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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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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華爵士]鐵血大秦(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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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4 09:50: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三章 謀算

  咸陽,城西巷,李斯府中密室!

  室內,四座大型燈盞正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

  室內圍坐三人,趙高、李斯、姚賈!

  趙高面色陰沉,陰蟄的雙目中精光閃動,不知在想著什麼。

  姚賈面有憂色,雙目盯著眼前的酒盅發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李斯則面有悲色,雙目中隱藏著深切的哀痛,手中捏著一塊長方形的竹簡黯然淚下!

  靜,室內靜得有些可怕,三人好像都成了木雕一樣不發一言。

  忽地,趙高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猶若夜半狼嚎:“李大人,線報會不會有錯?武安君的確殺了李由公子?”

  李斯聞言大悲道:“不會有錯,是‘秦風’中我心腹部下連夜從洛陽急件送來!”說著,李斯不禁看了看手中的竹簡,不禁再次流淚不已!

  李斯現在只有二子一女,除長子李由已經成人外,次子李中方才七歲,女兒李玉年方十二,都未成人!李斯一向視李由為繼承其衣缽的不二人選,盡心栽培,小小年紀便放了三川郡守!李由正當青春年華之時,卻不料被扶蘇怒而誅殺,這如何能夠不讓李斯悲痛欲絕!

  趙高琢磨了一下,尖聲中帶著沉重:“這韓悅、應騰之輩不過為我等兩條狗而已,死不足惜,武安君便殺他百兒八十,又有何妨!但是武安君殺了李大人公子,這事情就不尋常了!”

  姚賈目光中疑惑不定,愕然問道:“趙大人,何出此言?姚某不太明白!”

  趙高輕蔑地瞥了姚賈一眼道:“蠢貨,這都看不出來!此次洛水南堤潰防,闖禍太大,但只要我等全力佈置,應該可以將此事隱瞞下來,不讓主上知曉!

  但此事讓武安君正好撞上,又正好是其洛陽封地,所以武安君為了挽救其在民間威望,就不得不殺幾個主事之人以封萬民之口。這殺人吧,也是有講究的,像是韓悅、應騰之輩,雖然是我等門下,但是這樣的廢物一抓一大把,武安君就算殺個百兒八十,對我等又有何損失?

  但是殺了李由公子,這裡面的意味就不一樣了。李由何等人,李大人長子!武安君竟然如此乾脆俐落地便殺了李公子,這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武安君根本沒將我等看在眼裡,而且和我等走得也不是一條路!”

  姚賈聞言大悟,猛然道:“趙大人的意思是,武安君表面上對我等以和為貴,實際上卻是和我等走得不是一條路,甚至有可能成為我等未來之心腹大患?”

  趙高看了看仍有些癡癡傻傻的李斯,搖了搖頭,冷聲道:“不錯,以後我等千萬要小心些,要是讓武安君掌了重權,恐怕就沒有我等安生之地了!”

  聞聽此言,李斯猛然一拍卓案,大叫道:“扶蘇小兒,你殺我愛子,我與你誓不干休!”

  姚賈面有憂色道:“李大人,千萬不要衝動,要忍啊!武安君現在剛剛滅魏,其聲威朝野傳湧,讚不絕口,便是主上也龍顏大悅,頗有美譽!這樣的情況下,雖然武安君擅自殺了李公子和韓悅等人,但主上是不會因這點小事而降罪武安君的。而且武安君手中還是握有李公子等把柄的,就是我等想為李公子等平冤也是有心無力啊!”

  李斯聞言呆了一呆,所謂關心則亂,一時間李斯根本喪失了平日的機智和果敢,只是焦慮地道:“那二位大人以為李斯現在要如何做?”

  趙高閃了閃猥瑣的三角眼,冷聲道:“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讓李大人和貴公子以及韓悅等人的罪行撇清干係!否則武安君一旦回朝,將洪災之事告之主上,恐怕李大人難免池魚之殃,最少也是一個教子不力之責!”

  李斯聞言頓悟,頭腦冷靜了一下,沉聲道:“明白了,我立即安排人手將所有證據全部銷毀,涉及人等也翦除幹盡,保證不會留一點珠絲馬跡!到時,即使那扶蘇小兒在主上面前參我一本,查無實據之下主上也頂我斥責我幾句了事!”

  趙高滿意地點了點頭,但面上憂色卻是更重了,陰陰地道:“保存實力,這只是第一步而已!下一步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據我所知,武安君現在在朝野威望甚高,朝中有不少人正密議要勸主上立武安君為太子!而萬一武安君被立為太子,恐怕以後就沒有我等安生之地了!”

  李斯和姚賈二人吃了一驚,李斯咬牙切齒地道:“只要李某不死,扶蘇小兒休想如願!”

  姚賈面有憂色道:“話雖能這般說,但是武安君目前在朝野中威望這麼高,又深得主上歡心,我等想要如願,恐怕很難啊!”

  趙高點了點頭道:“不錯,是很難,但只要處置得當,還是有把握的!我們要從二方面著手,第一就是主上那裡:

  主上一向自負雄才偉略,近年來連滅韓趙魏三國,又打得燕國鼠竄遼東,更是自傲得緊,恐怕不會輕易立太子以分權!尤其是主上曾經連平呂不韋、嫪毐、成蟜之亂,前車之鑒之下更是對大權抓得十分緊!武安君現在在軍中威望甚高,民間也頗有讚譽,雖是主上親子,恐怕主上也難免不防一手。所以只要進言得當,主上自負正當盛年,應該不會這麼快就立太子!這點交由趙某便是!

  第二就是群臣那裡:現在文官之中,主要分為三派:第一派王綰、馮劫等本土群臣應該會是此次文官主立武安君為太子的主力。第二派則以我等三人為首,多為依附我等之六國人,還有一些秦國本土的鑽營之人。第三派就是尉僚、馮去疾等秦國本土和六國之人,這些人一向中立,各不得罪!我等現在要做的就是發動第二派,打擊第一派,威脅第三派,儘量瓦解和分散立武安君為太子的呼聲!”

  姚賈聞之插言道:“何謂發動第二派,打擊第一派,威脅第三派?”

  趙高冷冷地道:“發動第二派就是要讓我等掌握勢力早作準備,屆時以各種理由全力阻止武安君立儲之事。另外,李大人掌握‘秦風’,朝中不少官員多多少少都有把柄在手,這是可以利用之處。可以這樣佈置:只要是王綰、馮劫一派的,和武安君過從較密的,李大人現在便可以動手,構獄一批,審查一批,殺殺他們的威風;而尉僚、馮去疾一派的則用其等把柄威脅其不得相助武安君立太子之事!這樣一來,朝中文臣主立武安君為太子之事的聲音就會大幅下降,甚至會小得讓主上忽略不計!”

  李斯、姚賈聞言大喜道:“趙大人所言甚妙,件事交由李大人和姚某辦便是,保證辦得妥妥當當,滴水不露!”

  趙高聞言得意洋洋地陰陰一笑,繼續道:“至於武將那一塊,我們不要管,甚至還要旁敲側擊地盡可能多推動一批武將為武安君立為太子之事進言!”

  “啊!?”姚賈聞言一愣:這不是給扶蘇幫忙啊,這怎麼可以!忙道:“趙大人此言差矣,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嗎?不可!不可!”

  李斯聞言也愣了一愣,若有所悟道:“趙大人此言是……?”

  趙高冷笑一聲道:“有何不可!武安君統軍連戰皆勝,眾武將莫不歸心,所以此次如果眾文官提出立武安君為太子之意,武將們必然全力支持!但你們別忘了,主上為何會讓尉僚擔任國尉,就是不想讓強勢之人控制軍隊。所以,武將們越支持武安君,君上就會對武安君越加猜忌,就越會起到相反的效果!古往今來,一旦涉及到權力,父子反目、兄弟相殘之事屢見不鮮,主上又十分愛權,雖對武安君寵愛有加,但結果亦可想而知!所以嗎,我們不但不能壓制武將,反而要在背後多放一把火!”

  李斯、姚賈聞言大悟,對趙高心計之深不禁暗自心驚!

  ******

  扶蘇在三川郡賑災事宜基本完成以後,便立即起程回咸陽,畢竟在洛陽耽擱已久。

  不過,在扶蘇大軍離開洛陽時,洛陽附近十數萬民眾夾道歡送,簞壺漿食、熱情無比,讓扶蘇大大過了一把‘青天大老爺’的癮。扶蘇甚至心中美滋滋地想:“我這‘怒殺三貪,一月平災’的事情說不定以後能成為千古傳誦的秩事呢,過癮啊過癮!”

  這一日,大軍進入函谷關,扶蘇忽地想起一事:“舊聞華山、終南山一帶多有賢能隱士隱居,如今我雖然戰功赫赫,但多為一已之力!古人說得好:一個人全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如果能尋得幾個賢士相助,豈非對自己大有脾益!”

  扶蘇當即決定,令李信統領本部及‘破軍。狼牙’迅速趕回咸陽,自己則和無心等帥百余中軍衛士隨後緩行,一路尋訪賢良!

  誰知一連數日,扶蘇等人在潼關、渭南、藍田三縣幾乎累散骨架,卻根本就沒有發現什麼可用之才!沿途官吏聞武安君至,雖然殷勤備至、巴結無比,但尋來的所謂賢士根本就是垃圾一群,不是某某官員的親屬就是勢大豪富想求得一官半職的庸人,一點也入不了扶蘇法眼!

  失望得多了,扶蘇也就死心了。想起古人言:賢士可遇而不可求的妙論,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加快了速度準備回咸陽!

  這一日,扶蘇一行百餘人行至戶縣蔡澤鎮效野,這時已經是七月初旬,天氣炎熱,行路酷熱難耐。看看將至午時,眾人又饑又渴,無不紛紛抬頭遠眺,想尋個歇腳之處!

  正艱難跋涉間,忽然前面尖兵快馬回報道:“啟稟君上,前面不到三裡,山腳下有一酒館,正好歇腳!”

  秦人好酒,沿途基本只有酒館,沒有茶館之說!

  扶蘇此時也自被烈日曬得暈暈然,濛濛然,聞聽此言,不禁一振道:“快快快,加速,加速!”眾軍兵聞聽前面有酒館,也無不精神大振,催馬一陣狂奔,就直奔茶館而來。

  果然,沒過三裡,轉過一山腳,就見一酒館正掩映在翠松蒼柏之間,‘酒’字幡條隨風飄舞,令人頓生唾沫!

  眾人精神更振,一窩蜂似的催馬奔來,直震得地面都在瑟瑟顫抖!

  須臾到得酒館門前,扶蘇飛身下馬,對方拓下令道:“方拓,酒店狹小,軍馬不便入內。你等在店旁樹林內歇著,本君自有安排!”“喏!”方拓領命,即領中軍至店旁林內暫歇!

  此時,店內原本被這大批如狼似虎般奔來的軍兵嚇得面孔變色的眾人見軍兵軍紀森嚴,並不敢亂闖,這才放下心來。

  當即,勤快的小二連忙迎上前來:“各位軍爺,喝酒吃飯嗎?”

  扶蘇聞了聞飄飛的酒香,點了點頭道:“當然,快快令廚下多多準備酒菜,人多著呢!噢,對了,先給我們所有人來碗涼水解渴!”

  小二哈了哈腰道:“是,是,小的明白!請諸位軍爺先出示行路路引!”

  在秦國境內,無論何路人如要進入酒店、客棧等營業場所都要出示官府所示路引,否則定被報官!這也是逃犯在秦國境內寸步難逃的原因!

  無心聞言眼睛一瞪道:“什麼路引?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當今大王的長子武安君!”

  扶蘇不想多作哆嗦,從袖中取出虎符和印綬道:“看見了吧,這比路引管用吧!”

  小二當即嚇得幾乎暈去,連忙跪地賠罪道:“君上恕罪,小人眼拙,小人眼拙!”店內眾人一看:天,竟是當今大王的長子武安君駕到,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大官的店內眾人們慌了,紛紛拜倒!

  掌櫃的也勤快的迎了上來,一拜倒地,恭敬地滿臉笑容道:“君上能夠大駕光臨小店,實是小人三生有幸啊!”

  扶蘇皺了皺眉頭道:“算了,算了,都起來吧。本君等又渴又餓,快備酒菜!”“是,是,小人等馬上準備!”掌櫃和小二連忙勤快的便去準備,店內酒客也紛紛小心翼翼地歸位!

  扶蘇入店坐下不久,酒菜便紛紛獻上,霎那間堆滿條桌。扶蘇又饑又渴,當下便在火鳳四女的侍侯下吃喝起來。店小二也一直殷勤備至的在旁侯著,隨著待命。

  不一會兒,扶蘇正吃得高興時,忽然間,便聽一清朗的聲音悠悠而吟道:“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賢人不得主,醉臥酒中鄉!”

  扶蘇猛然聽聞,不禁愣了一愣,轉頭便循聲看去。

  扶蘇坐在店中央,而店的西北角裡坐著一個青衣文人,大約三旬許,正搖頭晃腦的飲著酒!扶蘇抬眼細看:見其身材修長,面孔清瘦,雙眉清秀,鼻樑高挺,看起來頗有幾分清雅之氣;但那深遂有神的眼睛又顯示出此人必是一個精明有才之人!

  扶蘇暗道:“古人都有些酸氣,很多不得志之人常常用一些奇怪行止來吸引貴人注意,徐庶見劉備時不也是這般德性嗎!難道這也是一個懷才不遇之人?”

  扶蘇向無心點了點頭,沖那個青衣人努了努嘴,無心會意,放下長箸,大步來到青衣人面前,拱手施了一禮,笑道:“這位先生,在下有禮了。君上見先生談吐不凡,想請先生前往共飲,不知先生可否賞臉?”

  青衣人秀氣的長眉揚了揚,淡淡地道:“本居士正在自娛自樂,不想被俗人打擾,請自便!”

  無心聞言愣了一愣:這酸人竟如此大膽,連君上的面子都不給!不由得轉臉看了看扶蘇,看看扶蘇有何指示!

  扶蘇也自聽得仔細,不禁心中暗笑:“這情節老套得都跟很多電視劇一模一樣子,難道就沒有新鮮點的!不過,看這青衣人這架勢,恐怕還真有點真才實學呢!是過去同談,還是把他晾在一邊,急急他?”

  想了一想,為了樹立自己禮賢下士的好名聲,還是委屈一下自己吧!於是,扶蘇親執一口酒爵,起身邁步而至青衣人面前,向無心示意了一下,無心會意,退到一旁護衛!

  扶蘇也不和青衣人客氣,自顧在案前坐了下來,雙眼直釘釘地被看著青衣人的雙目,眨也不眨。

  青衣人初時尚沉得住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繼續飲酒、吃菜,但扶蘇的目光何等犀利,何況充滿王霸之氣,不一會兒,青衣人就受不了了,忍不住道:“久聞君上賢名,不知為何君上今日這般無禮,盯著本居士看個不停?”

  扶蘇心道:“小丫挺的,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耐性,這下就忍不住了!”微微一笑,答非所問道:“居士在此等候本君多久了?”

  青衣人微微一愣,隨之笑道:“君上何意?本居士一點都不明白!”

  扶蘇悠然一笑,舉爵向青衣人示意了一下,便一口飲盡,淡淡地道:“明人眼前不說瞎話,難道居士真的只是湊巧在本君回咸陽的必經之處飲酒嗎?但那‘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賢人不得主,醉臥酒中鄉!’一言又作何解?”

  青衣人聞言仰頭大笑道:“久仰君上睿智多謀,今日一觀果然如此!在下人稱‘逍遙居士’方奇,在此等侯君上已有十數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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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四章 賢士

  扶蘇聞言愣了愣,心道:“等了我十數日,這個居士可真是契而不舍啊!”不禁非常感動地道:“本君何德何能,蒙居士如此厚愛!”

  方奇目光深遂,微微一笑道:“君上滅趙、間燕、定魏,智勇雙全,天下馳名,本居士也是如雷貫耳啊!特別是前日聽說君上在洛陽賑災的義舉,更是心生仰慕,所以特毛遂自薦,厚顏來投!只不知道君上願否收留?”

  扶蘇心中暗道:“昔日戰國四公子趙國平原君、齊國孟嘗君、魏國信陵君、楚國春申君哪一個不是食客三千,而如今我門下確是食客空空,若和李斯等人相鬥起來,不免有些勢單力孤,所以若有賢才前來相投,不能不收!”

  於是,扶蘇微微一笑道:“本君能蒙居士見愛,實是平生之幸!只是不知居士有何可以教我?”

  這是考較方奇的本領來了,精明的扶蘇自不能被方奇幾句話就唬住了,是騾子是馬得牽出來溜溜不是!

  方奇目光中精光閃動,低聲道:“本居士確實有秘言急進與君上,但此時不太方便,還須另擇良時!”

  扶蘇心想:“也對,這酒店中人多口雜,若真有秘事,洩露出去反而不美!”於是,臉色不變,微微笑道:“也好!本君與居士初次相逢,單憑居士苦待之情,便當敬居士三杯!請!”扶蘇舉杯在手,盛情相敬!

  言談與舉止間,扶蘇行為得體,神態自若,大有王者風範,不禁讓方奇暗自稱奇!

  此時,方奇見扶蘇飲酒,倒也沒什麼矯情,大大方方受扶蘇三杯敬酒,這也讓扶蘇有點刮目相看:“要是常人,見得本君敬酒,不是誠惶誠恐,就是畢恭畢敬,但此人竟神態自若,毫無異色,真有處驚不變之風也!此人定是大才,雖未見名與青史,但決不可錯過!”

  就這樣,二人雖各懷心思,但言談舉止間卻也十分得體,不一會兒,酒飯見足,扶蘇笑笑道:“本君觀店外林中樹木蔥郁,必有林泉小溪蜿蜒其間,不如居士和本君一去轉轉,以度午時酷暑如何?”

  方奇會意,笑曰:“正是,北去不過一裡,即有一口‘神水泉’,清轍孱孱,甘甜無比,本居士蝸居就在此處,正可引君上一遊!”

  扶蘇喜道:“太好了,就依居士!無心,付帳走人!”“喏!”當即眾人結了酒菜錢,在掌櫃和小二等的恭送下縱馬北行,前往方奇居處!

  路上,山林間涼風席席,蟬聲陣陣,樹蔭下百花盛開、青草蔥蔥,倒也頗有一番景致!

  一裡路轉眼轉至,不一會兒轉過一處樹林,即見眼前一亮。

  前方不遠處一段十數米高的斷崖上一汪清轍的瀑布正飛撲而下,重重在跌落在崖下的一處水譚之中,濺起漫天飛射的珍珠水霧;水譚的盡頭則是一處清轍見底的小溪,正孱孱地奔流著,一尾尾魚兒則在其中歡快地游來遊去;水譚和溪邊青草遮地、百花怒放、蜜蜂嗡嗡飛舞其間,充滿了生氣;溪上有一座雅致的木橋橫貫河面,而溪的對岸二三十米處緊靠譚邊則是一處雅致的草廬坐臥於樹森蔥蔥之中!

