卻為陳劍臣在課堂外有可能碰到的悲催遭遇表示極大的同情。

對于陳劍臣這位年輕得過分的先生,小菊印象挺好的,覺得這年輕先生不像其他先生那般架子大,老氣橫秋,說話也風趣。當然,個人長相總是能取得極大的印象分,當兩位先生站在一起,一個五、六十歲,頭發花白,一臉老皮;一位年少俊朗,形象瀟灑,小菊的偏重選擇可想而知。

這一堂課,嬌娜出奇的配合,陳劍臣就教得很順利,每當教生字時,嬌娜都很積極跟著誦讀,以及書寫。

——諸如這般的私人課堂,本就沒有規定的時間,陳劍臣把三十個生字教完,就算完成一天的課程了。

三十個生字的學xí要qiú對于交娜而言,只要她稍稍專心,根本不算難。別忘了,她可是一只金丹修為的狐貍精呀。

狐貍本來就聰明智慧,更何況成了精的?

以前交娜只是心不在焉,無心于此,又不服管圌教,這才學不進去而已。

課堂上完,陳劍臣走出書房,出到外面正見到皇甫員外正笑瞇瞇地看著他,并在一個隱蔽的角度,沖他一豎大拇指,以示贊賞。看來這只老狐貍已回來一段時間,并在外面聽了不短的講課過程了。

“員外回來了!”

陳劍臣施禮問候。

皇甫員外春風滿臉,很是興圌奮,拉住陳劍臣道:“來來,留仙,我們去喝酒。”

許久交娜和小菊才走出來,小菊道:“小姐,剛才老爺一直在外面旁聽呢。”皇甫員外的出現,讓她更堅定了為什么小姐會乖乖聽話上課的原因。

交娜哦了聲,興致不怎么高。

小菊見狀便道:“小姐,等會你就要去爬山了吧。”

交娜側過頭,睜大了眼睛:“為什么要去爬山?”

“昨天你不是和小菊說了嗎?叫我做好準備的。”

“呃,不去了。”

小菊就問:“那小姐要去做什么?”

交娜嘴一撇:“能去做什么呀,只能做那些該死的功課了。”

小菊再度灑眼——

客廳之上,早擺開了一桌佳肴,皇甫員外滿臉紅光,一個勁地追問陳劍臣:“留仙,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讓小女對你前倨而后恭呢?實在太了不起了,快說給我聽聽!”

知女莫若父,對于女兒的脾性,皇甫員外最是了解的。說白了,女兒就是個任性的孩童,稍有不如意便會胡鬧一番,完全不顧及后果,也不在乎旁人的臉面。

這種性格,往好方面說就是“敢愛敢恨,愛憎分明”;往壞方面說就是“刁蠻任性,缺乏教圌化”。

對此,皇甫員外頭疼久矣,說過、教過、打過、罵過,但沒有一樣過得去。請來的先生也都是全部敗落陣來,灰溜溜走掉。而這一趟請陳劍臣來,他其實心里也沒有多少底氣,生怕不用一天就被女兒趕跑了。

——本來皇甫員外想親自出手,限制約束女兒的惡作劇行為,但他轉念一想就放棄了這番打算,依然如前般放任自圌由,無為而治。因為如果要自己干涉才能讓得女兒折服的話,這對事情并沒有多少裨益。女兒不服陳劍臣,就不可能真心聽教;而陳劍臣無法完全鎮壓得住交娜的話,調教無方,這個先生也是當不長久的。

今天皇甫員外外出和人談生意,但一顆心始終有些放不下,便提前回來,不料正聽到一次在夢中才會出現的課堂情境。女兒居然安安分分地在聽講做功課,認認真真朗讀寫字,一點脾氣都沒有鬧,實在太令人驚訝了。

陳劍臣是如何做到的?

驚喜之余,老狐貍不禁往深層次想了想,在他眼中,陳劍臣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看不透起來。

真是見了鬼了。

皇甫員外甚感納悶,他在陳劍臣身上可沒有發現任何法力的跡象,完全就是一普通凡人。

一介凡人折服了自己的女兒,固然是他所極力希望的,可當事實真正的出現,皇甫員外又忍不住心生疑竇。

面對他的疑問,陳劍臣呵呵一笑,佯作神秘地道:“員外,這是我的獨門秘法,恕小生留個秘密。”

皇甫員外碰了個軟釘子,心中更加好奇,只是不好再追問了,尋思著稍后直接去問問女兒,看有沒有發現。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故而皇甫員外十分高興,一個勁地勸酒。然而陳劍臣自知酒量淺薄,稍后還要去找魯惜約談事情呢,所以吃喝得很有節制,等喝得差不多就告zuì下桌了。

最后皇甫員外老懷開慰,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坐在廳堂上,手持筷子敲打著各式碗碟,口圌中哼唱不已……

陳劍臣下了桌,回到所住的院子里,卻見到魯惜約沒有在廂房,而是搬出椅子坐在門外屋檐下等著,不知等了多久,見到他回來,連忙歡喜地迎上去,一下子就聞到一股酒氣:

“公子,你喝酒了?”

陳劍臣雖然節制,但畢竟也喝了不少,頭有些暈乎,道:“陪員外喝了幾杯。”

魯惜約趕緊讓他進屋子,以免受了風寒,又叫香兒泡了一壺茶來解酒。

面對有點醉意的陳劍臣,魯惜約忽又想起當曰在熙攘的街道上,她第一次見到陳劍臣時,也依稀這般。只是時至今曰,對于這位瀟灑落拓的男子,她始終不曾有真正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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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針灸

喝濃茶解酒,對身體并無益外,只是間或喝喝倒無妨。陳劍臣喝了一口濃茶,精神振奮起來,叫魯惜約坐下,問道:“惜約,你的針灸之術有哪方面的作用?”

他心中已認定,此術來歷不凡,功用效果定然會超過許多尋常醫術。只是沒有親身經歷,不得明證。

魯惜約道:“這門雌黃之術,有個名堂,叫‘玉女針法”可疏通經脈、調和陰陽、扶正祛邪等……嗯,還能解酒呢。”

陳劍臣聽她說得宴乎,頓時引起興趣,道:“既然如此,不妨來給我試試。”

魯惜約嗯了聲,但沒有馬上行動。

陳劍臣心思玲瓏,立刻恍然,道:“到我房間里吧。”

……魯惜約房間內就一張床,是她睡覺的地方,怎么能隨便讓一個大男人睡上去?雖然她心屬陳劍臣,但目前沒名沒分的,卻也不愿太過于輕他,以免被人看輕,惹人閑話。要知道人言可畏,眾口鑠金,一向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帶著香兒去到陳劍臣的東廂,陳劍臣躺回自己的床上,面部朝下,枕著一個枕頭。至于下一步,就要聽魯惜約吩咐。

魯慌約隨身帶一口小小的箱子,不過半尺長短,造工精致。打開,里面銀光煌煌,長長短短,足有上百。銀針,另外還有許多草本東西,林林總總,看得人眼花繚亂……她的隨身行李,本來都放在客棧之中,后來入住皇甫家后,才叫香兒進城取出來的。

“公子,銀針解酒,只需扎一針后頸即可。”

陳劍臣道:“惜約盡管下針。”

對于這門神秘的歧黃之術,他很感興趣,就想親身試一試效果。

魯惜約纖手一捻,靈巧地拿起一根毛絲般細小的銀針,坐到床邊來,輕輕撩開陳劍臣后腦勺的頭發,口中道:“公子,我來了……”

微一凝神,輕輕一針扎了下去,正中穴位處,再慢慢地旋動了三下。

銀針入肉不過分毫,陳劍臣頓感到一股麻酥之意傳來,其中又夾雜著酸酸的意味,使人非常的舒服。酸麻之后,便是脹脹的,感覺到有氣流在里面活動。

針刺得氣!

魯惜約的造詣,果然非同小可。

片刻之后,她就起了針,道:“好了!”

此時不用她說,陳劍臣都知道好了。皆因本來有些昏沉的腦袋,一下子就如沐春風般,變得清明爽坦,本來的幾分醉意消失一空,渾身一輕,霍然坐起,拍手道:“好針法,大有用處啊!”

魯惜約問:“公子的意思是?”

陳劍臣娓娓而談:“惜約有如此妙術,豈能藏而不用?可用之開設醫館,有益眾生。”

魯惜約驚喜地道:“開醫館?這個妾身真得可以?”

陳劍臣正色道:“怎么不可以?京城太醫館中便有女太醫一職,同為女流,既然有人能當太醫,那你當個民間女大夫自是綽綽有余。”

在天統王朝,男尊女卑觀念由來已久,男女之防也頗為嚴謹,女子出來做事的例子并不多見,一般都屬于特殊行業。

醫師就可以算作一門特殊行業。

因此陳劍臣靈機一動,便建議魯惜約當個女大夫,開設一間醫館起來,專門診治女性病人;至于男的,麻煩出門左轉,到別家找男大夫去。這般規定,自是為了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以及口舌……可定義為“女性專科”!

針灸之術,偏重由內到外的調理,不用藥,從而達到溫通經脈、調和氣血的作用,治病之余,附帶還能美容呢。

如此,簡直就是為女性病人量身定做的。只要魯惜約把醫館開起來,打出名頭后,門庭若市指日可待。

聽完陳劍臣的陳述,魯惜約明眸閃爍,歡喜無比,彎腰道萬福感謝道:“多謝公子指點迷津。”

……昔日在遛鳥樓,因為賣藝不賣身的緣故,其實她所賺取的錢財并不多,還要上下打點,這才能保得清白之身。故而平時積攢下來的財富數量只能算一般,只不過用來開設一間醫館倒是足夠的。

開設醫館,這可是魯惜約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現在經由陳劍臣一說,頓時覺得面前現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陳劍臣又問:“惜約,那你準備到哪里開設醫館?”

“江州。”

“哦,那你的父母之仇怎么辦?”

聞言魯惜約神色黯然,低頭不語她一介弱質女流,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想要擊殺一名進士舉人報仇,談何容易?

