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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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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華爵士]鐵血大秦(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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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二章 征魏

扶蘇突然而起的舉動把在座諸人嚇了一跳,秦王政急道:“王兒,怎麼了?你為何如此吃驚?”

  扶蘇急忙定了定神,笑道:“父王,沒什麼,兒臣只是對這個吳昊月將軍十分的好奇。為何以前從沒有聽說過此人,但其用兵之法卻如此厲害,以至於連王賁將軍都無法在其手中討得便宜!”

  李斯聞言有些惶恐道:“都是臣等無能。以前這吳昊月也只是魏軍將領中一無名之輩,所以並沒有花多少力氣收集其資料,只不知為何現在竟這般厲害!”“噢,李卿是說,這吳昊月以前並沒有什麼出彩之處嗎?只是在最近和我軍對戰時才初展才能的?”扶蘇不禁心中一動。

  李斯忙道:“是啊,以前據聞此人才能也只是一般,但近日為何奇招迭出,臣下也實在百思不得其解!”扶蘇心中有點感覺了:“可能這吳昊月並非是前世兄弟中的一個,他的年齡也不對,一定是他身邊有人相助,而這相助之人必然來自現代!看來,我得親自走一趟了,否則王賁將軍要想攻克這廢城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扶蘇長身而起道:“父王,既然這吳昊月將軍如此厲害,就讓兒臣前去見識一下!”秦王聞言有些猶豫道:“王兒剛回咸陽不久,如又要出征,寡人有些於心不忍!”扶蘇笑道:“父王不必為兒臣擔憂,兒臣平日最喜歡與強者對決,李牧如此,這吳昊月也是如此。請父王成全!”

  秦王政面露欣慰之色道:“也好,既然王兒一力求戰,那寡人也不阻擋。王兒有何要求,但說無妨!”

  扶蘇想了想道:“有了‘狼牙。破軍’足矣,要破這廢城必然得用巧計,兵力太多便是浪費了!”

  李信聞言道:“大王,未將現在在咸陽閑著無事,既魏國前線吃緊,不如讓未將率五千本部精騎助公子破魏,也好趁機長長見識!”

  秦王政點了點頭道:“也好,有李將軍隨行,寡人也安心多了!”轉臉向扶蘇道:“王兒,軍情緊急,你何時可以起程?”

  扶蘇道:“‘狼牙。破軍’隨時可以出發,不知李將軍所部可以可以準備好?”李通道:“只要國尉府撥與糧草,隨時可以出發!”扶蘇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定在三日後出發,李將軍回去後可迅速準備!”“喏!”

  ******

  散會後,扶蘇想了想,直奔建章宮而去。

  剛到宮門前,便看到兩個宮侍正在門前值班。二人見到扶蘇來剛要回報,扶蘇一擺手,二人會意,站立不動。

  扶蘇悄悄邁入宮門,便來到了前宮花園內,一下子聽見了嘻嘻哈哈的充滿了歡樂的笑聲。扶蘇轉頭一看,不禁嘴角也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母親鄭妃正和九歲的弟弟贏忌、五歲的弟弟贏安在秋千上玩耍。調皮的弟弟贏忌坐在秋千上隨著母親的推動高興得格格大笑,而贏安則靠在母親身邊拍著小手叫好。

  扶蘇悄悄走到母親身後,輕聲道:“母親!扶蘇給您請安來了!”鄭妃回頭一看,見是扶蘇,臉上頓時浮現出興奮的神色,好像高興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蘇兒,你來了。好多天沒見你,娘好想你!”扶蘇有些歉然道:“母親見諒,孩兒這些時日有政事和軍事要忙,向母親請安來得少了!”

  “哥哥來了!”贏忌和贏安歡快地蹦了過來,一左一右抱住了扶蘇的雙腿。扶蘇笑著一左一右將二個弟弟抱了起來,贏安先親了扶蘇左臉一口,贏強也不示弱,在扶蘇右臉也親了一口。扶蘇愛憐的疼了疼兩個弟弟溫暖的臉頰,一臉的愛意。而鄭妃站在一旁,看著這溫情的場景不禁一臉滿足的笑意。

  扶蘇抱著兩個弟弟,問鄭妃道:“母親,妹妹贏倩呢?”鄭妃道:“好像和宮女到西邊花園裡捉蝴蝶去了!”正說著,便聽見一個稚嫩的小女聲叫道:“扶蘇哥哥!扶蘇哥哥!”

  扶蘇轉頭一看,便見三歲的小妹妹贏倩正被一個宮女抱在懷裡,不僅身上穿著紅紅的小裙子,頭上還插著一支紅色的玫瑰花,顯得分外俏麗可愛。

  扶蘇大喜,將兩個弟弟放下,接過贏倩,捏了捏贏倩的小臉,笑道:“小淘氣,這兩天想哥哥沒有!”贏倩嘟著嘴道:“想,更想哥哥給倩兒講故事。可是哥哥都很忙,有空也和虹姐姐和瑕姐姐玩,都不理倩兒了!”

  扶蘇聞言面色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母親,哄道:“誰說的。哥哥不是來看你了嗎!走,你們要怎麼玩,哥哥陪你們去!”贏忌聞言十分雀躍道:“好,哥哥不許反悔。我們先去捉迷藏吧,然後再給我們講故事!”

  “好,走吧!”扶蘇跟著幾個弟妹一起,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母親鄭妃看著扶蘇領著幾個弟妹玩耍,那欣慰的表情下面還隱藏著一抹淡淡的憂愁。扶蘇正和弟妹們玩著,見母親在一旁好像不太高興,便走上前來,笑道:“母親,您怎麼不太高興?”

  鄭妃面現愛憐的神色道:“扶蘇,你又要走了是嗎?”扶蘇愣了愣,真是‘知子莫如母’啊,有些愧疚地道:“是啊,魏國前線吃緊,王老將軍又在家中養病,朝中一時沒有合適人選,只好我去了!”

  鄭妃伸出雙手,輕輕地撫摸著扶蘇的臉頰,一臉的慈愛之意:“扶蘇,你又長高了一些,還胖了一些。這次出去,要好好保重自己!”“嗯!知道了,母親!”扶蘇只感覺到眼淚在眼眶中轉啊轉的,差點就落了下來。

  鄭妃看扶蘇有點傷心,低聲道:“去吧,和弟弟妹妹們再玩一會,要走的事情不要告訴他們,否則他們又要哭了!”扶蘇點了點頭,這時贏安在身後呼喚扶蘇,扶蘇應了聲便跑了過去,帶著三個弟妹玩耍起來!

  ******

  晚上回到淩煙閣,齊虹和王瑕迎上前來,面帶關切之色道:“公子,出了什麼事情嗎?”扶蘇點了點頭道:“攻魏前線吃緊,我馬上就要率軍兵發魏國!”

  齊虹和王瑕愣了愣,面露不舍之色,扶蘇笑道:“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我未回來之前,淩煙閣就交給你們了!”

  多愁善感的王瑕頓時眼眶中就淚水漣漣了:“扶蘇哥哥,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齊虹則平靜地道:“我這就為公子收拾下行裝,前線箭刃無眼,公子千萬謹慎!”扶蘇點了點頭,目露愛憐之意道:“放心吧,我的命閻羅王都不敢要的!走吧,好好準備一下,明天我就回軍中!”

  兩女點了點頭,回到內宅為扶蘇收拾行裝,看著兩女忙碌的身影,扶蘇嘴角露出一種滿足的笑意,心中長歎一聲:“虹姐善解人意,賢慧能幹;瑕姐溫柔體貼,嬌巧可愛,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很快,扶蘇的行裝收拾完畢,兩女幾乎不約而同的一左一右坐到扶蘇身邊,靠著扶蘇,頗有點戀戀不捨的味道。扶蘇摟住二人的細腰,一時也是無話可說。

  看著二女傷感的表情,扶蘇笑了笑道:“不用擔心的,估計明年初我就可以回來了!你們好好等著我就是了!”齊虹有些猶豫道:“公子,我能跟你一起去嗎?”扶蘇笑著搖了搖頭疲乏:“要是我們沒有名份的話,你自然可以跟我一起去。可如今不行,我身為大秦王長子,就得給軍中將領做個表率,萬不可破例!”

  齊虹也知道扶蘇做事一向認真,适才所問也只是抱著僥倖心理罷了,見扶蘇果然不允,只好黯然道:“嗯,但臣妾等不在公子身邊,公子要照顧好自己!”扶蘇笑道:“放心吧,不是還有火鳳她們嗎!對了,瑕妹,你哥哥正在魏國,你可有什麼口信讓我帶給他!”

  王瑕依偎在扶蘇身旁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睛享受著最後的溫暖,聞言想了想道:“扶蘇哥哥,我哥哥脾氣急躁,遇事順利還好,遇事不順利時容易衝動。可是兵刃無眼,戰場多變,你在前線時要好好管束下我哥哥,不要讓他性起胡來!”

  扶蘇點了點頭,忽地一臉壞笑道:“看你們那麼戀戀不捨的,今晚不如留下來陪我如何?”王瑕的臉刷地紅到了耳根,一頭紮在扶蘇的懷中不肯說話,但是那嬌羞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此舉。便是久經風霜的齊虹也不禁有些扭捏,猶豫了一下,方才嬌羞的點了點螓首表示同意。

  在齊虹和王瑕看來,反正已經是扶蘇的人了,早一點遲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扶蘇見狀大喜,心中歡呼一聲,一躍而起,一左一右的摟著兩位美女入帳去了。

  一陣輕柔的夏風吹過,兩道粉紅色的帷幕倏然合在了一起,在風中柔情地飄動著。而帳後則隱隱傳出來一聲聲嬌弱的呻吟聲和男子粗重的喘息聲。

  這一夜,青澀溫柔的王瑕和性感多情的齊虹讓扶蘇領略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風味,靜不住雄姿英發,花開數度!

  ******

  次日,秦王政因扶蘇為秦屢建大功,加封扶蘇為武安君,食邑一萬戶,賞賜金珠寶物無數。扶蘇嗜錢財如糞土,盡賞於本部‘狼牙。破軍’,一時間軍心奮勇,盡欲為扶蘇效死。

  三日後,早已補充完整的‘狼牙。破軍’和李信本部五千精騎離開咸陽,趕往魏國而來。

  行程非短,過潼關、走函穀、越南陽、進新鄭,雖全是騎兵,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方才抵達了廢城之下。

  王賁和扶蘇關係匪淺,于公於私都要熱情歡迎,於是,王賁率大軍前出十裡迎接,將扶蘇迎入軍中。本來諸想先替扶蘇接風再商議軍事的,扶蘇卻擺了擺手道:“飯不忙吃,先議軍機吧,否則我吃飯也吃不安穩!”

  王賁心知扶蘇也是急性子,點了點頭,命軍士取出沙盤來看。扶蘇一看,正是廢城附近地理形勢,高山河流、城池險地都標注得清清楚楚,不禁笑道:“王將軍沙盤做得不錯,用此指揮作戰事半功倍啊!”

  王賁有些慚愧道:“公子過獎了,這沙盤是公子首創,未將怎敢班門弄斧!而且兩月來屢攻廢城不克,實在無顏見公子!”

  扶蘇聞言肅然道:“王將軍所言差矣,勝負乃兵家常事,名將者並非都是百戰不殆之人,但名將者一定都是屢敗屢戰,絕不認輸之人!諸位將軍以為呢?”眾將聞聽肅然,俱各沉思。

  扶蘇可沒有時間看眾將一副‘思想者’的面孔,對王賁道:“王將軍,這廢城附近的地理和戰況就由你給我介紹一下吧!”“喏!”王賁點了點頭。

  “廢城位於魏都大樑以北,附近有黃河、洛水、歲水等河流,西有安支山,東有鳳凰山,中有峽谷,廢城正建于穀口,扼險而建。這廢城城池堅固,外有寬大護城河,十分難破。但我軍要想突進大樑,必破廢城,若繞道而行,糧道必被廢城魏軍截斷。所以廢城是卡在我軍進軍大樑路上的一顆釘子,非拔不可!

  廢城守將吳昊月,相傳為原魏國兵聖吳起之後,三十四歲,原本為魏國都尉,現剛剛晉升為廢城侯、大將軍,看來魏人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了!其人性格堅毅,忠勇耿直,帶兵有方,這些日子激戰以來,從未發現過魏軍有臨陣脫逃現象,可見一斑。

  這吳昊月的排兵方式頗為奇怪:他先將三萬主力中的兩萬列於廢城外,前出兩千步左右修建了前後三道壕溝,各壕間有縱溝相連,魏軍兵士往來穿梭其間,不僅調動十分方便而且安全迅捷。我軍攻打北方,魏軍主力就從壕溝運動於北;我軍攻打西方,魏軍主力就從壕溝運動至西,始終以重兵堅守我軍主攻方向。

  在各道壕溝前,魏軍佈置了大量的鐵制六棱釘、鹿角、陷坑,使得我軍進攻時,不僅要面對壕溝內魏軍如蝗的箭雨,還要千萬小心腳下,以至進攻時舉步維艱。壕溝後魏軍還佈置了很多‘霹靂車’、‘武剛車’。這‘霹靂車’十分厲害,不僅可以發射巨石攻擊六七百步外的我軍,還可以發射大量的碎石、火球、毒球等攻擊八九百步外的我軍,以至我軍攻勢屢屢被其重創。還有那‘武剛車’,渾身上下佈滿尖刃,如同刺猥一般,其佈置於壕溝之後,一旦我軍攻破魏軍壕溝防線,這‘武剛車’就會聯成一線,包圍上來,我軍根本無可抵擋,屢屢被其逼退回來。前後我軍攻打廢城兩個月有餘,竟連第一道壕溝也沒有完全攻破過!”

  王賁說完,不禁一臉的沮喪,而帳中諸將也是一臉的慚愧之色,顯然面對如此糟糕的戰績,眾人都羞于面對扶蘇。

  扶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磕著身前的條案,盤算開來:“厲害,厲害!這前出防禦方式還配合有‘霹靂車’、‘武剛車’簡直形成了一套古代特有的立體防禦體系,這不是熟愁古今軍事的現代人的話根本就想不出來。這種超強的防禦方式要是這吳昊月將軍能夠想得出來,我扶蘇的贏姓就得倒著寫。不過,到底是哪位兄弟相助這吳昊月完成如此完善的防禦體系的呢?”

  忽地,扶蘇問道:“王賁將軍,軍中可有魏軍俘虜?”王賁道:“有,公子問此何意?”

  扶蘇笑道:“不要問為什麼,俘虜多麼?有多少將領?”王賁聞言面色好像有些尷尬地道:“原本不少的,前後足有五六百人。但弟兄們因攻打廢城傷亡慘重,怒火沖天之下,所以殺了不少。現在軍中恐怕不到百人,而且最高將領也不過是統帥百人的卒長一類!”

  扶蘇聞言心中直搖頭:“老殺俘虜,這算什麼本事。不過,在這古代,別說殺俘了,個別兇殘的將軍甚至會將俘虜煮了勞軍!”苦笑道:“算了,在俘虜中給我找四名魏軍將領來,我有話問他們!”“喏!”王賁應了聲,喚過一名親兵,交給他一支令箭,親兵領命去了。

  不一會兒,四名魏軍俘虜被秦軍壓至,扶蘇抬頭細看:這四人俱各身穿白色囚衣,卻都衣衫襤褸,面有菜色,面且鼻青臉腫,膚帶於青、血腫。看來,一向有虐俘傳統我的秦軍也沒有放過這些魏軍,尤其是戰況不利之下,這些魏軍俘虜肯定時常就被收拾一頓。

  扶蘇皺了皺眉頭,對王賁道:“王將軍,你和諸將都退下去,我想親自審問這些俘虜。王賁看了看諸將,點了點頭,眾將退下。

  扶蘇看了看四位魏俘,面帶歉意地笑道:“四位魏軍的兄弟,我是秦國武安君扶蘇,對你們在軍中受到虐待深表歉意。各位放心,從今日起,我便頒下嚴令,改善俘虜待遇,再不許虐俘事件發生!”

  四位魏軍將領看了看扶蘇,又互相對視了一眼,冷聲道:“哼,你別假惺惺的,秦軍一向殘暴,又如何會善待俘虜!你休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我看你是白費心了!”

  扶蘇面色不動,還是微笑道:“善待俘虜這不是我信口胡說,諸位若不信,我可在此立誓!”扶蘇當即舉手向天,沉聲道:“蒼天在上,扶蘇在此立誓:天下雖然七國分爭,但同為炎黃子孫,扶蘇此生必然善待各國俘虜,若有違誓,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古人重信諾,四名魏俘見扶蘇立下如此誓言,頓時面有感動之色。

  扶蘇見狀暗喜,笑道:“你們放心,我也不想問你們軍事機密,我只想問一下你們的吳昊月將軍身邊是否有一個十幾歲的年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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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三章 潛入

四名魏俘見扶蘇問得奇怪,互相看了看,覺得這並不是什麼軍事機密,於是倒也沒有隱瞞,一人道:“是!吳將軍年前在山中行獵,遇到一個在雪中凍暈的少年,已是奄奄一息。將軍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就把他救回廢城。後來,因這少年聰明伶俐,將軍深喜之,又因膝下無子,就認其為義子,待之有若親出!”

  扶蘇精神一振:“果然如此,想必這雪中少年就是我的前世兄弟之一了,不知到底是誰?”又問道:“這少年姓甚名誰?”魏俘道:“原名不知道,只是現在好像隨將軍姓,改名叫了吳鐵!”

  “吳鐵!”扶蘇念了兩聲,猛地想了起來:“難道是趙鐵!”心中劇震之下,臉色也變了變。一時帳中諸人都愣了,顯然不知扶蘇為何對這默默無名的‘吳鐵’大感興趣。

  扶蘇想了想,揮了揮手道:“來人啊,將魏俘送回,並傳我將令:從此不准虐待俘虜,一日三餐也不得缺乏,違令者斬!”“喏!”幾名中軍應了聲,便將魏俘押回了。

  扶蘇對無心道:“去請諸位將軍入帳,我有話說!”無心點了點頭,下去傳令。

  不一會兒,王賁等人入帳,侯立左右。

  扶蘇琢磨了一下言辭,對諸將道:“适才審訊一下俘虜,覺得其中甚有蹊蹺:這吳昊月為何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如今卻突然變得如此棘手。我料其中必然有常人難以想到的秘密。所以我決心親自潛入廢城之中,探個究竟!”

  其實扶蘇說得好聽,他是想潛入廢城見見吳鐵,看看是不是真是昔年的兄弟。要真是的話,勸他歸降,這樣就省得兄弟之間刀兵相見,骨肉相殘了。

  王賁等人聞言卻面色大變,王賁急道:“不可,君上萬金之軀,如何可以冒此奇險潛入廢城。萬一有所意外,臣等萬死莫贖!”諸將也一起力勸。

  的確,萬一扶蘇出了意外,他們沒有一人能夠承擔起如此大的罪名。

  扶蘇卻淡淡地道:“這不是商議,這是軍令!若不將敵情摸清,談何破敵,難道一直要像現在這樣被魏軍擋在城外麼。你們放心吧,廢城之中也有我‘秦風’分支,我只要潛入城中,托蔽於其,料也無險!”

  眾將見扶蘇說得堅決,也知道扶蘇平日的脾氣,那是決定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不由得傻了眼。王賁只急得抓耳撓腮,以他和扶蘇兄弟、主從、親眷諸般關係,他怎會坐看扶蘇冒此奇險,但也一時找不到勸解的方法,臉色一時憋得如豬肝模樣。

  扶蘇看著好笑,淡淡地道:“王將軍,休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入廢城,少則三五日,多則十數日,必回!在此期間,大軍仍由你統率,繼續進攻!不得有誤!”“喏!”王賁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接令。

  “都散了吧!”“喏!”眾將無可奈何的只好散了。

  *******

  扶蘇回到後帳時,無心、火鳳等聽得明白,心中也是焦慮不已,忙上前勸道:“公子要親入廢城,不如由我等隨行相護,以保萬全!”

  扶蘇搖了搖頭,好笑道:“潛入廢城,以隱蔽為上,如何可以帶你們同往,那不是自顯身份,自尋死路!你們放心好了,速為我準備夜行衣和一些普通武士的衣服,我今夜就走!”

  無心等人見扶蘇不允,也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火鳳四女雖然一臉的憂慮,卻仍去後帳為扶蘇準備行裝。

  一會兒,準備完畢。是時,已經入夜,扶蘇稍稍吃了點晚膳,便在火鳳等人服侍下換上衣行衣服。衣服換好,扶蘇左手提劍,右手將包袱挎牢,正要出帳時,忽然火鳳叫了一聲:“公子!”便撲到扶蘇懷中,眼淚竟然就流了出來。青鸞、藍霜、素雪也靠在身邊,一臉的憂慮和不舍。

  扶蘇摟住火鳳的纖腰,笑笑道:“不要怕,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神。沒有人可以要我的命。好好呆在軍中,等我回來!”俯頭在火鳳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火鳳臉色一紅,點了點頭。

  然後,扶蘇在青鸞、藍霜、素雪的額上一人親了一下,柔聲道:“等我回來!”四女眼眶紅了,眼淚禁不住就留了下來。扶蘇硬起心腸,毅然轉身,大步邁向外帳。

  外帳中,無心五人正默默侯命。扶蘇頓了頓,對無心道:“無心,你送我出營,記住,這些日子我雖然不在,但你們一定要做出我仍在帳中的假像,以免被魏軍暗探得知!”“喏!”無心等點了點頭。

  扶蘇和無心剛出帳門,迎面便看見一員高大的戰將正侯立在帳前。火光熊熊中,紅色的甲胄閃爍著血紅的光輝,顯得分外妖異。扶蘇愣了愣,這不是王賁嗎!便對無心道:“你回去吧,待會王將軍送我就行了!”無心點了點頭,回帳去了。

  “大哥!”扶蘇低聲叫了聲。威武的王賁回過頭來,面孔上浮現出一抹難舍的憂愁,鄭重地道:“四弟,你一定要走嗎?”扶蘇點了點頭道:“必入廢城!”

  王賁沉默了一會,苦笑道:“我知道公子的脾氣,做了決定就不會再改,而且也明白廢城的情況決不那麼簡單。為兄沒有什麼說的,特來送你一程!”扶蘇點了點頭,握緊了王賁送過來的大手。

  “走吧!”王賁當先大步而行,扶蘇緊隨其後。微風中,腳步沉重!

  二人一路無話,一直出了營門,靠近了魏軍的防線前才停了下來。

  扶蘇停止腳步道:“大哥停步,就此暫別吧!”王賁點了點頭,沉聲道:“珍重!”