  這眼前的一切真是那麼的清新、自然、和諧,不讓讓扶蘇眾人都看得有些呆了眼。

  扶蘇笑道:“居士真是雅士,竟尋得這般一個清雅居處隱居,果然是獨居慧眼啊!”

  方奇大笑道:“見笑,見笑,君上請入內品茶細談!”扶蘇點了點頭道:“好,方拓,你率中軍在溪邊安營!對了,你們都給本君記住了,不許破壞居士一草一木,否則軍法嚴辦!”“喏!”眾軍應諾!

  扶蘇等隨方奇入了草廬,在客室坐定,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室內裝潢相當簡陋,幾乎沒有任何值錢的金錢器皿、古董玉玩,只是室內的四角栽種著四盆青郁的綠竹,正中牆壁上則掛著一幅水墨山水畫,畫旁有兩行古篆: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

  扶蘇不禁暗贊,笑道:“居士真是清雅之人,連居處也是這般脫塵出眾,毫無俗氣!只是不知道居士原本淡泊之人,為何會前來相助本君?”

  方奇目光中精光閃動,看了看扶蘇左右的無心和火鳳等人,欲言又止,扶蘇會意,笑道:“居士但言無妨,他們都是本君心腹!”

  方奇點了點頭,面色霎時鄭重下來,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神采,沉聲地道:“方某師從終南山一隱士,十年前藝成下山時,雖想做一番事業,但縱觀天下,竟無可以托身之主!於是,便在此處隱居,以待明主,不想一等就是十年,而方某也已年過三旬矣!”

  這時,有小童送上清茗,扶蘇輕飲一杯,立覺清香沁人心脾,渾身上下的毛孔都仿佛全通暢了一般舒服,不禁笑道:“好茶,好茶!但本君适才對居士所言甚為不解,居士何以認定本君便是明主?要知道我父王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冠絕古今,先生十年前既已藝成,為何不為朝庭效力?”

  方奇笑了笑道:“請恕在下不敬!大王之才雖然如君上所說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冠絕古今,但平日殺戮太重,為天下所詬病,所以非方某眼中之明主也!而且方某認為:秦國以霸道治理一諸侯國尚可措措有餘,而且可國勢鼎盛,甚至最終橫掃六國者也非秦國莫屬,但若要以霸道治天下,則必然應了古語‘剛則易折,暴則易變’的道理:有秦王在,天下定,秦王若去,恐天下新定不久便會重新陷於戰亂。所以本居士也一直在尋找一位能夠在天下大亂前或大亂中能夠重定天下的明主,只可惜一等就是十年。

  三年前,君上破趙時,方某就開始關注君上,但直到君上平定魏國之時,雖然君上之名已經威鎮天下,但方某仍未下定投奔之決心。因為,君上在這一系列的交鋒中,雖然展現出了傑出的統兵才能和過人的智謀才略,而且決斷有度,收放自如,但是欲做日後穩定天下的明主,還缺少至少重要的一點:愛民!只有心系萬民,才能在亂世中,最終獲得萬民支持,再定天下。

  但也許是天意,君上在洛陽遭遇洪災,處事之果斷,愛民之深切,不禁讓方某最終下定了決心。所以聞聽君上大軍回返的消息後,便一直在此相侯!誰知這一等就是半月!”

  扶蘇聞言目光中精光閃動,心中大喜:“這方奇雖然不見名于經史,但是其大局觀竟然如此明朗犀利,不輸于祖師爺爺,真是世之奇才也。萬萬不可放過!”於是,扶蘇當即起身,對方奇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居士大才,震古鑠今,本君能得居士之助實是三生有幸也!适才居士說有良言要急進與我,請明言!”

  方奇見扶蘇施禮,竟然大大咧咧地坐在席位上受了這一禮,然後方才起身回施一禮道:“适才方某受君上之禮,是全君上重賢之義!方某回君上一禮,是表示認主之意!請君上安坐,容屬下進言!”這方奇真是奇人奇士,竟然在扶蘇面前毫無所懼,坦然自若!

  扶蘇聞言當即回座,恭聽方奇所言。

  方奇品了口香茗,忽地道:“君上難道不知此時已處於危局之中乎?”

  扶蘇吃了一驚道:“先生所言何意?”

  方奇正色道:“三川郡守李由是李斯之子,此次洛水潰堤,其雖然罪不容赦,但君上立斬韓悅、應騰二人無所謂,但殺了李由就與李斯一黨結下冤仇了,必然會招致其黨警惕和報復!如果君上當時誅殺韓悅和應騰以暫平民意,而將李由囚於獄中、日後帶回咸陽交由主上發落的話,就不會有如此嚴重後果了!”

  扶蘇聞言皺了皺眉頭,隨即笑道:“先生所言有理!只是當時本君一時怒起,就將三人一起斬殺了。而且本君調查過,李由這貪官在三川名聲甚惡,此次洪水又與其有直接責任,若不殺他,難平民心啊。所以本君想:與其讓本君失了民心還不如除掉李由,他死總比本君倒楣好!”

  方奇聞言不禁啞然失笑,但面色很快恢復了沉著,正色道:“君上為得民心而殺李由,也不能算錯,但是李斯等人必會對君上有所行動,君上回到咸陽後要千萬小心啊!”

  扶蘇冷笑一聲道:“多謝先生提醒!但本君身居高位,手握精兵,又有嫖銳衛士近身護衛,我就不相信李斯、趙高一黨能奈我何!而且,此次洛水洪災,雖是李由之罪,但李斯恐怕也難脫干係,既然他們會來對付我,那本君就借此先下手,向父王參他李斯一本!”

  方奇笑著搖了搖頭道:“洪災之事已過了兩月,李斯等人必然早有耳聞,如何會等到君上主動發難!?現在,,恐怕早已經將罪證毀滅得乾乾淨淨了。君上既便在主上面前參他一本,查無實據之下也只會讓主上斥責李斯一頓而已!倒不如君上在主上面前不彈劾李斯,反而幫他開脫一下,這樣李斯等人說不定反而會對是否對君上報復之事有些疑慮,至少短期內可以稍稍緩和一下雙方關係,使得我們可以早作提防!”

  扶蘇聞言大悟,贊道:“先生所言甚妙,就依先生!”

  當下,扶蘇又與方奇交換了一下對朝野之事的看法,二人相談甚歡,言語相契,一直談到掌燈時分方止。晚膳過後,二人興致仍濃,秉燭夜談,幾至雞鳴五鼓方休。

  次日,方奇收拾了一下家中物品,即隨扶蘇返回咸陽!

  五日後,扶蘇回到咸陽,受到咸陽民眾數十萬人夾道歡迎,那萬人空巷的場面可見扶蘇在秦國民間威望之隆!便是秦王贏政也派遣了王綰、馮劫、尉僚等重臣親自城門處迎接!

  至於扶蘇當夜回到淩煙閣時受到齊虹、王瑕、笑春風三女如何‘熱烈歡迎’就暫且不表了!

  ******

  次日早晨,秦國例行朝會,扶蘇也是換上了朝服準備向秦王老爹講述一下大半年來的出征經過並交還統兵虎符,這是秦國將領們的例行公事,馬虎不得!

  清脆、悠遠、華貴的典樂聲中,扶蘇昂然上殿,殿下執事太監揚聲大呼道:“武安君扶蘇到!”

  朝中原本已經有了不少朝臣,此時見扶蘇來到,紛紛擁上前來打招呼,畢竟現在扶蘇在秦國功勞赫赫,熾手可熱,就算不想巴結逢迎也不能讓武安君大人懷有惡感不是!

  扶蘇和眾臣寒暄了幾句,偷眼看處,李斯、姚賈這一黨人卻多仍跪立在朝墊上對扶蘇似乎不理不睬,扶蘇冷笑一聲:“等著瞧,以後再收拾你們!”

  這時侯,忽然鼓樂聲響中,殿下秦王政在宦官、侍女們的簇擁下大步走上殿來。眾臣於是立時跪伏在地,大呼道:“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賀聲浪中,秦王政一看便看見扶蘇,不禁面色一喜,來到扶蘇身前,將扶蘇扶起,朗聲笑道:“王兒新定魏國,又賑了洛水洪災,十分辛苦啊,昨天休息好沒有?”

  扶蘇忙恭身道:“多謝父王關心,兒臣休息得很好!”

  秦王政似乎老懷深慰地拍了拍扶蘇的肩頭,然後方才大步走上王座,威嚴無比的將雙袖一甩,昂然坐下!

  秦王政如今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歷經霸戰和政爭的磨練,無論心智和外表都達到了成熟的最高峰。

  他仍然是長身玉立,長目,隆鼻,龍眉修長入鬢,但額上已微微出現皺紋,臉上的稚氣完全消失,陰鷙威嚴之氣更深。留上五綹短須後,臉形變得更方,下巴顯得更為突出,臉上的神情威嚴而肅殺。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新式樣、新縫製的黑色王袍,上繡彩色金龍,頭戴通天冠,雙手執著玉圭,完整的一副天下共主模樣。

  秦王政看了看跪伏在下的群臣,沉聲道:“眾卿平身!”

  這時,眾文武方敢從跪從中直起身來。

  秦王政看了看扶蘇,威嚴的面孔上不禁現出一抹笑意道:“王兒,你此去平魏,功勞甚巨,你給寡人和眾卿說說!”

  扶蘇恭身道:“是,父王!”便將平魏經過細說了一下。當然,和趙鐵那一段隱情是隱匿不報的,而笑春風之事扶蘇也只是蜻蜓點水一般一點而過,這一點秦王政和諸文武早有耳聞,區區一個女人而已,都不想讓扶蘇難堪,也就馬馬虎虎地過了!

  最後,扶蘇道:“平魏後,微臣提兵返京,路遇洛河大水,具體情況臣事後已有奏表於不久前送與父王!想必父王已經看過,兒臣就不必細說了!”

  眾人聞聽,頓時啞然:洛水洪災之事殺了李由,必然牽扯到李斯,而李斯是趙高一黨核心人物,看來今天之事要熱鬧啊!說不定武安君要乘勝追擊,掰倒李斯呢!於是,都靜坐觀望事態發展!

  果然,神態威嚴的秦王政看了看神色佯和的扶蘇,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李斯,揚聲道:“廷尉來了嗎?”

  馮劫應聲而出,躬身道:“回大王,臣在!”

  “寡人問你,李由、韓悅、應騰三人家眷可曾審問出何種結果?”秦王政威嚴的面孔上並沒有一絲的異色。

  馮劫忙回道:“回大王,自李將軍將三人家眷押返咸陽後,經臣等審訊,李由、韓悅、應騰三人家眷對三人貪髒枉法之事倒是供認不諱,其它並沒有審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扶蘇聞言暗道:“方奇所言不假,李斯等人的勢力一定滲入了廷尉部門,和李由、韓悅、應騰三人的家眷通過氣了,馮劫這老實人當然審不出什麼理所然來!”

  秦王政面色動了動,看了看李斯,淡淡地道:“李大人,李由三人貪樁枉法、草菅人命, 以致洛水決堤,百姓損失慘重,對此你可知曉?”

  李斯連忙起身,神色平靜地道:“回大王,犬子自外放三川郡任郡守以來已有數年,其間從未回過咸陽,平時書信也較少,而且多只是平常問侯之言,所以微臣並不知道犬子在三川犯下如此惡行!臣教子不嚴,臣有罪!”

  秦王政聞言淡淡地應了聲道:“噢?此言當真?”李斯連忙道:“臣決無虛言,若大王不信,臣可將劣子歷年與微臣所通書信盡皆獻上!”秦王政聞言閉目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扶蘇見狀出言道:“父王,李大人近年來小心辦事,從無差錯,既然廷尉沒有實據證明李大人也牽涉其中,就不必再為一些捕風捉影之事牽累朝中重臣了!”

  此言一出,不僅讓等著看熱鬧的朝臣們愕然,就連李斯和秦王政也有些愕然。

  秦王政何等聰明,知道以李斯之智謀既然肯將書信獻上,肯定是早已將罪證消毀得乾乾淨淨了,此時見扶蘇為李斯說項,便順坡下驢,點了點頭道:“是啊,王兒所言甚是!馮劫,將李由、韓悅、應騰三人家眷盡數發配巴蜀,永不得複返!此事便到此為止了!”

  “臣遵旨!”馮劫面露遺憾之色,想是在為又沒掰倒李斯而嘆惜!

  李斯也一臉異色的退了下去,顯然他也在疑惑為什麼扶蘇會為其說項!

  秦王政擺平了此事,又恢復了嚴整的神態,沉聲道:“此次王兒先定魏國,後平水災,功勞甚巨!我大秦向以法治國,有功不能不賞,但王兒已貴至極矣,如何封賞倒讓寡人為難了!”

  扶蘇連忙乖巧地回道:“父王,兒臣為國效力是為忠,為父效力是為孝,全是為人本份,怎敢厚顏求賞!”

  秦王政聞言大笑,想是見扶蘇如此說老懷甚慰,笑道:“雖王兒如此說,但也不能不賞。這樣吧,寡人便將三川郡整個做為封地賜與王兒,眾卿看如何?”

  眾人連忙道:“大王英明,臣等無異議!”

  扶蘇也大喜下拜道:“謝父王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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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五章 爭鋒

  下朝了,扶蘇在眾臣的一片恭賀聲中,喜孜孜地回到淩煙閣,此時早有嘴巧腿快的報事宦官們將喜訊報知了淩煙閣中眾人。

  一時間,扶蘇剛跨進宮門,便見齊虹、王瑕、笑春風、方奇、福等人領著大批的侍衛、宮宦侍立道旁,見得扶蘇來,一起歡聲下拜道:“恭喜君上,得封三川郡!”

  扶蘇大笑道:“都起來吧!福,有喜大家一同分享,來啊,給本君賞淩煙閣中所有人等每人五百錢!”“喏!”眾官侍們聞聽大喜,一起拜謝:“謝君上!”

  扶蘇倒也大方,一下就賞了部下們幾乎相當於一年的年俸,好在現在淩煙閣中也就千八百人,要是像孟嘗君那樣的食客三千,這一賞就能讓扶蘇破產!

  齊虹三人也迎了上來,喜孜孜地將扶蘇圍離起來,吱吱喳喳地賀喜個不停。扶蘇笑笑道:“你們暫且退下,我與方先生與話要談,談完後便去陪你們!”

  齊虹等點了點頭,這才戀戀不捨的去了。

  扶蘇和方奇二人入了內室,摒除左右,扶蘇笑道:“和先生所料絲毫不錯,今日朝會之上,李斯一黨果然已有萬全準備!本君見確已掰不到他,便依先生之意,主動為其開脫!本君現在一想到李斯等人那愕然的神情便覺得心情大悅,想必他們還在迷糊本君此舉到底是何意呢!”

  方奇笑道:“君上此舉做得很好,主上是聰明之人,也不想君上和趙、李等人激烈衝突,所以也是順坡下驢,只發配了李由等人的家眷至巴蜀,而並未對李斯採取行動!但君上卻不可大意,那趙高、李斯等人陰險毒辣,此事必不會干休,君上日後行事還須謹慎!”

  扶蘇點了點頭道:“本君明白,日後自會小心,而且以後還望先生多多提醒!這樣吧,先生剛到,就暫任本君府中主事如何,以後朝中有合適空缺,本君再向父王舉薦先生!”

  方奇點了點頭道:“君上如此安排甚好!”

  就在此時,忽然門外無心恭聲道:“君上,王綰、馮劫二位大人輕車簡從,在宮外求見,不知君上見是不見?”

  扶蘇聞言愣了愣,看了看方奇,問道:“先生以為這兩人來此何意?”

  方奇目光閃了閃,笑道:“一個是當今的丞相,一個是今時的廷尉,所來必有要事,而且多不是壞事,君上不可不見!”

  扶蘇點了點頭,揚聲道:“無心,快快有請兩位大人!”“喏!”

  不一會兒,年邁的王綰和忠厚的馮劫在無心引領下大步而來,在正殿前相侯的扶蘇連忙笑著迎上前去,歡迎道:“王丞相,馮廷尉,今日大駕光臨敝府,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老王綰拈著額下的長須,笑道:“君上客氣,我等來得冒昧,要請君上恕罪才是!”馮劫則壓低了聲音道:“君上,臣等有密事與君上商議,何處方便?”扶蘇目光中精光一閃,會意地大聲道:“兩位大人稀客也,請入內室同進早膳!”當即將二人領入內室,密令無心等嚴守室外,不許任何人等靠近,而方奇則隱于屏風之後偷聽!

  有宮女獻上精緻糕點和細粥,便退了下去。室內無人之時,扶蘇笑道:“這是本君府上魏國才女笑大家親手為本君烹製的早點,今日二位大人正好撞個正著,就一同嘗嘗如何?”

  王綰、馮劫二人聞言一愣,心道:“這武安君竟如此盛意相待,果真是賢主也!”二人感動之餘,不禁捧起玉碗來細細一嘗,立時稱讚道:“入口滑潤,清涼,雖入腹中,卻是口齒留香,笑才女竟然如此善於烹飪之道!”

  扶蘇面有得色道:“二位大人過獎了!請二位大人先用完早點,然後再談正事!”“好!好!”二人連忙應允,如同風捲殘雲般將案上早點掃得乾乾淨淨,臉上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秦國飲食粗鄙,雖是宮廷酒宴,其菜肴精緻程度也遠不如關東六國,所以一些飲食講究的秦國朝臣多聘用六國之人為府中庖廚。而笑春風廚藝甚佳,只一些簡單的早點就做得讓王綰和馮劫連聲叫好了。

  三人食畢,有宮女將殘席撤下,室內立時又恢復了寧靜。

  王綰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君上此次平魏,賑災,威震天下,朝野莫不交口稱讚,不知君上是否有意籍此良機,再進一步?”

  “絲!”扶蘇聞言不禁猛吸了一口氣,心道:“如此我已貴為武安君,富貴極矣,要想再進一步便只有太子一位了,難道王綰等人有擁立之意!?”

  心中雖然狂喜,但扶蘇卻不動聲色地道:“王丞相所言本君不太明白,請明言!”

  王綰和馮劫互相看了看,見扶蘇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禁笑了。馮劫道:“君上何必提防,我等都是擁戴君上之人,此次君上新立大功,主上大悅,眾臣敬服,正是進位為太子的大好時機,難道君上沒有此意?”

  扶蘇心中大喜:“想,怎麼不想,我都想了多少年了,只是不知能否如願罷了!”臉上卻是一副謙虛謹慎的表情道:“蒙兩位大人錯愛,只是本君恐怕資歷不夠,有負二位大人美意!”

  老王綰見扶蘇裝蒜,失聲笑道:“君上何必過謙,大王諸子當中,惟有君上年長,也只有君上為秦國立下赫赫戰功,立君上為太子實是再合適不過,可謂上應天命,下合民心。所以我二人受朝臣委託,特來與君上知會一聲!”