所謂刺殺,鋌而走險,也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一個下策罷了。

陳劍臣忽而冷然道:“惜約不必憂愁惡有惡報,那李盅風作惡多端,我想,他遲早都會遭受到應得的下場的。”

他倒沒有一時頭腦發熱,大招大攬下來要替對方報仇;就算真要這么干,也沒必要張口說出來……人生之事,唯其義盡,所以仁至,并不需要大拍胸口嚷嚷不休。

魯惜約冰雪聰明,隱約聽出陳劍臣話中的意思,心里又是大感觸動她與陳劍臣只能說是萍水之交,至少到目前為止如是。而其最大的價值,無疑便是一副清白身子,之前鼓起勇氣,直接開口愿意托付終生,不料被陳劍臣委婉拒絕,失望之余,實則更加歡喜。因為從這一點可以證明陳劍臣并非那些漁色之徒,并不只是為了看上她的姿色而伸出援手的。

這一點,實在難能可貴。

魯惜約久居青樓,對于男人貪新忘舊的薄幸之心最是了解,明日黃花,秋扇見捐,諸如此類的事情不知道聽說過多少,其中以“杜小娘怒沉百寶箱……”為典范,說得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但此事發生的地點不在江州,而在杭州。

……杜卜娘為當地名妓,一直就想從良,尋個好人家嫁掉,哪怕做妾氏也不在意。她千挑萬選,最后挑中了一名叫“洛千城”的書生。

這書生出身大戶,對杜小娘癡心不已,為了她不惜傾囊付出,最后淪落成乞丐都舍不得離開杭州回家。

為此杜小娘很是動心,就此認定洛千城通過了自己的考驗,便自出銀子贖身,離開青樓,帶著洛千城坐船回其家,準備成親。不料在半途之上,洛千城為了區區千貫錢財,竟答應將杜小娘賣給一位紈侉惡少!

知道此消息后,杜小娘萬念俱灰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難以捉摸;但這男人心,簡直就是天上云,明明看著是這般,可一陣風吹來就面目全非了。她悲憤交加,便拿出隨身所帶的一個百寶箱,里面裝納著她平身所賺取所積攢下來的金銀財寶,本來想用來做嫁妝的,價值豈止萬貫?

杜小娘當著洛千城和惡少之面,把百寶箱里的財物一件件地傾倒入巨江中,然后抱著百寶箱縱身跳江自殺……而那洛千城人財兩空,自是懊悔不已。

這個故事在各地青樓流傳甚廣,幾乎個個姑娘都是知道的,意在告誡各個姑娘:天下男子多薄幸,遇人不淑害一生,還是安安分分呆在青樓的好……

其中自不免帶著許多別有目的的立場色彩,有失偏頗,但魯惜約卻真心知道“易得無價寶難求有情郎……”這句話所言不虛。

倒是旁邊的香兒聽著,有些不以為然李逸風乃蘇州豪強,勢力驕橫,他本身又是進士舉人,官身唾手可得。以陳劍臣現在的身份地位,根本不能幫小姐報仇,只是說些空話好話來安慰小姐罷了,當不得真的。

隨后魯惜約提出,她要在三天后就坐車返回江州去,以籌劃開設醫館之事,要請陳劍臣去和皇甫員外說一聲。

對此陳劍臣自無意見,只建議她最好能與王復一行一起回去,路上好有個照應。并且回到了江州后,王復還能在魯惜約開設醫館的事情上給予提供許多幫助。

畢竟有不少事情,魯惜約一介女流不好出面應付。

第二天吃早飯之時,陳劍臣就把這事對皇甫員外說了,皇甫員外自無意見,咪咪笑道:“留仙,你這么快就舍得與魯姑娘分別了?”

陳劍臣啞然,但也沒有多做解釋,有些事情越解釋越無力,還是沉默是金為好,當下轉個話題,問:“員外,昨晚嬌娜小姐沒有告小生的狀吧。”

皇甫員外忽然面露古怪之色,上下打量陳劍臣,瞧得陳劍臣心里有些發毛:

“呵呵,老朽倒希望小女會告你的狀,奇怪的是她半個字都不提,反而很乖巧地說她長大懂事了,要認真讀書了云云。”

陳劍臣聽得無語……這番話語從嬌娜嘴里說出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反常得很。皇甫員外是成精的老狐貍,自然嗅到了其中怪異,從而疑心大起。陳劍臣不知道為什么嬌娜不敢直言稟告,也許怕爹爹責罰吧。但她說與不說,陳劍臣都覺得無所謂,自有合理的理由解釋過去。

皇甫員外笑道:“也罷,既然留仙你不愿說,娜兒不說,老朽也沒必要追根問底了,樂得清閑。”

吃過早飯,陳劍臣準時來到書房,開始對嬌娜的功課進行第一次的檢查考核——默寫生字。要看看經自己調教之下,這只調皮的小狐貍到底學得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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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不懂

    白紙鋪開,毛筆提起,嬌娜昂然抬頭,擺開一副“儘管放馬過來”的姿態,顯然胸有成竹,做足了功課。

    陳劍臣習慣性拿著戒尺,一手背負後面,在書房中踱步。走一步,便張口念出一個生字。然後那邊嬌娜聽見,迅速提筆寫在白紙上。

    一個念,一個寫。速度頗快,過不多會,昨天教的三十個生字就全部念完了出來,而嬌娜也寫了出來,寫滿了三張白紙。

    陳劍臣拿過白紙,往上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嬌娜看不過眼,氣鼓鼓道:“你笑什麼?”

    陳劍臣臉一板:“要叫先生!”課堂之上,先生必須要維護足夠的尊嚴,這才能鎮得住場子,在這方面,就算嬌娜再多個分身也不是對手。

    嬌娜心道一句“我忍”:“先生笑什麼?”

    陳劍臣用戒尺指著上面那些字,道:“皇甫小姐,你寫的字基本全部正確。”

    嬌娜頓時挺起胸脯,傲然道:“那還用說!”她昨晚可是秉燭默寫,整整用功了一個時辰。

    陳劍臣語氣一轉,接著道:“字是沒有錯漏,不過字體大小不一,筆劃扭扭歪歪,不成模樣。”

    ……嬌娜寫在白紙上的字,其難看度直追當初小義用爪子寫出來的,筆劃鬆散,架構崩亂,不認真看,都看不成個字樣。

    嬌娜嘴一撇,回答:“只要我寫對了就行了,管它難看好看。”

    陳劍臣曬然一笑:“字如其人,難看好看區別大了去。譬如你穿衣服,如果只求遮體掩羞,又何必穿款式好看的?直接裹一張布匹就夠了。”

    嬌娜鼓起眼睛,道:“我說不過你……”

    陳劍臣乘勝追擊:“那你可知為何說不過我?”

    嬌娜啞口無言……她平時也算牙尖嘴利,但不知道怎麼搞的在陳劍臣面前居然處處吃癟,心中有許多話都難以分辨說出來。

    陳劍臣悠然道:“因為我佔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嬌娜猶自心不服,腹誹道:天大地大,拳頭最人……如果換了別人,本小姐一拳頭打過去,便把你這張講出錦繡道理的嘴巴打爛了去,看你如何還能講得出什麼狗屁道理來。

    “皇甫小姐,磨墨!”

    聞言嬌娜頓時鯁直起脖子:“先生你這是故意差遣我嗎?”

    “非也。學生給先生磨墨,此為尊師敬道之舉再正常不過了。”

    陳劍臣支使嬌娜幹這干那的,主要就是為了磨掉她逆反的棱角,狠狠削一削她的脾氣,不要為了逆反而逆反。

    嬌娜還不願動手,可被陳劍臣一瞪眼,居然心虛得直打鼓,只好擼起兩隻衣袖,露出如玉皓腕,抓起墨塊也不懂輕重,狠狠地在硯台上搓動。

    嘩啦!

    她過猛,居然有墨汁濺飛起來,猝不及防地濺到了臉龐上,一點點的,似乎黑色的梅花,狀甚滑稽。

    陳劍臣搖搖頭,很失望的樣子道:“好了。你這不是磨墨,你是在打墨呢,莫非這墨塊與你有仇?嗯,今天增加一個額外學習任務,學磨墨。香兒應該是會的,你就跟她學吧,明天再磨給我看。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先生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香兒雖然是下人,但也有可取之過.……,。

    頓了頓,正色道:“皇甫小姐,先生要你學磨墨,並不僅僅是要你學磨墨而是讓你學會一種學習的態度,你懂嗎?”

    “不懂!”

    嬌娜忽地狠狠把手中的墨塊扔掉,情緒激動地衝出了書房。

    “小姐,小姐!”

    小菊一跺腳白了陳劍臣一眼,趕緊追了出去。

    陳劍臣喃喃道:“縱然修煉百年但不懂教化,始終本性難移,宛若頑童心悔……發洩出來也好,壓抑在心頭畢竟不是好事…………,。

    對比起嬰寧,嬌娜同是狐狸精,出身要好上無數倍,修為精深超出整整一個境界,但兩者的心性反差奇大嬰寧知書識禮,顯示出了極高的學習天賦和進取心;而嬌娜嬌蠻任性,火爆衝動,總是原始本能佔據了上風,支配決定著處事方式。

    比較之下,差別宛然。

    學生離場,課堂自然無法繼續下去了,陳劍臣倒沒覺得有什麼。為師之道,一張一弛,該嚴的時候就嚴格,該寬鬆的時候也可以放鬆下,讓嬌娜自己想通了,才算成功。如果想不通,自免不得另一番敲打。

    陳劍臣始終相信,時間站在自己這邊。

    不用上課,樂得清閒,陳劍臣便走出胡莊,要到周圍瞧一瞧,觀察地形一番。

    胡莊依山傍水,門前種柳樹林,地理位置非常優越,氣派非凡。想來皇甫員外建立起這麼一大莊園,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才經營起來的……他雖然為一隻得道的老狐狸精,但恪守道觀,也不會胡來,去做那盜搶的下做事,以積累財富。

    如此,反會因為黃白之物而玷污了道心,得了金銀,失去了信念,根本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道心如堤,建築起來千辛萬苦,殊為不易,可一旦露出了破綻,哪怕極小的,都會變成“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災難性後果。

    胡莊上下,有僕從十餘人,不過他們都是凡人,為蘇州本地的百姓,見到陳劍臣走出來,都尊敬地問好,相必皇甫員外已下囑咐,不可怠慢客人。

    想著此事便有些荒誕,兩隻得道的狐狸精父女涉足紅塵,化身鄉伸,在城郊居住了許多個年頭而沒有被人發現,也沒有修士來尋麻煩,大隱於野,樂也融融如果事情的真相公諸於眾後,又會引起多大的風雨反響?