  扶蘇笑了笑,點了點頭,毅然轉身沒入了黑暗中。

  ******

  依據白天的觀察,魏軍四面防線防守甚嚴,只有廢城以東的鳳凰山一帶因和廢城相連,在結合部防守稍為鬆懈些,而且有樹林和山地做為掩護,潛入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於是,扶蘇繞到廢城以東的鳳凰山下,順著起伏的山勢靈敏地避過山上一隊隊巡哨的魏軍,潛至廢城之下。

  趁著魏軍巡哨的間隙,扶蘇拋出飛索,鉤住了堅實的城垛,三兩下便飛上城牆。收好飛索,扶蘇略略觀察了一直周遭的地形,順著坡道避過兩處魏軍的崗哨,潛入了城中。

  城中由於是在戰時,防備十分嚴密,一隊隊魏軍往來巡邏不絕,街道上充滿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扶蘇依靠敏捷的身手避過一隊隊魏軍,在城東尋找墨門在廢城的聯絡點‘鴻泰’客棧。

  倒沒費多少工夫,方找了三五個街道,扶蘇便尋到了鴻泰客棧。

  客棧現在大門緊閉,只有門口的兩盞氣死風燈還在清冷的夜風中忽閃忽閃地亮著。

  兵荒馬亂地,秦軍又在圍城,客棧根本沒有什麼生意,所以都早早地關門了。

  扶蘇看看四下無人,開始敲門。“咚咚咚、咚……”三短一長。

  不一會兒,裡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誰?”

  扶蘇低聲道:“墨行天下!”門內的聲音愣了愣,好像有些吃驚,但很快回道:“止暴息戈!”

  扶蘇松了口氣,知道找對地方了,門也馬上“吱嘎”一聲開了。現出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掌櫃來,掌櫃迅速打量了一下扶蘇,又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快進來!”扶蘇閃身進了客棧。掌櫃的迅速將門栓起,隨即回身掌著油燈,低聲道:“隨我來!”

  扶蘇點了點頭,隨著掌櫃的來到後院的一所小房間裡。掌櫃的也不知道在什麼地上摸了摸,靠牆的一個碗櫃忽然間就滑到了一邊,露出了一間秘室。掌櫃的示意扶蘇跟進,待二人都進入密室後,掌櫃的擰了下牆上的一個八卦圖案,碗櫃又迅速回了過來。

  扶蘇不禁心中稱妙:墨門機關,果然精妙。

  掌櫃的將油燈放到條案上,請扶蘇坐下,低聲道:“閣下是……?”

  扶蘇笑了笑,取出了‘钜子令’,掌櫃的面色一變,隨即面即恭敬之色,迅速伏地而拜道:“屬下趙乾拜見‘钜子’!”看那掌櫃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扶蘇心中暗歎:“‘钜子’的號召力竟是如此強大,怪不得古書中說墨門弟子皆願為‘钜子’捨生忘死呢!”

  扶蘇笑笑道:“起來吧,我今潛入廢城,是有些私事。我且問你,你對城中的情況熟悉嗎?”

  趙乾急回道:“每日裡都有茶客在店中閒談,屬下知道一些!”

  “好!”扶蘇點了點頭,問道:“那吳昊月將軍你可認識?他的義子吳鐵你又知道多少?”

  掌櫃的想了想道:“這吳昊月將軍鎮守廢城已曆多年,待民仁厚,在廢城之中威望甚高。但是其用兵才能卻也並不太突出。但其義子吳鐵年前來到廢城後,城中就變了樣:不僅將廢城的城牆建行了重建,修建了大量的甕牆,壕溝、護城河,還有什麼‘霹靂車’、‘武剛車’之類的奇異裝備。而且廢城的守軍訓練更加嚴格,不過一年時間,就成為了一支雄冠魏國的勁旅!茶客們私下裡傳說,這些改變多是這位吳鐵小將軍的計謀!昊月將軍現在對其欣賞得不得了呢!”

  “噢,!”扶蘇現在已經可以可百分百確定那個吳鐵肯定是前世兄弟中的一人了。繼續問疲乏:“那吳昊月將軍府第何在?”

  掌櫃回道:“就在城中心校場旁的將軍府中,十分好找。最大最宏偉的那座就是,門外還有一對銅鑄的石獅!”

  扶蘇想了想道:“好,我待會潛入將軍府中一趟,具體事情你不要過問!”掌櫃的聞言點了點頭,卻有些遲疑道:“將軍府中侍衛密佈,‘钜子’需不需要屬下説明?”扶蘇搖頭道:“不用了,我一人去足矣,待會便會回來!”

  扶蘇當即留下包袱於店中,輕身潛往將軍府。

  ******

  以扶蘇的身手,將軍府中戒備雖然森嚴,但也是如入無人之境。潛入將軍府中後,扶蘇劫持了一名家人,問明瞭吳鐵住處後,將其打暈,藏於隱蔽處。

  這是一處僻靜的小院,夜色中靜悄悄的充滿了花草芳香的氣息。中間的一座房間裡此時還亮著燈,室內傳來隱隱的讀書聲。扶蘇細細一聽,讀的竟然是‘吳起兵法’。

  扶蘇潛近窗下,靠近細看:朦朧中,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青人正在燈下看書。看到興起處,不禁拍掌稱讚。

  扶蘇看了看吳鐵的臉龐,濃眉大眼、英武剛毅,倒和前世的趙鐵有些相似。扶蘇猶豫了一下,來到房前,輕輕地磕了磕房門。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吳鐵愣了愣,以為是僕役,便應聲道:“門沒關,進來!”

  扶蘇吱嘎一聲推開房門,入了室內。吳鐵回頭一看,見是一個身背長劍的黑衣蒙面人,心情劇震之餘,面孔上卻是不動聲色,身形緩緩站起,淡淡地道:“閣下何人,為何夜闖將軍府?”

  扶蘇笑了笑,聲音卻有些隱藏不住的激動:“中華復興,再現漢唐!”吳鐵聞言面色一變,顯出一副大喜過望的神色:“你是……?”

  “我是程風!你呢?”

  “程風!我是趙鐵啊!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趙鐵大喜過望,飛也似的撲了過來,狠狠地摟住扶蘇抱了幾抱。

  扶蘇取下臉上的面紗,笑道:“十多年未見,你就是這樣招待老友的嗎?”趙鐵憨厚的笑了笑道:“你啊,還是以前那般灑脫!快坐,快坐,跟我好好說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扶蘇坐下,興奮地道:“我運氣比較好,重生後成為了秦國的王長子扶蘇,這些年來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同時也在千方百計的尋代你們。不久前,王賁將軍急報在廢城遭遇頑強抵抗,我一聽之下就知道肯定有我們兄弟中人在此,所以就立即趕了過來!你呢,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

  趙鐵愣了愣,有些苦澀地道:“你可真是好運氣!我就不同了,我生於魏國封丘鄉下一個貧苦人家,自小就在為溫飽而掙扎,更別說讀書了。而你也知道,我除了會打仗外,其餘幾乎一竅不通。而且出身低賤、年紀又小,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改變家中的狀況。後來,秦軍攻魏,我父母俱死于戰亂,我方才十歲就成了孤兒。在這以後三四年裡我在魏國到處流浪,看夠了世間的白眼,受盡了世間的炎涼。去年冬天,我因饑疲交加,暈倒於雪地中。幸虧吳昊月將軍從大樑回廢城時路過,將我救起。後來,吳將軍常識我的軍事天份,就收了我做義子,待我如親生,不僅請名師教我當代學識,又親自教我家傳兵法。這就是我的經歷了!”

  聞聽此言,扶蘇震驚了:雖然趙鐵說得輕描淡寫,但從字裡行間裡仍然可以看出趙鐵的童年會是如何的悲慘與淒苦。扶蘇仿佛看到衣衫襤褸的趙鐵毛遂自薦之下卻被一次次被狗眼看人低的豪門僕役趕出家門的慘景。

  扶蘇目中含淚道:“鐵哥,苦了你了。知道其他兄弟們的行蹤麼?”趙鐵失望地搖了搖頭:“沒有!你是第一個,不知道其他人在何方!”

  扶蘇想了想道:“鐵哥,歷史的大勢你應該明白,秦國一統天下的腳步難以阻擋,你還是勸吳將軍歸順我秦國吧!”趙鐵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我義父對魏國忠心耿耿,要他歸降秦國比殺了他還要難一百倍!”

  扶蘇頓時大感為難道:“那鐵哥隨我一起去吧。我們兄弟聯手打天下,定可讓中華國威名揚萬里!”趙鐵聞言目光中閃現出一種激動的神色,卻很快又猶豫起來,良久,趙鐵咬了咬牙道:“程風,恕我不能從命!”

  扶蘇驚訝道:“為何?”

  趙鐵目光中閃爍著複雜的表情道:“首先:人不孝則難稱人,秦軍殺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我不能歸降;其二、人不義則不立:義父救我于危難,但我親若父子,我若背其而去,是為不義,我也不能降秦!請你見諒!”

  扶蘇驚道:“鐵哥,你若不降,不是要讓我們兄弟對決于沙場嗎?”趙鐵仰天長歎一聲道:“時也,運也,命也!我雖然想和你一起縱橫天下,但如今我的身份卻不允許我這樣做!我若這樣做了,父母的在天亡靈不會讓我心安,義父的諄諄教導、廢城百姓的殷切期望也會讓我不能安枕!”

  扶蘇聞言急了:“鐵哥,你說的這些都是小義,難道比中華一統這樣的大義來得重要麼?”趙鐵聞言長歎一生道:“程風,此生我背負包袱太多,已不能像你這樣為追隨理想輕身而行。你記得我們以前非常喜歡的一首現代詩麼?”趙鐵長吟而起:

  那披甲的戰馬

  那銳利的長戟

  那張滿的強弓

  還有那拚死的士兵

  在一聲金鼓的催動下

  為祖國而戰

  當冰冷的青銅刺入肉體

  正義的鮮血便流進歷史

  也許

  每一縷和平的曙光

  都透過了戰爭的悲壯

  閃耀著人性的光芒……

  趙鐵淡淡地道:“中華每一次的統一都會有人流血,其間沒有對錯,只有強存劣汰,那麼就讓我也為中華的統一流一滴血吧,希望秦軍可以踏著我們的鮮血走上更輝煌的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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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四章 重逢

扶蘇腦袋一陣暈眩:“難道真的要來個兄弟相殘?”

  扶蘇緩緩站起身來,悲哀地問道:“鐵哥,難道真的無可挽回?”

  趙鐵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來,淡淡地道:“你趕快走吧,要是被魏軍發現了,你恐怕難以走脫!”

  扶蘇長歎一聲道:“天意弄人,兄弟反而仇怨!鐵哥,為了中華一統,我不會留情的!”趙鐵也淡淡地回了聲:“我也會與廢城、與義父共存亡!”

  扶蘇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停住了,跺了跺腳,沉聲道:“保重!”便開了房門,隱身於黑暗之中。

  趙鐵緩緩來到門前,看著門外的黑暗,長歎一聲,握著門框的右手一使力,“喀嚓”一聲門框碎裂,落下點點碎屑!

  *******

  扶蘇來到將軍府外,一時有些猶豫。他沒想到勸說趙鐵歸降的熱心竟然是這麼個結果,但他沒辦法去怪趙鐵,只能怪蒼天弄人。但現在是立即回軍中,還是繼續在廢城中潛伏,不禁讓扶蘇有些躊躇起來:打暈了將軍府中的家人,不久必然會被發現,不難想像魏軍會迅速進行大搜捕以清除秦軍間諜,現在回軍可保安全;但繼續留在廢城之中,可以更好地探知魏軍的部署情況和城中的虛實,有利於將來部署破敵!

  扶蘇權衡一下,還是覺得‘入虎穴豈能空手而回’,當下還是潛往鴻泰客棧而去。

  這下不用再敲門了,扶蘇直接逾牆而入,來到內室之中,趙乾正中此中等侯。見扶蘇回來,連忙起身施了一禮道:“‘钜子’,可否順利?”

  扶蘇搖了搖頭道:“不太順利,魏軍不久可能大搜捕,給我想個合適的身份,我還想在廢城中待幾天!”

  趙乾吃了一驚,迅速想了想道:“這樣吧,屬下在城中也小有薄名,城中不論軍民都還給屬下一點面子,‘钜子’請暫且屈身做小人的侄兒趙悅如何?”扶蘇笑道:“也好,就聽你的!”

  扶蘇剛在趙乾安排的房間睡下不久,街道上就開始紛攘起來,熊熊火光影射窗櫺,無數敲門砸戶的聲音幾乎將人的耳鼓震破。扶蘇心中一震,心知魏軍已經發覺被打暈的將軍府家人,開始全城搜捕了。

  正翻身而起時,趙乾匆匆而來,在門外道:“公子請勿擔心,一切自有我來應付!”扶蘇應道:“好,一切有勞叔父了!”

  不久,敲門砸戶聲響起,幾乎震得整個鴻泰客棧都在搖晃,隨即便聽有魏軍兵士大叫道:“開門,開門,奉將軍令搜查秦軍奸細!”

  隨即便聽到趙乾開門的聲音,陪笑道:“諸位軍爺辛苦了,小店內並無客人留宿,都是店中夥計和家中親眷,沒有秦軍奸細!”

  便聽魏軍叫道:“趙掌櫃,非是我等不予方便,實是軍令在身,不得不得罪。請趙掌櫃將客棧內所有人等全部請出,我等要詳查一番!”

  趙乾無奈,只好將客棧內所有人等皆叫齊,除了扶蘇以外尚有夥計七人,都是墨門子弟。眾人排成一列,等侯魏軍詳查。

  一名魏軍卒長模樣的軍官看了看扶蘇眾人,對掌櫃的道:“客棧中所有人皆在此地嗎?”趙乾陪笑道:“全數在內,無一遺漏!”

  卒長點了點頭道:“都是些什麼人?”趙乾介紹道:“五個小二,兩個廚子,這位年青人是小人的侄兒趙悅!”

  卒長聞言看了看眾人,對面目、氣質平凡無奇的眾夥計倒沒有生疑,但看了看扶蘇時,扶蘇天生的那種貴族氣質不禁讓卒長立時一愣,頓起疑心道:“趙掌櫃,好像從未聽說過你有過什麼侄兒啊!”

  趙乾神色不變,陪笑道:“軍爺說笑了,小人原為趙人,五年前方才到此開了個小店。這侄兒便是臣原在趙國的舊親,趙國滅後,我這侄兒生活日蹙,無可奈何之下方才於前日來此投奔小人,不信您可問一下小店的夥計?”趙乾見扶蘇說得一口趙話,當下便以自己的身份編了個謊話。

  幾個夥計都是自己人,早為趙乾打過招呼,墨門弟子為護‘钜子’為性命都可捨棄,如何不配合,忙道:“是啊,軍爺。公子已到多日,絕不會有錯的!”

  卒長笑笑道:“這位公子看樣子是讀書之人吧?看起來就跟我們這些老粗就不一樣!”扶蘇領會趙乾的意思,恭敬地用純正的趙話回道:“將軍真是好眼力,小人不才,原為趙國宗親,但國滅後,贏政屠戮我趙國宗親,在下無奈,想起韓魏趙原本是三晉一家,便來魏國投奔家叔!請將軍明鑒!”

  卒長見扶蘇說得恭敬,又稱其為將軍,心下大樂,對部下道:“趙掌櫃在我廢城一向名聲甚好,平日施粥行善,救民無數,應該沒有問題!”諸魏軍稱是。

  於是,卒長道:“來人,拿九塊軍制腰牌來與趙掌櫃,從今個起,所有廢城民眾都需有腰牌,否則就是秦軍奸細。趙掌櫃以後千萬仔細,遇有行蹤詭秘之人必須及早上報!”趙乾心喜,接過腰牌,面上卻是恭謹有加地道:“是,是,小的明白。多謝將軍!”

  “告辭!”

  “恭送將軍!”

  魏軍離去了,扶蘇和趙乾不由得松了口氣。

  ****

  次日一早,扶蘇換了一身便服,帶上長劍,漫步於廢城之中,打算看看廢城虛實。

  城中雖然戒備森嚴,軍士往來巡邏不斷,但扶蘇有腰牌在身,倒也並不慌張,大搖大擺地在城中轉悠起來。

  方轉了不到兩個街道,扶蘇就有了一種感覺:蕭條,強烈的蕭條!整個街道上根本看不到多少人,偶爾有幾個行人也多是婦女、老弱,而且行色匆匆,不作停留。看來,廢城中的青壯年已經多被徵發協助守城了。

  隨著扶蘇深入廢城中心,心也漸漸揪動起來:街道上、牆角旁,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魏人,有老人、有婦女、有孩子,人人面色菜黃、形容枯瘦,捧著一個個破碗眼睜睜地看著過往的行人,用哀求的聲音乞討:“大爺,行行好吧,給點吃的吧,俺一家已經有兩三天沒吃飯了!”……

  扶蘇心中長歎一聲:“戰爭害人啊,這廢城之中看來也開始鬧起了饑荒。這些乞丐看來是別處逃來的流民。只是現在我觀廢城本地人都面有饑色,又如何會顧得上這些流民啊!

  扶蘇心中感歎,邊走邊行,忽然間,便見一個跪在路邊乞討的中年婦女身子一晃,便一頭栽倒在地,身邊幾個幼兒立即圍住大哭:“娘親,娘親!”聲音淒慘無比!

  扶蘇心中一驚,趕了上去,對幾個孩子道:“別慌,我來看看!”扶蘇得‘中隱老人’之授,也略懂些古代醫術,當下一看這婦女分明是餓得暈倒了。看來不知是多少天沒吃飯了,有點吃的肯定也先給幾個孩子了。

  扶蘇摸了摸懷中,有不少火鳳等人為其準備的刀幣,雖然是齊國之物,卻也可在天下各國流通。於是,掏出數枚,放到一個最大的男孩子手中道:“拿去店中給你母親買點吃的!”男孩大喜,這幾枚錢幣足可讓這一家維持半月生計,不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周圍其它乞丐一看扶蘇心腸好又出生闊綽,不由得大喜過望,一窩蜂似的圍了上來,向扶蘇伸出了一隻只烏黑的大手:“好心的公子,也賞點給我們吧,我們也好幾天沒吃什麼東西了!”

  扶蘇見被包圍得嚴嚴實實,一隻只黑手扯住他的衣服不放,心中著慌,連忙將懷中的錢幣全掏了出來,挨著散發。“不要搶,不要搶,都有,都有!”一會兒功夫,幾十枚刀幣散發得乾乾淨淨,扶蘇倒得將錢袋倒扣,以示身無分文,眾乞丐一看沒有什麼油水了,只好一轟而散。

  扶蘇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暗道:“誰說苛政猛於虎,我看這乞丐也猛如虎。人民要是沒有飯吃,可不比老虎還兇猛!不造反還怎的!”

  當下轉身便走,向城中心而去,方沒走兩步,剛拐過一個街角,便聽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叫道:“不要搶,不要搶,大家都有份!”扶蘇抬頭一看,不遠處,一個古樹下,一個身披面紗的年青女子正帶著兩個侍女提著三個籃子在散發著一些窩頭、玉米棒等食物。餓得眼睛發藍的乞丐們蜂擁而上,連爭帶搶,頓時將三個女子淹沒。

  扶蘇吃了一驚,這三個弱女子如何經得起這般轟搶,別傷了她們,連忙搶上前去,怒道:“不要搶,不要搶,排隊來!”眾乞丐哪會聽他的,照搶不誤。扶蘇急了,將劍別在腰後,雙手捉住兩個乞丐的腰襟一用力,就把兩個乞丐扔出去了,隨即一陣拳打腳踢,將哄搶的眾乞丐全都打倒在地。此時,這三名年青女子都已經衣衫破碎,面色驚白不已了。

  扶蘇厲聲道:“排隊來,婦女和小孩優先,否則小心挨打!”眾乞丐見扶蘇兇狠,不敢不遵,只好依次排起隊來。

  當下,那個戴面紗的年青女子將籃子交由兩個侍女發放,自挪蓮步嫋嫋來到扶蘇身後,屈身道:“妾身多謝公子相助!”

  扶蘇聞言忙回身道:“不敢,不敢。舉手之勞而已!”

  忽地,便見這面紗女子身體一震,驚呼道:“是你!”扶蘇莫名其妙道:“小姐認識我?我好像在魏國沒什麼熟人啊!”

  面紗女子沒有說話,忽地掀開了面紗,扶蘇一看,玉面如花,嬌俏帶雨,竟然是燕國時傷心而別的魏國才女笑春風!

  扶蘇陡然吃了一驚,心中叫苦,硬著頭皮道:“小姐你是……?”

  笑春風放下了面紗,語帶哀怨道:“怎麼,趙蘇公子不認識賤妾了?又或者賤妾應該稱呼您一聲扶蘇公子,武安君!”

  扶蘇當下心臟狂跳,知道自己根本沒辦法瞞過笑春風,忙強笑道:“笑大家不是早離開燕國了嗎?為何卻被困在此處?”

  笑春風一雙鳳目在面紗後閃動著注視著扶蘇,淡淡地道:“我離開燕國後,南下齊國,在齊國住了一段時間,然後起程返魏。剛到廢城不久,秦軍突如其來,一時被困其中,不得脫身!”

  扶蘇聞言默然,不想這般陰差陽錯,竟使得二人又在此戰地相見。笑春風好像一時也無話可說,怔怔地只是注視著扶蘇,眼神裡有欣喜,有哀怨!

  良久,笑春風突然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孤身潛入廢城,難道你不知道,萬一你的身份暴露,我魏軍必得你而後快!”扶蘇心中一怔道:“廢城之中,無人知曉我真識身份,原本無險。但若笑大家恨我昔日無禮,大可呼叫一聲,魏軍必至,可除我而後快!”扶蘇雖然嘴硬,但看著身邊不時路過的一隊隊魏軍巡兵,心中也自在打鼓。

  笑春風聞言,語帶哀怨道:“你來廢城幹什麼?難道你們秦國殺得我魏民還不夠嗎?難道你一定要攻破廢城方能甘心?”笑春風何等聰明之人,立即便想到扶蘇潛入廢城的真實意圖。

  扶蘇默然,澀聲道:“笑大家,戮民非我本意,但戰爭豈能不死人!如果六國早平,天下一統,世間便再無戰爭,百姓們也可早日得安!所以為此,必破廢城!”

  笑春風愣了愣道:“我不明白你們男人講的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兄弟姐妹們正在秦軍的屠刀下呻吟!你跟我來!”

  說著,轉身便走。扶蘇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現在若然翻臉,後果不堪設想。

  笑春風轉過了幾個街道,來到一所大院面前,門院門還有數十步,便聽到一陣陣痛苦的呻吟聲,扶蘇心中一怔:“這是哪裡?”

  入了院門,扶蘇放眼一看,滿地都是魏國的傷兵以及在亂戰中受傷的民夫,院中魏軍們有的痛得死去活來的呻吟著,有的因疼痛實在無法忍受,疼得撕心裂肺般的痛哭著。院中,一片血腥的氣息和悲慘的場景。

  二人來到一隱密處,笑春風扭頭對扶蘇道:“這些都是在大戰中受傷的軍民,他們原本很多人都可以活下來,但是廢城被圍兩月所餘,水泄不通,城中藥物耗盡,鳳凰山上挖的一些草藥根本不足使用,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會因缺醫少藥而死,你看看他們,你於心何忍!”

  扶蘇是聰明人,長吸了一聲氣,穩定了心中的波瀾,低聲道:“笑大家想讓我如何做?”笑春風一臉期冀地道:“我知道你是秦軍的最高首領,請你下令退兵,這樣廢城民眾都可得活,也必會感念公子的大恩!”