  扶蘇心下大喜,卻仍有些猶豫道:“只不知朝中有多少官員贊成此事,若人數太少,反而不美!”

  馮劫笑道:“君上但管放心,臣等已聯絡在京二千石以上官員,文官中幾乎有一半以上都擁立君上,只有少量官員態度不明、有觀望之意,像尉僚、馮去疾等人,但想必也不會反對。惟有李斯、趙高、姚賈一党向與我等本土群臣一向不合,此次擁立君上恐怕會因李由之死,有些阻撓。武將中,君上戰功赫赫,將領莫不歸心,更是呼聲甚高。可以說,君上此次可得大部分文官支持,更可得幾乎所有武將全力相附,立為太子之事實是水到渠成,十拿九穩之事!”

  扶蘇聞言大喜道:“沒想到朝中文武如此抬愛本君,實是令本君愧不敢當。只是不知父王之意如何?”

  王綰笑道:“大王一向十分器重君上,視君上為股肱,此次君上新立大功,立君上為太子也是順水推舟之事,如何不允?”

  扶蘇目光中精光閃動,忽地離席,大喜而拜道:“多謝二位大人如此厚愛,若本君真能如願以嘗,日後定然不會薄待!”

  王綰、馮劫二人連忙起身,忙道:“君上禮重,這是臣等本份,如何敢居功!”

  二人話雖說得好聽,但是若不圖從中撈得些好處,獲得擁立之功,二人和那麼多的朝臣又如何會盡心此事!?馮劫的支持其中原因扶蘇心中明白,但王綰等本土派朝臣支持他還不是希望借此取得對李斯一黨的勢力優勢!但這些事情大家只是面上客氣,內心裡卻是心照不宣罷了!

  於是,三人又秘密談了些細節,王綰、馮劫二人時近中午,方才秘密離去。

  王、馮二人剛一離去,在屏風後聽得仔細的方奇便大笑著轉將出來,一拜到地道:“恭喜君上,朝臣既然如此擁戴君上,若能籍此良機一舉而定太子之位,君上在秦國的地位必將無人可以撼動,秦國末來有望矣!”

  扶蘇笑笑道:“但願如此,只是希望其中不會有什麼意外才好!”

  ******

  三日後,朝會之上,王綰、馮劫等早已串聯已畢,扶蘇也已得到知會,是非成敗就在今日一舉了!

  於是,當秦王剛剛坐上王座,老王綰便出班道:“啟稟大王,微臣有事要奏!”

  秦王政揮了揮手,威言無比地道:“王老愛卿有事奏來!”

  王綰清了清嗓子,應聲道:“臣以為大王王長子武安君扶蘇,德才兼備,戰功顯赫,又深得萬民擁戴,宜立為太子,如此上應天命,下合民意,實是美事一樁,請大王允准!”

  此言一出,殿下朝臣立時一陣噪動,雖然眾朝臣大多對此早已經有所耳聞,或者心中有素,但事到臨頭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立太子之事關係到國本和自身利益,可馬虎不得!

  秦王政聞言也不禁愣了愣,修長有力的右手不禁重重地握在了一起,又有力的張了出去,顯示著內心也正在進行激烈的思考。不一會兒,秦王政神色平靜地問眾臣道:“諸位愛卿,丞相此議,你等認為如何?”

  馮劫忙起身道:“王丞相所言甚是,武安君睿智聰敏,實為太子不二人選,臣附議!”

  扶蘇心中得意,不禁偷眼看了看秦王老爹身後的趙高,還是一臉猥瑣、陰冷的模樣,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又看了看李斯、姚賈二人,二人端坐在席墊之上,神色平靜,似乎不為所動的模樣,扶蘇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難道這些奸黨打算對此事作壁上觀?不會這麼順利吧!?”

  秦王政聞聽馮劫附議,點了點頭道:“看來廷尉也贊同此議啊,那麼其它公卿呢?”

  話音一落,此時,出乎扶蘇所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計畫中大多數文臣應該支持扶蘇的,誰知應聲而起者實是寥寥,而且多是平日裡忠正耿直之輩,但大多數文臣卻只是低著頭、面色平靜地不言不語。

  扶蘇心中一振,暗道:“糟了,有變故,不是說好了大多數文臣支持我的嗎,怎麼臨陣變卦了!?”不禁抬起頭來迅速和王綰、馮劫二人對了對眼色,二人也是神色異常,一臉茫然,顯然他們也被蒙在了鼓裡!

  扶蘇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李斯、趙高、姚賈等人,心中頓時明白了:“該死,一定是這些渾蛋事先探知了消息,先下手為強了,糟糕!”扶蘇隱在大袖中的雙手不由得猛地握了起來,心中的怒火直騰騰地沖到了腦門。

  看到文官們應聲寥寥的狀況,秦王政不禁愣了一愣,看了看扶蘇,目光中有些奇怪之意。顯然是對扶蘇在文官中支持者寥寥這種怪異情況心生疑惑!

  就在這時,剛才沒怎麼發言的武將們出聲了,李信長身而起道:“大王,君上戰功赫赫,威鎮六國,大合我秦國以武立國之需,所以未將贊同立武安君為太子!”李信一說話,蒙恬、楊端和、羌隗等武將們呼啦啦站起道:“臣等附議!”

  這武將齊心協心共推扶蘇的場面頓時在朝內引起震動,雖然大多數文臣們知道扶蘇在軍中威望甚高,但是竟然高得讓幾乎所有武將誠心擁戴,還是出乎了文臣們的意外之外。便是威嚴臉色平靜的秦王見狀,也不禁有了一絲異色!

  就在此時,李斯長聲而起道:“大王,武安君雖然屢立戰功,但是畢竟年紀尚輕,恐怕尚不足以擔當太子之職,請大王三思!”

  秦王政聞言,目光中精光閃動,在御座上微微斜了斜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笑道:“李愛卿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還有要說話的沒有?”

  看來,秦王政是要聽聽大多數人的意見,以便權衡!

  博士鄒成這時長身而起,振振有辭地道:“大王如今春秋鼎盛,正當壯年,現在立太子還為時尚早!何況古禮雲:立嫡不立長!如今皇后有嫡嗣子,同樣聰慧過人,要立也是以立嫡嗣子為佳!”

  李信聞言不樂道:“鄒博士何出此言,胡亥公子雖然聰穎,但年紀尚小,而且又無戰功,怎能立為太子!”

  姚賈聞言冷笑道:“李將軍此言差矣,你焉知胡亥公子長大成人後會遜色于武安君!”

  這時治栗內史也長聲而起道:“大王,如今國家正逢統一六國之關鍵時期,諸事未定,此時立太子過於倉促,還是待六國歸一後再議為佳!”

  一時間,朝野中擁立和反對的聲音立時開始吵起架來,尤其是武將們的大嗓門幾乎將屋頂掀翻,倒是身為當事人的扶蘇卻靜靜地端坐一席墊之上,不發一言。

  秦王政擺了擺手,趙高尖厲高亢的聲音響起:“肅——靜!”

  朝庭中很快安定下來,靜待秦王政決斷。

  秦王政鷹目掃視了一下殿下群臣,又看了看扶蘇,微微一笑道:“王兒,如今朝臣在為你爭執,你自己又是如何想的?”

  扶蘇忙起身道:“父王,兒臣才疏學淺,雖然立了些微功勞,但還是擔心不能勝任太子一職,請父王決斷!”扶蘇把皮球又踢回了秦王那裡!

  秦王政閉目想了想,長聲道:“立太子之事,有關國本,事關重大,容寡人再仔細考慮一下,今日朝會就此結束,散朝!”說完,秦王政長身而起,轉入後宮。

  眾朝臣們一見秦王走了,再爭也爭不出什麼理所然來,只得各自怒視對手一番,紛紛下殿!扶蘇也一臉陰冷的下殿去了,行過李斯身側時,扶蘇微微一笑道:“李大人果然好手段啊,佈置得真是滴水不漏!”

  李斯則臉色平靜,不卑不亢地道:“君上所言李斯實在不解,李斯今日所言並非針對君上,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扶蘇冷笑一聲道:“好個就事論事,本君受教了!”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

  剛回到宮中,方奇便一臉興奮之意的迎上前來,問道:“君上,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扶蘇面色陰冷,重重地一掌擊在身前條案之上,頓時將條桌擊得碎成兩斷,發出巨大的脆響。方奇一見頓生不妙之感,急道:“難道事有意外?”

  扶蘇沉著臉點了點頭,將今日朝會情形說與了方奇。

  方奇聽完皺眉道:“如今大多數文官要麼態度曖昧,要麼反對立君上為太子,而武將們則基本擁立君上為太子,這樣文武相爭,大王的確很難決斷。原本不是佈置得好好的嗎,怎麼一夜之間就變了個模樣呢?”

  扶蘇冷聲道:“十有八九是李斯、趙高一党從中搗鬼,哼,既然他們打算和我硬來了,那我們就鬥鬥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就在此時,無心來報導:“啟稟君上,王綰、馮劫二位大人在宮外求見!”扶蘇皺了皺眉頭道:“請他們進來!”

  須臾,王綰和馮劫二人一臉鐵青的入了內室,扶蘇站起身來,面色不善地道:“王丞相,馮廷尉,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和佈置得大有出入呢?”

  馮劫苦笑了一聲道:“君上恕罪,都是我等失算了!朝會之時,我等也是驚呆了,一時亂了方寸。下殿后,我和王丞相截住了幾位事先聯絡好的官員,責問他們為何臨陣反水,要麼坐山觀虎鬥,要麼反而投到李斯、趙高一邊。君上您猜怎麼著,原來是李斯派人用‘秦風’掌握的眾官員的一些把柄威脅眾人不得相助君上,眾人懼其威脅才不得不勉強相從!”

  扶蘇聞言眼中厲芒一閃,手中玉制酒爵“碰”的一聲碎成了粉屑,咬牙切齒地道:“李斯、趙高、姚賈,王八蛋!”

  方奇皺了皺眉頭道:“君上倒也不必過於生氣,現在事已如此,只能等大王決斷了!希望能夠天隨人意!”

  眾人聞言默然,但是顯然人人都信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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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咸陽風雲 第六章 暗流

  室外天氣悶人,熱浪逼人,薪年宮南書房內卻是涼爽宜人!

  南書旁是夾層建築,牆都是雙層的,中間中空,冬日通入暖氣,夏日置入冰塊,使得室內一直保持著一種比較合適的溫度。這種房屋技術首創于趙國,後引入于秦,秦滅後一時失傳!

  南書旁的正中放著一個獸鼎,鼎內放置著大堆的冰塊,正涼氣飄飄地繼續給室內降溫。由於,此時已經入夜,室內十餘台大型燈盞散發出的明亮燭火映在冰塊上發出了五顏六色的晶瑩色彩,使得室內平添了一抹豔麗的異彩。

  秦王政正在書案後埋頭批閱著奏簡,額頭一時有些不展!

  今年來,先是中原新定地區春洪方止,現在夏日一到,秦國本部又開始連降暴雨以致河水瀑漲,不少地方的莊稼都被淹死,秦王政苦惱之餘,只得暫停攻楚準備,從巴蜀緊急調來餘糧救賑各地水災。

  就在此時,朝中又鬧出立儲風波,文武爭執不下,真讓秦王政頗為著難。

  忽地,秦王政丟下玉筆,長身而起,踱到窗前!窗外星光一片燦爛!

  “繁心事真多啊!”秦王政自言自語道:“自己要是能夠像天上的星辰這般無憂無慮那該多好!”

  就在此時,忽地秦王政身後響起一聲尖銳的聲音:“大王,時辰很晚了,該休息了!”趙高一臉懇切地對秦王道。

  “趙高,什麼時候了?”秦王政繼續打量著窗外的星空,隨口問道。

  “子時已過了,大王該休息了!”趙高懇切地道:“大王即使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天下萬民保重龍體!”

  “寡人何嘗不想早點休息啊,但是煩心事情太多,各郡水災之事尚未完結,立儲之事又將朝庭攪得一團糟,寡人就是上了床也睡不著啊!”秦王政苦笑著說。

  “大王辛苦了,只是朝庭內能為大王分憂的人實在太少,否則大王就可以輕鬆一些了!”趙高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忽地,秦王政問趙高道:“趙高,你說立儲之事寡人如何處理為好?”

  趙高聞言心中暗喜,他早就在等著這句話了,但是面上卻是卑躬屈膝,誠惶誠恐的模樣道:“大王,奴才不過是一個宦官,怎敢干預國政?臣萬死不敢言!”

  秦王政興頭上來了,不悅地道:“寡人要你說你就說,不說就罰你!”

  趙高裝作十分為難的模樣,頓了頓方才惶恐地道:“那奴才就斗膽了。奴才認為,在大王如此煩心之際,王綰、馮劫等人提出立儲之事本來就不太合適,真是太不會為大王分憂了!”

  秦王政點了點頭,心中大悅,示意趙高繼續說下去。趙高繼續道:“現在大王意在天下,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和統一六國的事情,這個時侯實在不宜為其它的事情過於分心!更何況……”趙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啊,趙高,更何況什麼?”秦王政微笑著催促趙高道。

  “更何況呂不韋和嫪毐之事不遠,大王還是親自抓權的好。尤其是大王目前春秋正盛,完全也不必急於立儲,或許日後可能有更合適的公子也不一定呢!”深悉秦王政心理的趙高陰險地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秦王政聞言頓時陷入沉思,趙高則躬身侍立在旁,大氣也不敢亂出一口。

  良久,秦王政長歎了一聲道:“是啊,扶蘇王兒的確很能做事,深得寡人之心,但寡人不想再有呂不韋等人的事情發生了,畢竟秦國清除呂不韋和嫪毐已經傷了國家不少的元氣。尤其是扶蘇王兒現在深得軍心,若稍有不慎,恐非我秦國之福!”

  趙高深言心中暗喜,卻恭敬地應聲道:“大王聖明!”

  秦王政繼續道:“其實說到立儲,寡人也想過。王兒扶蘇大有寡人之風,英武果敢,的確是太子的合適人選,但寡人也非常喜歡王后的嫡子胡亥,現在胡亥雖少,卻也是聰慧可人,甚有天份,到底立誰寡也是前思後想,難以決斷!不過,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寡人還是有了決斷:現在的確不宜立太子,還是等六國歸一之後,那時候胡亥也長大了,再根據二人的情況以及國情做一下綜合考慮!趙高,你認為寡人所想是否可行?”

  此時的秦王政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如果一統後天下仍然烽煙四起、動盪不安的話,扶蘇就是下任秦王的不二人選;但是如果日後天下大定,四海升平的話,下任秦王倒是可以讓胡亥來做,讓扶蘇輔佐!這樣的安排,足可在日後確保我大秦平安無虞!”

  看來,目前秦王政的頭腦還是相當清醒的!

  趙高聞言大喜,但面孔上卻是恭敬地道:“大王英明,奴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王政好似松了一口氣似地伸了伸懶腰,頓時輕鬆了許多。

  趙高見狀懇切地道:“大王,天已經晚了,還是早點歇著吧!”

  秦王政點了點頭,高興地道:“好吧,走,送寡人去王后那裡!”“奴才遵命!”

  *******

  夜深了,扶蘇正在宮中酣睡,身旁躺著的豔麗佳人正是嬌俏可人的王瑕。

  忽然間,扶蘇聽到隱約有呼喚之聲,急睜眼坐起,揚聲道:“什麼事?”

  便聽帳外福應聲道:“君上,外面有大王近侍喜在宮外緊急求見君上,好像有緊急密事相告!”“噢!福,你速帶其從側門入宮到密室相侯,記住,注意保密!”“是,君上!”福匆匆去了。

  就在此時,王瑕也睜開朦朧的睡眼醒了,將螓首輕輕地枕在扶蘇的膝上,慵懶地問道:“扶蘇哥哥,怎麼回事啊?半夜也有人來?”

  扶蘇撫摸著王瑕的秀髮,低聲道:“有急事,快起來幫我更衣!”王瑕愣了愣,善解人意的她連忙坐起身來,幫扶蘇迅速更衣。

  今日是無涯當值,見扶蘇出帳,便相隨保護。當扶蘇來到密室大門時,福已經恭侯在此,見扶蘇到,福連忙迎了上來:“君上,人已在室內!”

  扶蘇點了點頭道:“無涯、福,你們二人守侯在此,不許任何人入內!”“是,君上!”

  當扶蘇推門而入時,便見喜外罩一襲黑袍,將頭臉蒙得嚴嚴實實地正坐臥不安的在室內相侯。見得扶蘇進來,喜連忙道:“君上,大事不好,奴才有急事相告!”

  扶蘇吃了一驚,急道:“喜,有何不測?”

  喜拉下頭罩,急道:“今日臣在南書房門外值守,聽見了趙高和主上的一番對話,是這樣的!”當即便將今夜秦王政和趙高所議暫緩立太子之事詳細說出。

  扶蘇聞言面色大變,急道:“父王已經有所決斷了?”

  “是,大王已經決定暫不立太子,等滅六國後再權衡一下!”喜恭敬地道。

  扶蘇的雙眉霎那間立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趙高,你這個王八蛋!”“喀嚓”一聲,堅硬的桌案竟硬生生地被扶蘇捏碎了一角。

  喜嚇了一跳,急忙道:“君上息怒,奴才平日深受君上好處,見得事情不妙,便急來報知君上。看來趙高日後定會和君上做對,君上還須早有準備才好!”

  扶蘇緩了緩臉色,看著喜,沉聲道:“多謝你了,喜,日後你跟在父王身邊,如有異常,便速速稟報於我。我不會虧待你!”說著,扶蘇揚聲道:“來人!”

  無涯和福應聲而入:“君上!”扶蘇道:“福,你去替本君取一百金來!”“是,君上!”

  福匆匆而去,不久即回,用託盤盛了十塊金燦燦的黃金,在***的映襯下發出醉人的金芒。

  扶蘇對喜道:“喜,這些薄禮,就當是本君對你的謝意,請務必收下!”喜見狀咽了口唾沫,大喜道:“謝君上賞!”

  扶蘇點了點頭道:“你回去後,行事切須小心,否則萬一被趙高察覺,恐怕會遭殺身之禍!”喜聞言一懍,恭聲道:“奴才知道!”

  “福,你速送喜從側門走,記住,千萬保密!”“是!”福領著喜悄悄離去了。

  扶蘇轉臉對無涯道:“無涯,速去請方奇先生來!”“是,君上!”

  不一會兒,無涯領著睡眼惺忪的方奇進得密室,便退在門外相守。

  方奇知扶蘇半夜相召,必有急事,急問道:“君上,難道又有變故不成?”扶蘇陰沉著臉,將喜相告之事一一告訴方奇。

  方奇聞言面色一變,吃驚道:“臣在民間雖久聞趙高得寵,但未想到大王對趙高這閹人竟如此信任!現在大王既然聖意已定,恐怕我等回天無力了!”