    陳劍臣又聯想到當今朝廷局面,看似四海昇平,實則已有大廈將傾的跡象:貪官污吏遍地叢生,豪強惡霸層出不窮,就連被視為國之根基的黑衫衛都驕慢橫行成習慣,作威作福,草菅人命……當今聖上還一反常態,大力引進釋家進入中原,要與道門一爭長短,勢必引起兩家的紛爭不休……

    總而言之一句話:山雨欲來風滿樓!

    大勢欲亂矣。

    人若適逢亂世,將何去何從?

    抬頭張望,望盡處盡是青山,青山處處,雨箭風刀,這其中蘊藏著的諸多險惡,其實陳劍臣也是有許多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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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0:59:52
第一百零三章:蛇禍

    黃昏時分,有僕從來到東廂向陳劍臣禀告,說有人尋訪,出來一看,原來是王復他之前接到陳劍臣的書信,已然知道胡莊所在,趁著空暇時間,就過來看一看。

    望見偌大輝煌的莊子,王復讚歎有加,道:“留仙,怪不得你願意留下來當業師,愚兄打聽過了,胡莊乃是蘇州有頭有面的大戶人家,皇甫員外家財百萬,黑白通吃,實在是了不得的一方大人物。

    他言外之意,自是說陳劍臣當了皇甫小姐的業師,也就攀附上了皇甫員外這棵大樹,大樹好乘涼,好處無數。

    人生在世,學問多多,找關係為其中首要。不過王復也聽到了許多關於皇甫小姐的惡劣事蹟,卻不知陳劍臣如何吃得消?

    陳劍臣屬於寓居胡莊,不便踰矩在廳堂上招呼王復,就要帶他進入東廂之中說話,剛邁入院子,看見魯惜約走出來。

    “咦!這是……,在江州,王復可是遠遠見過魯惜約一、兩面的,萬萬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又驚又喜,張口說不出話來。

    那邊魯惜約已向陳劍臣道個萬福,道:“公子來了客人?

    陳劍臣介紹了王復,魯惜約又向王復施禮,然後就帶著伺女香兒離開了。

    王復這才從驚艷中回過神,激動地道:“留仙,她不是遛鳥樓的魯公女嗎?怎麼會在這裡,你們還認識?“陳劍臣淡然道:“此話說起來一匹布長,帶著他進入東廂,又問:“拂台兄,你不日就要返回江州了吧。 王復回過神來,答道:“生意方面的事情都辦妥了後天早上就啟程。見他嘴角含笑的模樣,看來不但生意妥當,其他方面也很妥當了,當下陳劍臣打趣道:“我還以為拂台兄蘇州河上春水流,樂不思蜀了呢。 王復哈哈一笑眉梢都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蘇州河上春水流…嘖嘖,留仙大才,出口成章呀,可惜當晚留仙沒有在,否則就憑這一句,當可叫姑娘們打個七折!陳劍臣無語但他也知道某些有才的書生可以憑著滿腹詩華在脂粉堆裡免費打滾,做個“一首詩詞換過夜”的青樓才子,倒也令人所津津樂道的。

    “拂台兄其實我也想去找你的,正有一事相託。

    王復哦了聲,大拍胸口道:“留仙你這是什麼話,有何言語儘管開聲。能做到的,愚兄絕無二話。

    陳劍臣當即把魯惜約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說了出來,建議王復和魯惜約同路回去,好有個照應。

    王復聽完,一拍大腿眼睛放光,眼勾勾看著陳劍臣,興奮地道:“留仙,你太有才了。不聲不響、神神秘秘的,原來是把咱們江州首屈一指的魯清倌人給勾搭上了!”

    陳劍臣大圃話說什麼叫“勾搭,呢。

    王復隨即一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愚兄幾天風流,原來不及留仙春宵一度。

    越說越沒譜陳劍臣趕緊乾咳一聲,道:“拂台兄,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王復一擺手,道:“愚兄明白,此中情趣不可為外人道也哎,留仙你不知道,在遛鳥樓能請得動魯姑娘彈奏一曲的都是能人,不知道多少豪少一擲千金求一夕之歡不得皆因魯姑娘真是貞烈,賣藝不賣身絕不鬆口退讓。嘖嘖,如果讓那些達官貴人知道魯姑娘選了留仙做了良人,不得跺腳擂胸才怪。

    陳劍臣忽而心一凜,王復的無心戲言聽在耳朵裡,卻別有一番警醒意味。

    王復見他面色有異,還以為是自己說得有些過界了,連忙正色道:“留仙但請放心,從此以後,愚兄當將魯姑娘視為弟妹,以禮相待。1,

    一娶青樓女子,尤其是娶清倌人回家當妾氏,乃是當今士大夫階層的潮流,很是普遍。在王復看來,自是以為陳劍臣終於動了心思,與魯惜約郎有心妾有意的,互相之間就那般那般了,實屬​​正常。但兩者既然有了那般關係,陳劍臣當然不喜歡別人再對魯惜約評頭論足的了。

    陳劍臣不想在這方面多加糾纏,問道:“拂台歸途路徑已經選好了?”王復突然嘆了口氣,面有愁色:“這番恐怕得從另一個方向回江州了。”“哦,為何?

    王復便憤憤然道:“還不是因為那條矢青蛇。

    青蛇?

    陳劍臣心一動:“難道那條大蛇又出來擋路了?

    王復面露苦笑:“豈止出來了,還吃了人呢。兩個到官府揭榜的獵戶上山殺蛇,都被它一口吞掉了。

    不知怎的,這青蛇吃了人後,兇性大發,便時常出沒山林之中,無論人畜,見到就咬。現在那邊峽谷方圓數里地,基本無人敢走了。 ”

    陳劍臣為之動容:“孽畜如此凶狠?”

    “可不是嘛,蛇禍怏然,官府又派遣了三百官兵手執兵器上山撲殺,但這些官兵平時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一看見巨蛇現身,登時嚇得屁滾尿流,哭喊著跑下山了。自此以後,官兵就再也不敢出動了。”

    陳劍臣眉毛一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養兵,不外乎定國安邦保百姓三者而已,他們如此表現,實在無能。”

    王復趕緊擺手:“留仙勿作此言,抨擊官府,小心隔牆有耳,被人聽到可是一件大麻煩事。”

    天統王朝,風氣固然比較自由,但也有不少禁忌,比如冒犯聖人形象,抨擊朝廷等,都屬於不當言論,很容易就會禍從口出,被黑衫衛“請”去“喝酒”的。

    喝什麼酒?

    有個名堂,叫做“七步斷混酒”!

    陳劍臣忍住怒氣,道:“蛇禍越演越烈,難道官府就此不管了?”

    王復道:“也不是不管,張榜請人唄,但是官兵都不敢出動了,尋常百姓如何還敢冒頭送死?”

    陳劍臣問:“既然地方官府鎮壓不住,知州如何不發八百里急報,向朝廷求援,或者可能派遣黑衫衛來殺蛇?”

    王復嘴一撇:“留仙你有大才,不過畢竟年紀尚輕,不懂得那為官之道…一條大蛇為禍管轄之地,不可收拾,如果此事被朝廷知道,那蘇州知州少不得要戴上一個“治理無方,的罪名。說不定被御史一封劾書上去,他的烏紗帽就會被摘了下來。所以,對於此事,知州大人捂都捂不及呢,哪裡會上報,自討罪名?反正大蛇只是在山林間活動,又沒有殺進蘇州城去。 ”

    陳劍臣本非笨人,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莫說這蘇州知州,放眼天下“瞞上欺下”的為官之道,簡直放之四海皆為準。

    王復道:“不說此事了,反正咱從另一條路回去,多走幾天就幾天吧。倒是留仙你,居於此地有些危險,應向皇甫員外建議,多做些準備。”

    東山呈半圓形,山脈綿延,不知幾千里深縱。胡莊所在,位於東山東邊山麓之下,而那大青蛇為禍的峽谷卻屬於南面,兩者相隔不下數百里,距離甚遠,理論上不用擔心。但這樣的事情本就反常,牟以王復提醒陳劍臣也是必須的。

    不過陳劍臣卻知道,皇甫父女皆是修煉得道的狐狸精,法力高深,哪裡會畏懼什麼大蛇?而那大蛇如果修煉有靈,斷然也不敢遊走到這邊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是不知對於大青蛇的存在,皇甫員外到底持何種態度?大概是覺得大家都是妖類,井水不犯河水,就互不理會吧。

    又說了會話,香兒敲門進來,用木托盤捧著許多點心,說是魯惜約吩咐她拿來給陳劍臣招呼客人的。

    魯惜約如此細心體貼,王復不禁衝陳劍臣一豎大拇指,意思是恭賀他納了一房賢淑的妾伺。

    陳劍臣視而不見,只招呼他用茶。

    王復沒有在莊上盤桓太久,喝了幾杯茶後就告辭了,他並沒有直接返回蘇州城府,而是就近抄道去了蘇州河,顯然食髓知味,要抓緊時間繼續“蘇州河上春水流”。

    送他出莊後,陳劍臣有心事,眉頭不展,抑抑地回到房間。

    一今天皇甫員外出外談生意,早就說好不回來吃晚飯的,剩得陳劍臣一個,他也不想一個人坐在寬敝的飯廳裡用膳,乾脆叫僕從送進房間裡來,吃完後再收拾出去。

    搞定了諸多瑣事,陳劍臣一如既往地開始讀書練字,修習了近兩個時辰後才停止,然後浸yín《三立真章》,領悟其中之意。至於今天課堂之上交娜的小脾氣行為,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具體影響後果到了明天后自可見分曉。假如交娜明天不來上課,那就得採取另外的手段辦法了:而如果她準時出現在課堂上,那就表明事情要遠比想像中好,

    這隻小狐狸精並非無可救藥,擁有可觀的調教空間。

    至人無夢。

    第二天起床吃過早飯,陳劍臣大踏步邁進書房,一進去,正見到交娜端坐在書桌後面,見到他來到,明眸閃爍,連忙假裝翻起書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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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手段

嬌娜準時出現在課堂之上,陳劍臣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不過令嬌娜感到意外的是,陳劍臣并沒有提及昨天交待下來的磨墨學習任務,仿佛忘記了似的直接教起了生字……嬌娜暗自松了口氣,她昨天負氣跑出書房,奔到后山散心,靜坐了許久這才把心中的郁悶排解出去。不過回家的時候依然沒有釋懷,更沒有聽從陳劍臣的意思去跟香兒學磨墨,如果今天陳劍臣再度逼她磨墨,結果只怕又是昨天的翻版。

陳劍臣明心見性,深知不能把兔子逼急的道理,于是閉口不提昨天的磨墨之事,轉而緩沖地教起生字來。

嬌娜一邊記著生字,一邊卻覺得陳劍臣越發古怪起來,難以捉摸,行為舉止,一點都不像以前的那些先生,尤其是其神魂內竟還藏有一把劍!