  這個聰明的女子並沒有選擇告發扶蘇,並不只是因為她心中舊情仍在,而是她知道:扶蘇性格剛毅,絕不會束手被俘,而萬一扶蘇死在廢城,必然會導致秦軍極為血腥的抱負。依秦王政的性格,說不定會將魏國屠盡。所以不如趁扶蘇身在廢城之機,儘量為廢城民眾多爭取一些活命的機會。

  扶蘇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女人為什麼都把事情想得這般美好!我要是下令退兵了,不僅軍中將領無法通過,回國後不被老爹K死才怪!”不由得苦笑道:“笑大家真是不明白軍事啊,我雖然身份尊貴,但是攻魏可是我父王下的旨意,我怎敢篡改。就是我強令下去,恐怕那些將軍們也會不服!”

  笑春風面露失望之色道:“難道真的無可挽回?”扶蘇想了想,低聲道:“我可以下令撤開包圍一日,讓廢城中的傷兵和流民安全離開廢城,這樣也算盡了一點仁義之心,笑大家以為如何?”

  笑春風知道兩軍交戰,萬無網開一面的道理,扶蘇這樣說,已經可以算是難能可貴了。心中哀傷之餘,幽怨地道:“那你呢,什麼時候回軍中?”扶蘇想了想道:“廢城的情況我已初步有素,打算明晚便回軍中!”

  笑春風心情似有些失落,淡淡地道:“希望公子能夠遵守諾言,春風代廢城民眾謝你了!”

  扶蘇咬了咬牙道:“廢城不久必破,亂軍之中,十分危險。笑大家若不嫌棄,來日我下令撤圍時,笑大家便和扶蘇同歸秦營如何?”

  笑春風聞言身體一震,聲音有些羞澀地低下螓首道:“公子此言何意?”扶蘇直下一條心,忽地握住了笑春風的雙手。笑春風身體一顫,卻沒有掙扎,只是羞聲道:“公子!”

  扶蘇柔聲道:“前番在燕國,只因身份不便,不敢接受笑大家好意。如今我們又在廢城重逢,顯是我們此生有緣。何不順應天意,此生共白首!”扶蘇顯然是下定了決心,決定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感情,不想再在心中留下遺憾.

  笑春風聞言身體一震,卻一時沉默不語。

  扶蘇心中一愣:難道不願意?略一思索,便即明白:想必是兩國交戰,笑春風心有芥蒂,難以決斷。於是,笑了笑,柔聲道:“春風,我知道心中所想,我可答應你,即便日後破了廢城,我也會約束軍隊,絕不戮民!你為魏國做得已經夠多了,心中不必再有愧疚!”

  笑春風心頭高興,點了點頭,卻只低聲“嗯”了一聲便再無言語了。顯然是面嫩害羞了。

  扶蘇心中好笑,伸手從懷中取出自己‘武安君’的權杖交于笑春風之手,柔聲道:“來日,我下令撤圍時,你可持我權杖至軍中尋我,有此權杖在手,可保暢通無阻!”笑春風點了點頭。

  扶蘇低聲道:“我不可在此久留,就此告辭了!來日我在軍中侯你!”笑春風目光閃動,面紗後的鳳目中透出萬般柔情,低聲道:“小心些!”扶蘇應了聲,又看了看笑春風,轉身離去。

  後面兩日,扶蘇又察看了一下城中軍造、糧庫等所在,發現這些地方戒備都極為森嚴,顯然趙鐵已有防犯,加強了兵力。心中感歎之下,即於深夜仍從鳳凰山潛回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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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五章 心戰

扶蘇潛回軍中,稍歇半夜,即與清晨召集秦軍將領集會.

  諸將見扶蘇安全返回,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不由爭先相賀.扶蘇略略應付兩句,即道:“我觀廢城之中,流民乞丐無數,日日困於饑寒之中,一日常有數十人饑寒而死。還有,城中醫藥早絕,魏軍傷兵無藥可醫,每日傷重潰爛而死者也不計其數。我心中十分不忍,所以想撤圍一日,讓廢城之中的民眾和傷兵自願離城,諸將以為如何?”

  諸將聞聽面面相覷,一時驚詫不已。王賁、李信尚未回話,一名左更即道:“君上,萬萬不可。我秦國自征戰以來,未聞兩軍激戰之時,有網開一面、縱放敵國之軍民之事,請君上三思!”

  一名都尉道:“是啊,君上。這樣做且不說大王知道了會不會怪罪君上,而且縱放廢城民眾也就罷了,而廢城魏軍殺我秦軍將士無數,怎能縱放其傷兵!?”

  扶蘇皺了皺眉頭,磕了磕身前的條案,扭頭問王賁和李通道:“王將軍、李將軍,你們的看法呢?”

  王賁想了想,眼睛裡露出一股厲氣道:“公子,行軍打仗講不得仁慈可言。我軍攻城一向是降者不究,抵抗者城破後必戮其民,從沒有戰時縱放敵國軍民之說。如今我軍在廢城之下折缺軍兵萬餘,為近年來少見之傷亡,若縱放其流民、傷兵,恐怕軍心難平啊!”

  扶蘇不動聲色,又看了看李信,李信猶豫了一下道:“王將軍等所言雖然有理,但君上其中也許隱含更好的主意也不一定。不如君上細說一番,以釋諸將之疑!”

  扶功心中點了點頭:王賁過剛,殺氣過重,李信與其相比,則穩重一些,可能還是前日論政時受了教訓之故。

  扶蘇磕了磕條案,組織了一下言辭,正色道:“世人皆說我秦軍殘暴,對我軍之畏遠大於敬,這點十分不好。古人言:‘王者無敵’、‘得人心者得天下’,以武力可以征服一國民眾之身軀,但難以征服其人心。昔年商湯征夏桀、周武征商紂,百姓無不簞壺漿食前來勞軍不說,便是夏桀、商紂之軍望風而降、臨陣倒戈者也不計其數。而我軍呢,征戰至今,可曾見敵國軍民有如此盛況?”諸將聞聽默然:各國軍民見秦軍來,要麼望風而竄,要麼拼死抵抗,談何軍民盡悅,歡欣而降!?

  扶蘇繼續道:“由此可見,單純以武力攻取敵國並非是最好的方法,有時候還是得恩威並重,這樣的效果或許會更好些。而關東六國雖然與我秦國爭戰數百年,但終究同是炎黃子孫、華夏之民,同胞相殘,肆意殺戮,於心何忍!?我之所以決定縱放廢城民眾和傷兵,原因有二:

  第一、此舉可以顯示我軍乃仁義之師,改變以往我軍殘暴之舊觀,這樣可讓以後我軍進攻各國時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抵抗。

  第二、現在廢城之中,雖然缺糧少醫,但是民心穩定,軍心效死,如果我軍縱放民眾和傷兵,不僅可以宣誓我軍之仁心,而且可以起到渙散廢城軍民抵抗之心的作用,有利於我軍破城。

  這種方式可以稱為‘心理戰’,類似于孫子兵法中‘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你們還有意見嗎?”

  其實扶蘇還有一個理由沒說出:就是此舉還可以贏得美人心!這一石數鳥之計足以扶蘇過人智慧!

  諸將聞言互相看了看,對於腦筋比較直條的秦軍們來說,這種理論還是較新的,但想想確有幾分道理。王賁猶豫了一下道:“君上所言的確頗有幾分道理,但是魏軍會接受嗎?”

  扶蘇笑道:“他們會的,我有十成把握!”以趙鐵仁義的心腸,他是斷不會讓無辜的民眾和可憐的傷兵和廢城共存亡的。

  王賁於是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就聽君上的!”

  ******

  廢城之外,清晨的炊煙尚未散盡,近冬的風卻漸漸寒冷。壕溝邊的望樓上一名名魏軍士兵正精神抖擻的注視著遠方,忠誠的保衛著自己的家園。

  忽然間,城北的秦軍軍營方向馳過來一匹快馬,馬上端坐著一名秦軍甲士,直奔魏軍第一道壕溝防線而來。“的的”的馬蹄聲在清晨顯得分外清晰,立時被魏軍的望樓發現。

  “有秦軍,可能是斥堠,弓弩手準備!”望樓上的魏軍迅速發出了訊號,壕溝內的魏軍們聞令一躍而起,黑甲紅衣的甲士們迅速張弓搭箭,將攻擊的鋒芒指向了北方。

  忽然間,奔來的秦軍甲士在離魏軍兩百步外打出了一杆小小的白旗,大呼道:“不要放箭,我國武安君有書信送與貴國吳大將軍!”

  魏軍們愣了愣,一名少尉揮了揮手,魏軍們將弓弦松下,但箭仍搭在弦上,保持著充足的警惕之心。不一會兒,秦軍甲士奔到壕溝前,翻身下馬,取出一個錦盒放在壕溝前十數步外的地上,然後複又上馬,急馳而回。

  壕溝內爬出一名魏軍奔上前去取回錦盒,然後返回壕溝。不一會兒,一騎快馬奔回廢城而去。

  ******

  廢城將軍府軍節堂,端坐數人,正中的是大將軍吳昊月,此人三旬有旬,身材魁梧,國字臉,絡腮胡,一雙長目炯炯有神,身披黑色精製鎧甲,完全是一副標準的威猛軍人形象。

  其右首坐著一員小將,精鎧獸盔、方臉濃眉,正是趙鐵。

  下首則坐著四名魏軍都尉,也都是面色陰冷、臉帶兇悍之氣的戰將。

  吳昊月看了看手中的竹簡,面有猶豫道:“秦軍說要撤圍一日,放走城中民眾和傷兵,你們看可信度有多少?”

  一名都尉應聲而起道:“大將軍,秦軍一向殘暴,不可能有如此善心。民眾和傷兵若要出城,必被秦軍殘殺,大將軍不可中計!”

  另一名都尉也道:“正是,就算秦軍出於真心,我軍也不以應允。一旦民眾和傷兵離城,城中軍心必然潰散,廢城更難堅守。所以未將也不同意!”

  吳昊月看了看趙鐵,面色凝重道:“鐵兒,你看呢?秦軍此舉究竟何意?”

  趙鐵心知這必是扶蘇之計,雖知扶蘇此計並非全是善意,但可救下無數廢城民眾和傷兵這樣的誘惑對於心地仁慈的趙鐵來說還是不可阻擋的。

  趙鐵於是道:“父親,秦軍此舉不會是計。扶蘇此人我有些瞭解,也算是宅心仁厚,在秦國頗受好評,斷不會殺戮出城民眾和傷兵。另外城中糧食漸漸缺乏,如果放走大量民眾和傷兵,可以省下大量糧食,有利於我軍堅守更長時間。最重要的是,放走了城中意志不堅之人以後,剩下的都是矢志抗暴的忠義之士,有利於萬眾一心,共同抗秦!以上數點請父親明察!”

  吳昊月想了想,毅然道:“鐵兒所言不錯,我鎮守廢城多年、屏衛國都,卻未為廢城之民造福多少。如今兩軍交戰,禦敵於國門之外本是我等軍人之責,又怎能讓無辜百姓與廢城共存亡!傳我將令,願意出城者,今日可速速準備,明日天明,我會開放四門,讓民眾和傷兵自尋去路!”

  諸將見吳昊月已有決斷,忙起身道:“喏!”

  看著諸將退下的身影,趙鐵長吸了一口氣,暗道:“來吧,程風,就讓我們無牽無掛地決一勝負吧!”

  ******

  軍令傳下,古老的廢城頓時躁動起來:民眾有的歡呼雀躍、慶倖可以死裡逃生;有的疑惑不定,不知秦軍此舉是善是惡;有的則故土難離,誓與家園共存亡。一時間,民眾亂成一團,一家人常常因為意見不一而吵成一團,城內雞飛狗跳的好不熱鬧!

  相比起民眾的紛亂嘈雜來說,傷兵們則顯得平靜許多,出於軍人的責任感和對吳昊月大將軍的尊敬,幾乎沒有多少傷兵願意出逃,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留下與廢城共存亡。

  情況報知吳昊月和趙鐵,二人大為感動,親赴傷兵營勸說傷兵。

  二人入了傷兵營,面色沉重的傷兵們便圍了上來,人人面上現出決然之色道:“大將軍,我們不走!”“對,我們誓與廢城共存亡!”“誰走的就不是魏國的男兒!”……

  吳昊月和趙鐵見狀大為感動,吳昊月板起臉,揮了揮手,傷兵們漸漸安靜下來。

  吳昊月眼眶中淚光湧動,感動地道:“弟兄們,靜一靜。我知道兄弟們都是真正的漢子,都不想臨陣脫逃。但是,你們都是傷兵,你們都已經盡了軍人的職責,為保衛廢城流過了滾熱的鮮血。如今,你們已經失去戰力,如果繼續留下,徒死無益。大家還是走吧,記住,這不是商議,這是軍令!”

  趙鐵也隨之道:“弟兄們,走吧。你們已經盡力了,你們現在離去也無損于軍人的尊嚴。而且你們離去後,我們留下的兄弟也可以更好的和秦軍血戰到底!”

  傷兵們聞言大哭,紛紛跪下向吳吳月拜了幾拜,然後蹣跚著各自收拾自己的簡單行裝,準備離開。

  次日一早,廢城四門便已大開,魏軍派出斥堠四面打探後回報:圍困廢城四面的秦軍的確已經全部撤回大營,各條大道沒有任何一名秦軍把守。民眾和傷兵們這才放心,當下,膽大的先走,半天後見先走的沒有任何不測,後續的民眾這才陸續離開廢城,投奔各自的親友而去。

  至傍晚時,偌大一個廢城,除了兩萬余名魏軍以外,就只有不到五千的民眾願與廢城共存亡!

  隨著夕陽的落下,秦軍的合圍重又恢復,將廢城再次包圍得密不透風!

  ******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扶蘇在大營中焦急的等待著笑春風的消息,頗有坐臥不安之象。火鳳等人比較奇怪,當下青鸞問道:“公子,你這麼急,是在等什麼消息?還是在等人?”

  扶蘇猶豫了一下道:“等人!”無心納悶了,疑惑地問道:“公子在等什麼人?難道咸陽有特使來?”

  扶蘇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在等魏國一位故人!”“故人!?”無心等人互相看了看,顯然大惑不解,一時想不到扶蘇在魏國也會有故人!

  扶蘇笑著點了點頭道:“是故人,你們都認識的!不過你們也許猜不到是誰?”素雪冰雪聰明,腦袋裡靈光一閃,笑道:“可是燕國時遇到的魏國才女笑大家?”

  扶蘇愣了愣,看著素雪忽然笑了,指了指素雪點了點頭道:“素雪,你可真是鬼機靈,你說說,為什麼會是她?”素雪抿嘴一笑道:“适才看公子這般坐臥不寧,目含情意的樣子,等的人必然是公子的紅顏知已。而且我們認識的魏國故人還能有幾位啊?無非就是那個笑大家嗎!這麼一猜不就出來了,虧公子還神秘兮兮的!”

  眾人頓悟,一時失笑,但火鳳四人的眼睛裡明顯有點醋意。

  扶蘇佯裝著惱道:“好啊,素雪你敢笑話我,看我不收拾你!”說著掄胳膊、挽袖子,虎視眈眈地就要撓素雪的癢癢。

  在沒人的時候,扶蘇和無心、火鳳等人的關係一向是非常和睦和隨意的!

  素雪吃了一驚,嬌笑一聲閃到火鳳身後去了。正當扶蘇要趁勝追擊時,忽聽帳外有人報導:“君上,有三位姑娘持君上權杖在帳外求見!”

  扶蘇聞言面色一板,立時恢復正常,應聲道:“快快請進!”“喏!”

  不一會兒,帳簾開處,走進來三個嫋嫋的身影,當先一位不是笑春風又是何人!

  扶蘇緊走幾步,握住笑春我的雙手,喜道:“春風,你怎麼現在才來,等得我好生心焦!”笑春風嫣然一笑,室內仿佛頓時像夏日的花園一般充滿了百花盛開的芳芬,嬌聲道:“公子等得心急了?但不看到公子遵守諾言,春風又怎會應約而來!”

  扶蘇苦笑一聲道:“原本春風還是有點不相信我!”笑春風嗔道:“誰叫你在燕國時騙得我好苦,就讓你等上一等又能如何!”眾人聞聽,一時失笑!

  扶蘇尷尬地打了個哈哈道:“那時候不是身份不便嗎!哈哈,來人,上晚膳,我等春風等得好苦,晚膳還一直沒吃呢!春風也一直沒用吧,一起吃吧!”笑春風笑著點了點頭。

  晚膳間的氣氛倒也和睦,火鳳等見笑春風跟隨扶蘇已成定局,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接受。

  晚膳後,扶蘇對笑春風道:“春風,如今在軍中,你沒有名份,十分不便。而且即將爆發大戰,我也無瑕多照顧與你,我想讓一隊兵馬送你回咸陽淩煙閣,你可願意?”

  笑春風愣了愣,好像也考慮到此,有些不舍地點了點頭。

  ******

  次日,扶蘇將笑春風送走後,立即下令擊鼓升帳,聚將議事。

  軍鼓隆隆中,三通鼓罷,諸將齊集,分立兩側。

  扶蘇精神昂揚,神色莊重,面露殺氣,一副顧盼生威的威嚴氣象。諸將見狀精神振奮,心知大戰準備即將開始,無不奮勇雀躍,欲搶個先鋒!

  扶蘇看了看眾將,沉聲道:“諸卿,如今廢城部署本君已經熟悉,就該準備拿下廢城了!”

  王賁聞言大喜道:“難道君上已有良謀!?未將洗耳恭聽!”

  扶蘇笑了笑道:“以廢城防禦之嚴密,一般的進攻方法要破其城防簡直是難如登天,所以不得不採取一些別出心裁的方式!來人,取沙盤來!”

  四名中軍聞令一路小跑著抬上沙盤,然後躬身退了下去。扶蘇走下帥案,指著廢城西、南、北三面道:“這三面魏軍前後佈置了三道防線,可以互相支援,防禦力極為兇悍。要破這三面防守,我軍必須在機動力、防禦力、攻擊力三方面想方法。

  只有卓越的機動力,才可以最快速的通過魏軍壕溝前的攻擊面,以最少的傷亡攻抵魏軍壕溝前。

  也只有極佳的防禦力,才可以在魏軍投石機、箭雨、六棱釘等攻勢面前更好的保護我軍將士,使我軍有充足兵力可用。

  同樣,一定要有強大的攻擊力,這樣才能在攻抵敵軍防線後,能夠迅速有效的殲滅魏軍並頂住魏軍的反撲,而不是被魏軍當頭一捧打將回來!

  從本君适才所講這三方面,諸卿看一看,可有什麼心得?”

  李信反應最快,急道:“君上适才所講三方面,最為合適的只有騎兵,莫非君上便是此意!?”不愧為騎兵戰天才,果然反應迅速。

  扶蘇點了點頭道:“也對也不對。雖然我帶來的‘破軍’和李將軍的五千本部都是近年成軍的新式騎兵,但是也只是在機動力和攻擊力方面勉強勝任,在防禦力方面就欠缺許多了。尤其是我軍將士不喜甲胄,引以為負擔,這在魏軍如同銅牆鐵壁般的防禦面前簡直是如同砧板上的魚板一般任人宰割!”

  眾將聞言雖然有些憤憤然,但也是事實,在魏軍密集的箭雨、石雨和遍地的六棱釘等障礙面前,秦兵步兵和舊式騎兵屢攻不克,死傷慘重,那淒慘的一幕幕眾將簡直是歷歷在目!

  扶蘇繼續道:“所以,要想增強我軍的防禦力,就必須增強甲胄。現有的皮甲不頂用,必須選用韓國南陽一帶的優秀鐵匠,打造一支刀槍不入的鐵甲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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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六章 奪山

“鐵甲騎兵!?”眾將聞言一愣:這是何物?能行得通嗎?

  李信問道:“君上所言是要我軍所有新式騎兵都披上鐵甲嗎?”扶蘇點了點頭道:“對,不止是騎兵而已,而且戰馬也要全身裹甲,而且都是重甲。這樣,我軍就不用畏懼魏軍的箭矢、刀兵和石雨了!”

  在後世衝鋒陷陣時,坦克之類的重裝甲主戰兵器最適合不過了,但古代可造不出來,只有用重甲騎兵勉強湊數了。

  李信聞言一喜,但又猶豫道:“但是君上,這樣做恐怕戰馬負重太多,難以持久啊!”扶蘇笑了笑道:“這還不簡單,短途衝刺時人馬皆著重甲,長途奔襲時,就只兵士穿輕便的皮甲就行了!”

  王賁聞言道:“這倒可行,未將立即傳令鎮守南陽的守將調集全部鐵匠火速打造鎧甲!”扶蘇點了點頭道:“兵士和戰馬鎧甲的式樣,是比較新式的連環細鱗鎧,防禦力很好,我明日將圖樣給你。必須嚴令限南陽兩個月內完成九千套人和戰馬的鎧甲,逾其未完成者當事官員皆斬,准期完成者,本君必重賞之!”“喏!”

  扶蘇安排好了鐵甲騎兵之事後,繼續道:“但要破廢城,僅有鐵甲騎兵這還不夠,諸卿請看,鳳凰山扼廢城以東要地,而山下不過百步就是廢城城池。只要我軍一舉先攻克鳳凰山,那麼就可以居高臨下俯瞰廢城。這樣魏軍的一切調動和虛實就盡在我軍掌握之中,戰場的主動權也就操在我手,我軍想戰則戰,想守則守,而且可以不斷派出斥堠和‘狼牙’潛入城中破壞魏軍的糧草和輜重。魏軍糧草和輜重本就不足,這樣,等兩個月後,不須我軍進攻,魏軍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屆時,鐵甲重騎再出,攻克廢城就猶如滾湯潑雪一般簡單了!”

  諸將聞言大喜,呼啦一聲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未將請命攻克鳳凰山!”扶蘇愣了愣:這麼踴躍!笑道:“這樣吧,王賁將軍,你比我更熟悉諸將,軍馬就由你調配吧。大軍準備三日,我觀天色,三日後必有大霧,屆時趁機傾全軍之力一舉攻克鳳凰山!”扶蘇一拳重重地擊在條案之上,震得帥案都抖了幾抖。

  “喏!”諸將血氣翻騰,禁不住奮聲大喝。

  扶蘇閉了眼睛,長歎一聲:“鐵哥,也許前世我的軍事才能不如你。但是現在,我深受高等教育多年,對古代軍事知識的熟悉已經不下與你。更何況,我是以一國之力戰你區區一城,勝負不用打已然見曉,就看你能支持多久吧!”

  ******

  近冬的晨霧剛剛開始散去,較遠的地方還有點模模糊糊的感覺,地面上鋪上了一層白白的霜片,走起來腳上感覺有點打滑。魏軍陣地上篝火的余煙尚在嫋嫋未熄,魏軍的兵士們也剛從睡夢中醒來,忽然間,廢城北、西、南三面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戰鼓聲,緊接著就是一陣陣沉悶的腳步聲。

  “嘟——”沉悶悠揚的示警鼓號聲驟然響起,就像一顆突如奇來的石子般打破了池塘的漣漪似的魏軍們瞬間噪動起來,無數兵士呼喝著操起身邊的弩弓、兵刃,躍入戰壕,嚴陣以待!