  扶蘇鐵青著臉道:“這趙高日日陪伴父王,對父王心思的捉摸十分透徹,遠勝地任何人!這條毒蛇盤踞在父王身邊,始終對本君,對秦國是個巨大的禍胎!”

  方奇聞言目光中閃出一些異彩道:“君上可是打算剷除趙高?”扶蘇眼睛中閃過一縷厲芒道:“正有此意,不知先生可有妙計?”

  方奇低頭想了想,良久方道:“君上,請恕屬下無禮,趙高這閹人既然如今深得大王厚愛,又時時陪侍在旁,想要除他,誓比登天還難!而且萬一事泄,大王必然震怒,很可能會牽累到君上!為這一個閹人君上卻要以本身前途和秦國命運相搏,實是不智也!”

  扶蘇聞言頓悟,被怒火激得有些發暈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下來,沉聲道:“先生所言有理,趙高時時陪侍在父王身旁,做事又一向極為小心謹慎,的確難以將之除去!但是此次李斯、趙高一黨壞我大事,我若避而不戰,豈非讓他們以為本君好欺侮不成!?”

  方奇聞言笑了笑道:“君上,既然趙高不能輕動,李斯又掌握秦風,府中高手甚多,殺之更難,不如對準姚賈下手。姚賈此人負責為大王獻策,乃是大王最信任的策士。若殺了他,一則翦除了李斯、趙高最得力的一條臂膀,讓他們知道君上並不是可以輕侮的對像;二則只要佈置得當,不留下一絲蛛絲馬跡,憑君上掌控廷尉的實力,必然可以瞞過主上,而且姚賈此人畢竟在韓非一事中讓主上已存有芥蒂,他若一死主上想必也不會過於震怒!不知屬下之計,君上以為如何?”

  扶蘇聞言一振,森森地道:“先生好計謀,李斯、趙高壞我好事,那麼本君就宰了姚賈,來個殺雞儆猴!”

  “殺雞儆猴?殺雞儆猴!好,君上形容得甚好!我們就是要殺雞給猴看!”方奇也殺氣騰騰地道。

  “你明日早朝後便去見馮劫大人,告訴他速速秘密收集姚賈的罪證,本君有用!”“是,君上!”

  ******

  果然,次日朝會之上,未待群臣再議,秦王政便宣佈了暫緩立太子之事。一時間,王綰、馮劫、眾武將們聞言愕然,但此時已無回天之力,只能扼腕長歎。而李斯、趙高等人則不禁心中暗喜,大贊秦王英明。至於扶蘇,端坐在旁,一言未發,心中卻是殺機湧現,怒火騰騰!

  ******

  兩日後,早朝剛散,秦宮門外的宮道上各大臣們的車馬粼粼,喝聲不斷,人人都在趕著回家吃早飯。

  是時,天雖然剛亮不久,但由於是陰天,天空中烏雲滾滾,越積越厚,越積越低,猶若隨時可能掉下來一般給人以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天地間,也因此變得十分陰暗、潮濕,有若黃暈!

  李斯的車馬在十餘名近身侍衛的護送下沿著宮道北返,他的家就在秦宮外不遠處,這一帶是秦朝京官們聚居的場所。十戶有九戶是當官的,而且多是年俸千石以上的大官!

  李斯的車馬轉進一條長街,只要再經過長街未端的一個街角,李斯的府宅便赫然在望了。

  天色越發的陰了,霹雷也一個接一個的從厚重的雲層中怒吼而下,如同金蛇狂舞般的閃電也在天地間竄來竄去,映得天空一閃一閃的。忽然間,空中飄起了一陣細雨,淋淋瀝瀝的落在大地之上。

  雨要下大了!

  李斯在車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地喝道:“趕得快一點,早點回府!”“是,大人!”車夫應了一聲,揚起了鞭子“叭叭”的抽打著兩匹駕馬,瞬間又加快了速度。

  就在李斯的馬車接近長街未端時,忽然間從街旁的屋頂上飛身躍下一人,硬生生地擋在了馬車前頭。車夫陡然間吃了一驚,立馬猛一拉韁繩,駕馬長嘶一聲,猛然停住,只差數尺便險些撞上來人!

  車夫破口大駡道:“哪來的混蛋,你不要命了!”李斯車旁的侍衛們也呼啦啦一同下馬,拔出長劍,攔在車前,大叫道:“你是何人,膽攔李大人的車?找死不成!”

  便見來人一襲青衣,身材高大、彪壯,有若山熊,遠遠地便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但其又頭戴斗笠,笠簷低掩,陰障的天空下看不清其面目,但眾侍衛本能地便覺得此人是危險人物,不由得都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青衣人忽地說話了:“李大人是否在車中?請出來說話!”聲音鏗鏘有力,充滿金石之音。

  車內的李斯本來正因為馬車猛地一停而險些撲街出去而大感憤怒,這時忽然感到了危險的氣息,又如何肯出去,只是在車中揚聲道:“你是何人,為何攔住李某的去路?你難道不知秦法森嚴,私攔大臣車駕是要受杖責三十的!”

  青衣人淡淡地道:“我管他什麼秦法,我只想跟你做件買賣!這件買賣對李大人有百利而無一害,不知李大人是否有興趣?”李斯在車中一時沉默未語,現場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侍衛們有心上前想將這個膽大狂妄之人趕走,但青衣人身上散發出的極度危險氣息又讓眾人心生畏懼!

  青衣人見李斯不應,又道:“李大人請放心,我沒有加害之意,否則以大人手下這些廢料,我要打發他們不廢吹灰之力,不信大人請看!”

  青衣人忽地輕嘯一聲,“倉啷”一聲腰下劃過一抹驚虹,眾侍衛們只覺眼睛一亮,手中長劍如遭重擊,“噹啷啷”瞬間便有數人長劍脫手,腹間又遭重擊,頓時掙扎不起。

  剩下眾侍衛們又驚又怒,怒吼一聲一擁而上,便要群毆青衣人。便見青衣人長劍急舞,半空中尤若青龍騰空,咆哮如雷,光華急閃處,“叮叮噹當”一聲脆響,眾侍衛們手中長劍紛紛脫手,胸腹間連遭重擊,不過三五個呼息之間,十數名侍衛盡數被青衣人擊倒在地,痛苦地翻滾呻吟!

  李斯在車內通過車簾的縫隙看得真切,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額上冷汗也刷刷直冒,心道:“我這屬下劍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啊,那這青衣人的劍法豈非有通天地、驚鬼神之能!不過,這青衣人是留了情了,否則恐怕我這些部下早被殺光了!”李斯想了想,這青衣人應該沒有惡意,便道:“壯士好劍法,如壯士不棄,請到李其府中一敘!”

  青衣人點了點頭道:“好,大人先行!”李斯籲了一口氣,在車內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出聲道:“回府!”車夫驚魂稍定,連忙顫抖著喝了聲:“駕!”駕馬聞令又拉著馬馬緩緩而行。青衣人躍身上了一匹侍衛乘馬,緊隨其後。

  其餘侍衛們則大聲咒駡著,痛苦地從地上掙扎而起,互相攙扶著也隨後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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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七章 刺客

  “忽……”密室之中的燈盞一座座的亮了起來,將不大的密室照得亮如白晝。李斯和青衣人布入密室坐定,有僕人獻上酒菜後便自退了下去!

  李斯親斟水酒一杯,笑道:“壯士劍法高明,為李斯平生之罕見,今日一見實是三生有幸,倉促之間不及準備,請壯士海涵!”

  青衣人淡淡地道:“謝李大人好意!”自斟一杯,和李斯一飲而盡。

  李斯試探地問了聲:“不知壯士适才所說和李某做件買賣是何意思?”

  青衣人答非所問地道:“李大人知道我是誰嗎?”

  李斯心中暗罵:“我怎麼知道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惡鬼!”面上卻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壯士恕罪,李斯實在猜不出來!”

  青衣人淡淡地道:“我叫屠狗者,李大人聽說過嗎?”李斯聞言愣了一愣,好像以前什麼時候聽說過個名字,忽地想了起來道:“你是燕國刺客荊軻的好友?”

  扶蘇間燕之事早已傳得天下聞名,荊軻也因為圖謀刺秦而名傳諸國,便連荊軻平日的好友高漸離、屠狗者也因此聲名大振。

  青衣人忽地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現出一張虯鬃豹眼的堅毅面孔,沉聲道:“正是,我和高漸離是荊軻最好的朋友!”

  李斯陡地覺得後背一涼,驚道:“難道壯士想繼荊軻之後繼續謀刺秦王?”李斯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要是這屠狗者真想謀刺秦王來找自己的話,那自己該怎麼辦?幫他,那不是自己找死嗎,不必滅族才怪!不幫他,好像也是找死,現在他就能讓自己血流五步!一時間,李斯大腦急速轉動,想著脫身之計!

  屠狗者聞言卻淡淡一笑地搖了搖頭道:“刺殺秦王?不,秦王雖然暴虐,但他一死,天下必然更亂!我今日潛來咸陽,是來取扶蘇首級,為荊軻報仇的!”

  原來屠狗者在薊城被扶蘇騙走後,在齊國臨淄遍尋‘中隱老人’不著,後來聽說荊軻因謀刺秦王事泄而被秦王處以車裂之刑。一時間,屠狗者頓時大悟,知道是扶蘇騙了自己,而存心打算讓荊軻前往秦國送死!於是,視荊軻為平生摯友的屠狗者頓時大怒,便起程赴秦為荊軻復仇!

  但是,憑他個人的力量要想刺殺扶蘇勢比登天,而這些天咸陽正沸沸揚揚傳說著李斯等人與武安君扶蘇的恩恩怨怨。於是,屠狗者這才雨中截下李斯車駕!

  傾刻間,李斯的心情由驚恐不安變得勃然大喜,但心緒一時轉不過來,臉色還有些呆呆的模樣。又過了一會兒,李斯才醒過神來,恢復了平靜,淡淡地道:“武安君為大王長子,秦國重臣,你在李某面前談論謀刺之事,難道不怕李某告密嗎?”

  屠狗者冷笑一聲道:“告密?你會嗎?現在是個秦國人就都知道:扶蘇殺了你長子李由,而你和趙高聯手阻止了扶蘇成為太子的企圖!你們雙方根本是勢同水火,李大人一定是恨不得我立即殺了扶蘇,怎會前去告密!”

  李斯聞言大笑道:“壯士真是快人快語,壯士想如何做,直說無妨!”

  李斯可是剛見識過屠狗者的絕妙劍術,這樣卓絕的劍術大師要當刺客謀刺一人,必然極難失手。若借助屠狗者之手除去扶蘇,不僅能報殺子之仇,而且也可少了一大勁敵,李斯如何不願全力相助!

  屠狗者皺眉道:“我雖然劍術高絕,輕身功夫也不錯,但扶蘇深居於內宮之中,護衛甲士何止千萬,我根本無法下手!便是其去軍營中時,身旁護衛之士也不下百人之多,而且護衛的無心等人劍術也極為出色,重重保護之下要想得手也非常困難。只有李斯大人協助我潛入深宮,我這才有得手的機會!”

  李斯聞言吃了一驚,連忙搖頭道:“壯士說笑了,若我協助你進得秦宮,壯士行刺完了,拍拍屁股,遠走高飛。但追查起來,是我帶壯士入,豈非讓李斯與扶蘇同死,此計萬萬不可!”

  屠狗者聞言笑了笑,眼神中露出一絲輕蔑的神情,李斯見得真切,雖然心中怒氣頓生,但小命操在人家手中,卻也不敢撕破臉皮。

  便聽屠狗者笑了笑道:“李大人說笑了,我並不需要李大人帶我入宮。只是希望李大人幫在下假造個身份,證明我是秦國之人,然後再給在下一批金銀,可以買通護衛內宮的郎中令,使得在下可以以新進郎官的身份潛入內宮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在下來做,李大人可以樂觀其成!”

  李斯聞言,略一思索便知道這是好辦法:“假造個人身份,這對神通廣大的‘秦風’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而且現任的郎中令蒙嘉雖是蒙氏族人,但卻貪金好色,容易搞定,看來這屠狗者非但武藝過人,而且這謀劃之力也令人心折啊。要不是其一心復仇,倒可以留下做個好幫手!”

  李斯想定,撫掌大笑道:“壯士果然謀略過人,就依壯士吧!這樣吧,我立即便會讓‘秦風’為壯士假造一個身份,證明壯士是為秦國烈士遺孤,這樣就有了成了內庭侍衛郎官的資格。然後再給壯士一批金銀,由壯士親自買通蒙嘉。由於李斯身份敏感,不便出面,為壯士所能提供的幫助也就只能這麼多了!”

  屠狗者聞言面露臉色道:“足夠了,不知李大人何時可以準備妥當?”李斯想了想道:“三日吧!三天后壯士再登門來取,但壯士切勿謹記,行事勿必機密,否則事若洩露,不但壯士遭禍,恐怕李某亦要受累!”

  屠狗者看了看李斯,淡淡地道:“知道了,李大人!無論行刺之事成與不成,我都不會連累李大人!就此告辭了!”

  屠狗者站起身來,李斯連忙將其送到門外。就在李斯打算讓從人送屠狗者從後門而出時,便見屠狗者縱身一躍,騰身上層,竟自飛簷越戶去了。這高來高去的本領,不禁讓李斯目瞪口呆!

  ******

  秦國南城大街上勾欄遍佈,青樓處處,是秦國貴族們平日裡消遣娛樂的大好去處。

  雖然秦國法令森嚴,律法酷烈,但是世間只要有男人們存在的地方,就會有青樓楚館,這是難以改變的事實!何況這是繁華甲於天下的咸陽城呢!

  此時,漸近傍晚,原本白日裡有些冷冷清清的南城大街開始漸漸恢復了活力。無數華貴的車馬開始陸續駛入大街,停留在一處處青樓門口,走下來一名名鮮衣怒馬、趾高氣揚的秦國貴族!街面上也到處充滿著勾魂攝魂般的鶯聲燕語,聲音有的嬌柔、有的媚豔、有的儂軟,顯然多是來自于關東六國的佳麗。

  一時間,南城大街陷入了欲望的海洋,遠望繁華似錦,近觀人潮湧湧。

  天色漸漸晚了,華燈初上時節,忽然間街頭有一人縱馬緩入,衣衫華貴、身材高大,虯鬃豹眼,不是屠狗者又是何人!

  屠狗者在馬上四下打量著,不時趕走一些圍上來拉客的鶯鶯燕燕。不久,卻在一處富麗唐堂的建築前停住了下馬步:楚香閣!

  楚香閣,是秦國咸陽最為著名的青樓妓館之一,館中佳麗也多是楚國吳越舊地的美女。人人容貌俏麗,面白肌嫩,而且個個多才多藝,善於撫琴弄簫,簡直可以說是秦國男人們人人夢寢以求的娛樂聖地!只是美女雖好,代價可也高昂,正常入了楚香閣,沒有數百錢就別想出來,而這已經相當於一名秦國普通官員一年的俸祿!所以,此處也是貴人請入,窮人莫進的銷金窟!

  蒙嘉乃蒙氏大族子弟,家族世受各代秦王重用,富貴無比,所以蒙嘉雖沒有什麼大功,卻也擔任了秦宮郎中令一職。但此人十分好色,這楚香閣便是其時常光顧之處。所以,屠狗者依靠李斯給的情報,輕易地便找來了此處!

  屠狗者剛一下馬,見得真切的一名龜奴便立時殷勤備至的迎了上來:“大爺裡面請,裡面請!”屠狗者隨手賞了龜奴一小塊金子,喝道:“給大爺好好照料馬匹,明白沒有?”龜奴的眼睛幾乎立時笑成了一條縫:“明白!明白!”

  屠狗者邁步入內,便見一三旬出頭,容顏已衰,卻仍然塗脂抹粉的像個妖精似的老鴇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唉喲,大爺好久沒來了,真讓奴家想得慌,這次是想見哪位相好的姑娘啊!”不管來客是生是熟,老鴇們的開場白總是千篇一律,令人血液沸騰的!

  屠狗者淡淡地道:“郎中令蒙大人在何處?”老鴇聞言愣了一愣,以為是來尋人的,不由得有些失望道:“這位大爺找蒙大人何事?”屠狗者也不多話,從腰間取出一錠金子,淡淡地道:“去幫我通報蒙大人一聲,我有要事相告!對了,這份禮單你也一併拿去!”

  老鴇見錢眼開,立馬換了個面孔,笑嘻嘻地道:“奴家明白,馬上就辦,大爺請在此稍侯!”說著,老鴇屁顛屁顛的去了。只要有錢拿,老鴇才不管你是幹什麼的呢!

  不一會兒,老鴇喜孜孜地跑下樓來,嬌笑著道:“大爺,蒙大人要見您!您快跟奴家來!”屠狗者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跟著老鴇步上樓去。

  轉到樓上西首第二間,老鴇低聲道:“大爺,蒙大人就在裡面,您進去吧,我就不奉陪了!”屠狗者點了點頭,推門而入。

  內室頗為寬大,牆壁四周都掛滿了華貴的絲綢和錦緞,將室內裝飾得富貴堂皇;居中則是六名身披薄紗、幾乎透明的歌伎在四名樂師的楚樂聲中翩翩起舞,那柔軟的腰肢、豐滿有致的身材在舞動中盡展無遺,足可以讓絕大多數男人都有目暈神迷、熱血沸騰之感;席前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正摟著兩名豔麗可人的妓女在嘻笑飲酒,眼神中充滿了色欲和貪婪!

  屠狗者皺了皺眉頭,他是最看不起這種好色貪婪的無能之輩了,但是為了成事,還是不能不忍下怒火,奮聲道:“在下參見蒙大人!”

  蒙嘉見有人來,收起了色眯眯的神情,板起了面孔,大聲道:“你們都下去吧,本大人有要事商談!”“是!”一陣嬌嗔後,妓女們瞬間走得乾乾淨淨。

  蒙嘉打量了眼前這個雄壯威武的大漢,傲慢地道:“你是何人,尋本大人何事?”

  屠狗者恭敬地道:“蒙大人,小人林海,巴郡人氏,自先父為國戰死後,小人一直報國無門。前日,聽聞蒙大人有伯樂之能,善識人才,特請大人舉薦小人入宮擔任郎官。這是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耿直的屠狗者強忍住心中的不適,面色恭敬地從身後取出一個錦盒遞于蒙嘉。

  蒙嘉面色表情地接過錦盒,打開一看,立時眼睛一亮,便見錦盒中靜靜地躺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還有一雙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美玉。這份禮可太重了,價值萬金啊!

  蒙嘉的呼息頓時有些急促起來,這麼重的禮他這一生也沒有收到過幾回,不由得強行抑止了心中的激動,換上了一副笑臉,興奮地道:“好,既然你有這份心意,本大人就為你辦了此事,只不過不知你想要何種官職?”

  屠狗者配合的笑了笑道:“在下任憑大人安排,只要大人多加關照,日後定然還會有薄禮逢年過節依時奉上!”