這是非同小可之事。

嬌娜之所以肯低下頭來,安分地坐在課堂上學習,其中倒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為了弄清楚陳劍臣的底細……

前天晚上,皇甫員外向女兒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為什么肯乖乖聽講的原因所在,而嬌娜反而直接問起陳劍臣的來歷。

對此皇甫員外倒沒有什么隱瞞,直接把事情經過道了出來。只是聽完之后,嬌娜更覺茫然:陳劍臣的這些經歷和他神魂里隱藏住的劍沒有可聯系的地方……

由此想到,嬌娜便認定陳劍臣絕對對爹爹隱藏了什么……她甚至懷疑陳劍臣是不是別有企圖,故意化身先生來莊上的。

如此的話,陳劍臣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他們父女的真實身份?

“大忠似奸?”

小狐貍精頓時想到一個比較貼切的形容詞,并想象力豐富地海闊天空起來,經過不斷的完善補充,最后得出來的結果是:陳劍臣來莊上是有陰謀的……

從小到大,嬌娜經常被爹爹教訓,說紅塵世界,即大且雜,人心似鬼,狡詐無常……因此想在紅塵打滾就必須讀書明理,方能分辨真假是非云云;見女兒不肯向學,甚至不惜下了死命令,不準她離開莊子一里以外的地方,更不能進城去。

所以時至今日,除了天天往后山跑外,嬌娜基本就沒有其他社會活動了。

皇甫員外有大智,善經營,但這管教女兒的方法實在有些不妥,反而更加激發了嬌娜的逆反心理,更加對學習不感興趣了。

嬌娜不愛學習,但爹爹所說的“人心似鬼”倒記得很清楚,并“學以致用”地扣到了陳劍臣的頭上,皆因這個年輕得過分的先生身上著實有許多令人生疑的地方。

狐性本多疑……

只是嬌娜還沒有向爹爹稟告的打算,只計劃著了解更多掌握更多后才付之行動,最好能抓個現行什么的……而跟著陳劍臣上課,無疑是一條了解的好路徑。

她的心思,陳劍臣自然無從知曉,不過他也明白要想真正地讓嬌娜變成個“三好學生”絕非易事,可不是三兩天就能擺平的,也不是一劍破除了對方的小法術就行了的。潛移默化,正需chūn風秋雨。

今天的課堂又是順利地結束了。

回到東廂,陳劍臣去叫魯惜約收拾東西讓她和王復同路返回江州的事情一早就說了,魯惜約也沒有不同意見。

因為王復要明天一大早就啟程,加上路程方向不同,陳劍臣要今天就送魯惜約主仆到蘇州城府去,住進客棧內,與王復等人匯合。

魯惜約隨手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完畢,由陳劍臣帶著,出到外面向皇甫員外辭行,并感謝他的款待。

“爹爹,女兒要隨先生,以及惜約姐姐他們進城!”

嬌娜忽然跑出來,興沖沖地道一這些天她和魯惜約倒聊得比較投機,成為了朋友。

皇甫員外立刻板著臉道:“不行,誰知道你出去后會鬧出什么亂子來?”

嬌娜嘟著嘴,撒嬌道:“爹爹,你就讓我去嘛。最多女兒保證聽先生的話,不會惹是生非的。”

對于蘇州城府,嬌娜早向往已久,若不是被爹爹約束,她早就想去看一看了,要看看真正的花花世界,到底是何許模樣。

“這個……”

皇甫員外望向陳劍臣,卻是要先征詢他的意見,把決定權拋給他。

陳劍臣掃了一眼滿是期待的嬌娜,便道:“員外,就讓皇甫小姐跟著進城吧,認識一下外面的人情世故也好。”

他答應了,皇甫員外自再無意見,拱手道:“那就拜托留仙了,小女進城后,如果有什么不當之處,但由留仙訓導。”

又叮囑了嬌娜幾句。

能夠進城去玩,嬌娜心花怒放,什么意見都沒有,統統答應下來。

坐上皇甫家的馬車,一行人轔轔地進發蘇州城。

目送他們離開,皇甫多外忽然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喃喃道:“南面那家伙近日鬧得有些過分了,事情越鬧越大……只怕不好收拾,如果驚動了釋家道門的修士來,那就不好了……嗯,看來需要用一用手呃……”

“老爺,你說什么?”

站在邊上的家仆見到老爺嘴皮子微微有些動,卻聽不見有聲音傳出。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嗯,老爺我是說要出門一趟,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了,等小姐他們回來,你告訴他們一聲。”

“哦!”

那仆從恭敬答應,老爺經常夜不歸宿的,應酣嘛,很正常。

“嗯,阿福,今晚可能會行雷閃電,要注意門窗。”

皇甫員外臨走前又囑咐了一句。

行雷閃電?大冬天的?

那阿福頓時傻眼:老爺是不是說錯話了……

馬車悠悠,魯惜約和嬌娜主仆都坐在車廂內,陳劍臣就坐在前面,和車把式一塊兒,把身子靠在車廂邊上,穩穩坐著。

車輪轔轔,聲音單調,身后不時傳來少女們清脆的說笑聲。陳劍臣干脆拿出隨身帶在身邊的一卷書來閱讀。

坐車苦讀,旁若無人。

馬夫瞥眼見到,不禁暗暗佩服,心想讀書人就是不一般,隨時隨地都能讀得進去,怪不得能中舉當老爺呃……

駕駕駕!

猛地后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以及粗暴的吆喝聲:“官差辦事,閑人退避!”

陳劍臣回頭一看,見到后面官道上塵土飛揚,三匹駿馬飛馳電掣而來,驚得路上行人紛紛躲避不迭。

車夫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這般事情,很嫻熟地揮動鞭子,把馬車靠邊停住,以免馬匹受驚狂奔。

嗒嗒嗒!

后面十二只馬蹄輪番踏地,很快就超越過去了,只是三名騎士,只有兩個身穿府衙皂衣,還有一個卻是穿著尋常的麻衣。

“唔,原來是李大官人的張護院。”

車夫眼尖,認出了人。

陳劍臣心一動,問:“馬六,你所說的李大官人,可是西關的李逸風李大官人嗎?”

那車夫馬六笑道:“可不是他嘛,蘇州除他以外,哪里還找得著第二個李大官人?”

“嗯,你知道些什么?”

馬六重新趕馬車上路,見到陳劍臣相問,馬上滔滔不絕說起來:“回陳公子的話,事情是這樣的,前一段日子那東山南面峽谷內,不知為何突然殺出一條大蛇來,那蛇真是大啊,公子如果你不親眼看到的話,你根本不知道那蛇有多大,身長百丈,頭像籮筐,眼若銅鈴,身子能繞著山峰一圈,不知道多嚇人……”

陳劍臣啞然失笑,這馬六顯然也是以訛傳訛,根本沒有見過大青蛇真面目。不過這都是民間傳聞的特色,不足為奇的。一件事情經過三個以上的人口口相授,麻雀都能變成鳳凰來。他也不分辨打斷,只聽車夫說下去。

“這條大蛇,以前聽說是一個該死的耍蛇人放養山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幾年之后就變成偌大模樣,能吃人,可吞象,很多人說,只要這條蛇吃夠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它就能褪去尾巴,化身成龍呢……”

這個傳聞就更不靠譜了。

陳劍臣雖然不確定這個世界會不會有龍,但卻能肯定大青蛇吃人,只是屬于一種低淺的吸取精陽血肉來增加修為的一種手段而已,距離化龍不知還有多遠。

“大蛇害人,百姓人心惶惶,天天有鄉伸帶領百姓去官府門前鬧,只是官兵也不敢上山殺蛇,無奈之下,官府就張榜懸賞,說誰能獵殺大蛇,可得金元寶十呃……嘖嘖,如此高額獎賞,前所未有過的,可惜咱家沒本事,只能干瞪眼……”

“期間倒有幾個獵戶藝高人膽大,去揭榜,上山殺蛇,但他們最后都是被巨蛇吞吃了。如此一來,就沒有人再敢自告奮勇了。這獎金高也得有命拿呃……但昨天,我替老爺趕車的時候聽說,李大官人派人去揭榜了,當時我還不信,今天看來估計是真的,剛才和兩個官差在一起的,正是李大官人的張護呃……”

聽到這里陳劍臣忍不住問:“李大官人會武功嗎?”

馬六道:“不會,他是讀書人,怎么會練武呢。”

“那他怎么會去揭榜殺蛇?”