  遠方,淡淡的晨霧中漸漸現出一抹龐大的黑色,那是秦軍們甲胄的顏色。晨霧中,清晰地傳來齊整的甲胄摩擦聲和有力的踏擊大地聲,形成了一種擊蕩人心的龐大威力。

  秦軍來了,虎狼之師的威名讓魏軍們的呼吸陡然間急促起來,手心立時生汗,緊緊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拉緊了弓弦!

  隨著秦軍們的逼近,魏軍陣上響起一陣淒厲的吼叫聲:“破秦,齊射!”

  “嗖嗖嗖……”數以千計的箭矢從壕溝內躍出,發出一種令人心顫的嗡嗡聲竄入天中,撲向各自的獵物。

  壕溝後,一種猶若老人磨牙似的吱嘎聲正在緩緩響起,一柄柄鬥大的漏勺也緩緩揚起在空中。忽然間,隨著魏軍軍官的一聲呼喝,投石機發出一種令人耳鼓轟鳴的“呼呼”聲,將巨大的堅石和漫天的石雨射入空中,開始覆蓋性攻擊。

  轉瞬間,魏軍陣上的箭雨和石雨到達秦軍上空,呼嘯著落了下來。霎那間,秦軍陣上響起一陣磣人的“撲撲”巨響,一蓬蓬濕濕的泥土和枯黃的草根濺起在空中,隨之而起的還有那腥紅的血液和那紛飛的肉屑,緊接著便是秦軍們驚天動地的哀嚎聲,空氣中立時揚起一片刺鼻的血霧!

  魏軍第一輪攻擊波過後,秦軍軍陣第一排和石雨濺落的中心地帶幾乎是血肉模糊,哀鴻遍野,魏軍的攻擊力果然可怕!

  扶蘇在陣後,遠遠地看得親切,也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是秦軍在扶蘇嚴令下人人都穿著甲胄的結果,要是沒有堅實的皮甲保護,恐怕傷亡會更加慘重!

  就在此時,秦軍開始還擊了,一波一波的三段連環弩不停地躍入空中,對魏軍陣地進行了覆蓋性射擊。幾乎在轉瞬之間就將魏軍的壕溝附近狠狠地梨了一遍,但效果並不太理想,因為魏軍有壕溝堅盾做為掩護,秦軍的攻擊效果實在是勉強,不過也成功將魏軍的反擊勢頭壓下去一些!

  秦軍的衝鋒開始了,更殘酷的肉搏即將展開,但扶蘇卻跺了跺腳:這樣的攻擊看起來就窩囊,完全是用人命去拼!不過從高處看,因為北、中、南三方面秦軍的狂攻,東面鳳凰山附近防守的魏軍已經開始向這三面調動,調虎離山的目的已經達到,就不要在這裡糾纏了。

  扶蘇狠狠地鞭了一下座馬,大喝道:“去城東!”身後騰起一陣烽煙,百餘親兵如風相隨而去。

  鳳凰山下,相比北、西、南三面已經開始漸漸淡去的晨霧,山林間的霧氣仍然很重,稍遠些就有些不能視人。

  山腳下,多達兩萬的秦軍精銳兵力已經集結完畢,正肅立侯命。人人照例還是光著頭,但身上都穿著皮鎧,腳上穿著薄底輕便快靴,手上多持青銅劍和戟這樣的較短兵器以利短兵相接。

  當扶蘇馳至軍前時,王賁策馬迎了上來:“公子,可以進攻了麼?”

  扶蘇點了點頭道:“可以了,記住,抓緊時間,不計傷亡,務必在今日一戰拿下鳳凰山!”王賁點了點頭道:“未將知道,只是鳳凰山守軍雖然不到三千,但廢城之內恐怕隨時會有援軍,公子還須在意!”扶蘇笑笑道:“多謝將軍提醒,本君已有周密安排,你只管攻山便是!”“喏!”王賁放下心來,馳回軍中。

  濃霧中,王賁招了招手,秦軍們舉起了手中的酒囊,依次仰天痛飲。

  烈酒劃過咽喉,湧入胃中,男兒的血液開始沸騰,身軀開始灼熱,眼睛開始赤紅,一股廝殺的衝動在秦軍們的胸腔中瘋狂湧動——攻擊的時候到了!

  王賁擲酒在地,提起手中的長戟斜刺向空,身後的旗手見狀揮動了幾杆紅色的大旗,發出了進軍的信號。前列的秦軍們看得真切,邁步跟隨王賁闊步而行,後列的秦軍見前方軍動,也急步緊隨其後。

  一時間,雖然多達兩萬的秦軍方陣的在快速前進,但沒有任何的旌鼓之聲,也沒有一絲的鼓噪之聲。除了薄底快靴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外,鳳凰山下靜得簡直有些可怕。

  這頗有些抗戰時期鬼子兵偷襲時的策略:打槍的不要,悄悄的進村!

  轉瞬間,兩萬秦軍推進至山腳下,山上的魏軍好像仍沒有發覺。王賁心喜,大喝一聲:“弟兄們,上,先克此山者賞金千兩!”

  “嘩!”這句話簡直猶若一點水珠落進了滾油裡霎那間發出劈裡叭拉的炸響,秦軍們原本就視軍功如命,這下更是勇氣倍增。當下,隨著王賁的一聲號令,山下的秦軍們一聲虎吼,持刃奮勇撲上,猶若一群饑腸轆轆的猛虎般撲向山頭而去。

  霎那間,猶若颶風卷過大地,虎群咆哮山林,秦軍們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幾乎將鳳凰山都震得抖上幾抖。原本冬日間就寥寥無幾的鳥雀,在這足以天地變色的威勢前無不嚇得離巢亂飛、倉惶而去。

  山上的魏軍們立時知覺,早就加強了戒備的他們飛快地呼喝著進入陣地,打算給借濃霧前來偷襲的秦軍們一點苦頭嘗嘗。

  “轟隆隆……”山頭上響起一陣巨響,山地隨之顫抖,秦軍們臉色一變:山頭上的滾木、擂石等玩藝下來了!

  濃霧重重,稍遠處即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見滾木、擂石從何而來,眾秦軍只好感覺有動靜逼近,便立時臥倒或尋樹木、岩石掩護。雖然秦軍們反應很快,但仍然有不少措不及防的秦軍將士被狂卷而下的巨木、擂石撞個正著,帶著長長的慘叫聲血肉模糊的像地滾葫蘆般滾下山去。

  不過,總體來說,濃霧對守方的弊遠大利,秦軍們借助魏軍視野不清的時機,趁機蜂擁搶上,魏軍們的箭矢雖然鋪天蓋地而來,但卻多射在了空地之上。命中率低得可憐!

  轉眼間,雖然秦軍都有些氣喘吁吁了,但也逼近鳳凰山頂。秦軍的弩手開始仰射,不時的有箭矢落在山頭上,魏軍也開始有了傷亡!

  鎮守鳳凰山的都尉有些急了,這次秦軍趁霧攻山,而且聽這聲勢出動的兵力應超過以往任何一次,恐怕難以抵擋。一邊急令兵士報知廢城求取援兵,一邊急中生智下令將山寨中的火油順山勢傾瀉而下。

  一時間,數十桶火油從山上傾瀉而下,瞬間便將山寨前百數步浸得油滑。撲上來的秦軍們看不清腳下,失足滾落者不計其數。就在秦軍們怒聲咒駡的時候,忽然間,山頂上扔下數十支火把,霎那間,山頭立時騰起一片火海。

  現在本就是近冬時節,草木乾枯,再加上火油助燃,一時間山前火舌亂卷,熱浪沖天,數十步外便感到熾難逼人!數百衝鋒在前的秦軍將士措不及防,頓時陷身火海,在烈火中翻滾慘嚎,其狀不忍目睹!

  這淒慘的一幕讓一向無所畏懼的秦軍們也有些膽寒,而且現在前方烈火熊熊,不能前進,山頭上又不時放下帶火的滾木、擂石,眾秦軍招架不住,狼狽地敗下陣來,重新退回山腰。

  見秦軍退卻,魏軍們松了口氣,一邊命令整修工事,一邊多備土沙,防止火勢倒卷上山。

  秦軍傷亡慘重,王賁見狀雖然雙目怒睜,火氣上湧,但也不能逼著秦軍白白送死啊。只好一面在山腰整頓陣勢,一面等待火勢的熄滅。

  大火漸漸的熄滅了,太陽也升得足有一竿高了,而隨著大火和太陽威力的熾烤,山林間的霧氣也漸漸開始散去。秦軍這回攻山要有麻煩了!

  扶蘇估算了一下時間,皺了皺眉頭,對身後的方拓道:“傳我將令,令王賁將軍督陣,無令而退者斬立決!”“喏!”方拓接令,遣兵飛馳上山。

  王賁接到扶蘇軍令,眼睛有些紅了,大喝道:“君上有令,後退者立斬!諸軍衝鋒!”

  秦軍們也有些急了,這些老兵們知道,要不趁著現在殘留的一點霧氣攻克山頭,等霧氣完全散盡,就會全數暴露在魏軍居高臨下的攻勢面前!於是,秦軍們抖擻精神,在將領們的催動下,如同一群瘋虎般再次撲了上來。

  山腰上,一時密密麻麻的佈滿了黑色的身影。

  此時,視線已經比較清楚,魏軍們滾木、擂石如雨而下,箭矢也是如同暴風驟雨般將陣前遮蔽得密不透風。不少秦軍將士頭部中箭,毫無防護之下立時斃命,死屍一時鋪滿山澗。

  秦軍們真的急了,近年來秦軍已經很少再遇到這般傷亡慘重的戰役,基本上都是一戰即克,一擊即潰的順風戰,誰想在這廢城之下屢屢撞得頭碰血流。秦人們的血性湧上來了,蠻性頓起,當下也忘了什麼軍令,三下五除二甩開了身上原本就只護住上半身的皮甲,嘶吼著如同一群嗜血的餓狼般揮動著兵刃撲了上來。

  箭矢入體,秦軍們也只是悶哼一聲,只要還有一絲體力,衝鋒的腳步便不停止。

  秦軍們這般悍勇如狂的表現嚇得山頭的魏軍們呆了一呆,對秦軍們固有的恐懼感讓魏軍們一時有些忘記了以往嚴格的訓練,後面的射擊不禁大失準頭。

  秦軍們見獵心喜,趁機搶上,亂軍中,一支布衣死士當先搶上,冒著紛飛的箭雨搶到了魏營寨門前。正是秦軍中的死士‘陷陣營’。

  “呵!”一名秦軍‘陷陣營’少尉手舉長達四尺的巨大青銅長劍怒吼著一劍猛劈下去,粗如嬰臂般的營門立時發出“喀嚓”一聲巨響,幾乎立時裂成了兩片。少尉大喜,隨之飛起一腳重踢,脆弱的營門轟然一陣顫抖後重重地倒在了大地上。

  營門開了,秦軍們歡呼一聲,蜂湧而上。就在此時,營門後的一排鹿角後突地站起一排魏軍弓弩手,鋒利的箭矢在晨光中閃爍著冷冷的寒光。

  “嗖嗖嗖……”疾飛的箭矢將秦軍們臉上的恐懼瞬間定格,數十人當即斃命。當先的少尉雖然長劍如飛,但依然身中數箭。轟然倒地前,少尉嘶吼一聲,奮力將手中長劍擲出,重劍如風,立時將兩名魏軍弓弩手刺成一串葫蘆、倒撞而回!

  第二波箭矢隨之而來,後續數十名‘陷陣營’死士遮擋不住,一時步步後退,看看就要被亂箭射出營門。

  就在此時,忽然間魏軍身後一陣躁動,數百秦軍布衣劍士斬荊破浪般仗劍而來。此軍所過之處,劍風如狂、劍影如芒,魏軍直無一合之將,盡被斬殺在地。真有點‘十步殺一人,千里我獨行’的架勢!

  此軍正是扶蘇親衛‘狼牙’,趁大霧和兩軍相攻不得空瑕之際,於半夜偷越鳳凰山背懸崖,從後山奇襲而至。

  不一會兒,悍勇絕倫的‘狼牙’軍士一路狂奔,殺至營前,見營門前秦軍危急,當即分出大部兜襲營門前魏軍弩手之後。一時間,魏軍弩手們措不及防,毫無近戰能力的他們如何擋得住這班猛虎,顧頭顧不了尾,當即被殺得屍橫遍野、東逃西竄。

  這時,原本被魏軍射得焦頭爛額的秦軍們見狀精神大振,趁魏軍被殺得顧頭顧不了尾之際,蜂湧搶上,連寨柵都幾乎被如同潮水般湧進的秦軍們擠破!

  寨門瞬間陷落,山寨內殺成了一團亂麻,火光焰天,金鐵交鳴,死傷慘重的秦軍們怒發如狂,四處追殺著逃竄的魏軍將士、發洩著心頭的憤怒與仇恨!雖然不少魏軍跪地求饒,但殺得性起的秦軍們視若不見,毫不含糊地便是一劍斬下,割首報功!

  雖然魏軍此後也奮力組織殘存兵力全力反彈,但由於兵力相距太大,很快便被秦軍剿殺幹盡。

  只一上午,鳳凰山陷落!

  ******

  得知鳳凰山告急的消息,趙鐵立即判斷出了扶蘇的真實意圖,馬上向吳昊月請纓道:“父親,鳳凰山俯瞰我廢城全城,若其一失,我廢城全部虛實盡落入秦軍眼底,這對以後戰局大大不利!所以孩兒特請調動城中所有兵力支援鳳凰山,不論要花多少代價一定要讓鳳凰山始終在我軍之手!”

  吳昊月略一思索道:“鐵兒所言有理,但秦軍必有防範,你領軍出城,定要小心!”“是,父親!”

  趙鐵當即接吳昊月將令,點齊廢城中五千精銳,開了東門,直奔鳳凰山而來。

  魏軍援兵剛到鳳凰山南麓,便見山頂上烽火連天,嘶殺聲驚天動地,顯然戰事正陷入焦灼狀態。

  趙鐵心急如焚,當即便要下令全軍上山。忽然間,背後猛然傳來一陣威嚴沉悶的戰鼓聲,然後便是急若奔雷的鐵蹄聲。趙鐵大驚,回頭一看,淡淡的薄霧中,一支數千人的黑甲鐵騎正以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狂奔而來,馬上的秦軍騎兵眼睛裡閃爍著嗜殺的血芒,手中的長戟散發出死亡的寒光!趙鐵立時判斷出:這是一支秦軍精銳鐵騎!

  來者非誰,正是扶蘇安排在此守侯已久的三千‘破軍’鐵騎,交由驍將李信親自統帥!而李信選擇的戰機也恰到好處,正好處在魏軍進卻進不得,退又退不得的尷尬時機!

  魏軍地處中原地帶,本就是武卒為主,戰馬稀少,一時間突見如此大規模猛撲而來的秦軍騎兵,不由得軍心頓慌。趙鐵心知不好:若仍堅持上山,必被秦軍狙殺其後,全軍定然瞬間盡潰;如果回頭應戰,五千魏武卒也很難是這三千秦軍騎兵的對手。更何況的是,秦軍兵多,損失數千無關痛癢,魏軍兵少,這五千人拼光了,廢城就徹底完了!

  於是,趙鐵當機立斷大喝道:“弓弩手斷後,大軍撤回廢城!”

  一千魏軍弓弩手應聲列陣,須臾陣畢,足見也是訓練有素。

  然而,想以一千弓弩手抵擋三千如此兇悍的‘破軍’騎兵簡直是癡人說夢!而趙鐵也沒有打算這一千弓弩手能完成這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撤退的時間。只要為四千魏軍贏得一定的喘息時間,便是將一千弓弩手全部犧牲了也是值得的!

  箭雨紛飛,魏軍弓弩手奮力急射,打算阻住‘破軍’狂突的攻勢。李信手持長戟,衝鋒在前,奮力拔開紛飛的箭矢,呼哨一聲,秦軍們急速掛起長戟,取出騎兵弩,張弦、搭箭、急射,一氣呵成。

  銳利、穩定的秦矢瞬間躍過百余步的虛空,準備的命中魏軍弓弩手,幾乎箭無虛發,只一輪箭雨,魏軍弓弩手就有近半兵力倒在血泊之中。這驚人的命中率,不禁讓率軍急退的趙鐵也暗自心驚!

  收弩、提戟,半空中閃過一道道斜月般的寒光,魏軍一顆顆頭頗沖天飛起。瞬息間,狂奔的秦軍鐵騎就將魏軍斷後的弓弩手淹沒得無影無蹤。而這期間,‘破軍’騎兵幾乎連馬步都沒有放緩!

  ‘破軍’們擊滅魏軍斷後部隊,騎陣立即漂亮地打了一個急旋,轉向西方,狂追急退的魏軍而來。看來,李信是打算撈足了本再回軍了!

  雖然,廢城東門離鳳凰山南麓不到兩千余步,但對於此時的魏軍來說,這條路太漫長了。在‘破軍’騎兵如同狂風驟雨般的攻勢面前,魏軍且戰且退,當退入廢城時,五千出征軍隊已經所剩不到三千。

  趙鐵站在城頭上,看著城外耀武揚武的秦軍騎兵,擲盔在地,面色鐵青。

  雖然他趙鐵有滿腹才華,但區區一個小小的廢城又如何能讓他盡施所能?單就這騎兵一項,他趙鐵就是傾全城之力,恐怕也組建不起來一支過千的騎兵部隊!

  “實力差距太大了,而且對手是知已知彼的程風!”趙鐵不禁痛苦地搖了搖頭,不知這苦難的廢城失去了鳳凰山以後還能支持多長時間。

  *******

  而當扶蘇登上鳳凰山頂時,看見屍橫遍野的淒慘景象,心中卻並無多少興奮之感。

  因為在扶蘇看來,此次戰役的勝利雖然跟自己打出了一連串漂亮的組合拳有關,但秦軍死傷之慘重也讓扶蘇頗有點勝之不武的感覺,頗有點拿金元跟窮人鬥富而勝的意味!

  不過,此次鳳凰山爭奪戰,雖然在戰術層面上秦軍並沒有獲得多少便宜,甚至總體死傷還要超過了魏軍,但是在戰略層面上,失去了戰場重要支撐點的魏軍已經拱手交出了戰場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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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七章 鐵騎

鳳凰山的陷落,不僅僅意味著廢城完善的四方防禦體系被撕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而且也意味著將廢城的心臟地帶暴露在了秦軍的視線之下。

  雖然拒守在鳳凰山上的近萬秦軍對山下的廢城並沒有多少攻擊的手段,但不時從山上射下的遠程機弩讓廢城軍民也不禁整日裡心驚膽戰:說不定何時何地就會從山上射來一支奪命的箭矢將自己送入地獄。所以在廢城東城上值守的魏軍沒有一面盾牌簡直不敢在城頭露面,雖然這薄薄的盾牌面對秦軍的超級機弩比一張薄紙好不了多少!也許這就只是給自己心理上的一種安全感吧!

  而鳳凰山的陷落也給了‘狼牙’勇士們極佳的表現機會,他們根本不用穿越魏軍防備森嚴的各道防線,便可以通過山體的掩護經常神出鬼沒的潛入廢城之中,投毒、刺殺、縱火,小股的‘狼牙’勇士讓廢城軍民風聲鶴唳、晝夜不安。

  但是,讓廢城軍民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秦軍自攻佔了鳳凰山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動靜了,整日裡只是練兵練兵再練兵,圍困圍困再圍困,根本沒有再發動任何大規模的攻勢。

  大戰前的寂靜是讓人恐懼的,尤其是處於被動的一方,因為未知的危險最讓人揪心。趙鐵雖然知道扶蘇肯定在準備一場決定性的戰役,但是具體會怎樣進攻趙鐵自然難以知曉,只好日夜加強防守,嚴防秦軍突如急來的急攻。

  兩個月時間過去了,秋季告別大地,冬季正式來到。大地上已經落下了幾場大雪,天地間望去整個一銀裝素裹的世界。

  不過,嚴寒的冬天對散佈於廢城四周大營裡的秦軍們來說倒沒有什麼,完善而充足的食物和炭火供應、暖和而舒適的棉衣保障,讓秦軍們的冬天過得十分愜意。

  相比起來,廢城軍民的日子就有點度日如年了。

  廢城被圍已逾半年,雖然扶蘇在中途放走了大量的民眾和傷兵,但到現在為止,糧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饑腸轆轆的魏軍們不得不開始宰殺少量的馬匹和牲口充饑。駐守在城外野地裡的魏軍們更慘,沒有充足的食物,沒有足夠的炭火,沒有保暖的衣物,每一日都讓魏軍們度日如年。就這樣,在冰天雪地的嚴寒中,魏軍們的非戰鬥減員越來越多,戰力逐漸開始下降。

  秦軍對廢城魏軍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刻已經成熟!

  *******

  秦軍城北主營,營帳內炭火熊熊,火燭如炬,使得室內溫暖如春,光亮異常。

  扶蘇端坐正中,其餘諸將分立兩側,顯然這是一次高規格的軍事會議。

  扶蘇看了看眾將,笑了笑道:“兩個月來,還是第一次召集這麼多的將領吧!這段時間軍中士氣如何?”

  一名都尉起身笑道:“兄弟們的士氣都高得很,自攻克鳳凰山起來,弟兄們在營中好吃好喝的都憋壞了,都想早日上陣殺敵,早點滅了魏國呢!”

  王賁聞言笑了笑道:“正是,不說別的,就是看著魏軍在野外缺衣少吃還被凍得抖抖縮縮就十分的解氣。兄弟們都憋得整日裡練習角力、摔跤、扔石盤呢,都攢著勁要跟魏軍討還前日的血債!”

  扶蘇笑了笑道:“軍心可用啊!看來破城的時機已經成熟了。王將軍,南陽的兵甲已經按時運到,馬上便可裝備本君和李將軍本部騎兵,只須熟悉數日即可用於作戰!但是,在全面攻城前,有一件事情必須想辦法解決!”

  李信問道:“君上所言何事?”扶蘇笑了笑道:“魏軍壕溝前有大量的陷坑、鹿角、絆馬索、六棱釘等障礙,這些東西對我軍鐵甲騎兵和後續兵馬衝鋒還是有很大殺傷力的,所以為了減少傷亡,必須想辦法克服這個困難!”

  王賁聞言想了想道:“君上,這有何難?”扶蘇愣了愣,笑道:“王將軍有何良計!”

  王賁面露殺氣道:“現軍中有魏俘數百,來日沖陣之時,可以令魏俘在前開路。若魏軍不忍攻擊,我軍趁勢可以攻佔魏軍防線。若魏軍不顧手足之情而進攻的話,一則其方士氣必然大傷,二則也可讓魏俘為我軍探查清楚壕溝前的障礙,便於我軍進攻。諸將以為如何?”

  帳中諸將聞言精神一振,齊稱好辦法。

  扶蘇卻不禁感到後背隱隱生寒,這個主意好雖好,不過卻過於殘暴了一些。這樣做的話,不論魏軍會不會對自己同胞下手,魏俘在探路過程中以及緊隨其後的混戰中活下來的機率都是少之又少。這簡直就是變相的屠殺俘虜。

  扶蘇面色鄭重搖了搖頭道:“不可,這樣做有傷天和。在其它軍中會否這樣做本君不管,但只要本君在,就不允許本君的部下做這樣的事情!”