  蒙嘉想了想道:“這樣吧,你沒有戰功,升得過快不太好辦,你先任一名伍長,慢慢地時機成熟了,我遷你任少尉,你看如何?”

  屠狗者心中暗想:我哪等得了那麼許久!嘴上卻道:“全憑大人安排!”

  蒙嘉此時心中大爽,關切地笑道:“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郎官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職務,但是此職可以隨時接近大王,萬一有朝一日你被大王看重,便是你飛黃騰達的機會來了。你以後若要有富貴之時,千萬不要忘了本大人!”

  屠狗者懇切地道:“小人不是忘本之人,怎敢相負!”心中卻為蒙嘉可惜:此次行動不論成功與否,蒙嘉必受遷累,想求痛快一死恐怕都很難!不禁為其感到一絲悲衣!

  “林兄弟,這楚香閣中的美女十分有韻味,林兄弟不如留下來與本大人一同享受一番如何?”有禮好辦事,蒙嘉客氣地道。

  “不了,小人怎敢打攪大人的雅興,這是小人巴郡太守府頒發的身份簡冊,請大人加以安排!小人住在城南的吉祥客棧,大人有消息請通知一下小人,小人這就告辭了!”屠狗者又獻上了李斯偽造的身份證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三日後,事成,屠狗者以一名郎官伍長的身份進入秦宮!

  ******

  這一日,正是盛夏,室內雖有冰塊降溫,但扶蘇還是感覺到有些酷熱難耐。好容易熬到傍晚,扶蘇對齊虹、王瑕和笑春風道:“屋內炎熱,不如去御花園中走走如何?”三女自是叫好,一路笑著和扶蘇轉向御花園而去。

  無心等盡數隨侍,這也是方奇建議以防萬一之計!

  秦宮御花園之大,可比淩煙閣內的後花園大了許多,占地足足有數百畝,其中種植了大量從全國各地運來的各種奇花異草,建造了眾多的假山飛瀑,甚至還圈養了不少珍禽異獸。這一切,當然都是供皇室成員賞玩之用。

  此時,園內涼風習習,花香陣陣,扶蘇等徘徊園中不禁感到有些心曠神怡之感。

  齊虹陪在扶蘇身旁,看著扶蘇心情十分好,也高興地道:“君上已有多日沒有這麼好的心情了,難得今日如此開心,不如為我們姐妹們彈奏一曲好不?我們姐妹可好久沒有聽君上奏上一曲了!”

  扶蘇笑道:“也好,來人,取我的琴來在怡然亭相侯!”乖巧的福趕緊命內侍回宮去取,扶蘇則和齊虹諸女在林中暢遊,遍賞園中美景。

  眾人轉了一圈,便來到園中的池塘旁,怡然水亭便在正中。扶蘇抬頭一看,已有內侍取來古琴,正在亭中相侯,便和諸女從水橋入亭。無心等人則在水橋之上佈防,嚴加戒備!

  扶蘇至亭中坐下,撫了撫琴弦,笑道:“最近本君戎馬倥傯,忙碌異常,回京後又遇到了一些不快的事情,好長時間都沒有動琴了,不知琴藝是否有些下降!”

  齊虹聞言笑道:“降些也無妨,正有笑才女在此,君上正可請教!”扶蘇大笑道:“正是,正是!”笑春風聞言有些羞澀道:“姐姐又來取笑我了!”

  扶蘇見三女相處一直十分融洽,心中也自滿意,至少自己不用像大多數貴族男人一樣飽受爭風吃醋之苦了!

  心情愉悅之下,試了試琴音,感覺倒也不錯。於是,向諸女點了點頭,亭內立時安靜下來。

  扶蘇長吸了一口氣,靜了靜心神,先輕輕敲了一段過門,手法仍是十分嫺熟。扶蘇精神振奮,立時陷入神遊物外之境,大腦高度集中,立時陷入了樂符的海洋。

  一時間,怡然水亭中傳來一串串悠美婉轉、悅耳動聽的樂符,那動人的旋律、那歡快的節奏,使得水亭邊的眾人都被迷住了,不少人閉著眼睛靜靜地享受著音樂之美。霎那間,時間好像停頓下來,便連園中原本一向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的蟬兒和鳥雀們此時也閉緊了嘴巴,仿佛被美妙的琴音所震懾!

  忽地,彈興正濃的扶蘇高度集中的意識突然感到了一絲極為薄弱的殺氣。心中不由輕輕一震,但雙手未停,仍然順暢地撫動著琴弦。這時,意識中感覺到的那股殺氣更加的清晰了,仿佛如同毒蛇般窺視在左右。

  扶蘇心中暗懍:“要不是奏樂時意識高度集中,恐怕自己根本不會察覺隱藏在身邊的這股殺氣,難道有刺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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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八章 反擊一

    也許是心有所思、手有所動,扶蘇指尖的力量陡然加重,速度也突然加快,原本婉轉悅耳的樂曲聲突然變得鏗鏘有力,充滿金鼓之聲,猶若千軍萬馬在戰場上拼殺轉戰,令人心情澎湃不已。就在眾人精神一振的時候,那股隱隱的殺氣突然消失,扶蘇心中一愣,崩緊的神經舒緩下來,高亢激昂的曲調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須臾,一曲終了,眾人並沒有意識到扶蘇适才的表現有什麼異常,只以為樂曲本身如此,但齊虹卻隱隱感到了扶蘇隱含在其中的殺氣。

    天色是時已晚,扶蘇一曲彈畢,淡淡地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著吧!”“是,君上!”

    於是,眾人簇擁著扶蘇返回淩煙閣。路上,齊虹低聲道:“君上,适才齊虹感到君上的曲音中突現殺氣,難道君上有什麼心事?”

    扶蘇目光中精光閃動,面色不變,卻低聲回道:“剛才我感覺到附近有殺氣,可能有殺手潛伏在附近。但是當我琴音突變急促的時候,這股殺氣卻消失了。可能是殺手看我身邊高手眾多,下手極難,悄悄離去了!”

    齊虹聞言吃了一驚,低聲道:“君上肯定?”扶蘇低聲道:“應該錯不了,直覺如此!”

    齊虹不禁握緊了扶蘇的胳膊,擔心地道:“既然如此,君上還須早作防範,說不定便是李斯等人派來的刺客?”

    扶蘇聞言有點猶豫道:“李斯等人應該不會這麼大膽,畢竟刺殺於我,不論成功與否都是驚天動地的大案,難道他們不怕牽累!?但不論如何,防備卻是必需的,回到宮中再加細談!”齊虹乖巧地點了點頭。

    回到宮中,扶蘇秘密地召見了方奇,告知了此事,方奇聞言吃了一驚道:“君上肯定适才有刺客窺探在旁?”扶蘇點了點頭道:“雖是直覺,但也頗有幾分把握!”

    方奇面色變了變,低聲道:“要是君上感覺是真的話,這刺客就來得十分蹊蹺了,畢竟此時君上若遇刺,李斯嫌疑最大,他應該不會那麼糊塗啊。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扶蘇想了想道:“有沒有隱情,暫且不去管他!但本君想刺客适才沒有找到機會,而且也未必會知道本君已經有所察覺,今夜很有可能再來下手。先生看如何做準備?”

    方奇聞言目光中精光閃動,冷聲道:“既然知道有不速之客,那麼就要讓他來得去不得!君上放心,只管假裝一切正常,靜心安歇便是!今夜周圍的警衛由屬下自行安排,可保萬無一失,來賊必死!”

    扶蘇點了點頭道:“好,就交由先生了!”“君上安心!”

    ******

    夜,靜悄悄地,漸漸地深了,龐大的秦宮中,***也一盞盞的熄滅了,一時間,這座巨大的建築群猶若一群隱身於黑暗之中的兇猛巨獸一般散發出危險而神秘的氣息!

    涼風呼呼地吹過大地,刮得樹枝嘩嘩直響,本書轉載1  6K文學網www.1  6k.cN映在窗櫺之上頗有點群魔亂舞的假像。

    今夜情況特殊,扶蘇雖然躺在床上但是卻保持著假寐的狀態,而且身邊也不是由王瑕和笑春風陪同,而是由劍術精絕、刺殺經驗豐富的齊虹在旁保護,周邊的宮牆和密室裡無數護衛和甲士也正嚴陣以待地等侯著不速之客!

    漸漸地,夜色越發得深了,宮裡的更夫已經打了三更,一直無聊地等待都快讓扶蘇等得有些發瘋了,甚至已經有點懷疑自己白天是不是有些神經過敏了,畢竟直覺這玩意太玄了,誰知道到底靈不靈!

    就在扶蘇有些漸生困意的時候,忽然間,扶蘇感覺到了一股殺氣的臨近,殺氣很輕很輕,但是卻非常的清晰。扶蘇練有王者之劍和墨子劍法兩種絕世武功,本身的感覺大大敏銳于常人,所以立刻感到了不對。就在此時,齊虹也忽地抓緊了扶蘇的左臂,顯然她也感覺到了不對。兩人默契地握了握手,準備給來襲的刺客以雷霆一擊!

    “吱吱吱吱……”一陣非常非常輕微的推門聲響起,若非扶蘇和齊虹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恐怕睡夢中真的聽不見這推門聲。然後,便是一種薄底快靴摩擦地面的聲音隱隱傳來,這聲音非常的細小和輕微,幾乎輕得可以忽略不計,扶蘇不禁心中一懍:“來人好俊的輕身功夫!”

    臥榻旁的錦緞惟幕輕輕地打了開來,現出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黑影手持一柄長形的兵器像是長劍,但明顯塗上了黑墨,以致於沒有一點反光。

    黑影漸漸逼近臥榻,殺氣也突然變得強烈起來,就在起時,扶蘇猛地一捏齊虹的左手,兩人同聲大喝一聲:“拿命來!”一齊暴起,隱藏在身下的長劍挽起兩團森寒的劍芒急速奪刺不速之客。扶蘇攻其上身,齊虹取其下盤,配合默契。

    刺客像是猛然吃了一驚,但卻絲毫不亂,手中長劍急速兩招漂亮的擋刺,“叮、叮”兩聲脆響便將扶蘇、齊虹二人的攻勢化解,反而使得二人手臂一陣酸麻!

    就在此時,忽啦啦,宮殿四周火把一齊響起,到處到是如雷的奔跑聲和‘抓刺客’的示警聲!刺客吃了一驚,心中大驚,當即長劍在身前舞起一團劍芒,就要奪路而退!

    扶蘇見狀,哪裡肯放,大喝一聲:“蠢賊休走!佈陣!”前一句話是對刺客說的,後一句話是對埋伏在密室夾室內的無心等人說的。

    扶蘇長劍急如狂風,墨子劍法三大殺招之一‘長虹貫日’使出,刷刷刷一連六劍連環使出,奪目的劍芒霎那間形成了一道燦爛的長虹貫成一線直撲刺客而去!

    刺客急退的身形霎那間被劍勢追上,避無可避之下,刺客長劍急速綻放出一團絢麗的光芒,猶若一條黑龍般咆哮而上,重重地和長虹猛撞在一起。

    “叮”的一聲巨響中,扶蘇陡然感到豪曹劍上一股巨力傳至,胸中如受雷擊,“登登登”連退三步方才站穩腳跟!刺客身形也猛然一頓,腳步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齊虹這時也奮力搶上,窄長細劍毒如蠍尾急刺刺客小腹。刺客剛站穩身形,卻也絲毫未懼,在齊虹長劍剛剛就在及腹之時,手中長劍忽地劃過一道圓孤,重重地擊在齊虹的長劍之上。

    齊虹頓感手中長劍如遭雷擊,準頭一偏,就從刺客身邊劃了過去。

    在扶蘇和齊虹二人突起發難之下,這刺客竟然還能應付有餘,這劍術也真是驚世駭俗了!

    刺客見齊虹已然露出破綻,正欲趁勢掩殺時,忽然間身旁屏風突地爆裂,平地裡奪飛而出幾道銀色的寒芒,道道犀利奪命,猛撲而來,隱隱然組成了一前一後兩道劍陣擋住了刺客的前後去路!正是無心等人瞬息間急速發動,準備將刺客硬生生截下!

    刺客不敢戀戰,心知今夜必難得手,當即長劍如同電閃雷鳴般一陣錚鳴,刷刷刷一邊數劍蕩開近身身後劍網,縱身就向窗櫺撞去!

    的確,以扶蘇的劍術之高,天下本已罕見,再有眾多高手從旁護衛,天下要有人能正面殺了扶蘇,那簡直就是神了!

    只可惜刺客雖然近神,但還不是神,於是只好急退!

    就在刺客猛然間將要撞斷窗櫺的時候,重整旗鼓的扶蘇第二殺招‘雷鎮天下’使出,豪曹劍霎那間熾熱如火,發出隱隱的雷鳴之聲,劇烈顫抖著以雷霆萬鈞之勢急追而上,只將無心等人甩在了身後!

    “喀嚓!”“叮!”刺客在撞破窗櫺的同時黑劍突然一陣龍吟,在劇烈真氣的催動下在空氣中猶若蕩起一陣波紋般和豪曹劍猛然撞擊在一起。

    “嗖!”扶蘇只覺得對方劍身上傳來一股巨力,被毫不客氣的擊退回去,和迎上來的齊虹撞做一團。但是刺客也立時感覺到豪曹劍傳過來一陣怪異的勁力,逼得自己內息不暢,半空中身形一個歪斜,以一種非常不雅觀的姿勢落地後連翻了幾個空滾方才站穩了身形!

    刺客剛剛站穩,忽然間頭頂一陣寒風襲至,一襲巨大的黑網從天而降,當頭罩來!刺客不甘就縛,大喝一聲,身形急速一個前竄,就想突出黑網所罩範圍。這時便聽四聲嬌喝傳來,四柄輕薄的長劍當頭掩至,劃起漫天劍芒,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隨著一陣“叮相當當”的金鐵交鳴,四鳳被震得倒翻而回,而刺客也震回原地,被鋪天蓋地襲至的黑網罩了個正著!

    “碰”的一聲,刺客站立不住,頓時撲倒在地!

    一見刺客已經束手就擒,已經突出宮殿的無心等九人一擁而上,九把劍一齊對準了刺客的胸膛,刺客見狀也立時停止了無謂的掙扎。

    這時,大批的郎官甲士兇猛撲來,立時便將刺客圍了個密不透風,以防其僥倖逃脫黑網!

    這時,扶蘇長劍歸鞘,和齊虹施施然入了圈內。扶蘇優雅地抱了抱拳,調侃刺客道:“這位仁兄深夜來訪,實在令本君深感榮幸!不知兄台是何人差來,為何想謀刺本君?”

    刺客聞言一聲不發,只是睜著一對寒光冷冷的豹眼冷冷地盯著扶蘇。扶蘇被他看得十分不爽,向無心撇了撇嘴,無心示意,上前一把扯下刺客蒙面黑巾,露出了一張虯鬃豹眼的剛毅面孔!

    扶蘇見狀猛地愣了一愣,以為自己看錯,驚駭地道:“屠狗兄,怎麼是你?你我師出同門,為何反而行刺於我?”

    屠狗者怒聲道:“什麼同門!你先是騙我在前,將我誑去臨淄,後又不顧兄弟情誼,讓荊軻前來秦國送死!你這卑鄙小人,我和荊軻生死之交,今日本想為其報仇,卻天不佑我,你要殺要寡,悉聽尊便!”

    這一事也是扶蘇心中永動的痛,扶蘇聞言黯然道:“看來屠狗兄對我誤會太深了,我也沒有什麼好辯解的,只是各為其主罷了!”屠狗者如何心服,兀自大聲喝罵不停,倒也是豁出去了。

    方奇見扶蘇尷尬,連忙道:“來人啊,將這刺客去掉黑網,重枷鎖住,關在密室之中,待明日交由廷尉審訊!”“是,大人!”郎官們應了一聲,熟練的一劍柄敲暈了屠狗者,然後方才解了黑網,將屠狗者戴上了刑徒重鐐,送入了暫時關押犯人所用的秘室!

    方奇見扶蘇仍然有些癡癡呆呆的模樣,聰明的他從屠狗者剛才所言中也聽出了七八分明白,不由得低聲勸道:“君上,明日一早君上遇刺的消息必然傳遍朝野,大王也定然得知,屆時這屠狗者肯定難逃一死!君上到底打算如何處置他?”

    扶蘇苦惱地想了想,忽地想起了‘中隱老人’,便道:“先生,你安排人手對刺客嚴加看守!無心,你們陪我走一趟!”“是!”眾人一起應聲。

    於是,扶蘇當即趕往中隱老人隱居小院。此時,老人早已經入睡了,突被慶喚起的老人兀自有些醉眼惺忪。扶蘇睜眼細看,老人已經十分老了,老態盡顯:額頭上皺紋堆累,發須皆已花白,皮膚鬆弛,臉色蒼白,身軀佝僂,如果不是雙目依然炯炯有神,恐怕已經完全可以用風燭殘年這四個字來形容了。但是已屆百歲高齡的老人也的確已經接近了人生的最末端。

    扶蘇恭敬地一拜倒地道:“祖師爺爺,孫兒扶蘇給您請安了!”

    老人斜倚在柔軟的躺椅之上,慈祥地看著扶蘇,用瘦骨嶙峋的右手招了招扶蘇。扶蘇會意,輕挪幾步,跪在老人的身旁,握住老人的瘦得可怕的右手,有些難過的道:“一年多未見祖師爺爺,您瘦得多了!”

    老人卻不以為意,豁達地笑道:“一切都是天意,誰也逃脫不了命運的輪回,祖師爺爺老了,不定哪天就會歸天地下。百歲高齡,古今能有幾人,祖師爺爺已經知足了!”忽地,老人拍了拍額頭,有些自嘲地笑道:“看看我這老糊塗,你來了肯定有要事吧,我卻拉著你東扯西扯的!說吧,孩子,是不是又遇到什麼為難的事情了,看看祖師爺爺能不能最後再幫你一把!”

    扶蘇有些感動地道:“都是孫兒不孝,又給您老人家添亂了!事情是這樣的,屠狗者這個人,祖師爺爺還記得嗎?”

    老人皺了皺眉頭,忽地想了起來,笑道:“噢,記得,記得!他比你父王還要早幾年拜在我的門下呢!我諸多弟子當中,論用兵他不如李牧;論帝王之術,他也不如你父王和你祖先昭王;但是要論劍術,你們中間沒有人能夠比得過他的!不過,祖師爺爺也多年沒有見過他面啦!”老人說著,仿佛想起了過去的崢嶸歲月,不禁有些意氣風發,原本有些蒼白的面孔也不禁有了些血色!

    忽地,老人疑惑道:“怎麼,他來了咸陽,給你添麻煩了不成?”扶蘇聞言苦笑著道:“何止是麻煩,這位大爺深夜潛入宮中前來行刺於我!要不是我事前有所察覺,恐怕就要腦袋搬家了!”