“呵呵,應該是派遣手下去殺吧。李大官人家境雄厚,性子又豪邁,愛好結交天下豪杰,家里不知養著多少門客呢。”

原來如此,陳劍臣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逸風此舉定然不會是為了拿懸賞,敢情是借此賺取聲望名譽呢。如果斬殺大蛇成功,蘇州一帶百姓,對他自然是感恩載德的。這對于李逸風日后的仕途,有著非常利好的影響。

好手段……

陳劍臣眼眸閃過一抹玩味的神色。

此時,蘇州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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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新生

川流不息,接踵摩肩,是謂繁華的蘇州城。


    自從進城門開始,嬌娜就像出了籠子的鳥兒,按耐不住地一直伸頭到車廂外,興奮好奇地朝外面張望,看得不亦樂乎,什麼都感到新鮮,什麼都感到歡喜。

    她本就生得一副姿色艷絕的外貌,眼下毫無遮掩地露圌出姣好的面容來,一路上不知引來多少道熱切的目光注視。尤其是恰好路過的書生秀才們,他們看見嬌娜,還以為是哪家大家閨秀出遊呢,心中竊喜,忙不迭地“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做姿態動作,企圖吸引嬌娜的注意。其中有兩、三個,當即高聲吟詩起來,抑揚頓挫,朗讀得喉結一縮一縮的,唾沫橫飛,當真是吟得一嘴好濕。

    “吵死人了,個個都像公雞叫!”

    皇甫小姐驀然一聲“河東獅吼”,那幾個書生駭然失色,趕緊灰溜溜沒入人群中。

    陳劍臣看見,忍禁不禁,但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對嬌娜道:“皇甫小姐,你還不坐回車廂內去?”

    嬌娜看得正過癮,哪里肯聽?

    陳劍臣臉一板:“你不聽話,小心先生戒尺侍候。”

    聽到“戒尺”二字,嬌娜這才不情不願地坐回來,只是仍情不自禁地撩開車簾子,撩出一條縫來探望。

    “恩公……恩公果然是你……”

    似曾相識的聲音,就見到街邊上一處書畫攤子裡激動地衝出一個人來,可不就是那個書痴張喚蘊嗎?

    相隔數天,書痴依然一身敝舊,只是全身上下乾淨利索​​了許多,不復之前的不修邊幅,渾渾噩噩,起碼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了。

    “哦,原來是張兄,你怎麼在這?”

    陳劍臣叫車夫把馬車停住。

    張喚蘊忽而朝著他深深彎腰一鞠躬,道:“當曰公子不留姓名,小生還以為再無見恩公之曰了。”

    陳劍臣呵呵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掛齒。”又指著那邊的書畫攤子,問:“這是張兄開的?”

    張喚蘊面有慚色,道:“一介貧寒,無以為生,所以開設一小攤子,聊以補貼家計。”

    陳劍臣心一動,已然知道自己吩咐那書魅顏如玉的策略有了效果——雖然到目前為止,張喚蘊還是不肯賣掉家中一部分的藏書來改善生活,但他起碼已經邁出了樊籠般的書房,走了出來,還放下顏面在街邊賣起字畫,真正做起了營生,以此補貼家用。比起以前的痴呆傻愣的樣子,已然算是新生。

    “張兄,聖賢有云'百行孝當先',堂堂七尺男兒,而立之年,如何還需要老母親含辛茹苦照顧撫養?躬身自省,當好之為之。”

    張喚蘊嘆道:“恩公一語驚醒夢中人,小生愧讀聖賢書了……回想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宛如一夢,白痴之夢。小生已決定營生之餘,苦讀經義,明年參加鄉試,博取官身功名。”

    他讀書萬卷,也擅於做八股文章,平時的歲考科考都是名列前茅的,因此也獲得了明年的鄉試資格。相信有顏如玉在一旁督促指引,張喚蘊倒很有機會中舉。

    陳劍臣一拱手,道:“那我就先預祝張兄明年榜上有名,一舉天下知了。”

    張喚蘊還禮,道:“小生觀公子氣宇不凡,定非池中物,相信他曰我們都會同朝為官,到了那時,小生再請恩公為座上賓。”

    聞言陳劍臣哈哈一笑:這書痴轉性之後,果然心思敏捷了許多。

    雙方作別,那張喚蘊猶站立在街中,目送不已。

    到了客棧,和王復一行碰頭,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

    想及即將的分別,魯惜約黯然神傷,竟無語凝噎。

    陳劍臣下得樓來,忽然發現嬌娜不見了!

    問起小菊,小菊回答:剛才嬌娜說要出去方便一下……

    聽到這句話陳劍臣就知道事情要糟——嬌娜分明是尋個藉口溜跑出去玩了;而偌大一個蘇州城,該去哪裡尋找?

    “胡鬧!”

    陳劍臣暗暗罵了句,也怪自己一時疏忽,明知道嬌娜是個活潑亂動的性子,到了蘇州哪里肯乖乖聽話,像個淑女的?

    那樣,就不是嬌娜了。

    此時小菊也反應過來,嚇得有些驚慌失措,連問陳劍臣該怎麼辦,如果小圌姐出事,那問題就嚴重了。

    對於嬌娜會出事的可能性,陳劍臣倒不擔心,她可是得道的狐狸精,修煉出了人形,等閒人哪裡能耐得了她?怕只怕她會到處生事,招惹到許多麻煩來。

    想了想,陳劍臣叫小菊和車夫就在客棧這裡等,他一個人出去尋找嬌娜。小菊本也想去,被陳劍臣喝住——她一個小姑娘的,沒見過多少世面,只怕去找人的時候,找著找著連自己都丟了。

    這樣的事情多有發生。

    陳劍臣邁開大步,先到附近的街道上尋找。

    ……

    卻說嬌娜,找個藉口支開了小菊,悄悄溜到了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頓然覺得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這邊看看,那邊悄悄,蹦蹦跳跳的,不大一會就走出老遠的一段路,連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她也不管,反正信步而行,恰好看見街邊上有賣冰糖葫蘆的,看著一串串,鮮紅欲滴,非常的饞人,她不禁走過去。

    那販子熱情地摘下一大串遞過來,吆喝道:“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這位姑娘嚐一嘗吧,包你吃一串買三串。”

    嬌娜不管三七二十一,拿過就吃,眉開眼笑讚道:“真甜。”

    三兩下一串冰糖葫蘆就進了肚子裡。

    小販又問:“還要不?”

    “要。”

    於是左右手各自拿了一串冰糖葫蘆,左舔一下,右咬一口,不知多爽。

    小販笑容滿面:“姑娘,盛惠十一文錢。”

    嬌娜一聽傻了眼,這才想起爹爹說過在人間拿人家的東西可是要給錢的,只是她從沒有出過門,身邊更不曾帶得一文錢來,這可如何是好?

    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有了決定,立刻撒開雙腿就往街邊巷道裡跑。

    這一下輪到小販灑眼了:什麼世道呀,什麼時候長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會吃白食,霸王餐了?

    他來不及多想,喝道:“姑娘你還沒給錢呢。”

    扛著傢伙,奮力追過去。

    嬌娜不懂路,選擇的巷道竟是一條死胡同,奔出幾十步前面就沒路了,而是光禿禿的牆。她不假思索,暗念一句口訣,用了個“穿牆術”,嬌小的身​​子直愣愣往牆上一沖,瞬間穿了過去,消失得無影無踪。

    這是……

    後面小販見到,吃驚得幾乎連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了下來:“妖怪,有妖怪呀。”嚇得把手裡的冰糖葫蘆都扔掉在地,呼天喊地地衝了出去。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猶如晨鐘暮鼓,驟然在耳邊響起,震得耳膜晃動,腦海清明。小販抬頭一看,就見到一位身穿白色僧袍的大和尚立在自己身邊。這和尚天庭飽滿,濃眉大眼,面目俊朗,非常的年輕,加上身材挺拔,僧衣潔白似雪,一塵不染,能給與人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和尋常的僧侶截然不同。

    他右手持一把九環禪杖,左手托著一個缽,底平口小,通體紫紅色,隱隱有光華流溢出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和尚一合圌十,道:“這位施主有禮了,貧僧是金山寺的拂曉和尚,朗朗乾坤,你為何大喊有妖?”

    小販吞了一口口水,當即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哦,還有這等事?”

    拂曉和尚心中已然明了,踏步進入那小巷之中,朗目四顧,到了盡頭的牆壁之前,站定,忽地一口唾沫吐入到左手托著的缽盂之中。

    嗡!

    那缽盂內突生變化,水汽裊裊,只轉眼工夫,裡面竟然萌生出一汪清水來。

    清水清澈見底,恍若一面能照出事物的鏡子。

    事實上里面正在映照出一片會動的鏡像,仔細一看,竟是剛才嬌娜跑進巷道然後施展出《穿牆術》穿牆而走的整段完整的過程。

    “原來是一隻修煉百年的小狐狸精……哼,光天化曰之下,居然也敢化作人形闖入鬧市之中,簡直不知死活。也好,貧僧要祭煉黎明塔,正需要鎮壓煉化九百九十九隻化形級的妖魔鬼怪,才能煉出塔靈來……”

    想到此處,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直如陽光般燦爛,如果不是個光頭和尚的形象,而是一個書生的話,這麼一個溫和的笑容,不知會迷倒多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呢。

    “大師,是不是妖?”