  王賁聞言苦笑一聲道:“君上還真是仁義,未將從軍多年以來,恐怕除了李牧以外就只有君上素講仁義了。不過,若不依此法,恐怕要想讓我軍以很少的傷亡攻克廢城週邊防線非常困難!”

  扶蘇想了想,忽地說道:“有了,用人不可以,難道不可以用牲畜代替嗎?”李信聞言一怔道:“君上之意是……?”

  扶蘇笑道:“昔年,田單用火牛陣破燕,我們也用以用牛群來前面探路,暴怒的牛群衝鋒起來的威力可不比騎兵小多少!”諸將聞言大喜,齊聲稱善。

  李信笑了笑道:“君上仁德,要是那些魏俘知道了,一定會感激涕零!”扶蘇搖了搖頭道:“我只不過是求自己心中得安罷了,哪裡考慮得那麼許多!”

  轉頭對王賁道:“王將軍,附近我軍所陷城池,應該有不少耕牛!你速派人去徵集一千耕牛來,七日內齊集備用。而這七天內,我軍騎兵也應該可以熟悉新式鐵甲了!”“喏!”王賁應了聲。

  忽地扶蘇想了起來:“王將軍,記住,徵集耕牛時,要記得向百姓付錢,不許強搶!”

  眾將聞聽面面相覷:從來沒有聽說過秦軍在佔領地徵集東西還要付錢的。

  王賁苦笑道:“對君上的仁德之心未將真是心服口服了!”

  扶蘇卻笑了笑道:“常言道‘百姓苦,不奪其財,善莫大焉’。只要破了廢城,大樑就在眼前,屆時攻破大樑,城中權貴無數,財物如山,諸卿還怕沒有發財的機會嗎!”

  諸將聞言大喜,聽扶蘇這般說,顯然是有意讓諸將發筆橫財了。諸將心中大樂:反正徵集耕牛要花錢也不是花自己的錢,何必跟君上過不去!好在不久破大樑時可以大撈一筆,也算這幾個月沒有白辛苦!跟君上辦事倒也爽快!

  ******

  年關快到了,城外的秦軍忙於備戰,顧不得過年,廢城的魏軍卻是捉襟見肘,過不得新年。

  這一日早晨,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寒風兀自在大地上肆虐。天空忽地烏雲翻滾,不一會兒便降下點點的飄雪,其中還夾雜了一些小小的冰雹,砸在地面上悉悉索索的生響。

  廢城城外戰壕內的魏軍們不由得暗暗叫苦:一下雨雪,他們這些駐守城外的軍士們可就倒了黴了,又冷又濕,簡直度日如年!

  大雪和冰雹越下越大,寒風也越見凜冽,衣衫單薄的魏軍們在嚴寒中顫慄不已,抖抖縮縮的他們為了禦寒,不得不在壕溝內立即生起了篝火圍坐在一起取暖。

  由於圍城,鳳凰山又被秦軍攻佔,廢城的魏軍們為了禦寒,早就燒光了城中的積薪,現在連不少空置民房裡面的家俱、桌案、門板等物都拆了下來供軍士們禦寒。只是這明顯是杯水車薪,看看木料又要用完,魏軍們不由得有些擔心後面的日子該如何熬過!

  就在此時,忽然廢城四面響起了“隆隆”的戰鼓聲,魏軍們愣了一愣,初時尚以為聽錯,畢竟秦軍已有兩個月沒有進攻了。但是隨著戰鼓聲越來越清晰,魏軍們互視一眼,知道這不是幻覺,忙一躍而起,發出了示警鼓號聲。

  陣地上頓時熱鬧起來,魏軍將士們四下飛奔,迅速進入各地陣地準備接戰。

  在這麼艱難的條件下,魏軍仍沒有喪失作戰的意志和欲望,可見這的確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勁旅。怪不得他們的前輩曾經在商殃變法之前按著秦軍的頭顱狠狠地欺負了秦軍幾十年,魏武卒的確有過人之處:堅忍、強悍、勇於肉搏!

  一支支弓弦拉了起來,一架架投石機也呻吟著拉開了架勢,魏軍們嚴陣以待!

  而在秦軍陣地上,除了廢城東方秦軍調集了一萬兵力用於佯攻廢城城池、以牽制廢城本部兵力進援其它三方外,廢城北、西、南三方面秦軍各調集了兩萬以上的兵力用於即將開始的進攻作戰。

  可以說,以目前秦軍略超過十萬的總兵力,此次進攻扶蘇是舍出了老本,力求一戰破敵了!

  在廢城北、西、南三方面秦軍軍陣的最前方,一千頭壯實的耕牛已經在陣前嚴陣以待了。

  這些耕牛雙角上被綁上了鋒利的尖刀短刃,尾巴上被浸滿了易燃的火油,隨時可以為秦軍衝鋒陷陣!

  扶蘇看了看天色,這雨夾冰雹下得頗大,不宜再等下去,於是,向身邊的王賁道:“王將軍,天氣雖然不好,我軍進攻時比較辛苦,但魏軍比我們更辛苦,我看就不用再等了,進攻吧!”“喏!”王賁點了點頭。

  一千名秦軍舉起了手中的火把,點燃了牛尾。“轟”一陣火苗串起,牛尾變成了一團燃燒的火球。

  “哞!”原本溫順的耕牛在劇痛的侵襲下頓時又蹦又跳地嘶叫起來,秦軍陣地前踏飛積雪無數。

  “咚咚咚咚……”的戰鼓聲、驚天動地的呼喝聲隨之響起,受驚的火牛們撒開四蹄向著廢城方向奔去。

  牛比馬重,這一千頭火牛狂奔起來的架勢簡直震得地面都在劇烈的顫抖,巨大的威勢不禁連秦軍們都覺得有些震驚!

  這時的魏軍們,正在嚴陣以待時,忽然覺得地面劇烈震動,不由得神色一變:來了,是騎兵!魏軍們的手心裡不由得有些生汗!

  忽然間,陣前濺飛的漫天雪花中,一群怒吼狂奔的牛兒出現在魏軍們的面前。

  魏軍們有些愣了:牛!?真的假的!?不是騎兵!?

  魏軍們搖了搖頭,睜大了眼睛又看了看:沒錯,是牛!正要笑秦軍此舉荒唐時,牛群已經逼近,那牛尾上熊熊燃燒的火球、牛角上閃閃發光的尖刃讓魏軍們心底陡地冒出了一股寒氣。

  田單火牛陣破燕之事拒今不過數十年,魏人也是記憶猶新,此時見狀不由得狂吼一聲:“快,快放箭!發石!發石!”

  魏軍們如夢初醒,無數箭矢蜂湧齊射,投石機也瞬間開動,射出大量石雨。疾馳的牛群突遭強大攻擊,頓時一陣嘶鳴,猛地裡僕倒無數,砸得地面上濺起大蓬的積雪!

  剩下的牛群繼續前沖,踏飛亂濺的雪水,瞬間在矢石紛飛中突近壕溝前。

  “轟隆”陷坑張開,猶若一隻只猙獰的巨獸般吞噬了一頭頭火牛;也有不少牛群被六棱釘所傷,蹄掌折斷,慘嘶著倒在地上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

  剩下的牛群突破魏軍防線,繼續前沖,勢不可擋。

  一部分一躍騰過魏軍壕溝,撞入壕溝後的武剛車陣和投石車陣,像趕鴨子般追得魏軍四處逃竄,直踏死、頂翻魏軍無數,便連不少投石機也被狂怒的牛群撞翻在地。

  還有一部分牛群竄入狹窄的壕溝內,在壕溝裡橫衝直撞,所向披靡,魏軍們措不及防、轉環不便,直被牛角挑得四下紛飛,一時哪還顧得上繼續防禦陣前。

  不一會兒,魏軍們終回過神來,聚攏一起,開始剿殺狂怒的牛群。到底魏軍人多甲利,又有武剛車助陣,只不一會兒,狂暴的牛群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就在此時,大地突然再次震動,遠方雪霧急揚,一抹巨大的黑色從地平線上升起,帶著淩厲的殺氣和無堅不摧的氣勢狂卷而來。

  “騎兵,秦軍騎兵!”“快備戰,回到原陣地!”魏軍軍官們嘶聲怒吼!

  然而已被火牛群攪得亂七八糟的陣形一時怎能恢復過來,魏軍們方才手忙腳亂的進入陣地,秦軍的鐵騎已經馳到二三百步之近。

  投石機是時已經沒有多大用處,只能攻擊秦軍鐵騎的尾部起到一點隔斷的作用,主要阻敵的任務就落在了魏軍弓弩手的身上。

  “嗖嗖嗖……”魏軍箭矢一時箭如雨發,幾乎將原本就有點陰暗的天空變成了黑色,密密麻麻的將秦軍鐵騎淹沒。

  “叮叮叮……”如雨的箭矢撞擊在秦軍的連環細鱗鎧上,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

  緊接著讓魏軍們驚訝得幾乎突掉眼珠的事情發生了:箭矢撞擊在秦騎的甲胄上竟然紛紛墜落,除了偶爾幾個瞎貓碰著死耗子般射中了秦軍騎兵和戰馬的眼睛外,幾乎沒有給秦軍造成了任何的傷亡!

  魏軍們有些慌了,這才發現這次狂卷而來的秦軍跟以往不一樣:以往秦軍所穿的皮甲早就無影無蹤了,人人身上都穿著寒光閃閃的新式鎧甲,甚至連一向沒有甲胄護身的戰馬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鎧甲,只露出了兩隻眼睛和四隻鐵蹄在外。

  不過魏軍們根本沒有心情和時間去欣賞秦軍們的新式鎧甲,因為秦軍們的反擊來了:秦兵在馬上直起身形,雙手持弩,“嗖嗖嗖……”一聲急嘯過後,精准、犀利的騎兵弩射出漫天的箭矢,飛向魏軍。

  “撲撲撲……”魏軍陣上立時應聲騰起一股股血霧,僕倒魏軍無數。

  秦騎箭矢的準確性讓魏軍們不由得一陣膽寒。幾乎是在瞬息間,秦軍精准的弩箭就將魏軍的反擊勢頭強行壓了下去。

  倏忽間,秦軍突至百步,一陣鼓號聲響起,秦騎迅速掛回騎兵弩、摘下得勝鉤上的長戟。雪光的輝映下,鋒利的長戟閃爍著青色的厲芒和死亡的寒氣!

  長戟拔開魏軍的後續箭矢,戰騎速度不改,避過火牛群探明的陷坑和障礙,頓息間馳至魏軍壕溝之前。

  鋒利的長戟在雪花中閃過一道道斜月般的寒芒,一顆顆頭顱沖天飛起,那嘶聲慘叫的悲鳴,那滿腔噴射的鮮血,讓秦軍們熱血沸騰,殺氣澎湃!

  壕溝內的魏軍幾乎只在片刻之間就被秦軍當頭一躍間屠戮乾淨,然後秦騎紛紛策馬急奔,殺向壕溝後的投石車和武剛車。至於壕溝內殘留下來的少量魏軍嗎,秦騎之後隨之而來的大量秦軍舊式騎兵和步卒們瞬間便將他們吞噬乾淨!

  魏軍們的反擊開始了,一輛輛的武剛車聯成一線滾滾而來,數以萬計的短刃在雪光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寒光。

  秦軍們見狀呼嘯一聲,奔騰的鐵甲騎隊立即四散,以超強的機動性避開了武剛車群的正面衝鋒,從側面急卷而至。用弩箭、用長戟,精悍的秦軍重騎幾乎在片刻之間就將魏軍的武剛車手殺得乾乾淨淨。

  沒有了車手的武鋼車只能是一堆木偶,失去了武鋼車保護的投石車近戰更是不堪一擊,秦軍重騎們迅速圍上,三下五除二便將投石車砍成了一堆零碎!

  魏軍第一道防線迅速潰敗了,而魏軍週邊防線的主力也在第一道防線中覆滅了。

  緊接著,秦軍再接再厲,趁著魏軍一時倉促,根本來不及在第二道防線組織起強大的反擊兵力之前,迅速攻克第二道防線。

  然後便是第三道防線也被秦軍的鐵甲騎兵所淹沒!

  一時間,魏軍城外三道防線雖然犀利可怖,但秦軍幾乎沒有用足一個時辰就全部攻克,正應了扶蘇事前所說猶若‘滾湯潑雪’般的華麗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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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八章 圍城

秦軍攻克了魏軍城外三道防線後,殘存魏軍全部退入城內,依託城牆以死守!

  秦軍依扶蘇命令並未趁勢攻城,反而在廢城下重新構築圍困線,並且將魏軍城外各道壕溝全部填平,障礙全部拔除,做好了攻城的一切準備。

  三日後,扶蘇在主營中召開軍事會議,秦軍各軍主將盡皆到齊。

  由於近日剛剛大捷,秦軍只花了很少一點代價便攻克了以往碰得頭破血流般的魏軍防線,所以諸將領無不精神高昂、士氣飽漲。

  扶蘇看諸將軍容極盛,心中滿意地笑道:“諸公,如今廢城四面被圍,城外一切障礙皆已被我軍掃平,可以說,我軍攻克廢城的最後時刻已經來到!”

  話剛及此,王賁笑道:“君上用兵之能,未將這回是心服口服了,竟把魏軍敗得如此之慘!如今廢城四面被圍,魏軍雖然頑強死守,但在君上連番痛擊之下已是強弩之未,只要我軍揮師四面狂攻,料不過數日便可攻克廢城了!”

  扶蘇笑道:“王將軍所言甚是。我軍在外征戰已久,軍力漸疲,必須速戰速決。何況廢城被克後還有魏國國都大樑這座堅城要啃!所以,我軍必須在三日內攻佔廢城!傳我軍令:明日開始攻城,先破廢城者重賞千金!”“喏!”諸將一齊應聲。

  ******

  廢城,將軍府軍節堂。

  十數名魏軍主要將領齊聚于此,雖然人多,但室內氣氛卻是比較的壓抑,看來最近連番大敗之下,魏軍們的士氣損傷較大!

  吳昊月大將軍面色有些蒼白,臉頰也比兩月前削瘦許多,看著帳下諸將一副鬥敗公雞的模樣,禁不住有些黯然,皺了皺眉頭道:“諸公,沒想到這武安君扶蘇小小年紀,用兵之能竟以如此犀利。如今廢城四面防線被破,城中兵力已不足一萬,糧食、輜重更是幾乎損失殆盡。如此危局,諸公何以解之?”

  一名都尉站起道:“大將軍,我軍拒守廢城半年來,大樑未發一兵一卒、一糧一秣支援,以前尚能支持也就罷了,如此廢城危在旦夕,還請大將軍火速派勇士殺出重圍至大樑求取援兵!”

  一名副將聞言搖頭道:“這不可能!大樑如今兵力也不過五萬,自保尚且不足。如果派援軍前來,必被城外秦軍趁勢聚而殲之,如何能進得了廢城!更何況,大樑城中的那些權貴們只知道自己的安危和死活,哪裡顧得上前線的將士,你要他們發兵救援真是想都沒想!”

  一名校尉聞言苦笑道:“正是,公等不見前日吳將軍在廢城屢敗秦軍,大王也只是封了個廢城侯、大將軍的虛號,未與任何兵馬和糧草支援。如今廢城危在旦夕,朝中的權貴們又如何肯派援軍!”

  “碰!”趙鐵一掌擊在桌案之上,怒聲道:“權奸誤國,秦軍已經攻至家門,尚且只知歌舞昇平,醉心享樂。魏王更是昏庸,只是聽從奸佞,紙醉金迷。這樣的朝庭,這樣的昏君怎值得父親為之賣命!”

  吳昊月聞言怒道:“鐵兒休得胡說,不許誹謗大王!”趙鐵脾氣一向耿直,頂撞道:“我沒有胡說,如今父親在廢城拒守秦軍半年有餘,已經盡到了一個軍人的責任。如今廢城幾近糧盡援絕, 已不能戰,父親當明兵法之道‘能戰則戰,不能戰即走’,何必為如此昏君把命也搭上!”

  吳昊月聞言有些黯然,搖了搖頭道:“我身為魏人,尤其是一名軍人,怎能臨陣而逃,將國都螢幕障拱手交與秦軍。真這樣做了,不說我自己難以原諒自己,那戰死的兩萬兄弟,他們的在天之靈又如何能夠原諒我!”

  諸將聞言默然:廢城看看將破,大將軍又不肯突圍,看來大家都要隨廢城共存亡了!

  就在此時,忽然一名魏軍匆奔而至:“報——,大將軍,秦軍有信射至!”

  “噢,拿來我看!”

  兵士呈上信件後,退下。

  吳昊月打開錦盒,取出帛書,只見上面寫道:“大秦武安君扶蘇拜上魏國大將軍吳:自我秦軍攻魏以來,連戰皆勝,所向披靡,卻不料在廢城之下屢屢受挫,至今未得前進。因此,本君對大將軍用兵之能深表欽服。如今時勢已變,廢城被破只在旦夕,魏王昏庸,不足以引賢臣良將侍奉左右,大將軍何不效法古人‘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只要將軍肯降我秦國,必有重用。如若不然,明日便是我軍攻城之時,屆時城破,必當玉石俱焚,雞犬不留!”

  吳昊月看完,長歎了一聲,對諸將道:“秦軍要我等歸降,否則明日便將攻城,城破後玉後俱焚、雞犬不留!”

  諸將聞言面面相覷:廢城雖然城堅,但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厚土城牆,若十萬秦軍日夜輪番進攻,恐怕久疲之下的魏軍真擋不住數日!一時不禁都面有懼色!

  吳昊月久在軍中,見狀便知軍心已散、士氣已泄,廢城再無堅守希望。於是沉默了半晌方道:“如今,雖然本帥有心與廢城共存亡,但也不能要求諸將和我同死。鐵兒,你傳為父將令:有願走的,今夜你率他們連夜突圍;願為廢城共存亡的,本帥將統領他們死守到底!”

  看來,這吳大將軍是打算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了,果然是一名坦蕩忠臣!

  趙鐵聞言大吃一驚道:“父親,怎能如此!若父親不走,孩兒絕不會走,孩兒願和父親與廢城共存亡!”吳昊月搖了搖頭,厲聲道:“不行,鐵兒!我戎馬一生,並無半點子嗣,如今城破在即,你若與我同死,我吳氏一門便從此絕後!你今夜必須走!”趙鐵聞言默然。

  ******

  當夜三更時分,心生去意的四千魏軍由趙鐵統帥,趁夜開了南門,欲圖退往大樑。

  大軍悄悄潛行,走了不到十裡,便經過城西安支山斜下來的一道山梁。山腳下,一支約兩萬人的秦軍大營正建在山腳下,扼守著廢城與大樑的唯一交通要道。魏軍要想突圍南走,不突破秦軍南營是不可能成功的!

  雲稀月暗中,魏軍悄悄潛近秦軍營寨之前。

  趙鐵親自觀陣,見秦軍營寨***寥寥,更鼓正常,毫無異狀,不由得暗自心喜。於是,趙鐵向身後魏軍做了個手勢,魏軍上馬的上馬,持刃的持刃,等侯著趙鐵攻擊的號令。

  魏軍們知道:要想逃生,必須捨命殺出一條血路,否則要是被秦軍截住,以秦軍一向兇悍血腥的作戰慣性,恐怕眾人無一可以活命!

  趙鐵咬了咬牙,不管前途如何,豁出去了。大喝一聲:“殺——!”

  話音剛落,猶若黑夜裡閃過一個驚雷般,荒野裡頓時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大批魏軍怒吼著如同一陣瘋虎般撲向秦營而來。

  大地震動著,守衛營門口的十數名秦軍見狀大驚,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當先湧來的魏軍騎兵亂劍砍翻在地。隨即魏軍破開營門,一窩蜂似的闖了進去。

  秦軍方在睡夢之中,未料到魏軍在如此頹勢之下尚敢出城劫營,直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亂作一團。

  趙鐵見秦軍紛亂,心中大喜,當下不敢戀戰,率軍急速往中軍殺去。不過片刻,四千魏軍竟然趁機殺透秦軍南營,端得是匪夷所思!

  當下,趙鐵對副將道:“你率弟兄們退往大樑,我殺回城中誓與父親共存亡!”副將及身旁親兵聞言大驚道:“少將軍好不容易殺透重圍,怎能再陷死地,萬萬不可!”

  趙鐵毅然道:“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秦軍快整隊追來了,你們快走,我暫且斷後,替你們擋一陣!”

  副將聞言大哭,在馬上對趙鐵一作揖:“少將軍保重!”當即率軍狂奔南去。

  趙鐵回顧身後,見仍有百餘人站立未動,不禁怒道:“你們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眾人大叫道:“少將軍如此高義,令我等羞慚無地。我等願與少將軍一同斷後!”

  趙鐵目中含淚,大叫道:“好,我們就讓秦軍看看我們魏國的男兒絕不是孬種!殺——”

  趙鐵一聲虎吼,縱馬急奔,一馬當先殺奔尾追的秦軍而來。身後百余魏軍勇士也發一聲喊,一齊奔來。

  當先追來的秦軍措不及防,當即被魏軍一陣急攻,斬殺數十人。頓時軍陣大亂,黑夜中也不知魏軍殺來多少,一時有些驚慌。

  趙鐵見秦軍慌亂,心中大喜,揮動長槍,若舞梨花,直殺得秦軍紛紛僕倒。不一會兒,竟重新殺回南營。

  秦軍南營都尉韓安見狀大怒,今日被魏軍突營成功,來日必受軍令責罰,若不載罪立功,豈不危矣。當即縱馬揮戟,大叫道:“來將休得倡狂,韓安在此!”

  趙鐵回頭急看,便見一黑甲長須戰將急奔而來,手中青色長戟寒光閃閃。

  趙鐵急回馬,長槍急刺與韓安戰成一團。戰不三合,趙鐵奮起勇力,怒喝一聲,一槍刺韓安于馬下。

  秦軍見狀大驚,一時群龍無首,不知如何助戰。

  趙鐵見狀暗喜,領殘兵奮力北突,不一會兒,竟又讓其殺出南營,奔往廢城。

  趙鐵剛出南營,身後秦軍身勢複振,引動火把無數,瘋狂追來。秦軍軍令森嚴,主將戰死,副將接替,所以秦軍雖亂,卻也能迅速恢復秩序。但主將戰死的罪名卻是不輕,所以副將不肯干休,領秦軍窮不舍,非要將趙鐵擊殺不可。

  趙鐵且戰且退,漸漸只剩孤身一人,好在馬快,秦軍一時追之不及。就這樣追追逃逃,便漸近廢城之下。

  清晨,決意死守廢城的魏軍們正在嚴陣以待秦軍即將到來的猛攻時,猛然間有眼尖的大叫道:“秦軍來了,噫,不對,前面的怎麼是少將軍!”

  眾魏軍大驚,一邊急開城門,放入趙鐵,一邊弓弩齊發,將倉促趕至的秦軍射退。

  秦軍副將見趙鐵已經逃入廢城,而自己來得倉促,並未攜帶攻城器械,只好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而吳昊月聽得軍士急報趙鐵返回,心中大驚,匆匆趕來,見得趙鐵征袍浴血,猶若紅色殺神,不由得大驚道:“鐵兒,為何不遵為父將令,去而複返?”