    饒是老人久經風浪,沉浮已久,聞言也不禁吃了一驚道:“怎會如此?”扶蘇苦笑著將其中的恩恩怨怨告訴了老人。老人聽完,閉目沉思了一會道:“原來如此!慶,天已經快四更了吧?”慶此時也早已長大成人,在旁恭身道:“是,剛敲過四更!”

    老人撫了撫額下的長須道:“依老夫判斷,此中有蹊蹺啊!秦宮中戒備森嚴,機關密佈,護衛甲士何止千萬!我這徒兒又怎能這般輕易潛入?要知道秦國自商殃變法以來,從未有刺客能夠潛入宮中而不被察覺,我這徒兒自然也沒有這般通天徹地的本領!所以,他如何入宮,如何探清宮中宿衛情況,都是相當可疑的啊!”

    真是‘人老成精’,以老人的睿智,不須過多揣測,略一思索便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扶蘇眼中精光閃動,興奮地道:“祖師爺爺之意是:屠狗者此次行刺,必然有朝中重臣相助,否則不可能如此順利!徒兒現在已經大概明白到底是何人所策劃的啦,一定是李斯、趙高一黨!屠狗者一定是入宮無門,又聽說李斯等人與本君近日不和,便與其勾連,得其相助入宮了!”

    老人點了點頭,面有憂色地道:“應該沒錯啦!只是,屠狗者同樣為我門人,扶蘇,你打算如何處置於他?”

    扶蘇苦笑著摸了摸鼻子道:“孩兒與其有同門之誼,殺之不義,正為此犯難!若不放屠狗者,明日一早父王知道此事,必然會將其處以淩遲剮刑!若放了屠狗者,此次參與捕捉的人數眾多,定會洩露,父王知道了也必然責難孩兒!關中大索之下,屠狗者也難逃出生天!所以孩兒現在是束手無策啊!”

    老人聞言眼中精光閃動,忽地笑了:“只要你願意放人便一切好辦!此時天色不早了,趕快領老夫去見屠狗者,遲了就來不及了!”“是,祖師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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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咸陽風雲 第九章 反擊二

燭光閃閃的密室裡,屠狗者默然而坐,臉色平靜,身上數十斤重的木枷、重鐐猶若未加在其身上一樣一點也沒有疲累的感覺。室外數百郎官甲士將密室團團圍住,火鳳四女也在旁護衛,屠狗者此時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逃出生天。

  一襲軟轎抬著‘中隱老人’隨著扶蘇來到室外,遠遠地見這麼大的陣仗老人不由得搖了搖頭,低聲對扶蘇道:“扶蘇,人太多了,不宜隱密行事,叫他們都撤下去吧!有老夫在,足矣!”

  扶蘇點了點頭,對無心道:“叫火鳳她們和侍衛全部退下!”無心點了點頭,便去傳命。須臾,火鳳四女和郎官們忽拉拉全部退了下去,只剩下無心等五人留下。

  扶蘇開了密室之門,陪著老人昂然入內。此時,屠狗者聞聽門動之聲,竟然也動也未動,只是閉著眼睛瞑思,似乎連睜眼一看的興趣也欠乏!

  行路現在都有些不穩的老人一眼就認出了屠狗者,神色立時變得潮紅,雙手也有些顫抖起來,扶蘇趕緊扶著老人坐下。老人激動了良久,方才用顫抖地口音呼喚道:“小狗子,還記得我嗎?”

  屠狗者正在閉目瞑想,心如古井般無波,忽然聽到耳旁這一聲親切的呼喚,精神仿佛立時回到了童年時代。那時候的屠狗者不過十歲左右,十分頑皮可愛,跟老人學藝之余,最喜歡和老人身邊養的小狗玩耍,所以老人平時一直親切的呼喚他‘小狗子’!

  屠狗者迅速睜開雙眼,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身前的這位垂垂老者:那祥和的神態,那有神的雙眼,那獨特的風姿立時讓屠狗者驚呼一聲:“恩師!?”老人和藹的笑了笑,用瘦骨嶙峋的右手向屠狗者招了招:“來,讓師父看一看你,有三十年沒見你了吧!”

  屠狗者立時覺得雙目和鼻子猶若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相似,猛地一酸,眼淚鼻涕便一起流了下來,拖著幾十斤重的木枷刑鐐便稀裡嘩啦地急爬幾步來到老人身邊,重重地一頭磕在地上,大哭不已:“師父,自昔年邯鄲一別,狗兒尋找恩師多年只是不得蹤跡!今日終於昨見恩師尊須,狗兒高興,高興,真是太高興了!”

  看著屠狗者這樣一條視死如歸的威猛大漢在老人身邊像是小孩子似的撒嬌大哭,驚愕的扶蘇不禁猛地咽了口唾沫,雙目也有些濕潤,心中歎道:“有情有義的漢子啊!”

  老人愛憐的撫摸著屠狗者的頭髮,轉頭對扶蘇道:“扶蘇,幫祖師爺爺開了枷鎖!”“是!”扶蘇應了聲,取出了鑰匙。屠狗者這時才發現扶蘇就靜靜地站在老人的身旁!

  鐐銬打開了,屠狗者瞥了一眼扶蘇,沒有說話,只是又重重地跪在老人面前:“師父,狗兒原本想侍奉您老人家終老于林下,可是如今不行了!狗兒將死之人,時日無多,只能在九泉之下祝恩師能夠安享晚年了!”

  老人扶摸著屠狗者的頭髮,連聲歎道:“癡兒,癡兒,你不知道你很糊塗麼?”屠狗者聞言抬起頭來,抹了抹雙頰的眼淚,詫異地關道:“恩師此言何解?”

  老人微微地笑了笑道:“知道老夫為什麼在此處麼?”屠狗者聞言恨恨地看了看扶蘇,恭身道:“狗兒不知道,有人卻告訴狗兒您老人家在臨淄,騙得狗兒幾乎在臨淄找了您老人家一年有餘,差點把臨淄城都翻了一遍!”

  扶蘇聞言面色不禁有些尷尬,閉口不敢言語。

  老人卻大笑道:“你和扶蘇之間的事情老夫都知道了!老夫之所以在此,是因為老夫不僅是現在的秦王贏政的恩師,也是扶蘇的恩師!你明白了麼?”屠狗者愣了愣,看了看扶蘇,沒有言語。顯然他還以為扶蘇以前跟他說師出同門是騙他到臨淄之妄言,如今確認同門不禁有些愕然!

  老人和藹地笑了笑,欣然地道:“知道老夫為什麼收贏政為弟子麼?因為七國紛亂,戰亂不止,百姓生靈塗炭,水深火熱,要想讓百姓們過上和平安康的好日子,天下就必須一統!而七國之中,惟有一直勵精圖治的秦國有這個願望也有這個實力完成老夫這個弘願,而且贏政之天縱異稟也非常適合成為一位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去完成這天下統一的不朽霸業!所以老夫才收贏政為徒,並隨之來到秦國!”

  說著老人看了看屠狗者,意味深長地道:“老夫所才所說的這番話,你明白其中的意思麼?”屠狗者想了想,恭敬地道:“請恩師指點!”

  老人閉上沉思,緩緩地道:“荊軻者,一介遊俠而已,雖死無損於天下!但秦王贏政若死,天下必然重新陷於崩亂,百姓也會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所以,荊軻死得,秦王卻死不得,這個道理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扶蘇之所以騙你往齊國去,實是念在同門之誼,不想讓你前來秦國送死;至於荊軻,扶蘇與其雖然說是私交甚篤,卻各為其主之下,也只能含淚而殺之!可能你並不知道,荊軻死後一段時間,扶蘇幾乎一直鬱鬱而寡歡,時常在宮中徹夜彈奏高漸離易水送別之曲,直到出征魏國後情況才有所好轉!所以,你為了荊軻之死而來刺殺扶蘇實在是糊塗得很啊,舍大義而就小義,非真英雄所為也!”

  屠狗者聞言默然,這一席話任何人說了屠狗者都未必會聽,只有老人所言屠狗者才會聽得進去,也才會認真地進行思考!

  老人看了看有些哀傷的屠狗者,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癡兒,癡兒,我知道你一向最重情重義,想為摯友復仇!但是,可以說未來的天下,扶蘇和贏政一樣重要!贏政雖然雄才大略,但暴虐過甚,殺戮過重,他在天下無人敢反,他若一死,天下必然重陷烽火。屆時,何人來重定天下,至關重要。而扶蘇孩兒智勇雙全,又仁德謙厚,便是老夫最看好的人選!所以天下可死一千個荊軻,也不可死一個扶蘇!”

  屠狗者聞言大悟,看了看扶蘇,苦笑道:“恩師所言讓狗兒茅塞頓開,只可惜實在是太遲了!”

  老人睿智地笑了笑道:“不遲,不遲!現在如是天亮了,你雖是秦王同門,但在法令森嚴的秦國也是難逃一死;但現在天還沒有亮,秦王也未知曉此事,只要扶蘇放你走,你就可以安全脫身!”

  屠狗者聞言詫異地看了看扶蘇,顯然是不太相信扶蘇會放了他!扶蘇聞言立時下拜施了一禮道:“只要屠狗兄想走,隨時可以!”

  屠狗者聞言動容道:“你真肯放我走?”扶蘇堅定地點了點頭:“而且可以給你一支軍中令符,你執其可以詐做我前往三川封地的特使,脫身而出函谷關!”

  屠狗者聞言長歎一聲,再度潸然淚下:“荊軻,天意如此,我已經盡力了!”

  扶蘇聞言看了看老人,老人會意,淡淡地笑了笑道:“狗兒,此次入宮,是何人助你?”屠狗者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一切都瞞不過恩師!是李斯幫我偽造了身份,又提供重金幫我賄賂了郎中令蒙嘉,我才能入得宮來!”

  扶蘇和老人聞言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事情原來如此,這李斯好一個借刀殺人之機計!事成,扶蘇死,他李斯坐收其成,蒙嘉頂缸:事敗,屠狗者死,蒙嘉也得隨死,但李斯卻一切都只隱身於幕後操控,只要其拒不承認,僅僅一個身份證明很多秘密組織都可以製作根本訂不了他的罪!怪不得李斯敢冒如此嫌疑派刺客來刺殺呢!

  老人閉目想了想,謀算道:“蒙嘉此人,雖是蒙氏族人,但一向貪財好色,和李斯黨人走得較近,此次可借機將其除去,換上可信任之人,對我方有利!另外,扶蘇,此次若不反擊,必然會讓李斯、趙高等人氣焰更加囂張!老夫有一計,你看看如何!”

  老人撫須想了想,問道:“扶蘇,今日刺客的真實身份府中有幾人知曉?”扶蘇想了想道:“都是心腹侍衛,一般郎官都不知曉!”

  老人點了點頭,雙目中閃出一抹寒光道:“扶蘇,你适才不是跟老夫說想除去姚賈此人嗎?現在便是一個大好機會!趙高現在不可輕動,李斯現在必然也已經得到了行刺失敗的消息,定有準備,殺之不易,但除去姚賈正當時也!”扶蘇大喜道:“祖師爺爺,計將安出?”

  老人睿智(陰險)地笑了笑:“這條計要狗兒幫忙了!狗兒,你馬上出宮,我們便聲稱是你突然自卸鐐銬,奪劍而逃。然後,你立即潛往姚賈府,將姚賈刺殺,當然,現場要留下你郎中的腰牌!隨後,你便立即潛出秦國!這樣事情就會變得撲朔迷離了:一查之下,宮中一名真實身份不明的郎官先刺殺武安君不成,被捕後突然逃脫,卻竄到姚賈府中殺了姚賈!到底何人指使,究竟是何動機,這筆糊塗帳恐怕永遠也查不清了!”

  扶蘇聞言大喜道:“太好了!這樣即可殺了姚賈,又能讓李斯等不敢再過器張!”

  真不愧是薑還是老得辣,立馬便策動了一場漂亮的反擊!

  屠狗者聞言卻有些呆滯,黯然地道:“恩師有命,徒兒自當遵從!只是要是這樣,徒兒剛同恩師見面,卻又要從此遠離,心中實在難舍!”

  老人聞言用削瘦的雙手撫摸著屠狗者虯鬃滿布的臉頰,傷感地道:“癡兒,癡兒!天意如此,你就無用難過了!我在秦國生活得很好,親眼看著自己的理想一步步地實現,我很快樂!你生性放蕩,不喜拘束,不適合於這裡!去吧,去尋找你自己的樂土吧!”屠狗者聞言大悲失聲,跪在老人面前痛哭不已。

  扶蘇悄悄起身,來到室外,低聲向無心吩咐了一句,無心些詫異,但仍然去取來了一柄上好的佩劍、一支令符和一些黃金!

  扶蘇將這些東西交在屠狗者手中,躬身一拜道:“屠狗兄,事情就拜託了!”

  屠狗者默默地點了點頭,將幾樣東西佩好,在老人身前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戀戀不捨地道:“恩師保重,徒兒去了!”老人也有些傷感地拍了拍屠狗者的肩頭,閉目道:“去吧,小心些!”

  屠狗者點了點頭,咬了咬牙,起身便在扶蘇引領了出了密室。

  看著屠狗者縱身躍上房頂,三竄兩縱便消失在夜幕中,無心有些納悶地道:“君上為何放了他?”扶蘇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放自然有放的好處,明早就有好戲看了!”無心等人互相看了看,似有點不明白!

  扶蘇看了看五人,笑道:“不明白吧,明早就明白了!現在該叫‘刺客逃跑了,抓刺客’啦!”無心五人苦笑一聲,只得配合地放聲大喊:“來人啊,刺客逃跑了,抓刺客!”

  聞聽這一陣亂喊,淩煙閣中頓時又熱鬧傳來,郎官甲士們蜂擁而來,大索一翻,當然,最終是連根毛都沒有捕到!

  ******

  次日,薪年宮大殿之上,秦國文臣陸續入殿,由於多已經聽聞昨夜淩煙閣中發生行刺事件,所以眾人都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個不停。那眼神不住地向李斯身上直瞥,顯然都有懷疑之意!李斯卻面色平淡地端坐不動,像是一名老僧似的禪定了!

  就在此時,扶蘇大步入殿,眾武將們一向對扶蘇敬重有加,連忙迎了上來。

  蒙恬看了看扶蘇,急切地道:“臣等聽說昨夜君上府中發生行刺事件,君上沒事吧?”

  扶蘇笑了笑,斜瞥了一眼李斯,大聲地道:“還行,死不了!要不是本君平日行事一向謹慎,恐怕還真遂了某些賊人的心願了!”四下打量一下,見姚賈的位置空著,不由得心中大喜,心知屠狗者定然已經成功了!

  王綰和馮劫、尉僚、蒙武、馮去疾等秦國重臣們也圍了上來,聞聽此言不禁面面相覷,不敢多話,老好人王綰只是笑笑道:“君上沒事就好,實是我大秦之福啊!常言道:天道昭昭,小人自會有伏法的一天!”“是啊,是啊!”眾人們心中複雜地隨口應和著。

  忽然間,殿外一陣悠揚的鼓樂響起,然後便是一聲尖銳的嗓音:“大王駕到!”

  眾人一驚,連忙各歸其位,伏地而拜!

  面有怒色的秦王政大步邁入大殿,威嚴的登上御座,甩了甩滾龍黑袖,森寒地道:“寡人一早便聽說武安君昨夜遇刺,這萬重深宮,如林甲士,竟讓刺客來去自如,這郎中令是怎麼幹的?”說著,秦王政雙目一厲,鷹眉一揚,如同一隻怒龍般直視蒙嘉!

  蒙嘉此時跪在階下,聞言嚇得險些尿了褲子,惶惶然連忙跪爬幾步出列,連連磕頭道:“臣萬死,臣萬死,大王恕罪,大王恕罪!”說著,蒙嘉可憐巴巴的用眼睛向昔日的狐朋狗友們求援。

  但是李斯、趙高党人見秦王政處在暴怒之中,知道這時的秦王政脾性最不穩定,動輒殺人,眾人自保猶為不瑕,怎敢自找倒楣,於是紛紛低下頭去視而不見!而朝中的正直之士們更是心中暗喜,完全是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態!

  看著蒙嘉這副窩囊的模樣,秦王政皺了皺眉頭,厭惡地道:“如此無能之輩,寡人怎會用你來任郎中令!廷尉何在?”馮劫應聲昂揚出列道:“臣在!”

  “革去蒙嘉一切爵位,交由廷尉署審問其失責之罪!”殺氣騰騰的秦王政幾乎立時宣判了蒙嘉的死刑!

  可憐的蒙嘉聞言眼睛一黑,頓時嚇癱在地。廷尉這個酷刑衙門,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是,大王!”馮劫早就看蒙嘉此人不順眼了,不由得昂聲接令!

  “王兒,今早宮侍來報你遇刺之事,具體情況如何?你可曾受傷?”秦王政對扶蘇還是十分關愛的,處置了蒙嘉以後立即關心地詢問起來!

  扶蘇恭敬地道:“父王,兒臣幸虧平日裡做事謹慎,防備嚴密,所以刺客並未能傷著兒臣,反而被兒臣抓獲!只是這行刺武藝十分了得,竟然會縮骨之法,在兒臣率人先行訊問時,竟被其脫去鐐銬,突起發難。臣等一時措手不及,竟被其脫身而去!請父王下令大索關中,緝捕此人!”

  秦王政聞言吃了一驚:“這刺客竟如此厲害?”扶蘇點了點頭道:“正是,兒臣和齊虹以及最好的九名侍衛、數百郎官聯手圍捕方才將其抓獲,可見其了得之處!”

  秦王政面色不禁變了變,顯然對自身安全十分注意的秦王政見得天下竟有如此刺客也不禁十分擔心宮中的安全!扶蘇見狀心喜,恭身道:“父王,蒙嘉此人貪財無能之輩,不堪大任,而蒙武大人次子蒙毅為人穩重、沉著老練,朝野聞名,請任為郎中令,可保宮中安全!”

  秦王政對蒙毅、蒙恬等一般小將也是十分喜愛,聞言大悅,甩了甩袖子,威嚴地道:“王兒所言甚好,好,就這麼辦吧!趙高,替寡人擬昭,任命蒙毅為郎中令!”“是,奴才遵命!”

  就在此時,忽然間,忽有宦官喜從殿下高聲道:“廷尉左史周固大人有急事求見大王!”秦王政皺了皺眉頭道:“宣!”

  “周固進見!”

  一名身材高長、削瘦有力的官員急步而入,而是廷尉左史周固。便見周固面色嚴峻,一拜倒地道:“啟稟大王,臣适才接到急報,客卿姚賈大人淩晨在府中被刺客所殺!臣聞訊大驚,急率屬官趕至,果見姚賈大人已經身首異處。臣迅速勘驗現場,只發現姚賈大人手中握有郎中權杖一名,其餘別無所獲!請大王過目!”

  眾人這才注意到,今天客卿姚賈未至,剛才眾人忙忙亂亂的,竟然沒人注意到此事!熟悉內情的李斯面色頓時大變,額上密密生汗,聰明的他雖然不太清楚其中到底出了什麼意外,但仍然立時猜出了姚賈的死因,不禁心中暗暗驚懼!