    後面小販戰戰兢兢地跟著,這時小聲問道。

    “的確是妖,貧僧這就去降妖除魔了。”身子一躍,輕飄飄地飛過牆壁,身形異常瀟灑,眨眼間不知去向。

    小販見狀,虔誠之心頓生,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都說金山寺裡的和尚個個都法力高深,皆為得道高僧,果然!看來曰後要多多去金山寺燒香拜佛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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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擋路

繁華的街道,熙攘的人群,仿佛一模一樣的叫賣聲,人在其中,分不清東南西北。嬌娜猛然發現自己迷路了。她跑得匆忙,甚至記不得原來客棧的名稱,街道的名字,因此根本無法找圌人問路。

蘇州城,真得很大……

嬌娜忽又想起爹爹語重心長的話語:“娜兒,天下何其大也。這天下的世界始終是人的世界,所以我們才要變人形,學人語,習人字,知書而識禮。如此,才能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好。否則,不讀書不明理,縱然開了靈竅,有了智慧,哪怕獲得巨大的力量,但本性上依然還是茹毛飲血的獸類罷了。”

隨即回響在耳邊的,是陳劍臣的訓導:“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很多事情,果然不是靠著一雙拳頭就能打得通的。

比如現在,雖然嬌娜可以施展出特殊遁法直接回到家中,只是如此大型的道法施展出來后,讀書定會驚動不少人,從而會暴圌露自己的身份。到了那時候,他們父女還能不能繼續留在胡莊都成問題了。

嬌娜雖然莽撞,但對于某些根本性的原則問題還是有些分寸的。

如此,站在熱鬧的街頭上,嬌娜彷如一葉孤舟,不知何去何從;又像一個走失路的小孩,舉目茫茫,彷徨無助……

猛地,嬌娜視線之內就見到一個身穿白色的年青和尚——

街道上行人何止百千?一望不到頭,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什么樣的人都有。但是,當那個白衣和尚出現在其中的時候,其他所有的人似乎統統都不見了,不存在了。網,duwo,。只剩得這么一個手持禪杖,掌托缽盂的和尚,邁著大步,足不沾塵般瀟灑走來。

嬌娜雙眸瞳孔急縮,猶如被針圌刺著了,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圌機感,就像被一只蒼鷹盯住了一般,渾身寒毛都要炸開來。

就在這一刻,她竟然冷汗潸潸,仿佛下一刻就要現出本體來倉皇逃跑。

“菩提本非樹,明圌鏡亦非臺;吾眼通圌天地,處處真諦在……”

拂曉和尚看著不遠處的那只通體火紅的小狐貍,嘴角又露圌出了足以顛倒眾生的微笑。

很細微的一聲響,從左掌心出的缽盂發出,但他身邊經過往來的人都沒有發現那缽盂此時已經離手三寸,并在做著激烈的旋動,仿佛下一刻就會脫手飛出,把嬌娜收入缽盂之中。

就在這時候,那狐貍精面前忽然跑來一個人,擋在了前面——怎么可能?此子有些古怪,竟然擋得住我的七轉法圌身真眼?

拂曉和尚眉頭一皺,眼瞳中驟然閃現出一圈金光來。

金光似無形,形成一圈,化作一張金鐃模樣,嗖的便飛了過去,視空間如無物,一下子就沒入對方體圌內。

超越凡人耳根的聲響激蕩而起,對方體圌內猛然躍出一把瑩瑩小劍,通體潔白似冰,有質而透圌明。

相比金鐃,那劍形微小得幾可忽略不計。但就是這么一把小劍,毫無畏懼地迎上了金鐃,根本不需要人揮使,直愣愣一劍劈下。

劍光現,金鐃破,散作無形……

拂曉和尚右腳剛剛踏出,此刻就這般停留在虛空中,過了許久,才緩緩放了下來,踏在堅圌實的街面上。

那是正氣,正氣化劍……

想來,這世間已很多年沒有正氣出現了,沒想到居然會在蘇州城內見到。

拂曉和尚面現凝重之色,抓圌住禪杖的手緊了緊。

陳劍臣擋在嬌娜面前,俯首到她耳邊輕語,告訴她回去客棧的路徑,要她先上馬車回家去。

他說話的時候,把氣吹到了嬌娜精致如玉的耳朵上,不知怎的,小狐貍精慌亂的情緒迅速得到平靜下來,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伶俐地離開了。

陳劍臣目送她遠去,這才轉身過來,和那位緩步走過來的,風華絕代的和尚面對面。如此風采絕倫的和尚,他也是平生首見,暗地不禁喝一聲采。

拂曉和尚來到陳劍臣面前,平靜地道:“施主,你擋住了貧僧的路。”

陳劍臣眉毛一揚:“是嗎?不過有言道釋家大開方便之門,這一條路讓小生走走又何妨?”

拂曉和尚合圌十,道:“施主乃讀書人,讀書當明理,不過貧僧觀施主似已誤圌入圌歧圌途,還是及早回頭是岸為好。”

陳劍臣一動不動,淡然道:“妖魔道,人間道,我自行我道。在小生心中,此岸非彼岸。”

聞言拂曉和尚猛地哈哈一笑:“好一個‘我自行我道”施主心意堅毅,卻不知道早已執迷不悟,看不透這天地奧秘,困身樊籠之中,可惜呀,可惜。”

陳劍臣曬然一笑:“道不同,不相與謀。道圌門自求逍遙,釋家唯問皆空。而君子,士不可不弘毅。”

拂曉和尚雙目精光爆圌射,猛然落在陳劍臣的面門上,似乎要看個透徹明白。陳劍臣毫無畏縮,迎目而向,針鋒相對。

一會之后,和尚眼皮一垂,恢復成一副慈悲為懷的和順模樣,嘆息道:“也罷,既然施主心意已決,貧僧就開一次方便之門,施主好之為之。”

說完,拄著禪杖,轉身邁步,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陳劍臣暗松一口氣,忽然沖著和尚的背影大聲問道:“敢問大師在何處出家?”

拂曉和尚頭也不回,朗聲道:“貧僧出身金山寺,法號‘拂曉’;施主有圌意,可前來本寺一敘。”

說完,大踏步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金山寺?

陳劍臣來到蘇州后,卻是幾度聽過這個名字的,還曾經萌生過“對號入座”的念頭,只是如今一見,又不盡然。

這拂曉和尚看著年輕,只怕是駐顏有術吧,一身法圌力深不可測,若真走動手起來,自己不是對手。

陳劍臣目送拂曉和尚遠去,若有所思——這個世界各方勢力輪番浮出圌水面,局勢是越來越復雜了。相比之下,自己還是單薄啊。

他駐留一會之后,拔足離開,要返回胡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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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冬雷

穿入聊齋第一百零七章:冬雷

金山寺,拂曉和尚……

對于金山寺,陳劍臣進入蘇州城后有所耳聞,乃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大寺廟,就建立在蘇州河下游一個河灣邊上,依山傍水,占地數百畝,非常的宏偉,本身就屬于蘇州十景之一,很是著名——在朝廷歷年的反佛行動中,金山寺竟然不受牽連,屹立不倒,反而越發的香火旺盛,想必其中必有獨到之處。網,duwo,。

陳劍臣忽然想到道門有嶗山、昆侖、蜀山三大流派,那么釋家應該也有執牛耳者?難道就是這金山寺?

只是話說回來,這一次正明帝組織弘法,專門從那度印國請來諸多僧侶又是什么回事?釋家根源,源遠流長,但歸根到底都是從度印國傳進來的,然而那金山寺一脈進入中原后,經過多年的傳教,無論形式或是內容上,應該都發生了諸多變化……

和拂曉和尚的這一次照面,陳劍臣立刻就知道對方法力高深,只是具體不知高深到什么樣的地步。與慶云道長的結識,讓他了解到許多關乎道門的概念常識,但對于釋家,所知就不多了。

或者,真要去金山寺一趟?

從拂曉和尚剛才的態度表現看來,對方并無任何惡意,并且還留下話來,要請自己過去一敘呢。

念頭在心頭盤旋著,陳劍臣已經回到王復所在的客棧樓下,卻見到皇甫家的馬車仍停留在原地,并沒有走。

“先生,你回來了。”

車夫馬六見到他,連忙問候。

隨后小菊就從車廂內走出來,道:“先生,小姐要見你。”

陳劍臣哦了聲,撩開車簾子,身子邁進去,就見到嬌娜低著頭坐在里面,一動也不動。陳劍臣吩咐馬六趕車出城后就不說話了,坐下來靠著墊子,微微閉上眼睛,養神。

——鬧市街頭,他和拂曉的交鋒無形有質,雖然只是試探性的,但已讓陳劍臣的精神遭受到極大的損耗,必須要安心休息兩、三天才能恢復過來。

一陣難言的沉默……

“先生,你怎么不罵我?”

不知過了多久,嬌娜終于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陳劍臣冷哼一聲:“罵你有用嗎?”

“先生,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和爹爹的真正身份了?”

“不錯。”

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掩飾的必要了。

嬌娜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盈盈地看著陳劍臣:“那先生為何不怕?”

陳劍臣哈哈一笑:“讀書人當剛正通明,能明理,能通情,能辨是非曲直。故而在我眼中,人也好,妖也罷,都是一樣的。所不同的,唯善惡一念而已。”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坦坦蕩蕩,心無私念,就像在說一種放之四海皆為準的大道理,擲地而有聲。

對面的嬌娜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一頭撲進陳劍臣懷里。淚水滔滔,片刻就把陳劍臣的衣衫給打濕了。

她哭得真大聲,坐在外面的小菊聽到動靜,以為先生在打小姐呢——這先生可真心狠呀,果真下得了手,那不得把小姐打得開花了?

不過小菊先前已得到嬌娜吩咐,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進入車廂里來。小姐說話一向說一不二,她也不敢違背,只能憋忍著。

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嬌娜,陳劍臣謂然一嘆:這狐貍精其實不過就是個淘氣的孩子罷了,闖了禍后極度渴望尋求一份堅實溫暖的依靠……或者,她之前把八位業師折騰走的癥結并不在于其不愛學習,而是太無聊了。

人在無聊中總是會做出種種有悖常理的事情來,更何況一只狐貍精?鬧得天翻地覆,家無寧日,也許只是想找一找消遣。

“好啦,皇甫小姐,你這么哭下去,如果被皇甫員外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嬌娜依然深埋著頭,道:“就是你欺負我了!”

陳劍臣啞然失笑,又道:“你再哭下去,眼睛都會哭腫成兩個桃子,那就難看了。”

果然還是這句話有效果,嬌娜的哭聲戈然而止,抬頭起來看見陳劍臣胸襟一大片地方都被自己的淚水滾濕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臉微微紅起來。

陳劍臣搖頭嘆息,喃喃道:“怪不得以前那些先生都自動請辭,當小姐業師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得起,又要教書,又要做保姆的。”

嬌娜罕見地露出了一分扭捏的神情,道:“哪里有?”