  趙鐵奮然下拜道:“父親請恕孩兒死罪。男兒在世,當以孝義為本,孩兒怎能坐視父親死守廢城而只顧自已逃命!孩兒決心已定,決不會離開父親,甘願陪父親與廢城共存亡!”

  吳昊月聞言熱淚盈眶,重重地抱了抱趙鐵,然後又狠狠地捶了趙鐵胸膛一下,奮聲道:“好,既然鐵兒如此忠義,那就讓我們父子為魏國血戰到底,讓秦軍的鮮血流遍廢城每一寸土地!”

  “殺,殺,殺!”魏軍們一陣怒吼,士氣空前高昂!

  廢城現在已是絕地,秦軍挨了一記悶棍後,已然回過神來,魏軍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機會突圍而走,所以,廢城的魏軍們都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一切放開之後,反而變得坦然而無懼了!

  ******

  卻說秦軍南營副將退返南營,一邊急報北營,一邊整頓營寨,準備隨後的攻城。

  消息傳至北營,扶蘇不禁變色,王賁等將也勃然大怒:這魏軍竟如此張狂!一邊暫令副將暫代韓安之職,一邊將原本早晨的圍攻延後至下午!

  中午剛過,大地便開始隱隱震動起來,那是一種緩慢而有節奏的顫動。廢城上的魏軍們多是老兵了,臉色頓時凝重起來:秦軍來了,而且多是步兵,看來準備開始攻城了!

  城頭上頓時緊張起來,滾木、擂石、灰瓶、炮子迅速移動到牆頭邊,準備擲下;火爐也生了起來,上面的吊鍋裡大量的火油和雪水開始加熱;留守的魏軍也全部劍出鞘、弓上弦,緊張的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惡戰!

  由於北城地勢最為開闊,這裡也必將是秦軍進攻的主戰場,所以吳昊月和趙鐵二人將最精銳的魏軍調至北城,並且二人親自鎮守北城。

  忽然間,一陣凜冽的寒風從大地上席捲而過,地面上殘存的積雪隨之飄飛在空中、亂打著卷兒。

  寒風中,遠方的地平線上陡地現出一抹長長的黑線,趙鐵搭在城牆上的手指陡然間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下!隨之黑線漸漸清晰,逐漸擴展成一片巨大的黑色。

  趙鐵的氣息陡然關粗重起來:天,看這架勢簡直是密密麻麻、遮天蔽地,北方主攻的秦軍沒有四萬也有三萬吧!看來,程風是豁出老本打算儘快攻克了廢城!

  緊張的趙鐵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吳昊月,便見昊吳月的面孔上了凝起一抹沉重的神色。吳昊月見趙鐵有些緊張,粗豪威武的臉上泛起一抹佯的笑意,鎮定自若的道:“鐵兒,不要擔心,只要你心中無懼,雖千萬人亦視作等閒!”

  趙鐵點了點頭,暗自欽佩:父親不愧為久經沙場的老軍人,神經果然夠大條!

  秦軍漸漸臨近了,軍伍中夾雜著大量的攻城器械。

  見到這些攻城器械,吳昊月原本還比較平靜的臉色不禁有些變了,因為這些器械中竟有不少他從沒有見到過的新式器械。

  趙鐵仔細觀察了一下,認出了大部分的攻城器械:橋車(跨越護城河),沖車(撞擊城牆)、槌車(撞擊城門)、雲車(大型攻城梯)、雲梯(簡易攻城梯)、井闌(大型箭樓),還有床弩、投石機等,此外還有一些連趙鐵都沒有見過的奇特攻城器械。

  趙鐵面色變了:看來程風把不少後世才出現的攻城器械也應用了進來,廢城危險了!

  秦軍漸漸逼近,大概在距城牆下五百步左右停了下來。稍稍調整了一下陣形後,床弩和投石機原地留下,迅速發動,而其餘秦軍開始快速向城下挺進。

  “嗖嗖嗖……”天空中一陣轟鳴,秦軍的投石機和床弩開始了發威,這些冷兵器時代射程近千步的巨型遠端終極兵器立即展現出他們的巨大威力。

  “喀嚓……”,一連串巨大的炸響驚天而起,廢城堅硬的夯土城牆不禁被砸得土屑紛飛,留下了一個個巨大而醜陋的深坑。至於被砸中的魏軍兵士,除了立即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餅外,似乎別無選擇!

  威力巨大的巨型弩矢帶著熊熊的火苗猶若一頭暴怒的蒼龍般飛卷而來,城頭上那些目標顯著的箭樓、城垛是他們的攻擊目標,精准的火龍巨矢怒吼著重重地撞入箭樓和城垛之中,霎那間激濺起大量爆卷而飛的木屑和泥粉。至於被波及的魏軍將士,甲胄崩裂,身體貫穿,中者立斃。

  方不過一輪攻擊,廢城的城牆就有些搖搖欲墜、千蒼百孔了。的確,以後世這些專門對付石制城牆的大威力攻城器械對付目前多還是以夯土為城的各國城池來說,破壞力是極為驚人的!

  吳昊月面色大變,原本投石機在已方手中時,給秦軍的野戰部隊造成了大量的傷亡,沒想到現在報應不爽,作用到自己身上時,對廢城城強的破壞竟然這般可怕。而秦軍的巨弩則一向是各國談之色變的目標,對廢城城垛和箭樓的破壞也讓吳昊月頭腦發漲。

  漸漸地,秦軍的攻城部隊在城下兩百余步左右停住了,秦軍著名的三段連環弩陣開始訓練列陣。看來,在床弩和投石機不停蹂躪魏軍的同時,秦軍威震天下的三段連環弩陣也要加入施暴者的行列了!

  “秦風!秦風!秦風!……”秦軍們持戈頓地,大聲呼喝。那驚天動地的呼喊聲猶若山崩地裂一般讓魏軍們不由得駭然變色。

  緊接著,隨著嘯聲而起的,是一波遮天蔽日的秦軍箭矢。

  “臥倒——,隱蔽——!”魏軍軍官一見到空中飛舞急嘯的如蝗箭矢,不由得大聲呼叫。

  “奪奪奪奪……”箭矢瞬間撲至,城頭上瞬那間猶若奏起一曲紛亂的交響樂般巨響個不停。不時的有吊鍋被箭矢射翻,引發轟然大火,魏軍們大恐,不得不在箭雨中奮力撲救。

  緊接著,秦軍第二波,第三波箭矢接踵而至,複又將魏城城頭附近的所有裸露面重又深耕了一遍。

  這第一波次的三段連環弩是秦軍的一向慣例:不求傷敵,只是向敵軍和城內居民示威,以示秦軍的強大攻擊威力。所以這一波次的箭雨準頭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覆蓋。其作用和現代戰爭中的地毯式轟炸一樣有著異曲同工的效果!

  覆蓋射擊以後,秦軍依照望山將角度稍稍調整,立即發動了新一波的箭矢攻勢。這一次要准了許多,連綿不斷的箭雨幾乎次次都在城垛間往來飛嘯,躲閃得稍有不周的魏軍便會立時中箭,斃命當場。

  雖然魏軍們在吳昊月和趙鐵的催動下想張弓搭箭奮力反擊,但是魏軍區區數百弓弩手如何跟秦軍數千弓弩手相抗衡,只被射得頭也不敢亂抬,龜縮不出。

  就樣,約一刻鐘左右,魏軍幾乎還沒有給秦軍造成任何傷亡,秦軍的床弩、投石機、步兵弩就給了魏軍以大量的殺傷。

  忽然間,秦軍陣後指揮車上一陣低沉悠揚的戰鼓聲驟然響起,秦軍隨之變化:弩兵們迅速分開退後,大量秦軍步卒推動各式攻城器械迅速撲了上來。

  橋車一馬當先,率先撲到了水量低涸的護城河邊。此時,秦軍的弩箭已停,魏軍們迅速探出頭來,向城下紛紛放箭。秦軍們冒著紛飛的弩箭推動橋車霎那間在護城河上搭起了數十座便橋。

  橋一完畢,不計其數的雲車、雲梯、沖車、槌車等攻城器械便一擁而過,撲向城下。魏軍們大恐,箭如雨發,滾木擂石、灰瓶炮子也是當頭亂砸,不時有秦軍慘叫著,捂頭倒下。

  血水一時和雪水相和,大地上綻放出朵朵紅花。

  秦軍攻勢頓時受挫。

  就在此時,數十架笨重的井闌緩緩推了上來,進抵護城河邊。猛然間,井闌上一陣脆響,箭樓四周原本密封的木板紛紛垂下,露出大量秦軍弩手。隨即弩手們箭如雨發,居高臨下狂射魏軍,魏軍一時措不及防,躲避不及,傷亡直線上升,反擊的勢頭也立時弱了下來。

  秦軍步卒見狀大喜,歡呼一聲,光頭持刃,撞城的撞城、槌門的槌門,雲車和雲梯上也是蟻附一般聚集了大量的秦軍悍卒開始狂攻廢城。

  吳昊月見情勢危急,親自拔劍在手,仰天大呼道:“弟兄們,為了魏國,殺!”

  兵是將的膽,魏軍們士氣陡然一振,冒著秦軍紛亂的箭雨,箭矢、石雨、火油對著攻上來的秦軍就是沒頭沒臉的灑去。

  不時的有秦軍慘叫著從雲車和雲梯上跌下,化作一團烈火。

  廢城城頭上下一時殺成了一團成麻,殺聲震天,血流滾滾,烽煙蔽日!

  秦軍雖然勇悍,但狂攻了半個時辰左右,雖然屢屢登上廢城,但還是被頑強的魏軍一次次逐下,城頭上下一時佈滿死屍,戰況慘烈無比。

  扶蘇皺了皺眉頭,低聲對身旁的王賁道:“準備軒轅車!今天必須給本君攻下廢城!”“喏!”王賁領命。

  不一會兒,秦軍陣後一些原本沒有動用的數十架奇特攻城器械開始衝鋒上前。只見這些器械下有四輪,上面是一個龐大的木頭圍欄,圍欄正中是一副高達兩丈有餘的雲梯,雲梯的頂端則是一個長寬各約一丈的小屋,這整體造形真有點奇形怪狀。

  這便是墨門奇物:軒轅車!

  瞬息間,軒轅車推到廢城之下,這奇形怪狀的攻城器械立時便吸引了魏軍的注意。雖然連趙鐵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玩藝兒,但直覺的認為這必定是一種危險的武器!

  於是,魏軍抽出部分兵力,立即以火箭、大石猛攻軒轅車。一時間,軒轅車的小屋上劈哩叭啦一陣亂響,也不知有多少矢石落在上面,但卻令人驚奇的卻紛紛落下,未能傷小屋分毫。原本這小屋不僅僅外面蒙有牛皮(反正死牛是現成的,不要浪費),內還蒙有一層薄薄的鐵皮,根本不怕一般的攻擊。

  很快,軒轅車靠抵城牆,小屋也瞬間和城頭平齊。突然間,小屋前門“喀嚓”裂開,內中湧出數百布衣長劍勇士,人人面色陰冷,眼神森寒,竟是‘狼牙’死士。

  青色的劍芒霎那間綻放出無數奪目的光芒,大量原本撲上前來的魏軍將士霎那間在這光芒下屍首異處。‘狼牙’武士長劍急嘯,如青龍盤旋,在城頭上迅速掀起一片腥風血雨。魏軍戰力與之相差太大,一時被殺得步步後退,城牆段段失守。

  ‘狼牙’死士果然兇悍!

  秦軍見狀大喜,歡呼一聲,紛紛蟻附而上,直躍城頭。一時間,廢城之上,人潮湧動,兩軍將士浴血搏殺,腥紅的血霧一時遮蔽整個城頭。

  但隨著秦軍越來越多,城頭上的局勢迅速轉換,魏軍已處於完全的弱勢。

  看著城頭一段段被秦軍攻佔,扶蘇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頭大喝道:“來人,給本君擊鼓,給將士們再添點勇氣!”“喏!”

  數十輛指揮車上的戰鼓瞬間複振,“咚咚咚咚……”的如滾雷般炸響,霎那間,城頭上秦軍聞之大振,士氣更盛,魏軍原本抵抗無力,現在更是節節敗退。

  只在半個時辰間,廢城北城易手。

  隨著廢城北門的轟然打開,如潮的秦軍湧入廢城,散向城內各地!

  ******

  吳昊月和趙鐵二人雖然率軍浴血苦戰,怎奈實力相差過大,雖奮力死戰卻也無力挽回頹勢,反而步步後退!

  漸漸地,二人身邊的魏軍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二個光杆司令!

  秦軍見二人勇悍,近者立斃,一時也不敢過於靠近,只是挺動手動兵器形成一個包圍圈,甚有經驗地緩緩地將二人圍在正中。吳昊月和趙鐵且戰且退,一直退到城牆邊上,終於避無可避!

  “魏人降不降!魏人降不降!”秦軍見二人勢危,敬其悍勇,以戈頓地,大聲喚降!

  吳昊月和趙鐵互相看了一下,吳昊月怒目揚眉,奮聲大呼道:“魏人誓死不降!”

  一名秦軍軍侯見二人不降,厲喝一聲,眾秦軍一陣齊吼,蜂捅搶上,長兵攻二人上盤、短兵攻二人下盤,城頭狹窄,一時間秦軍的兵器簡直是如林般遞來。

  吳昊月見狀知不能抵擋,大叫一聲,縱身搶在趙鐵身前,立時間便被十數兵刃捅入軀體。秦軍兵器一齊回收處,吳昊月創口處鮮血狂噴,立時萎倒!

  趙鐵驚得魂飛魄散,顧不得許多,俯身抱起吳昊月大叫道:“父親,父親!”目光中淚光盈盈,悲憤欲絕。吳昊月嘴角大口溢血,黑色的鬍鬚也變成了紫褐色,掙扎著抱住了趙鐵的右手,艱難地說了一句:“鐵兒,為父先走了!”長目立閉,磕然而逝!

  “父親——!”趙鐵仰面長嘯,猶若一隻狂怒的蒼狼!

  秦軍們面色一變,兵刃一挺處,就要將趙鐵擊殺。

  就在此時,一人飛步而來,大叫道:“刀下留人!君上有命,刀下留人!”秦軍們回頭一看,一名黑衣甲士手持扶蘇權杖,正狂奔而來。來者非別,正是扶蘇近衛無心!

  眾秦軍見到手的功勞要少了一半,雖然有些可惜,但也不敢不遵扶蘇軍令,於是嘩啦啦散到一旁,但手中兵器仍然對準趙鐵,隨時可以出擊!這也是秦軍的訓練有素之處!

  無心奔到趙鐵近前,打量了一下面若死灰的趙鐵,問道:“你就是魏國大將軍吳昊月之子吳鐵?”趙鐵聞言輕輕放下吳昊月的屍首,緩緩拄劍長聲而起道:“正是!”

  無心急道:“我奉君上之命,召少將軍歸降,請少將軍和我一同去見君上!”

  趙鐵愣了愣,看來程風還是頗念舊情的,目光中雖然現出一絲暖意,但卻搖了搖頭道:“你去轉告你家君上,就說趙鐵此生不能與其並肩戰於疆場,引以為平生之大憾。但造化弄人,天不成事,就此別過了!”

  說著,手中長劍橫過脖頸,奮力一劃,“哧”一道鮮血急速噴出,順著長長的劍身迅速滴落在黃土之上。“噹啷”,長劍落地,趙鐵健碩的身軀也轟然倒下,臥倒在吳昊月身上,輕輕地呢喃了一句:“父親,孩兒也來了!”閉目而逝!

  無心見狀愣了愣,搖了搖頭,只好回去覆命。

  *******

  乍然聽聞趙鐵死訊,扶蘇只覺得腦袋中嗡了一聲,眼前幾乎一片黑暗,身軀也晃了一晃,險險便倒!

  身旁眾將大驚,一起搶上前來,扶住扶蘇,大叫道:“君上!君上!來人,快傳軍醫!”

  扶蘇忽地有些清醒了,強直起身來,愴然地搖了搖手道:“不用了,你們傳我將令:大軍入城後,不許屠戮百姓,違令者斬!”“喏!”傳令兵飛奔而去。

  扶蘇又轉頭對王賁道:“王將軍,廢城的善後事宜就交給你了。記住:善待吳昊月父子遺體,將其好生合葬!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王賁和眾人見扶蘇竟然為一個區區魏國小將的死而這般失魂落魄一時有些匪夷所思,但扶蘇不說,眾人也不敢問,只好應了聲:“喏!”

  扶蘇轉頭看了看廢城,默默地道了聲:“鐵哥,一路走好!”

  飛身上馬,狂奔而去,寒風中,兩行清淚順頰而流,化作了風中的冰冷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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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4 09:48: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兄弟喋血 第九章 滅魏

  過年了,別的地方都在張燈結綵地歡度著中國人一年一度最為盛大的節日,但廢城內的秦軍們卻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出征大樑的戰役.

  除了新一輪的數萬援兵外,大量的糧食、箭矢等物援援不斷地運進廢城,城內多個地段的物資堆積得像個小山相似。終於,在半個月內秦軍完成了戰後休整和出征大樑的準備工作。

  這一日,城外將軍墓前,林木參天中,一個修長的年輕身影在飄飄瑞雪中孤獨地矗立著,癡癡地看著身前的一處墳塋!他已不知道在這裡立了多久,以至全身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花,甚至連頭髮和眉毛都變成了白色,但年青人好像毫無知覺似的動也不動。

  一陣寒風吹過,年青的身軀上飛卷起一片雪花,他忽地俯下身去,蹲在地上,癡癡地摸著身前的墓碑,一行濁淚禁不住順著臉頰飄飛在風中。墓碑上寫著這樣一行字:魏國忠義名將廢城侯、大將軍吳昊月父子之墓,秦國武安君扶蘇立!

  這年青人正是扶蘇,秦軍馬上將要出征大樑了,扶蘇特地孤身前來向趙鐵告別。因為這一次離別,日後再想相見,恐怕也是遙遙無期了。

  扶蘇用雙手輕輕地拂去墓碑上殘留的雪花,溫柔的像是一個愛花的人在珍惜一朵心愛的花兒。扶蘇忽地低沉地道:“鐵哥,我馬上將要出征大樑了,又一個國家將要倒在秦軍的鐵拳下,中華一統的腳步也將再邁一大步!我很開心,你呢?此生,你不能陪我征戰,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就讓我們一起縱橫這錦繡河山吧!”

  說完,扶蘇俯身拜了幾拜,又癡癡地看了墳塋幾眼,忽地一轉頭,迎著風雪闊步而去。

  一會兒,一騎快馬從林中馳出,直奔廢城而去。

  次日,也就是西元前226年二月下旬,秦軍十余萬從廢城出發,進逼大樑。

  三日後,秦軍在大樑城下紮營,將大樑圍困得水泄不通!

  大樑城內魏人震恐,一日數驚!

  ******

  魏都大樑位於黃河南岸,乃洛水、歲水、睢水、丹水、鴻溝數大河集之處。魏人又先後開鑿了大溝、梁溝兩大人工護河,團團保護著大樑,成其天然屏障,使這偉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難攻,穩如泰山。魏國處於當時中原的中心處,北貼趙,西靠韓秦,東接齊,南臨楚。乃天下交通樞鈕。大樑這位於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更緊扼著水陸交通要衝,若要進攻其他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樑乃必爭之地,於此可見這魏國都城的重要性。

  抵達大樑城的次日,扶蘇率諸將登高臨望這偉大的城池。

  只見這大樑城氣象萬千,城郭相連,周圍城壕寬廣,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彎拐有致,以南門為正,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了對城門的防守力。整體看來:氣勢磅薄,威勢凜凜,猶若一隻威武的猛虎盤踞在這中原大地之上!

  扶蘇望著這雄偉的城池,不禁心生感慨:在這古老的時代,廣闊的大地上分佈著無數的城市,每城都建起了高大堅實的城牆和城外寬闊的城壕,而每一個城市又是一個戰鬥的中心和龐大的軍事設施。這時代的所有風騷,就是在一個個這樣的據點內外,以破城與守城為中心而展開。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標誌著國家的運勢和成敗。這種以城市攻防戰為主的爭霸,既簡單又直接,在某一角度來看,實有其無比動人的魅力。對戰國的君主來說,就像在下一盤棋,迷上了便欲罷不能,只有互拚棋力,看看最後誰吃掉了誰。

  在這些封閉型的城牆內,就是大大小小的政治、經濟、軍事中心,是四周土地最重要的指揮中樞,亦是該地政權的象徵,攻下了這些城市,等於摧毀了對方的政權,這方面的意義不言而喻。

  由此,只要秦軍攻克了大樑,便可宣告魏國的正式滅亡!

  扶蘇查看了許久,沒有多說什麼,打馬回城而去。但他那滿面微笑、胸有成竹地模樣不禁讓眾將們心中暗喜:看來君上已有破大樑之計了!

  回到營中,眾將精神抖擻地準備著聽從扶蘇的調遣,攻克大樑這天下馳名的雄城。誰知,一天、兩天、三天……一連半個月的過去了,扶蘇不但沒有下令秦軍做任何的攻城準備,反而天天不是和火鳳等飲酒取樂,就是令軍士角力以度日,整個一花花公子的模樣,根本不像以往那聰明睿智、英武果敢的扶蘇公子!

  眾將見狀十分焦急,三數日尚且忍耐得住,十數日後眾將實在忍不住了,一起求見扶蘇。

  帥帳到也好進,中軍衛士根本沒有阻攔,只是進了帥帳以後,眾將就不禁有些呆了:便見扶蘇和麾下‘狼牙。破軍’大小將領正中帳中飲酒,正中是兩個威武雄壯的武士正各持木劍在席中比試。眾人正大聲叫好,氣氛熱鬧無比。

  王賁見狀有些生氣:軍營之中,征戰之時,四弟怎能如此胡鬧!但王賁不敢造次,行了個軍禮,大聲道:“君上,未將等有事求見!”

  扶蘇瞥見王賁等人,笑道:“王將軍、李將軍,你們都來了,來人,給各位將軍看座,一起觀賞比劍!”

  王賁耿直,有些不幹了,奮聲道:“君上,我大軍屯住大樑城下半月有餘,絲毫沒有動靜,既不打算攻城,也沒有做好準備。君上卻只知道吃喝玩樂,如何對得起大王的重托!?”

  此言一出,帥帳內頓時鴉雀無聲,便連兩個比劍的武士也停下劍來,一時間場中的氣氛有些怪異。

  眾將都在想:這王賁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當面斥責君上,難道不要命了!?

  扶蘇在‘狼牙。破軍’中威望崇高,連戰皆勝之下,威望更是高漲,諸將敬之如神。一時間,‘狼牙。破軍’將領見王賁有些不敬,頓時面有怒色。

  忽地,秦虎長身而起,怒道:“王賁,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你立了一些軍功,便目中無人了嗎!竟敢當面斥責君上,找死不成!”

  王賁也是耿脾氣,大怒道:“我王賁身為大將,和君上說話,豈有你等卑微小將插嘴餘地!”那勃發的火氣竟連李信頻頻在身邊使眼色也視而不見了!