  姚賈被秦王尊為客卿,這可是朝中僅次於丞相的要職!客卿一職雖不是什麼權職,卻也是非常尊榮的職位,專為秦國招攬關東各國賢士所設置,歷史上常有客卿升任丞相者。所以姚賈之死,不禁讓眾文武心中大驚,朝中立時像刮了一場風暴一樣議論紛紛起來!

  秦王政面孔上頓時罩上了一層陰雲,伸手接過趙高轉呈上來的郎中令,一看之下不禁勃然大怒,劈手就將權杖擲在階下,大怒道:“豈有此理,先有刺客行刺扶蘇王兒,後有宮中郎官行刺本朝客卿,這郎中令蒙嘉到底是怎麼幹事的!廷尉,嚴格追查蒙嘉罪行,查抄其府第,速來報我!”“是,大王!”馮劫趕緊應聲!

  眾官員頓時為蒙嘉搖了搖頭,心知一再觸怒秦王,這蒙嘉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扶蘇見狀,邊忙上前道:“父王,宮中守衛森嚴,尋常刺客絕對無法入內,臣懷疑行刺兒臣的刺客也是宮中之人,兩案可並作一案詳查!臣曾經扯下刺客面紗,發現此人高材高大,虯鬃豹眼,以此面貌可由廷尉細細查驗宮中之人,務必不使賊人露網!”

  秦王政聞言點了點頭道:“有理,廷尉,寡人命你徹查此事,可訊問宮中所有郎官和執事,務必給寡人查出個頭緒來!否則寡人拿你是問!”馮劫嚇了一跳,連忙道:“微臣一定盡心盡力,查清此案!”

  當即,廷尉衙門立即動轉起來,只一天時間就將此案查了個‘水落石出’:根據腰牌,馮劫一下子便查到行刺姚賈的刺客為新進郎中林海,再一查之下,這林海竟然也和行刺武安君扶蘇的刺客容貌相同!循著這條線索繼續細查下去,發現林海卻是被蒙嘉引入宮中,於是,震怒的秦王一邊下令大索關中,捉拿刺客‘林海’;一邊嚴刑審訊蒙嘉!

  當然,一段時間過後,刺客‘林海’查無蹤影,便連所謂身份證明也是查無所出,純屬偽造,於是,一切的一切的罪責都歸到了蒙嘉的頭上。雖然最終實在查不清楚蒙嘉為何派刺客先刺扶蘇、後殺姚賈,但鐵證哪山之下,如何容其抵賴!於是,三月後秦王政下令,夷蒙嘉一族,盡斬于市曹!

  可憐蒙嘉為李斯和扶蘇雙方做了個替死鬼,雙方雖然都清楚其中隱密,但誰也不敢揭破,只好各自保持沉默,至於姚賈,也就只能白死了!

  而經過這一陣的交鋒,雙方都心有所忌,一時都安分了許多,咸陽城總算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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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一章伐楚

西元前225年三月,天氣剛剛回暖,一支軍隊正離開咸陽向平陽方向開進。

  前面開道的三千精銳的虎賁軍,人人黑衣黑甲,便連旗幟也是黑色的,上面鏽著鬥大的古‘秦’字以及白龍彩鳳的王室圖騰;中間是數百執戟郎中,手持諸般王室儀帳,緊緊地護衛著一駕八匹白馬駕禦的華麗禦車;最後則又是三千虎賁軍,旗幟翻飛的鎮壓著後路!整支軍伍看起來威嚴無比,肅殺激昂!

  這正是秦王政的鑾駕,正趕往平陽王翦封地,扶蘇也奉命隨駕而行!

  當大軍開到平陽王翦住處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王翦聞訊換好朝服,打開中門,率闔家大小在門前跪接!

  身著黑色滾龍袍的秦王政一下馬車,就微笑著攙起王翦,笑道:“卿等不用拘禮,都起來吧!”王翦恭敬地道:“大王今日親自來臣蝸居,必要大事,請大王至密室相議!”秦王政點了點頭道:“甚好,請老將軍安排!”

  王翦當即領路,秦王政、扶蘇隨之入了密室,王翦宅院則隨之被虎賁軍和郎中接管,密密佈防起來!

  三人坐定,秦王政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翦,笑道:“王老將軍在平陽休養兩年,身體看來大有好轉啊!”王翦雖然此時發須皆已花白,但身形仍然挺拔偉岸,容顏依然剛毅英武,聞聽此言,笑了笑道:“多謝大王厚愛,臣這兩年關節濕痛的病症大有好轉,每夜睡覺時也能一覺睡到天亮了!平日裡再教教孫兒王離練練劍法,學學兵書,日子倒也過得自在!”

  秦王政聞言有些羡慕地道:“寡人真有點羡慕老將軍的這種生活啊,只可惜寡人終年忙碌,連一日休息時間都缺乏,哪有這般閒情雅志噢!”王翦聞言笑道:“大王和臣不同。秦國可以十年沒有王翦,但不可一日沒有大王!”

  王翦畢竟老奸巨滑,老屁拍得是恰到好處!秦王政聞言大笑,拍了拍手道:“不談這個,不談這個。今日寡人冒昧來訪,老將軍可知寡人何意?”

  王翦面色平靜地道:“大王可曾是想讓老夫掛帥滅楚?”秦王政撫掌大笑道:“王老將軍果真了得,寡人的心思老將軍一猜就中!”言罷,有些謙然地道:“如今天下,韓、趙、魏相繼而滅,燕國遠走遼東,齊國文弱,只有楚國勇悍,可以與我秦國一戰!但寡人遍觀秦國諸將,無人可以擔任滅楚大任,只能請老將軍出山,為秦國再建奇功!”

  王翦聞言笑了笑,有些推託之意道:“大王,非臣不願!只是老臣實在是老病不堪,雖然現在有所好轉,但也只能在家含飴弄孫而已,要再上戰場統領大軍恐怕力有不逮!要是誤了軍國大事,反而不美!今有武安君大人年少有為,秦軍歸心,大王何不以其為帥,攻打楚國?”

  扶蘇聞言一愣,立時明白了王翦的想法:王翦父子前後為秦國立下無數戰功,在軍中威望崇高,舊部無數,已有功高震主之像,此時王翦選擇退隱,一則是確實年老多病,二則也是儘量避禍,不想和秦王政發生衝突。現在要以其為帥伐楚,若再成功,王翦雖然會成就蓋世奇功,但是福兮禍所伏,如此功高震主之下,對其家屬日後的平安未必是件好事。所以王翦才有推託之意!

  扶蘇連忙道:“王老將軍此言差矣!本君雖然立過一些微功,但多不足道!楚國幅員遼闊,兵力眾多,項燕之能又不下於將軍,以本君之戰場經驗恐怕難以取勝,所以還請老將軍勉為其難,再次出山!”

  秦王政也是此意,不放心將如此重要的戰役交由扶蘇統帥,連忙附應道:“是啊,老將軍就不要再推託了,寡人如此辛苦親自跋涉而來,老將軍難道就不給寡人一點薄面?”

  王翦看實在推託不過去,只好歎了口氣道:“也罷!大王要是實在無人可用,一定要老臣效犬馬之勞,就如同老臣以前所說的要撥給老臣六十萬大軍,少一萬都不行!”

  秦王政聞言大喜道:“那是當然,老將軍說多少就是多少!”

  大事即已談定,王翦連忙命人為秦王政和扶蘇準備酒菜及宵夜!

  三人又談了伐楚計畫一段時間以後,王翦突然呈上一張清單,有些歉然地道:“老臣有些不情之請,請大王允准!”秦王政以為是攻楚計畫一類的東西,連忙接過玉帛,抬目細看,誰知一看之下不由得啞然失笑,隨手遞給了扶蘇。

  扶蘇奇怪地接過一看,也不禁呆了半晌,只見錦帛上是一張清單:列明瞭王翦求取的咸陽附近十數處美宅良田,處處價值萬金,可謂是要價不匪!一時間,扶蘇不禁面色古怪起來,心道:“這王翦還真是獅子大開口!那麼大的胃口,也不怕撐著!”

  秦王政苦笑道:“老將軍到現在還怕窮嗎?歷來我大秦將領得有戰功,寡人都賞賜甚豐呀!”

  王翦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道:“為大王將,除了王室公子外,再大功勞亦無法封侯裂土,只能享受食邑,所以老臣不能不為後代子孫著想,趁老臣還有些用的時候,多謀點利益!”

  “這些小事寡人回到咸陽外自會命人處理,還是請老將軍關心滅楚作戰的大事!”秦王政笑著說,忍了忍心下的不快!

  “這可不行,這對大王是件小事情,對老臣可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情!”王翦今日一反平日謹慎恭敬的表現,步步緊逼,非要秦王政厚賞!

  秦王政苦著臉,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好吧!寡人答應老將軍,一回咸陽就辦理此事,這總行了吧!”

  “太好了,老臣多謝大王厚賞!”王翦喜孜孜地下拜謝恩!

  看著秦王政有些無奈的面孔,扶蘇心中不禁感慨萬分:秦王老爹真不愧是千古一帝,能忍他人所不能忍!平日裡生殺與奪,一怒之下便可令天下血流千里,伏屍萬計,可如今有求於人的時候也竟能如此步步忍讓,了不起啊!不過這王翦也實在狡詐,其索財是假,實際上是想給秦王政一個貪財不貪權的印象,否則以秦王政多疑的性格,如何放心將六十萬大軍交與王翦,這可是目前秦國能夠調動的傾國之兵啊!

  一時間,扶蘇不禁暗自感歎政治的魅力和殘酷!

  ******

  滅楚大計一定,秦國整個朝廷立時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瘋狂地運轉起來,沒天黑夜地忙碌著;每日裡都有數以百計的使者從咸陽出發,分赴各郡縣,星夜催發兵卒和糧草至咸陽集中;秦國無數村鎮、城池也隨之進入總動員,一名名青壯年紛紛離家別子,接令入伍,一匹匹騾馬也隨之入征,參與後勤運輸;整個國家就像一口沸騰的大鍋一樣,山間小路、國家大道之上到處都是流向咸陽的軍伍和糧隊,塵土蔽日,旌旗遮天!

  秦國,已經進入了國家總動員的狀態!

  一個月,僅僅用了一個月,秦國便完成了六十萬大軍的徵集和調配,這是各國所沒有的超高效率,也是中國歷史上、甚至世界歷史上最有效率的軍事徵集行動之一!如果再考慮到秦國只有五百萬人口的國家規模,能夠在一個月內動員六十萬大軍這一卓越成就,簡直足可彪炳史冊,流芳百世,傲視古今!

  古人素重鬼神,秦人尤喜占卜,所以經神巫占卜,選定了一個所謂的良辰吉日後,秦國便立即開始在咸陽郊外搭建龐大的拜將台。古人素重禮儀,這可馬虎不得!

  國家之力排山倒海,尤其是秦國這種法令森嚴、配合緊密的國家,一座占地足有數十畝的龐大點將台在朝庭徵發了十萬民夫之後,只用七日便拔地而起,傲然矗立於咸陽東郊!

  與此同時,在拜將台猶自還在修建的時候,也是龐大的秦國忙得瘋狂運轉的時候,扶蘇卻愜意地擁美抱玉地在淩煙閣中消磨時光!也不知怎的,這些日子雖然其他人等都忙得顧頭顧不了尾,忙前卻忘了顧後,但扶蘇卻一直沒有什麼差事,所以扶蘇也樂得逍遙,整日裡不是讀讀書,彈彈琴,擊擊築,就是擁美抱玉地遊山玩水、賞花觀魚,那日子過得簡直太滋潤了!

  這一日下午,淩煙閣中後花園,五月的天氣已經十分溫暖怡人,青草蔥蔥,百花盛開,花園裡一片春的氣息。

  而在園中一塊鋪開的潔白錦帛上,扶蘇正愜意地躺在齊虹的玉腿上,享受著王瑕和笑春風兩雙玉手的溫柔按摩,嘴裡還不時咀嚼著齊虹笑嘻嘻遞過來的可口果品和糕點!嘴裡還不時嘟囔著:“嗯,舒服,舒服,再下一點,再重一點!”

  快活得簡直都要成仙了的扶蘇現在心中不禁樂滋滋地想:“都說現代人舒服,這簡直是屁話!現代人有什麼好的,要麼是農民窮得叮噹響,要麼是當官、經商忙得焦頭爛額,整日裡處於亞健康狀態,哪有古人這麼懂得享受,整日城可明目張膽地擁紅倚翠的!現在再叫我回現代肯定不幹,世人說的好:絕對的權力使人腐化墮落,可說得一點也不假!

  正在扶蘇想入非非聲地時侯,忽地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迅速走進,隨即便聽到福恭聲道:“啟稟君上,大王有事召見!”扶蘇聞言睜開眼睛,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一把將嬌笑著的齊虹摟入懷裡,隨口問道:“父王找我有什麼事嗎?”

  福哪敢看這看豔的一幕,眼觀鼻、鼻觀心地回道:“奴才不知,只是傳令的使者要君上儘快趕至!”扶蘇想了想:難道又有大事不成?應聲道:“你去告訴他,本君隨後便至!”“是,君上!”

  看著福如遇虎狼、惶惶而走的狼狽樣,笑春風撲哧一聲笑了:“君上在下人面前也不注意一點形象,看把人家嚇得!”扶蘇不以為意地道:“怕什麼,一個宦官而已!何況,你們都與我有了名份,親熱點有何關係!”

  王瑕嗔道:“我現在發現扶蘇哥哥臉皮越來越厚了,以後不知道會給我們找多少姐妹來!”扶蘇調笑道:“不多,不多,也就千八百的吧!”王瑕急了,玉手伸過去就是一陣亂打,嘴裡還道:“你敢,你要是這樣做。以後就不准你上我們的床!”

  扶蘇正顏道:“別鬧了,別鬧了!快幫我更衣吧,父王可能有急事召我!”三女聞言不敢怠慢,急忙隨著扶蘇回到內宮,幫扶蘇換了朝服!

  ******

  扶蘇入了南書房時,秦王政正低著頭忙著批閱竹簡,看著身前高達近三尺的厚厚竹簡,扶蘇不禁有些感動:“不管後世人等對老爹評價如何,就憑這每日批閱竹簡數百斤的勤政,老爹就可以當得一個明君的稱號!”

  扶蘇躬身下拜道:“兒臣扶蘇給父王請安!”

  秦王政聞音從竹簡後探出頭來,眼神有些無力,臉頰也有些削瘦,看來近些日子以來他做為一國之主忙壞了!秦王政放下筆,站起身來,笑笑道:“王兒最近日子過得快活否?”

  扶蘇有些惶恐道:“蒙父王關愛,兒臣最近一段時間十分悠閒!只是不能為父王分憂,心中常懷愧疚!”秦王政笑著扶起扶蘇:“何必愧疚?王兒小小年紀就為秦國南征北戰,辛苦非常,讓你歇一段時間也是應該的!”遂拉扶蘇到一旁坐下,那濃濃的親情一時間讓扶蘇有點受寵若驚之感!

  二人對面坐下,秦王政拍了拍手,有宦官送上一些簡單的酒菜。扶蘇看著眼前這些很普通的魚肉家常菜,不禁有些擔心地道:“父王國務如此繁重,飲食卻這般簡單,這不利於龍體啊,還望父王多加保重!”

  秦王政聞言搖了搖頭,苦笑道:“寡人如何不想休息一下啊,只是如今大戰在即,秦國以傾國之力伐楚,一旦戰敗,秦國便有崩塌之險,寡人實在放心不下,不得不事事親為!這飲食等小事此時也只能從簡了!”

  扶蘇心中敬佩,未定天下前的秦王政勤儉、節約、果敢、睿智,真是難得啊!扶蘇懇切地道:“父王實在是辛苦了!今日父王召兒臣來,可是有要事要兒臣去辦?”

  秦王政點了點頭道:“正是!寡人想讓你擔任監軍,隨王老將軍一同伐楚,你意下如何?”

  扶蘇聞言呆了一呆:歷史上好像自己沒有參加過滅楚戰爭,是王翦獨力完成的啊!於是,扶蘇疑惑地道:“父王有命,兒臣自當奉行!只是兒臣不太明白,此次攻楚,有王老將軍擔任統帥,蒙武將軍副之,已經足夠掃平楚國,兒臣再去也未必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啊!”

  秦王政皺了皺眉頭,答非所問地道:“王兒,你知道這世上最令人著迷的東西是什麼嗎?”扶蘇聞言愣了愣,毫不猶豫地緩緩說了兩個字:“權力!”

  秦王政聞言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對,就是權力!無論男人和女人,只要有了權力,就有以獲得想要的一切東西!尤其是至高無上的王者權力,擁有它,你可以輕易地獲得如山的金銀;有了它,你可以獲得不計其數的絕世佳人;有了它,你可以移山填海、令天地臣服;有了它,你可以讓世間血流千里,伏屍百萬。這樣的誘惑,天下間有幾人可以阻擋!”秦王政慷慨激昂地說著,說到興奮處,雙手向天,臉面上泛起一股自信而威嚴的神色,像是一名主宰天下的天神一般令人頓生臣服之感!

  扶蘇聞言不禁陷入沉默:“是啊,權力,尤其是至高無上的王者的權力,這天下有幾人不想得到呢!但父王這時跟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試探我不成?”

  扶蘇恭敬地道:“父王說的對,雖然王者的權力充滿誘惑,但世間上也只有最強者有資格掌控於它!父王就是這世間的最強者,也只有您能夠駕馭秦國,去征服天下!”

  談到這種敏感問題的時候,扶蘇還是覺得小心些為妙:寧願多拍些馬屁,也不能亂說話,捅了簍子!

  秦王政聞言仰天大笑,鷹目間頗有睥睨天下之威:“王兒說得沒錯,王者的權力只有世上最強者才配掌有!但是,遺憾的,天下有很多人都會以為自己才是最強者,從而對神器生出窺視之心!呂不韋和嫪毐就是最好的例子!不過,他們是失敗者而已,但他們不會是第一個失敗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失敗者!”

  說著,秦王政站了起來,威嚴的面孔上有些憂慮地道:“如今,秦國傾國徵發的六十萬大軍都控制在王翦手中,其餘四十萬大軍留鎮咸陽和各處關隘和新定郡縣,無法調動!若王翦突起謀反之心,率大軍回攻關中,以其在軍中的威望和眾多舊部,恐怕要覆滅秦國並非什麼難事!權力的誘惑不能低估,所以王翦雖忠,但寡人也不得不有所警戒啊!”

  扶蘇頓時明白了:“看來秦王老爹還是對王翦不放心啊,這才打算讓自己為監軍去監視王翦!此次派我去前線,分明助戰是假,監視是真!不過也難怪,將六十萬大軍的指揮權交與王翦,也就是將秦國的命運交由了王翦,再粗枝大葉的君主也不能不擔心啊!畢竟王權的誘惑太大太大了!原本歷史上的扶蘇此時並不出彩,所以秦王政並沒有在王翦伐楚時派他同行;而現在自己在軍中有了這麼高的威望,老爹不用可真是太浪費了!歷史又有所改變了!”