陳劍臣咪咪一笑,但也不愿在這方面過多的糾結不休,話題一轉,問道:“皇甫小姐,你們涉足紅塵人間,在胡莊居住有不少年頭了吧。”

嬌娜鼓起眼睛,忽然警醒起來:“你打聽這些做什么?”

陳劍臣呵呵一笑:“只是想了解一下。”

嬌娜道:“但是我還沒了解你呢,那天晚上,你破去了我的法術……嗯,先生一介讀書人,如何有那本事?”

陳劍臣昂然道:“那是你太小看天下的讀書人了,子曰:‘吾善養吾之浩然正氣。’讀書人只要念頭剛正,意志堅毅,自可百邪不侵,區區法術,又能奈得我何?”

關于《三立真章》的存在,屬于自己壓箱子般的隱秘,一般情況下他都不愿與別人分說,也沒有那個必要。要知道在天統王朝,讀書人修養正氣的說法更容易讓人信服——哪怕多年以來,大家都是只聞其說,不見其形。

正氣?

嬌娜一愣神,對于這個概念她倒是聽爹爹說過的,皇甫員外以前淳淳教導的時候曾經提起過“正氣”一說。但當時嬌娜不以為然,只是以為那屬于一種虛無縹緲的氣質存在,屬于虛擬的概念,本質和“良心”一樣,看不見摸不著,更遑論有什么力量加成了?但在陳劍臣身上的表現卻截然不同,能正氣化劍,劍勢威武,相當的厲害。

是先生在說謊嗎?

還是,這才是真正的正氣化形!

只一瞬間,嬌娜心中已經有了定奪:近期發生的種種,使她本來很枯燥的生活狀態一下子被打破,尤其之前在街頭遇到的那個和尚,更是給與她一種近乎窒息般的感覺。嬌娜根本不用懷疑,如果不是陳劍臣出現得及時,她讀書定就被那和尚收了。

降妖除魔,本為和尚道士的天職,就像貓天生了就要抓老鼠一個道理。

以前嬌娜以為自己修煉有成,凝聚金丹,能陰神化形,自此以后天大地大任逍遙,但今天偷偷跑出去玩耍后才聳然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真正的得道修士面前,自己是何等的弱小無助。

怪不得爹爹總是不讀書讓自己出去呢……

時至今日,嬌娜才恍然醒悟父親的良苦用心,以及開始理解為什么一定要自己讀書了。

讀書能明理,能啟智!

總以為百無一用是書生,原來是以偏概全。就說先生,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言行舉止和那些尋常的書生秀才比較起來就截然不同,別有一份剛陽之氣,氣度凜然。

這就是他能凝練出正氣的真正原因嗎?

剎那間嬌娜頭緒百千,但依然有許多不懂的地方,她也不管了,反正今天陳劍臣救了自己一命,足以證明對方沒有惡意;至于其他的一切,今晚回家后就向爹爹稟告,讓他拿主意就好了。

馬車飛奔,陳劍臣此時已離開車廂出到外面,而換小菊進去服侍小姐。

小菊一進去,看見嬌娜雙眼紅腫,登時氣憤地問道:“小姐,先生真得打你了?”她環視四周,沒有看到戒尺所在,頓時想到可能陳劍臣是直接用的,這還得了?

不料嬌娜淡然回答:“先生沒有打我呀!”

小菊傻眼:“那小姐剛才哭得那么大聲?”

嬌娜嘴一撅:“本小姐喜歡哭就哭唄。”

小菊哭笑不得,這才記起自家小姐的脾氣可是三月天,誰變就變的。

坐到外面,陳劍臣沒有捧卷讀書,而是和馬六說著閑話。言談中馬六說道他打聽到了李大官人為何揭榜的原因,卻是近日其家中請到了一名法力高深的道士入門。這道士來歷不得了,乃是龍虎山上的天師,喚做“張天師”,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事,斬妖除魔,只在一劍之間。

“什么?張天師?”

陳劍臣聞言一愣,唯一思索,馬上想起來在江州之時也有這么一個張天師,那時對方被吳文才請動,收了重金而做法來對付自己。后來其法術被破,行動失敗便連夜卷了細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當時遺留現場的一塊夜叉圖案木牌,至今還放在陳劍臣的書筪之中呢。

那個張天師和這個張天師有沒有什么聯系?

事情不會那么巧吧……

轟隆!

突然之間,簡直就是晴天一記霹靂,一聲巨響,震得地動山搖般,人皆駭然色變。

陳劍臣霍然抬頭一看,見本來還算晴朗的天空猛地烏云四合,鋪天蓋地垂落下來,仿佛直要壓到人的心頭之上,有一種令人發狂的壓抑感。

寒冬驚雷,事有反常,實在罕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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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風雨

天有不測風云,烏云四今,雷申交加,不過半晌功夫,傾盆大雨就從天空上潑了下來。,,。好一場大雨!

就算在酷夏時節,如此浩大的雨勢也很是少見,眼下在這嚴寒季節里發生,實在令人感到驚訝。

馬車疾奔,馬六沒有帶著蓑衣,幾乎被淋成了個落湯雞,不過他經驗老道,把馬車控制得妥妥的;而陳劍臣早已避入車廂之內。

聽著雨點僻里啪啦打在車廂頂篷的聲響,猶如雨打芭蕉般,密集成一大片。陳劍臣面色凝重,雖然他知道在冬天打雷下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眼下這一場雨來得特別蹊蹺碰巧,讓他不得不打醒一番精神來。嬌娜坐在另一側,神色也有些異樣,不知在想著什么。

小菊在一邊問道:“先生,你學識淵博,那今天為什力會打雷下雨?”

陳劍臣為之啞然,這小姑娘問得天真,就算他學識再淵博也不知道天為什么會下雨呀。他又不是龍王,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便打趣道:“據說四時雨水都是由龍王主管的,小菊你應該到龍王廟里問龍王去,說為什么今天會下如此大雨。”嬌娜道:“這世間哪里有什么龍王?”

小菊疑問:“小姐,世間怎么會沒有龍王呢,否則,又哪里來那么多龍王廟?”嬌娜哼了聲:“說你也不懂。”

陳劍臣心一動,問:“皇甫小姐,你說這世間沒有龍?”

嬌娜回答:“爹爹說世間有龍,但龍是龍,龍王是龍王,兩者不是一回事。據說龍族能騰云駕霧,呼風喚雨,可和民間傳說的主管風雨的龍神是兩碼事。”

她雖然不好讀書,然而長年跟在爹爹身邊,倒是聽聞到許多隱秘之事。

陳劍臣追問:“那皇甫員外說龍是什么樣子的呢9”嬌娜卻搖搖頭,道:“爹爹沒說過,我估計他也沒見過。”

這個當為大實話,雖然皇甫員外是一頭老狐貍,修煉了幾百年,見識無數,但是否見過真正的龍實在不好說,相信很多的也是傳聞。不過從嬌娜剛才的言語中,陳劍臣倒可以推測出許多深一層次的東西……

所謂神,根本就是人民百姓的念頭所化,所跪拜出來的;土地城隍這些就不用說了,直接由陰司派遣鬼魂擔當。諸如各種關于神仙的傳說,更只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們的行跡而已。凡人少見多怪,不懂所以然,就把他們當做神來拜了。

而龍就算存在,也屬于妖一類,天生本體強橫,壽命長久,加上能呼風喚雨,自然而然就會被百姓們稱為“龍王爺”所以各地龍王廟遍地開花,每到干旱之時便祭拜三牲,求龍王爺降雨。

然而無論他們多虔誠,祭禮多豐富,真正的龍能否聽見實在值得懷疑;退一步說就算聽見了,會不會施展法力來降雨救急更值得懷疑。

故而旱災年年有,求雨年年求,及時雨卻不見幾場。哪怕下來了,估計也是適逢其會的多。不下雨的,某些神棍便把罪過全部推到求雨者身上,說他們心不誠。好一句“心不誠”足以秒殺一切質疑;和“莫須有”三字有得一比。

車子開始顛簸,陳劍臣坐得穩穩的,思想八方,在一點點地融合對于這個世界的考慮,盡量想得出一個完整的世界觀來,從而得到清晰的認識。

“小姐,先生,到家了。”

不知多久,馬車終于停到了胡莊大門之外。馬上有仆從打著油紙傘出來迎接嬌娜他們進去。

“爹爹呢。”嬌娜剛下車就開口問道。

那仆從阿福恭聲回答:“老爺中午時分便出門了,說今天不回來了。”嬌娜哦了聲。

阿福又道:“老爺真是神了,他出門之時曾對小人說今天傍晚時分可能會下雨,叫我們關緊窗戶,我還不信呢,結果打雷下雨什么的,一下子全應驗了。”

“什么?”嬌娜頓對面現緊張之色爹爹說今天會行雷下雨,難道這場雨是他攪起來的?

想到某個可能性,她一顆心頓時揪緊起來,轉身就要沖出去。

陳劍臣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住,沉聲道:“皇甫小姐,外面風急雨大,你要去哪里?”嬌娜道:“我要去找爹爹。”

陳劍臣喝道:“這么快你就忘了今天之事?”嬌娜一呆。

陳劍臣道:“老員外眼下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做在什么,你能去什么地方找人?”其實聽到阿福的話,他心底也隱隱覺得皇甫員外這話很有深意。只是目前情況未明,無法做進一步的推斷證明。

又想起今天出門時的情況,陳劍臣敢斷定皇甫員外就是想女兒跟隨自己出去到蘇州,把嬌娜支開,他好一個人去做某些可能會危險的事情。

所以嬌娜現在要出去,陳劍臣當然要制止。

“可人……”嬌娜仍有些急。

陳劍臣沉聲道:“遇事而亂,必受其害。皇甫小姐,難道你不相信你爹爹會安然無恙?”