  ‘狼牙。破軍’諸將急了:自他們參戰以來,屢建奇功,威震天下,早就養得驕傲無比。除了扶蘇以外,根本沒有人能指揮得動他們,更別說有人敢罵他們了。一時間,紛紛長身而起,怒視王賁,看看就要群毆!

  扶蘇一看不好,不由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聲巨響中,諸將這才想起來這裡還有個君上在,一時不禁安靜下來。扶蘇發怒道:“吵什麼吵,看你們這樣子,想群毆不成!?當我不存在啊!?都給我閉嘴!”

  扶蘇發起怒來,王威凜凜,氣勢駭人,眾將不由得噤若寒蟬,閉口無言。

  還是‘狼牙。破軍’諸將反應快,呼啦啦跪下道:“未將有罪,請君上責罰!”扶蘇有點怒火上升道:“罰個屁,都給我起來!”

  諸將聞言一愣:扶蘇平時雖然軍令森嚴,但很少親自開口罵人,真罵了人不是高興到了極點,便是怒到了極點。但現在扶蘇肯定不會是高興,一時間‘狼牙。破軍’諸將不由得有些興災樂禍地準備看扶蘇怎樣收拾王賁!而李信等諸將也不禁為王賁捏了把汗!

  卻見扶蘇冷下臉來,看了看王賁等人道:“王賁、李信,你們來此何意?”

  王賁此時心中也有些後悔,雖然私下裡和扶蘇私交甚篤,但大庭廣眾之下君還得是君,臣還得是臣。只是适才一時怒發,竟有些忘了分寸,想起老父王翦所說‘侍君謹慎’的告誡,不由得有些惶恐道:“君上恕罪,臣一時魯莽,有失禮儀!實在是未將等見君上屯兵大樑城下卻不做任何攻城準備,心中焦急所致!未將想君上是否該做些準備!”

  扶蘇淡淡地道:“你想,那什麼時候輪到我想!?”李信諸將見扶蘇語氣不善,不禁立時冒了一頭冷汗。

  扶蘇繼續道:“夫用兵者,貴在奇也!何謂奇,就是要讓敵軍想不到,摸不清,甚至更高境界,便是要讓已方將領未行動前也難以琢磨!你等部將,只須做好本份即可,怎敢胡亂揣測,焉知本君沒有做好準備!?”

  王賁、李信等啞口嘸言:難道君上已經有了準備,但沒看見啊。只是見扶蘇心情不佳,臉面嚴肅,不敢頂撞,只是伏地無言。

  扶蘇看了看諸將:“王將軍,李將軍,軍中自有規矩,千萬不要因薄有幾分軍功,便忘了分寸。此次失禮我不加追究,旦有下次,定斬不赦。你等暫且退下,只須再等一月,本君只用七日,便可輕鬆攻破大樑!”

  王賁見扶蘇不加追究,反而早有破城之計,又驚又喜之下,不禁噓了口氣道:“謝君上不罰之恩,未將等告退!”很快,諸將便走得乾乾淨淨,唯恐扶蘇反悔!

  王賁等人走了,贏強有些疑惑道:“君上既有妙計破敵,為何不早日攻破大樑,反而要再等一月?”‘狼牙。破軍’諸將也是面有疑色!

  扶蘇笑了笑道:“現在天氣如何?”贏強愣了愣道:“大雪飄飄,為近年所罕見,雖然現在已停,但仍然時有小雪!”

  扶蘇悠然道:“是啊,現在冬天剛過,春天還未到!而我的計策要在春天才能進行呢!”諸將聞言仍然一頭霧水,只不知扶蘇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但見扶蘇不說,眾將也不敢再問,免得自討苦吃。

  自此以後一月中,扶蘇仍然每天裡飲酒作樂、悲歌豪飲。王賁等人也不敢勸,只是靜候著扶蘇所言的破敵之期。

  于此同時,卻說大樑城內的魏軍探子每日裡都將秦營的消息不斷送往城中,秦軍主將扶蘇的消息自然更是重中之重。原本魏王假和諸貴族們見秦軍兵臨城下,整日裡惶惶而不可終日,但逐見秦軍主帥武安君扶蘇竟只知飲酒享樂,並不攻城,一時間心神漸安,以為秦軍攻魏只是發洩一下心中怒氣,並無滅魏打算,大喜之下,不由得一邊恢復了以往歌舞昇平的生活,一邊等開春以後以重禮相請秦國退兵!

  魏人至此無備!

  ******

  時光匆匆,轉眼已是四月初旬,雖然去冬天氣嚴寒大勝於常年,但還是沒能擋住春天的臨近。雖然遲了十數天,但春天仍然帶著和煦的笑臉降臨在大地上。一時間,大地復蘇,綠草悄悄從剛剛解凍的濕土下探出頭來,翠綠的嫩牙也偷偷地出現在枝頭,鳥兒也從南方回來,降落在春水方生的河邊歡快地覽食,天地間一片醉人的春意。

  這一日清晨,扶蘇從寢帳中大步走了出來,仰頭看了看天空:湛藍湛藍的沒有一絲兒雲彩!好天氣呵,好天氣!

  扶蘇正感慨著,火鳳卻小跑著追了出來,手中拿著一襲毛皮披風,嬌聲道:“公子,外面冷,您還是披上披風吧!”扶蘇笑著搖手道:“不用,鳳姐,你看軍中哪有人再披披風啊!?本君沒有那麼嬌貴的!對了,你怎麼老叫我公子啊,現在應該稱君上了!”

  火鳳紅了紅臉,有些羞澀道:“叫公子習慣了,一急之下就改不了口!”扶蘇微笑著搖了搖頭道:“被你打敗了,算了算了,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火鳳開心地點了點頭。

  像扶蘇這麼好說話的主子,在這男尊女卑、等級制度極為森嚴的古代可是相當難得的,便是墨門也有相當森嚴的等級觀念。所以,無心、火鳳等自從來到扶蘇身邊,很快便被扶蘇的睿智、謙和、英武、果敢所折服,無心等是由衷的欽服,火鳳等是真心的傾慕!

  忽然,扶蘇琢磨了一下,大聲道:“來人啊,擊鼓聚將,本君要升帳了!”“喏!”

  “咚咚咚……”低沉的聚將鼓聲倏忽想起,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聽到聚將鼓聲的秦軍將領們幾乎都養懶了,雖然早上沒有人敢睡懶覺,但大多數人成天不是懶洋洋的四處溜達,就是縱馬盤弓到處狩獵,這時眾將也剛剛早起,忽然便聽到聚將鼓聲,無不猛然一愣,但眾將很快反應過來,一時間軍營裡雞飛狗跳,眾將匆匆著甲、佩劍,如飛趕來。險險趕在三通鼓罷,方才全部到齊。看來,這軍隊可真是閑不得!

  扶蘇看了看帳下諸將們略有些不整的軍容,淡淡地道:“看看你們,不過歇了幾天,軍容就成這個樣子,自己整理一下,不然就拉下去打三十軍棍!”眾將嚇了一跳,趕緊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盔甲,一陣手忙腳亂之下軍容總算像模像樣了。

  扶蘇點了點頭,笑了笑道:“你們不是說本君沒有作好破城準備嗎!走吧,本君就帶你們去看看本君如何攻破大樑城!”眾將聞聽大喜,一起跟隨扶蘇出帳。

  帳外,已經備上近百匹快馬,正在帳外嘶叫咆哮著。扶蘇翻身上馬,謂眾將道:“跟本君來!”當先策馬飛馳而去。諸將不敢待慢,紛紛上馬,緊緊跟隨!

  騎群出了秦軍大營,一路向西,不一會兒,當先的扶蘇縱馬躍上一處高地,諸將也緊隨其後,紛紛搶上。

  等諸將登上高地時,便見扶蘇正端坐在馬上,靜靜地向下眺望。諸將悄悄地驅馬來到扶蘇身後,靜靜地候命。

  扶蘇端詳了一會,扭頭看了看諸將,指向東方,笑道:“你們往下看,看到些什麼?”

  眾將於是放目遠眺,遠遠地看見大樑城內,高樓櫛比鱗次,家家冒著晨時的炊煙,好一副繁華太平景象。

  李信有些疑惑道:“君上,這下麵是大樑城啊!”扶蘇點了點頭,悠然地道:“王將軍,李將軍,你們看攻取大樑主要的困難是什麼?”

  “君上。”王賁應了一聲:“主要還是大樑城池過於堅固。另外,我軍十余萬圍城應該是綽綽有餘了,但大樑城堅固天下聞名,再加上城內糧食一直囤積充裕,以前曾有過圍城兩年而不能拔的記錄,所以兵力也略嫌不足。這樣的情況下想破大樑城難啊!”

  李信點了點頭道:“是啊,我軍十數萬軍隊圍城是足夠了,但想破城就有些勉強了,但如果不能在短期內攻下,楚國就有可能出兵攻我側背。楚人可還對去年我軍連拔楚國十餘城猶然記痛在心啊!”

  扶蘇笑了笑道:“王將軍,李將軍,攻大樑要靠力取,的確非常困難。如果暴師日久,再遭楚國出兵夾擊,恐怕連後退的路都沒有!所以必須以計取之!”這最後一句話扶蘇特地加重了一下語氣。

  諸將聞言一愣:聽這語氣好像君上已有計謀了!王賁於是急道:“君上适才說帶我們來看破大樑之計,看來君上已有成竹在胸了?”

  扶蘇笑了笑,指著南方對諸將道:“你們看,南面是什麼?”

  諸將於是放眼遠望,高地之下,黃河、洛水、歲水、睢水、丹水、鴻溝數大河集之處,白浪滔天,河水滾滾,十分壯觀!

  去年冬天,中原大地暴雪連連,不少地方平地雪深二三尺!如今春天來臨,積雪融化,水量極為豐富,但河位並非高漲,只是河床比以往春天寬闊了許多。

  王賁陡然醒悟,急道:“君上之意,莫非是決堤淹城!?”扶蘇聞言仰天一陣大笑。

  這條計謀歷史上原本是大將軍王翦派人通傳給王賁的,但現在有扶蘇在此,王翦哪敢如此干預軍務!若真如此,豈非是置扶蘇於無地?這對素來小心謹慎的王翦來說是萬萬不能如此的,所以要破大樑就只有看扶蘇自己的啦!

  眾將見扶蘇大笑,顯然是同意了王賁此意,不由得大喜道:“君上所言之計甚妙,若如此大樑城果數日可破!”

  但扶蘇卻突然歎了口氣道:“只是若決了河堤,必然淹沒民房民田無數,本君有些心痛啊!”眾將默然。

  忽地,李信小心翼翼地道:“君上,一切為了戰勝,為了天下大義,只好損此小義了!”

  扶蘇點了點頭,目光中所含情感十分複雜!

  由此亦可見扶蘇此時性格:平時樂善好施,仁德謙和,但真事到臨頭時,為達目的,定然不惜一切手段!這樣的性格已大大有別于扶蘇前世,但是要想在這個殘酷亂世中生存下來並取得帝位,這樣的性格又是必備條件!

  ******

  當日,扶蘇先令秦軍三萬將大營遷至高處屯紮,於夜,便急令秦軍十萬連夜開溝決堤。

  天明時,河堤挖通,隨著一陣轟然巨響,氾濫的河水像一條條白色巨龍般三面湧向大樑城。那洪流奔騰時的聲音猶若千軍萬馬一般天崩地裂,威勢令天地都為之變色。

  巨流過處,良田瞬間被沖毀殆盡,樹木傾刻被連根拔起,房屋立時被擊成碎末,一時間,大樑周圍百余裡盡成澤國一片,!雖然因戰亂,大樑城周民眾多已逃亡,但還是有無數的生命和財產葬身於水底。

  大樑城也好不了多少,平地裡水深過丈,民眾都爬在屋頂上嗷嗷待哺,而且水勢還在不斷上漲,幾十萬居民瞬間無以為炊。這時侯再也沒有什麼高貴與貧賤,只一天工夫,全城斷糧,所有存糧全部喂了魚蝦!

  次日,魏王假含著眼淚召開御前會議,此時,大樑城內唯一能維持平日美食的地方,大概只有王宮了:地勢高,樓臺亭榭也高,所以還有地方有點存糧,生點炊火!但是,宮殿之間的連絡卻都要靠舟艇了!

  空了一天肚子的魏國文武們在王宮裡狼吞虎嚥地飽餐一頓後,又恢復了精神。

  魏王假神色黯然地道:“諸卿,如今大樑城內糧食斷絕,民無居處,已是絕地,寡人想投降秦軍,諸卿以為如何?”

  “大王,臣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城內還有精兵五萬,囤有三萬糧食,不能不發一箭、不折一兵就投降啊!”一名文官奮聲大呼道。

  “五萬精兵都站在了屋頂上,三年糧食也都喂了魚蝦,再過幾天,恐怕大人連喊都喊不動了!”一名武將譏笑道。

  眾朝臣聞言默然:想想自己家人都在屋頂上餓得饑腸轆轆,嗷嗷待哺,一時腰杆再也挺不起來。

  魏王假見眾臣俱各喪魂落魄,哽咽著下令道:“寡人不德,罪及臣民,如今只有出城投降一條路了!”

  次日,魏王假遣使出降。扶蘇大喜,欣然受了降表。當日,便令秦軍堵上決口,幫助魏人搶險救災!

  至此,魏國正式滅亡,秦國盡收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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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一章 洪災

  魏國滅亡了,扶蘇指揮大軍退了洪水以後,在大樑城設宴款待有功諸將以及魏國降臣,一連歡慶三日。其間,扶蘇為結軍心,慷魏國之慨,對此次征戰有功將士賞賜甚厚,並且在遞與秦王政的請功奏表中也頗為諸將美言,一時間軍心盡悅!

  四月底,扶蘇、李信即率本部由大樑出發,返回秦國。留王賁率大軍留鎮魏國,掃清不服殘黨!

  這一日,近萬軍馬走到舊韓故地,韓國穎川郡附近。由於這裡靠近穎水岸邊,而且是時已經是仲春,所以河岸邊春意盈然,綠草紅花,芳香怡人,河水碧藍碧藍,清的都可見見到水中的魚兒。

  扶蘇心情大佳,謂李通道:“李將軍,如今中原韓、趙、魏三強已滅,我軍盡占中原中樞,看來掃清天下用不了幾年了!”

  李信笑了笑道:“中原三國,君上親自滅了兩國,威震天下,此次回京,大王必有重賞啊!”扶蘇卻笑了笑道:“將軍所言差矣,如今我已貴為武安君,秦國除了父王外,本君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何重賞可言!?”

  李信卻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未將指的是立儲之事!以君上王長子之尊,再加上立下如此赫赫戰功,太子之選非君上莫屬啊!”

  扶蘇面色一變,低聲道:“將軍慎言!若為宵小得之,恐有禍事!”李信不以為意道:“君上過於謹慎了,如今周圍都是你我二人心腹,怎會洩露!君上如今軍功赫赫,軍中將領必然擁戴君上,只要君上再結交一下王綰等本土文臣,文武合力之下,太子之位恐非君上莫屬啊!”

  扶蘇怦然心動,:太子之位若能早得,恐怕以後就不一定會有劉邦、項羽起義了,只是真能如此順利到手嗎!?

  雖然心中極想,但扶蘇面上卻十分平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此事由父王做主,我等臣下不宜妄測!噢,對了,李將軍,前面就是三川郡了,我的封地洛陽就在此地。前番進軍時過於倉促,過而不入,此次回軍時正好前往洛陽看看本君封地如何?”

  李信拱了拱手,笑道:“也好,那未將就隨君上在洛陽一遊!”

  ******

  三日後,大軍漸近洛水岸邊。這一日,大軍正行間,忽然間前面有一群難民攜老扶幼,蹣跚而來。難民們見到大軍前來,心生恐懼,無不避在道旁,誠惶誠恐!

  扶蘇見狀立時一愣,三川之地秦國平定已久,應該來說頗為富庶,怎麼會有難民?難道三川郡出事了?

  扶蘇扭頭對方拓道:“方將軍,去請幾個難民來,本君有事要問!”“喏!”方拓應了聲,帶了幾個中軍馳馬而去。

  不一會兒,方拓緩馬帶了幾個難民過來。難民們來到扶蘇馬前,雖然不知道扶蘇到底是何人,但看那威嚴和氣勢就知道非是一般將官,慌得連忙跪倒在地,連呼大人。

  扶蘇跨鞍甩鐙而下,來到幾個難民面前,打量了一下:這大概是一家人,一蒼髯老者皺紋堆累,盡顯老態;一對年青夫婦,三旬左右,相貌忠厚;還有一雙年幼兒女,大概在八九歲模樣,長得十分可愛!

  扶蘇彎了彎身,和藹地笑了笑道:“老人家請起,你們也都起來吧!”老者原本被方拓請來,心下惶然,不知是福是禍,如今見扶蘇十分平和可親,心情倒時放鬆下來。

  老者顫顫微微地率先起身道:“這位大人找老朽何事?”

  扶蘇看了看這一家人面有菜色,衣衫襤褸的模樣,有些心痛地道:“老人家,這三川郡地處中原腹地,向為富庶之邦,為何如今你等這般模樣?”

  老者聞言涕淚俱下道:“大人有所不知,去年中原連降大雪,以至今春洛水暴漲。數日前,洛水南岸大堤崩塌,數十萬畝良田毀於洪水。我等都是南岸之民,衣食無著之下,只能背進離鄉,各處逃亡!”

  扶蘇聞言猛地吃了一驚,大驚道:“怎會如此,那官府是幹什麼的?難道那三川太守沒有派人加固堤防?”

  老者聞言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太守堤防加是加了,不過卻加得是北岸,南岸根本沒人搭理!”

  扶蘇詫異道:“為什麼南北有別?只加北岸不加南岸?”

  老者悲泣道:“老朽等也曾聯名找太守大人商議過,太守卻道連亂戰年,河道崩壞,一時間難以籌集足夠財力和人力盡修兩岸堤防,所以只能暫修北岸!”

  扶蘇聽了這話,砸了砸嘴:這話乍聽似有點道理,但細想起來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修堤吧,哪有只修一邊的,其中肯定有貓膩!便問老者道:“老人家,不對啊。既便是一時難以籌集到足夠財力和人力將兩岸堤防全部整修,但也應該視大堤情況先加固兩岸險要處,怎能只管北岸,不管南岸?”

  老者聞言大哭道:“大人哪裡知道,洛水北岸都是官宦人家良田,太守自然盡心,而洛河南岸都是百姓田畝,如何入得那太守大人法眼啊!”

  “什麼!”扶蘇大叫一聲,雙目一厲,殺氣立起,怒道:“豈有此理,難道只有官員是人,百姓就不是人!”扶蘇虎威一發,殺氣澎湃,老者嚇得雙腿一軟,險些癱倒。

  扶蘇連忙伸手攙扶住老者道:“老人家,那太守是何許人?竟敢如此怠忽職守!”

  老者顫顫微微道:“那太守可了不得,姓李名由,聽說其父是朝中什麼重臣,連便丞相都懼他三分,好像叫李斯來著!”

  “李斯!李由!原本是你們兩個惡賊!”扶蘇咬牙切齒地道:“我不將你們碎屍萬斷,誓不為人!”

  老者見狀忙道:“這位大人,您的好意小老兒等心領了,只是這李太守一門勢大,公子千萬不要因為我等而引火焚身啊!”

  就在此時,李信在旁插話道:“老人家,您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大人是誰吧?我告訴你,他就是當前大王的王長子、武安君扶蘇,也就是這洛陽之主,你們可都是他的屬民呢!”

  老者聞言,又喜又悲,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大哭道:“原來是君上。請君上為我們百姓做主啊!”

  扶蘇心中痛楚:自己封地百姓如此受苦,豈非說明自己無能!自己一畝三分地都管不好,又談何管理天下!不由得奮聲道:“老人家,你且寬心,待本君為你們做主!”

  扶蘇轉頭對無心道:“無心,你速持我詔命,趕往洛陽,告訴那李由,趁現在災情不重,趕快給我加固南岸堤防,如果再有決口發生,我要他的腦袋!”“喏!”無心急奔而去。

  “周間何在?”“未將在!”“你立即給我沿途收容百姓,動用軍糧救濟,過兩日到了洛河北岸,再交由洛陽官員管理!”“喏!”

  於是,大軍開始一路西行,這軍伍就很快可就變了樣,簡直成了一支難民收容隊。隊伍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日裡吵吵嚷嚷,喧鬧聲震天,弄得扶蘇真有點不勝其煩!

  三日後,大軍渡過洛水下游大橋後,已一路收得難民兩萬余人,遠超過本軍人數,無心也回報三川太守李由已經開始派遣官兵、民夫整修南岸大堤!

  又一日後,大軍攜帶難民在洛陽城外駐紮下來,扶蘇親自率‘狼牙’和中軍趕往洛陽城中。

  三四百騎縱馬急奔,掀起塵土蔽日,須臾趕到洛陽東門之下。

  等扶蘇得趕近時,便看見正有大量洛陽官員正在洛陽門下侯駕。扶蘇猛一扯馬韁,戰馬長嘶一聲,前仰騰空,猛然停頓,當即百官一齊下拜道:“臣等恭迎君上!”

  扶蘇看了看眾官,厲聲道:“三川郡郡守李由何在?郡尉,監禦史何在?還有,本君洛陽封官楊浦何在?”

  話音剛落,官員中站出四人,人人面色不安。

  “臣三川郡守李由見過郡上!”“臣郡尉韓悅見過君上!”“臣監尉史應騰應過君上!”“臣封官楊浦見過君上!”

  扶蘇冷眼看了看四人,冷聲道:“楊浦,本君洛陽官邸何在?你速速在前帶路,李由、韓悅、應騰三人也一同前往。其餘官員就散了吧!”說著,扶蘇一拍戰馬,便自率軍進城。

  楊浦不敢怠慢,急忙一路小跑,坐上馬車,在前領路。

  不一會兒,數百人來到扶蘇洛陽官邸前。

  馬匹和軍隊自有楊浦命從人安排,扶蘇一行人便在楊浦帶領下入了官鄰。

  扶蘇放目打量一下,見這官邸十分宏大、豪華,說是一座宮殿也不為過!轉頭問楊浦道:“楊大人,這官邸原為何人所有?”楊浦忙道:“這原是周天子官殿,後來舊相呂不韋封在此地後,大興土木又將此好生擴建了一番!”

  “噢,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奢侈呢!”扶蘇暗暗點了點頭。

  不一會,眾人入了大廳,中軍衛士應該將大廳四周警戒起來。扶蘇穩穩地居中而坐,無心等人護衛于後。

  扶蘇打量了一下左右,向李由等示意了同坐,李由、韓悅、應騰、楊浦四人卻無一人敢坐,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席中!

  扶蘇心中冷笑,淡淡地道:“本君賜你們坐?為何你們不坐?”

  個頭中等,臉容瘦削的李由忽然下拜道:“啟稟君上,臣下有罪,不敢坐!”

  扶蘇淡淡地道:“噢!太守大人何罪之有?”

  李由雙目中精光閃動,卑躬地道:“臣辦事不力,致使大堤決口,洛水南岸數十萬畝良田遭殃!”不愧是李斯之子,推脫責任的功夫倒也練得出神入化!

  扶蘇陡地雙眉一立,猛地一拍桌子,“碰”的一聲巨響嚇得下面四人猛的一個哆嗦。

  扶蘇怒聲道:“什麼辦事不力,我看你純粹就是草菅人命!憑什麼只修北岸堤防,不修南岸的!?通道你們這些高官顯貴的房產、宅地就值錢,百姓的就不值錢!?”

  李由等人見扶蘇發怒,面色鐵青,雙目間殺氣騰騰,不由得嚇得面色陡變,忽拉一聲全跪在地上。

  扶蘇手指李由,切齒道:“李由,你的帳待會本君再跟你算!對了,郡尉韓悅,你掌管本郡軍事和刑罰,你怎麼管事的?如此大水之下,你可曾調動本郡軍馬參於抗洪?”

  身材彪壯、濃眉闊目的韓悅聞言面孔變色,額頭刷刷直冒冷汗,顫聲道:“未將,派、派了!”

  “派了!?在哪裡?為什麼派軍隊守堤了南岸仍會決口?”

  “未將只、只派在北岸!”韓悅顫抖著道。

  “好!好!又是一個北岸!又是一個心系黎民的好官啊!”扶蘇的言語不禁十分尖刻,話語間殺氣騰騰,直嚇得韓悅幾乎癱倒在地!

  忽地,扶蘇轉向應騰道:“那麼,韓大人,你的職責是什麼?”

  身材肥肚,滿臉油脂的應騰,臉色刷地變得蒼白無比,上下牙齒打顫地道:“監察各、各郡郡守及、及郡政!”

  “噢!”扶蘇佯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這樣啊!那麼在郡守和郡尉二位大人只知道加固北岸堤防,而不管南岸百姓死活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呢?”扶蘇一臉微笑的問!

  但越是這樣,應騰越是害怕,渾身上下抖如篩糠地道:“君上恕罪!君上恕罪!微臣有虧職守,有虧職守!”

  扶蘇憎惡地看著這抖動的一團肥肉,怒聲道:“看你這熊樣,稍有點風吹草動就嚇傻了,還怎麼去監察別人!你的帳也待會再跟你算!”

  扶蘇又看了看楊浦,楊浦不禁立時額頭上冒出了汗珠,上下牙齒微微有些打架。

  扶蘇淡淡地道:“楊浦,將洛陽地圖拿來,本君要親自過目一下!”“喏!”

  楊浦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著取來一軸錦繡,恭敬地遞給扶蘇,面孔上堆滿諂笑。

  扶蘇打開一看,白色的絲絹上繪製了一份洛陽附近的詳細地形圖,城池、山地、河流、良田,應有盡有。

  扶蘇不看其它,眼光開始在洛河邊上巡察,便見洛河北岸的田地都是大塊大塊聯成一起的,而洛河南岸的土地卻都是林林散散的,顯然是洛河北岸的田地集中性很大,多是權貴之田,而洛河南岸的田地多是百姓所有。

  扶蘇向楊浦招了招手,楊浦馬上諂笑著湊了上來。扶蘇面無表情地指著洛河南岸的土地道:“這南岸的土地都是何人的?”楊浦忙道:“回君上,都是洛陽百姓的!”

  扶蘇點了點頭,指著洛河北邊西數第一塊長方形的大塊良田道:“這塊良田都是一色,是何人所有?”楊浦猶豫了一下,眼光向下面直瞥。

  扶蘇忽地右手疾伸,對著楊浦的臉頰“叭”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扶蘇手勁多大,這一巴掌直打得楊浦槽牙鬆動,口洽鮮血,平地裡陡地一個趔趄險險跌倒,連忙跪地磕頭如搗蒜道:“君上息怒,君上息怒,小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扶蘇厲聲道:“本君告訴你,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再敢含糊,本君要你的狗命!”“是,是,是!”楊浦哪想到扶蘇說翻臉就翻臉,連忙稱是。以扶蘇的身份和地位,殺他個小官,還不像掐死只螞蟻相似!

  扶蘇冷聲道:“說,這塊良田是誰的?實有多大?”楊浦插了插口角的鮮血,連忙道:“是太守李大人的,約有兩千多頃!”

  “噢!”扶蘇雙目如電,直逼李由。李由原本就跪倒在地,這下更是不敢抬頭。

  “哈哈哈,怪不得李大人對修築北岸堤防如此熱心啊,原來李大人就在北岸擁有多達兩千餘頃,三萬多畝的良田啊!厲害啊,厲害!李大人,本君想問一句:李大人的餉銀一年有多少,不過兩千石吧,就算從你剛從娘胎就做官吧,到現在不吃不喝恐怕也買不到五千畝的田地吧!就算加你老子李斯五十年的四五千石年俸,恐怕也買不到兩萬畝田地吧!那你說說,你這麼多良田從何而來?”

  李由啞口無言,只知一個勁磕頭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扶蘇又看了看右首一塊稍小些的良田道:“這一塊是誰的?有多大?”楊浦忙道:“這是韓悅大人的,約有一千餘傾!”

  扶蘇雙眉一立,心中怒喝:“貪官!”目光直逼韓悅,這韓悅已經是嚇得傻了,未得扶蘇動問,便頻頻求饒:“未將死罪,未將死罪,君上饒命,君上饒命!”

  扶蘇冷笑了一聲:“你倒乖巧,倒省得本君發問了!”

  扶蘇也懶得一塊塊問了,轉臉對楊浦道:“楊浦,我問你,這監禦史應大人的田畝在何處?”楊浦忙指了指洛水北岸一大塊良田道:“就是這裡,也約有千餘頃!”

  扶蘇厲目剛轉向應騰,應騰便嗝了一聲,竟嚇得暈了過去。扶蘇看著躺在地上的一團肥肉,厭惡的搖了搖頭道:“來人,取冷水來潑醒!”“喏!”一名中軍衛士下去尋了桶涼水,鋪頭蓋臉的便傾瀉在應騰的頭上。應騰被涼水一激,立馬醒了過來,卻也只是渾身顫抖,不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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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二章 怒殺

扶蘇噁心地看了看應騰,心中暗想:這種垃圾無能的人竟也能擔當一郡的監禦史,真不知道那些朝廷大員們是怎麼想的!十有八九也是靠賄賂得來的!

  扶蘇看了看地圖,忽地愣了愣,面色有些奇怪地問楊浦道:“楊浦,本君問你,這塊北岸之地是誰的?有多大?”楊浦聞言探過頭去,看了看,面色頓時大變。

  這是一塊遠大于李由、韓悅、應騰三人的田地,大得甚至約等於三者之和。依扶蘇看來,這一定是本地最大的豪強所有,說不定此次洪災此人要擔當主要責任!

  誰知楊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著道:“回君上,這、這塊地的主人,臣、臣不知道!”

  扶蘇聞言“嘿嘿”一陣冷笑,隨即變色厲聲道:“楊浦,你真以為本君是任你等隨意欺瞞的傻瓜、白癡不成!?你身為本君洛陽封地封官,竟然說不知道封地裡這麼大的良田是誰的!是你自己傻還是你認為本君比你更傻!?本君再問你一句,這塊良田到底是誰的?”

  楊浦見扶蘇怒氣滿面,殺氣騰騰的模樣,立即上下牙齒打架,渾身瑟瑟發抖,雖頻頻磕頭求饒,但兀自不肯說出此人姓名:“君上恕罪,君上恕罪,微臣實在不知道這是何人之地啊!”

  扶蘇立時惱了,忽地扶蘇大喝一聲道:“來人,將楊大人拖下去,重責三十軍棍,給楊大人長長記性!也許打過了,楊大人就會想起來這塊田是誰的了!”話雖然說得有趣,但意思卻是非常恐怖!

  “喏!”聞聽扶蘇將令,殿下立即竄上來四名膀大腰圓的中軍大漢,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體形瘦小的楊浦拖將下去,一路上楊浦兀自還在奮聲大叫:“君上饒命,君上饒命,臣真的不知道啊!”

  但扶蘇哪時肯信,要說洛水南岸那一小塊一小塊的田地不知道主人也就罷了,這洛水北岸最大的一塊田地的主人這楊浦要是不知道才真是奇事了!難道自己的封官楊浦也在其中摻和不成?要真是這樣,除了李由、韓悅、應騰這三個狗官外,楊浦這廝也不能輕饒!

  馬上,如狼似虎的中軍衛士就將楊浦按倒在階下,迅速剝去衣賞,露出光光的脊背來!

  很快,沉重的水火軍棍高高地舉了起來,掛著風聲、呼嘯著狠狠砸了下來。

  “啪、啪……”軍棍擊肉聲一聲聲傳來,伴之而起的還有瘦小的楊浦那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啊!君上饒命啊!啊!……”叫聲之淩厲和淒慘讓下麵跪著的李由、韓悅、應騰三人立時汗如雨下、濕透內衣!

  漸漸地,隨著軍棍的一聲聲招呼,楊浦的慘叫聲由原先的高亢淒厲變得細若遊絲、婉若呻吟。三十軍棍將完,痛得滿頭大汗的楊浦便一頭暈了過去。

  軍棍之沉重豈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撲”中軍衛士當頭一桶冷水將楊浦澆醒,然後像拖一條死狗般的拖上殿來覆命。

  扶蘇看了看渾身濕透、面色蠟黃、奄奄一息的楊浦,淡淡地道:“楊大人,三十軍棍吃完了,這下應該長點記性,想起來這塊田是誰的了吧?”

  髮髻散亂的楊浦艱難地抬起頭來,目光中精神渙散,奄奄一息地道:“回、回君上,這塊田地的地人,微臣實、實在不知道啊!”語帶哭腔,顯得可憐無比!

  扶蘇雙眉一厲,目光中殺機湧現,陡然厲聲道:“楊浦,你好大的膽子,本君問你問題,你竟然敢一再的隱瞞不報!看來,你是不肯說出這塊田地的主人了!你一定是怕這塊田地的主人甚過本君了!那好,他人能治得你,那本君就治不得你?來人,將楊浦斬訖報來!”

  “喏!”中軍們應了聲,殺氣騰騰的便要將楊浦拖將下去!

  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楊浦立即嚇得尿了褲子,大廳裡忽然間傳來一陣尿臊的腥氣,楊浦拼命掙扎,嘶聲大叫道:“君上且慢,君上且慢,微臣有話要說,有話要說!”

  扶蘇皺了皺眉頭,心中暗罵:“膽小鬼,不嚇你就不說是吧!”冷著面孔問道:“等等,拉回來!說吧,這塊田是何人的?”

  楊浦囁嚅了兩聲,想說又好像有些猶豫,扶蘇等了一會,又有些不耐煩了,雙眉一立,顯然立時就要發作。楊浦一看不好:再不招的話必死無疑!顧不得許多,連忙大叫道:“君上,君上,實不是小人不知道。實在是小人不敢說啊!對了,李大人位高權重,一定敢說,君上問李大人吧!”

  “噢,此人竟如此厲害,連你這年俸千石的封官也不敢說其姓名!也好,李由,本君問你,這塊洛水北岸最大田地的主人是誰?”

  李由聞言面色陡變,身形晃了晃,險然暈了過去,狠狠地瞪了楊浦一眼,顫抖著道:“是,是,是……”‘是’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理所然來。

  扶蘇面孔又陰了下來,冷冷地道:“李由,我數到三。你不還不說出來,休怪我翻臉無情!”

  “一!”殺氣。

  “二!”強烈的殺氣。

  扶蘇剛要數‘三’,李由已經是嚇得肝膽俱裂,大叫道:“君上,君上,這塊地的主人就是君上您啊!”

  扶蘇聞言大吃一驚:“是我?怎麼可能?”猛地一拍桌子道:“大膽李由,竟然敢污蔑本君,你活膩了不成!?”

  李由現在也豁出去了,連忙跪爬了兩步,離得近了些,顫聲道:“微臣不敢說謊! 這塊地大約有五千餘頃,是大王將洛邑賜與大王做封地時所贈!微臣要是說謊,情願一死!”

  扶蘇腦袋裡‘嗡’了一聲,一時有些茫茫然,很快扶蘇醒過神來,急問楊浦道:“楊浦,我且問你,李由所言當真!”楊浦好像松了口氣似的,連忙回道:“李大人所言句句是實,這一大片的良田都是大王賜給君上您的,只是君上一直沒有來過洛陽,所以並不知道詳情罷了!”

  扶蘇一想:可不是嗎,自己受封洛陽以來,根本沒有時間來此享受,哪裡知道自己有多少田地、宅院啊!不禁面色有些難堪地道:“既是本君所有,那麼本君适才問你之時,為何抵死不說?”

  楊浦面帶懼色地道:“君上虎威威震天下,又挾怒而來,臣怎敢讓君上難堪啊!所以臣是寧死也不肯說啊!”

  扶蘇內心裡猛地‘呻吟’了一聲,心道:“這下可麻煩了,原本想抓幾個典型殺雞給猴看的,卻不料這人為洪災背後最大的受益者竟是自己!這下該怎麼辦?”兩眼看了看下面跪著的四人,俱各面色輕鬆了許多,顯然四人見其中有扶蘇在內,恐懼之色大減!

  扶蘇想了想,問楊浦道:“楊浦,我問你,在這場洪災之中,你可曾向李大人等進言過,要保護本君田畝安全?”

  楊浦哭喪著臉道:“是啊,君上,臣一看洛水澎湃,隨時有可能決堤,而財力和人力一時籌措不及,就只好請李大人等務必要以保護君上的田地為先!”看來,這楊浦倒還算是一個忠心之人,要不是剛才險些被殺頭,倒也是咬牙硬挺著不肯讓扶蘇難堪!

  扶蘇面色立時緩和了許多,有些歉意地道:“楊浦,沒想到你對本君之事如此盡責,又肯拼命顧全本君顏面,本君錯怪你了,你且站在一旁!”楊浦聞言感動得痛哭流涕道:“君上過獎了,小人既為君上封官,理應為君上分憂,決不敢讓君上財物有一絲損失!”

  李由見狀大喜,忙順坡下驢道:“是啊,君上。雖然臣等和君上土地同在河北,但是臣等之地受淹了不要緊,君上之地可萬萬不能有失啊!所以臣才在危急之下,傾全力加固北堤,卻因此失了南堤!顧此失彼之下,請君上降罪!”

  狡詐的李由竟然把南堤失守的責任推給了扶蘇:這樣一來,扶蘇若懲辦李由、韓悅、應騰三人,受益最大的扶蘇又該拿自己怎麼辦?

  李由說完,韓悅、應騰也不禁面色大緩,顯然這三人認為扶蘇既然同樣有利益涉及此中,應該就不會再對三人嚴加懲誡了!

  扶蘇暗罵:“你娘的,難道真是因為北岸有本君的良田在,你就們就忠心保衛嗎!還不主要是因為北岸有你們的私產在!我就不相信你們這些貪髒枉法、草菅人命的傢伙真懂得什麼忠君愛國的道理!

  但是不管怎樣,這件事情得有個妥善的處理方法,不然這些年來在朝中和民間積累得聲望就會被這三個無恥之徒所累!也罷,錢財本就是身外之物,為了名聲計,該殺的殺,該舍的舍!”

  扶蘇略一思索之下,已有決斷,冷聲道:“李由,依你剛才所言之意,只加固北岸純粹是關心本君之意嘍?”

  李由現在沒有了選擇,要想活命,就只有將扶蘇拉下水,雖聽扶蘇語氣不善,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君上封地在三川郡實是臣等之福,所以臣等無論如何也要先保障君上財物周全!”

  “碰!”扶蘇猛地一拍身前條桌,直震得地面都似抖了三抖。扶蘇厲聲道:“一派胡言!你們這些傢伙個個都是貪樁枉法之輩,如何知道什麼忠君報國的道理!?本君看你們加固北岸純粹是因為你們的私田俱在河北,你們自己私心作崇,卻想將屎盆子往本君身上扣!來人啊,將這三個貪官拉下去斬訖報來!”

  中軍衛士聞令向前一闖,就要將這三個貪官拉下去一刀喀嚓!

  李由等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大叫道:“君上饒命啊,臣等實是出於對君上的一片美意,並無私心啊!冤枉啊冤枉!”

  扶蘇揮了揮手,中軍們一時停住。

  扶蘇冷聲道:“冤枉!?我看一點也不冤!你等身為一郡之最高長官,早在冬天連降暴雪之時,就應該會想到開春會有大水,預先早作準備。可是你們早幹什麼去了!?直到洪水來了方才倉促上陣,這還來得及嗎!?此罪一也!

  最可恨的是,你們竟然不顧南岸百姓死活,只管北岸自己田產,棄南岸堤防於不顧,以使數十萬畝良田被淹,無數百姓喪命于洪水之中,更多百姓流離失所。此罪二也!

  最後,你們竟然將洪災責任推給本君,更是可惡。本君是那種貪圖私利,不顧百姓死活的人嗎!?這是此罪三!

  我告訴你們,本君馬上就會將五千余頃良田全部出售,所得款項全部用於百姓救災之用!本君要讓世人看看,這次洪災到底是誰的責任!

  還有,你們這些大量的田畝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你們貪髒枉法所得。這是其罪四!

  你們說,你們有這四條大罪,該不該殺!”

  李由三人聞言大驚,韓悅是面如土色、口不能言,應騰則已經嚇得癱了,只有李由奮聲大叫道:“君上不能殺我等!臣等是朝廷命官,要殺要剮也必須由大王點頭!”

  楊浦也咬牙勸道:“是啊,君上!雖三人有可殺之處,但若未奏朝廷而殺這三人,恐怕朝中會有非議啊!”

  扶蘇冷笑一聲道:“事急從權,如今三川郡民怨鼎沸,若不殺你等,如何可以平定民心!拉下去,斬!”“喏!”眾中軍衛士將這三人奮力拖了出去。

  在現在的情況下,扶蘇做為洛水北岸最大良田的擁有者,要想在民間樹立一個公正無私的正面形象,僅僅將自己的五千頃良田獻出是不夠的,只有將這三個罪魁禍首殺了方能徹底挽回自己的威望!至於這李由是不是李斯之子就顧不得多少了,他死總好過扶蘇名聲掃地!

  不一會兒,階下傳來三聲慘叫聲,隨即三名中軍衛士快步而上,盤托李由、韓悅、應騰三人的頭顱覆命!

  扶蘇點了點頭,示意將人頭放下,中軍領命。

  扶蘇又扭頭看了看楊浦,楊浦面色有些不安,依照扶蘇現在處事的方式,他楊浦也是要負點責任的。扶蘇見狀,笑了笑道:“楊卿不用緊張,你即為本君洛陽封官,不僅僅要照管好本君的私產,最重要的是要照管好百姓們的利益。這點你做得不太好,但是剛才打了你三十軍棍就算懲罰過了!”

  楊浦驚魂初定,忙下拜道:“多謝君上!”

  扶蘇點了點頭道:“你速派僕人去傳三川郡和洛陽主要官員前來此處議事,然後你就去休息吧!”“是,君上!”楊浦一腐一拐地出去了。

  ******

  洛是是三川郡的郡治,郡內主要官員們都齊聚於此,於是,不過一會工夫,階下就已經聚集了數十名郡內文武官員!

  扶蘇算了算,人應該差不多了,扭頭對方拓道:“傳諸官進來!”

  “君上宣三川郡諸官員進見!”

  眾官員聞言不敢怠慢,魚貫而入。陡然間,看見李由、韓悅、應騰三人血淋淋的首級,不由得驚呼一片,個個面色慘白,雙股戰戰!

  扶蘇冷哼了一聲,眾官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言。

  扶蘇冷冷地叫三人所犯四條大罪重敘一遍,然後道:“這三名貪官不殺不如以平民憤,故本君為民而殺之!洛陽令何在?”

  一名中年長須官員應聲而出:“臣王國見過君上!”

  扶蘇點了點頭道:“你去給本君做幾件事:

  一、將這三顆人頭掛在城門口示眾,出榜告訴民眾,這三人累累罪行!

  二、城外有數萬難民,你立即打開洛陽官倉,全力救濟,如果做得不好,本君不會饒你!

  三、立即調動官兵,將李由、韓悅、應騰三人府第抄沒,所有財產沒入官庫,犯人暫時先羈押在洛陽大牢中,待本君回咸陽時交由朝廷發落!

  四、洛陽為本君封地,卻未能照管好萬民,實是扶蘇之過。所以本君決定將洛水北岸五千頃良田全部迅速出售,所得款項用於救災之用!

  這四件事你馬上去辦,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臣告辭!”王國匆匆便下去安排!

  而眾官員則一片驚色,可以說扶蘇殺了李由三人就夠讓眾人驚訝的了,現在又將五千頃良田獻出,這片仁德之心更讓眾官員愕然!

  扶蘇又看了看眾官,問道:“三川郡河道何在?”

  “微臣姬冰在!”一個三十許歲、寬額大眼、面色忠厚的官員應聲而出。

  扶蘇面色有些不善地問道:“我且問你,洛水南北兩岸共有險灘多少處,尚有多少處未能加固?”

  姬冰面色不變地道:“洛水南北兩岸共有險灘十九處,北九南十,北岸基本全部加固,南岸尚未有一處完工!”

  “那本君問你,你既然知道得這麼詳細,為何身為河道竟然坐視南岸堤防坍塌?”扶蘇眼光中帶著殺氣,顯然姬冰一個回答不好,即有可能遭到殺身之禍!

  眾官員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為姬冰捏了把汗!

  “微臣早就向太守大人多次進言,但太守大人執意不聽,如之奈何!”姬冰冷靜自若,毫不慌張!

  扶蘇心下暗贊:“不卑不亢,冷靜深沉,是個幹實事的料!”於是,笑著點了點頭道:“很好,李由既死,便由你代郡守之職,調動三川郡所有財力和物力迅速封堵決口、救治災民!你可願意?”

  姬冰聞言一愣,面現激動之色,忽地伏地下拜道:“君上仁德,臣代三川郡民謝過君上!”

  扶蘇面露微笑地道:“好好幹吧,本君和百姓都會看著你!”

  姬冰奮聲道:“臣必竭盡全力!”

  ******

  此後近一月時間裡,扶蘇都留在洛陽,坐鎮監控三川郡抗洪事宜。

  由於此次洪災中,三川郡洛陽縣也就是扶蘇封地受災最重,所以治理的重點就是洛陽附近的洛水河段。

  這姬冰果然十分難幹,迅速調動三川郡所有能夠動用的人力、物力、財力,只用了三天就堵住了洛河南岸決口,半月內將洛陽境內七處險灘重新整修了一遍,一個月內,三川境內洛河南岸所有險段都得了加固和整修。洪災得到了徹底扼制!

  而於此同時,扶蘇斬殺貪官,捐出大量田地,親自坐鎮指揮救災的消息也迅速贏得了民心,每當扶蘇巡視騎隊經過時,沿途百姓無不心悅誠服,伏地而拜。

  就這樣,在這場風波中,扶蘇由於處置迅速、措施得當,民望不但沒有削弱,但而在中原一帶迅速積累了大量民望!

  然而‘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殺了李由,就意味著扶蘇將和李斯一黨走上直接對抗的道路!未來扶蘇的路將會如何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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