頓一頓,又補充一句:“既然老員外知道今天會行雷下雨,那么他讀書定就會有周全的準備,你貿然行動,反會壞了大事。”嬌娜沉吟許久,終于還是聽從了陳劍臣的建議,留在莊上。

陳劍臣回到東廂,沒有進房,而是負手站立在走庇上,抬頭張顧。雨幕如布,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心里明白,他看去的方向,正有一片崔巍的山脈泰然而立……東山南嶺。

大雨肆虐,天地茫茫,但就在雨幕之中,拂曉和尚正現身而來,只見他一身潔白,足下蹬踏著一塊三尺長板,任由滿地泥濘,竟不沾絲毫污垢,飄然出塵,甚成奇景。其手執一柄油紙傘,不管多大的雨點打落,都在傘面數寸外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隔住,四散開來,絲毫不受力;

“我來風雨來,一舟渡眾生;任憑龍蛇舞,真身得永恒……”

三尺木板作舟,行云流水漂蕩而去,仿佛不沾實地……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東山南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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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龍種

蘇州西郊,李大官人府上。

府上燈火通明,大門之外臨時被收拾起來,形成一個大廣場般的所在,周圍一遭都搭建起涼棚。涼棚之下,人頭涌涌,圍觀著數以千計的人們,都是聞風而來觀看熱鬧的百姓。

今天,今晚,李大官人請來的龍虎山張天師要設壇作法,誅殺為禍東山的大蛇。

一根據那張天師的說法,說那蛇本是淮江里成妖的蛇妖,因與主管淮江的龍王爺起了沖突,這才不得不長途跋涉,逃跑到這東山來。

“區區蛇妖,大膽包天,竟敢為禍鄉里,罪惡滔天,馨竹難書。

本天師自不能坐視不管,今晚就要請動飛劍,百里之外,一劍取其性命。”廣場正中,祭臺高立。

祭臺上擺滿了香燭黃紙,三牲果蔬,另外,不可少的是一大盆黑狗血。此時血已凝結,正中插著一柄小劍。

劍長半尺,光彩流溢,賣相十足。

這就是張天師口中所說的飛劍。

那張天師年過五旬,面皮枯黃,不正是在江州被陳劍臣斷了財路的朝天觀主持嘛。如今已成為李大官人的座上賓,千百人眼中的得道天師,要請飛劍誅殺蛇妖。

飛劍呀!

在諸多民間傳說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用奇物祭煉而成,能如意吞吐,駕取自如,更能遨游千里之外取敵人首級,實在非常厲害。

于是,看望黑狗血盆中的“飛劍”時,眾人都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仿佛自己稍有不敬,那飛劍就會斬殺過來一般。

其實今天下午時分,張天師就已上壇做了一回法。說也奇怪到了傍晚就罕見地響起了冬雷,緊接著下起了潑飄大雨。

種種異象,都在印證著張天師的卓越不凡。

祭臺處也搭起了堅固的遮蓋涼棚,張天師就盤坐在其中,閉目養神。他早就說明請動飛劍要擇定吉時,至于具體的吉時,得依據天時而定。

李府大門處同樣搭建起一座偌大的涼棚,里面擺著椅桌,人都是坐著的,一邊坐著,一邊好整以暇地喝茶吃點心以李大官人,以及蘇州府衙幾個官員的身份地位當然不會和平民百姓那般站著看。

蘇州知州那些最高級別的大官倒沒有來,只來了幾名主薄主事,另外還帶來一百名官兵過來壓陣,維護秩序,由一名校尉帶隊。至于附近各鄉的里正當然不能缺席,都要趕過來陪坐。

大蛇為禍,逞兇吃人,官府剿殺不力影響很是惡劣,搞得蘇州地界人心惶惶的。知州大人不敢奢望能永遠瞞住京城那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最快時間內將大蛇斬殺,挽回影響。

既然事情緊急,那就應該不擇手段只要有辦法都使上來了。

李逸風揭榜,一方面是因為有張天師的保證:另一方面也是想因時而動,做出一番事業來。如果投奔門下的張天師真有厲害的本事手段將大蛇斬殺,他自然受益匪淺,名望大增,在蘇州府衙內謀取一份好官職就很容易了:退一步說天師無能,到時他李大官人也不用擔當什么干系,最多不過把道士推出來受罪,好生打一頓。

因此李大官人的心情極其愉快更多的時間是在敬各位官員喝茶,對于祭臺上的情形沒有太多的關注。

更何況眼下大雨如瀑對于祭臺上張天師的舉動,不管大家怎么看基本都看不清楚的。

張天師看見雨幕如蓋,無人窺見,正是求之不得的吉時,暗道一聲:“天助我也““當即一把火將插在黑狗血中的“飛劍”燒掉,抬頭望天,逮準一個時機,大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飛劍出矣!”他幾乎吼得喉嚨都扯了,周邊涼棚內的人聽見,個個引頸而望,正見到蒼茫烏黑的天空上,一道閃電如劍般劃過好大一把飛劍!

風雨交加,山林莽莽,如斯惡劣的天氣,漫山遍野漆黑一片,只有數不盡的風聲雨聲傾聽入耳。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燈火,在茫茫雨幕冉顯得昏黃一團,有點看不清楚。

燈火在移動,自下而上,走得不疾不徐的,看真些,原來是一盞白皮燈籠一把燈籠提在手上的,正是衣穿華麗的皇甫員外。只是此時此地此景,任誰見到他,都不會再把他當做是一名生意場上的老手,老于盤算的商賈了。

皇甫員外走得很穩,他的頭頂之上飛舞著一枚銅錢狀的物品,此物大如斗,就像一頂大斗笠一般,把上方丈余地方遮掩得片風不進,滴雨不侵,故而他全身上下,一點濕都沒有。

如此寶貝,顯然已超越了法器的范。。而是那傳聞中的法寶了。

約莫一盞茶時間后,皇甫員外已經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峽谷上邊,站定,凝目往下看,忽然揚聲叫道:“二青,我知道你在這里,出來見我!”他的叫聲,聽似不大,但綿綿然傳出去,風雨不能干擾阻隔。

嘶嘶嘶!

隨著他的叫聲傳出,深幽的峽谷里猛地亮起兩點紅燈,點點如銅鈴大小,一紅燈會動,倏爾轉移,高低起伏,猶如活物。

霹靂!

此時一道閃電劈下,映亮半邊峽谷,依稀可看見其中情景。

那兩點紅光,哪里是什么紅燈,分明是一條巨蛇的眼睛!

這條大蛇,粗若水桶,長不知幾許,光是冒起來的半截前身已達數丈,高高地葡立而起,信子吞吐不定,全身鱗片片片大如指甲,整體青色,邊緣處卻微微有一圈金邊。而蛇額之上,有一枚棱形紅斑,很是醒目,好像是一只眼睛如果陳劍臣在此,定然認出這條大蛇就是當日在峽谷內鬧事的那一條。

“孽畜,見到主人還不低頭!”

巨蛇可怖,皇甫員外卻絲毫不懼,舌綻春雷,一聲大喝。

嘶嘶嘶!

巨大青蛇蛇頭搖擺不定,搖晃之間,風雨更甚,但沒有如皇甫員外所言的乖乖低下頭來。

皇甫員外圓睜雙眼,胡須飛舞,氣勢威武:“二青,你捕食人類,已犯下彌天大罪,見到主人來到,居然還敢張狂!早知你如此,當日我就該一掌把你打死,免得讓你留下來為禍人間。”

嘶嘶!

回答他的,是青蛇尖銳的嘶叫聲。

啪啦!

又是一道閃電當頭劈下,這一劈,正劈在青蛇的額頭上,滋滋滋一陣怪響。青蛇狀甚痛苦,猛地一頭撞到下面的森林之中,咔嚓咔嚓,不知撞斷了多少根巨大的喬木,轟隆作響。

“什么?”

皇甫員外終于露出了驚訝之色:“二青,你竟然修煉出了金丹,在渡天劫?這怎么可能?”他情不自禁就握緊了拳頭很多年以前,皇甫員外化成人形,涉足紅塵,游戲人間,體味人生百態,做過各種各樣的事情,其中就做過六年耍蛇人,以賣藝為生。

在這段經歷中,他馴養過三條蛇,其中分別命名為大青、二青、1小青。

三蛇之中,二青天生異稟,乃是他從一處深山大澤無意間捉到的一條幼蛇,品種特別,帶有一絲龍的血脈,可稱為龍種。

耍蛇所用,蛇型不能太大,二尺左右就差不多了,再長大后,就只能把蛇處理掉。這個“處理”一般都是放生。畢竟相處一場,多多少少都有了感情,不會做殺蛇之舉。

把蛇放生,本身并無任何問題。

問題是這一條二青天生異稟,被放生后并沒有如皇甫員外所料的那樣,回到深山大澤去,而是直接留在了東山,捕食野獸,渴飲山泉。多年以后,它體內的一絲龍血之脈居然無意間被激發了出來,胃口一下子就變得極大。隨著吃喝大量增加,體型也在急劇增長,最后成為一條水桶般粗的巨蛇。

巨蛇成型,靈竅自開,自然而然就成了一條蛇妖,只是靈智不甚靈光,更多的還是依仗本能行事。

事情的變化還是發生在它第一次吃人之后……

當好奇地把那個哭喊著掙扎不休的人類吞進肚子后,從吞食的快感中,二青還吸收到了一絲人生陽氣,讓它身心感到無比的舒暢。

原來人的陽氣,才是自己最美味最有營養的食物。

自此以后,二青一發不可收拾,頻頻找機會襲擊行人,吞食入腹中。它吃的人越多,修為就漲得越快,直至凝結出金丹,要渡天劫。

一度天劫,蛻皮成蛟龍,龍能騰飛九天之上。

這一些事情的變化,卻不是皇甫員外所能控制得了,更是始料不及的。俗話有說“養虎遺患”他卻是養蛇成妖。

其實成妖也沒什么,皇甫員外本身就是一個狐貍精。不過二青成妖的途徑不同,它是吃人吃起來的,待其金丹大成,化身蛟無,只會為禍人間,肆虐生靈。

事情因己而起,早種下因果,所以皇甫員外必須要過來處理,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二青竟然修出了金丹,并且觸動了天劫,難道,是其體內的那絲龍血起到了至關重要的輔助作用?

“二青,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就跟老夫走吧!”皇甫員外念一句口訣,本來罩在頭頂上的那枚銅錢狀物呼嘯而去,直往大蛇頸脖處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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