  扶蘇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兒臣明白父王的意思了!請父王放心,有兒臣在,軍隊穩如山!”秦王政欣慰地點了點頭道:“現在,我秦軍中除了王翦以外,就數王兒威望最高了!有你就近監控,可保萬無一失,寡人這才能安枕無憂!”

  扶蘇心中暗歎:“原本想歇兩天的,得,形勢比人強,又得上戰場了!”

  ******

  溫暖的春風拂過大地,吹生翠綠一片。但當風兒卷過拜將台時,陡然間帶上了一層濃重的殺氣。

  浩大威嚴的點將臺上威嚴的王家禮樂驟然響起,大大小小的編鐘陣在一名名樂師的敲擊下發出了華貴而威嚴的禮樂,令人心潮澎湃、心生敬畏!

  禮樂聲中,秦王政龍袍長劍率先登臺,王翦、扶蘇、蒙武三人全副甲胄、隨後而行。其餘文武則隨後依階而行,登上拜將台!

  上了點將台,秦王政先拜了天地,後拜了祖先,然後便該舉行正戲:拜將大典了!

  “上金印紫綬!”宦官趙高一聲尖銳的高呼過後,一名詹事捧過一隻紅色的託盤,上面整齊地放著金銀和紫綬這兩樣像征著大將軍權威的像征!

  秦王政接過託盤,看了看王翦。“大將軍跪受印綬!”王翦恭敬地雙膝跪倒,抬手向天,準備接印。

  秦王政將託盤鄭重地交與王翦手中,正色道:“大將軍,寡人將秦國的命運託付於你了!”王翦點了點頭:“老臣領命,必當精忠報國,死而後已!”隨即起身將金印紫綬交由了身後的副將蒙武!

  “上虎符!”趙高又一聲高呼過後,又一名詹事捧著一隻紅色託盤,上面放著一隻小巧的青銅虎符!這虎符雖小,卻可隨意調動大秦所有軍隊,可謂威嚴無限!

  “大將軍跪受虎符!”王翦再次拜倒,雙手向天,躬身受符。秦王政看了看手中的虎符,面色有些沉重:金印紫綬是大將軍權威的像征,只是表面文章,這虎符卻是可以調動千軍萬馬的神器,一旦交托,可就是將舉國命運相託付啊!秦王政咬了咬牙,將託盤授與了王翦,鄭重地道:“望大將軍早日平定楚國,儘早歸來!”“老臣領命,定不負聖望!”

  拜將大典完成了,威嚴華貴的王樂也立即停止了,換成了慷慨悲壯的出征樂。在令人熱血沸騰的鼓樂聲中,秦王政大聲道:“來人,奉酒,為大將軍以壯行色!”

  當即有詹事奉上禦酒三杯,王翦面色鄭重地點了點頭,將三大爵禦酒一一飲盡,盡顯老將豪邁,實不輸壯年也!

  王翦飲完禦酒,轉向台下,按劍而立!

  台下,六十萬大軍正甲胄齊整地默默侯立,無一人敢大聲喧嘩,足可秦軍軍紀之森嚴!常言道:兵過一萬,密密麻麻;兵過十萬,無邊無涯!這六十萬大軍鋪在大地上簡直像是鋪天蓋地的巨大蟻群一般將雙目所能窮極的大地都遮蓋了嚴嚴實實,放眼望去,大地上一片巨大無比的黑色,甚至連湛藍的天空都映得有些黑暗下來!

  扶蘇也看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腦袋發漲:這只龐大的虎賁雄師在古代任何一個大陸,任何一個國家都將是一支無堅不摧的鋼鐵勁旅,什麼馬其頓軍陣、羅馬軍陣,在這樣一隻巨大的戰爭機器面前都不過是一隻可憐的螞蟻一般一碾即碎!今生能夠參與指揮這樣一場戰爭史上空前的戰爭,可謂今生無悔啊!

  王翦在台直奮聲大呼道:“雄兵伐楚,大秦必勝!”蒼老雄壯的聲音直振得扶蘇的耳鼓都有些發麻。

  “秦風!秦風!秦風!……”六十萬大軍隨之一齊呼喝,那巨大的呼喊聲猶若山崩地裂、猶若火山爆發、更猶若海嘯轟鳴般令天地而色變,奪日月之威儀!

  扶蘇雙目赤紅,雙手微微顫抖,心中一股澎湃的激情在胸膛中劇烈的湧動著,直恨不得立時拔劍與楚軍血戰三百合!

  就在此時,王翦揮了揮手,如同地震海嘯般的巨大呼喊聲慢慢停止下來,重又恢復了驚人的寧靜!

  王翦抬頭看了看天,右手一軍,威嚴無比地大喝道:“大軍伐楚,出發!”

  令隨聲動,龐大的軍伍開始一隊隊出發,從咸陽祖道開始開赴函谷關,奔向廣闊的荊楚戰場!

  臨行前,王翦又在秦王面前拱了拱手道:“請大王不要忘記了對臣的承諾!”

  “大將軍就請走吧,寡人答應的事情,決不會食言!”秦王政微笑道,臉面上也隱有一絲無奈的意味!估計他也拿這個執著的王翦沒有辦法!

  其餘文武們你看我,我看你,個個面有詫異之色,不知道這君臣兩個在打什麼啞謎。只有扶蘇心中明白,不禁在一旁險些笑破肚皮!

  “大王留步,不用遠送,老臣就告辭了!”秦王政點了點頭。

  於是,王翦在前,扶蘇、蒙武隨後,三人下了點將台,上了戰馬,遙望了秦王政一眼,便縱馬而行,隨軍遠去!

  六十萬大軍,清早出發,一直到中午最後一支軍馬才離開拜將台。整支大軍分成兩路軍馬,旌旗蔽日,軍鼓喧天,開向東方,連綿百里而不絕。夜晚宿營時,大軍連營上百里,從戶縣一直排到周至,簡直是營盤千座,***萬盞,極盡雄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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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二章 虎爭(一)

  王翦、扶蘇、蒙武三人統大軍東進,旌旗蔽日,煙塵滾滾,日行百餘裡,急速趕往楚國而來。不數日,大軍兵分兩路,一路由王翦、扶蘇統帥出函谷關,一路由蒙武統帥出武關,一同殺向楚國!

  這一日,王翦本部大軍尚未到潼關,老王翦便星夜派使者趕往咸陽,見得秦王政:請求秦王政在咸陽為其修建一個上好的花園!剛出函谷關,他又派人前去求告秦王,說他還要想個魚池,裡面多養些奇巧魚類……甚至從函谷關到楚國方城,王翦還一連派了五次使者前往咸陽求取奇珍異寶、田產美宅。

  這麼樣的要法連王翦本人的幕僚都有些看不過去了,便有人勸說道:“大將軍此次滅楚以後,必然得以封侯,這賞賜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將軍這般要法,實在是太過份了一點,萬一惹得主上生氣,必然不好!”王翦卻笑道:“老夫老矣,年邁之人,慮事較多,專以利己,也是人之常情啊!”便不聽眾人之言!

  暗地裡王翦卻對蒙恬、李信二人道:“大王素來多疑,今以六十萬大軍於我,是舉國相托啊!我多請田宅園池,一為子孫計,二也是讓大王安心,以為老夫志不在權,只在錢財耳!今大王派武安君任監軍也正是對老夫還存有疑忌啊,這樣的情形下老夫焉能不備加小心?!”李信、蒙毅大悟道:“大將軍高見,我等不及!”

  這一幕,扶蘇都在看在眼裡,心中雖然好笑,卻也是隔岸觀火,不聞不問。便是有軍中將領對王翦此舉頗有微辭、告到扶蘇這裡者,扶蘇也只是善加撫慰,擺出了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態!

  對扶蘇的這一舉動,王翦也是心知肚明。一個岳丈、一個女婿,二個人心中都十分明白此中奧妙,卻誰也不互相點破,個個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就是聰明人與聰明人共事的好處,不點即透!

  不多日,秦軍抵達楚國方城附近時,楚國大將項燕已經率三十萬大軍據守東岡,攔住秦軍去路!王翦聞報,考察了一下地形,將四十萬大軍屯於天中山下,繞山密密屯營十數裡,深溝高壘,鹿角堅障,將營盤守得如同鐵桶相似!

  兩軍對峙了數日以後,好像是在比賽誰更有耐心似的,個個都緊守營壘,避而不出。對峙三日後,還是楚軍先沉不住氣,覺得這麼對峙下去也不是什麼事,便於第四日早晨派出大軍前來搦戰!

  此時,扶蘇方才剛起床不久,由於此次扶蘇並非主將,只是監軍,所以整日裡除了溜溜營盤、看看軍容以外,空閒得簡直都快生銹了,今日也是如此,懶洋洋的在火鳳四女的服侍下一邊著衣,一邊在盤算著今日的時光如何度過,正在此時,忽然間聚將鼓聲陡地響了起來,數十面驚天大鼓震得大地都有些發顫!

  扶蘇吃了一驚,忙道:“火鳳姐,你們快點,甲胄就不用了,監軍沒必要一定要著甲!快點,諸將要是都到了,我這監軍遲到了,那可就慘了,太沒面子了!”火鳳笑道:“來得及的,君上!”手上卻和青鑾她們加緊,很快將扶蘇裝扮好。

  此時,帳外已有無心等將戰馬備好,扶蘇飛身上馬便趕奔中軍去了!

  到得中軍之時,眾將基本已經聚齊,扶蘇趕緊來到王翦身邊坐好,此時三通鼓剛剛響畢!

  王翦看了看眾將,面色平靜地微笑道:“本帥一早便召眾將前來,恐怕大家都還沒有吃飯吧!本不想如此,卻是楚人已派軍在營前搦戰,所以特請眾將前來商議一下!”

  李信聞言大喜道:“大將軍,不知道楚軍何人領軍?”王翦笑了笑道:“楚國大將軍項燕和其子項梁!”眾將聞言吃了一驚,項燕和項梁親自領軍前來挑戰,看來是來勢洶洶,來者不善啊!

  李信卻奮身而起,踴躍道:“太好了,久聞大將軍和武安君訴說項燕之能,今日其既然前來我軍前挑戰,請大將軍准許未將出戰,會他一會!”

  驍銳的蒙恬聞言也笑道:“未將也久有此意,也願領軍出戰!”

  眾秦軍將領們近年來滅國無數,驕橫日甚,見狀也一擁而起,都願出戰!

  看著眾將士氣昂揚、求戰心切的模樣,王翦撫了撫額下的白須,笑了笑對扶蘇道:“眾將皆欲出戰,武安君意下如何?”

  見岳父發問,扶蘇想了想,笑道:“我軍新來,士氣旺盛,不宜避戰!也可正好借機瞭解一下楚軍虛實,做到心中有素!不過呢,依本君之意,出戰歸出戰,卻不必如此急促!本君之意呢:既然楚軍如此積極,那麼就讓項大將軍先在外面侯著,我們呢,安安穩穩地生生火、做做飽,然然吃吃飽,養養神,等到日上三杆時,養足了力氣,再去會會項大將軍,豈不妙哉!”

  眾將聞聽大笑,齊聲稱妙。王翦也笑道:“以逸待勞,避實擊虛,卻是好計!就這麼辦吧!”眾將齊聲稱是!

  ******

  太陽漸漸到了中午,雖然五月底的太陽沒什麼熱度,但是站了一早上的楚軍們仍然感到雙腿禁不住地有些發酸發顫。就在項燕等得有些不耐煩、就要率軍回營時,忽然間秦軍大營裡傳出數聲炮響,主營大門忽然打開,一隊步騎呐喊而出,煙塵滾滾處,如黑雲遮地般席捲而來!

  不一會兒,五萬秦軍在陣前布成嚴陣,中間是步兵方陣,兩翼是騎兵,此時的秦軍已經基本淘汰了車兵,使得軍陣更加靈活強悍、進退自如。

  扶蘇和王翦、李信、蒙恬立在兩軍陣前開始打量楚軍,一看之下就不禁猛地吃了一驚,只見這楚軍裝備十分駁雜:有黑甲黃衣的正規軍士,也有皮衣遮體、頭紮方巾的部族武士,也有在兩者之間身著褐衣竹甲的半正規軍士。

  楚地廣闊,民族繁雜,中原各國對楚國向有南夷之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此次三十萬楚軍中有不少是臨時徵調的部落武裝,所以並沒有什麼統一的裝備!近年來,秦楚兩國交手甚少,所以大部分秦軍將士們對楚軍所知甚少,今日一見不禁都頗長了些見識!

  楚軍陣前,有兩員大將正執戟縱馬而立,冷冷地注視著秦軍。二將那獨特的氣質,即使遠遠望去,也是如萬花叢中一點藍一樣搶入你的眼目,讓你身不由已的便將目光投注在二人身上!

  為首一將,身材高壯,那偉岸的身軀即使端坐在戰馬上也給人以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其英武的面孔上線條如同鋼鐵般堅毅,隆起的長鼻也給人以一種威嚴的感覺,尤其是一雙修長的鷹眉更像是隨時會騰空而起的雄鷹一般給人以一種殺氣騰騰、傲然獨立的感覺;再配上一身精良的銀制盔甲、一枝長達丈半的黑色巨戟,整個人更顯得英氣逼人、殺氣騰騰,尤若一尊威然臨世的不世武神!這應該是項燕無疑了,這般威嚴真不愧為不世出的楚國大將軍!

  項燕身旁有一員小將,年方二旬有餘,修長身材,白袍銀甲,如同冠玉般的面孔上一雙銳利的鷹目透露出百般的殺氣、千般的威嚴,看上去頗有幾分乃父的風彩,應該就是項燕之子項梁了!項梁同樣手提一支黑色的巨戟,端坐在一匹高大彪壯得出奇的白色駿馬上,整個人猶若一尊燃燒的戰神般散發著駭人的殺氣。白色的戰馬也仿佛正感受著主人的激情,不斷的嘶吼咆哮著,修長有力的四蹄不斷地敲擊大地之上,踐踏起陣陣細微的煙塵!

  此時,項燕和項梁也正在打量著秦軍:近百年來秦軍倒沒有什麼大的改變,一向的森嚴軍陣,一向的黑甲黑衣,只是將原本的車兵全變成了騎兵而已。

  而秦軍諸將也十分好認:黑甲紫纓、白髮白須者王翦無疑,白衣飄飄、傲然年少者扶蘇是也,一老一少兩個奇特的統帥組合在千軍萬馬的秦軍中也猶若龐大黑雲中的一點亮光般讓人眼睛一亮、禁不住地將目光投視過去!

  項燕看畢,催了催座下的雄壯黑駿,戰馬低嘶幾聲,緩緩向前踱了幾步。項燕運氣在胸,大喝道:“王老將軍,秦王無道,暴虐好殺,你為何甘為鷹犬,前來攻楚?”喝聲尤若陣陣滾雷般撲面而來,充滿金石之音,讓人禁不住感覺到一種徹入骨髓的森寒殺氣!

  王翦聞言大笑道:“項將軍此言差矣。我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非等閒之輩可知!況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天下分崩數百年,正當歸一。現韓趙魏已滅,可見天命在於秦國,將軍何不順應天命,歸降我軍。若如此,我王仁厚,必有大富貴相送!”

  項燕仰天一陣大笑,聲若滾雷處,鷹眉一揚,巨大的黑駿長嘶一聲騰空而起,黑色的戰戟也在陽光下爍爍生寒,一人一馬傲世而獨立的身影簡直猶若一尊不朽的雕塑般充滿了驚人的統帥魅力!項燕大叫道:“看來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既如此,我們還是陣前見個真章吧!”就在此時,早已在一旁等侯得有些不耐煩地項梁大聲道:“殺雞焉用牛刀,父親,就讓我去會會秦人!”

  說著,項梁縱馬而出,直奔陣中,白色的駿馬猶若一頭咆哮的白龍般長嘯一聲,踏飛漫天的沙塵,像一朵飛馳的白雲般席捲而來。怒馳的白駿、銀色的盔甲、黑色的戰戟,無不透露出一種驚人的驕傲、一種傲人的自信、一種奪人的殺氣!

  到得陣中之時,項梁忽地雙腿猛夾馬腹,左手用力一扯馬韁,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騰空而起,在火光火石般便停了下來,顯示了一手極為漂亮的騎術!身後的楚軍見得少帥如此英武,不由得大聲叫好!

  英武的項梁顧盼自若地揮槍指了指秦軍陣上,傲然道:“我是楚國項大將軍之子項梁,秦人哪個敢來送死?”

  “威武!威武!……”楚軍們在身後搖旗呐喊,為項梁助威!

  驕傲的李信在陣上見得項梁如此囂張,十分地不爽,向王翦請命道:“大將軍,此人無禮,就讓未將會會此人如何?”王翦撫了撫額下的長須,點頭道:“李將軍自己小心,項家的戟法威震楚國,非同反響啊!”李信點了點頭,縱馬持戟而出,直奔項梁。

  黑色的駿馬踏飛溫潤的泥土,馱著黑甲紅纓的李信像是一朵烏雲般席地卷來,青色的戰戟在陽光中閃爍著逼人的寒氣!

  如果要說項梁是一隻白色的怒龍,那麼李信就就是一隻驕傲的蒼龍!

  “秦國大將李信在此,項梁小兒休得倡狂!”李信久經沙場,年已三旬,自然並未將年輕識淺,沒有多少戰功的項梁放在眼內!

  “嗖”青色的大戟撕裂了溫濕的空氣,劇烈的摩擦使得青戟戟尖像著了火一樣散發出青色的光芒,以一種奪人心魄的巨大威力當胸刺奔項梁而來!

  “好!”項梁聞聽李信的名諱,精神也是陡然一振,雙腿猛一夾馬腹,白色的雄駿長嘶一聲,向前猛地一竄,黑色的大戟瞬間獲得極大的加速度,如同一頭咆哮怒吼著的黑龍般迎向了那一團銳利的青光!

  “叮——”一黑一青兩隻大戟在空中相撞,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巨響,一股氣勁猶若波浪般的沿著兩隻戟尖向四處散開,瞬間將二人背後的戰袍猛地向後卷起!

  好大的力氣!李信和項梁都禁不住感到雙臂猛地一麻,眼睛陡地一紅,對敵將的實力立即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

  奔騰的黑、白雙駿在電石火石間迅速交錯,李信、項梁各自搶回大戟,側身處又是一記劇烈的碰撞!“叮——!”的一聲激響處,金星迸射,兩隻大戟重重彈開,兩員驍將也在戰馬上猛地一晃,然後迅速錯開了身形!

  “噅!”兩人各自勒住戰馬,迅速轉身,遙望近處的對手。

  項梁目光嚴峻,臉色剛毅,握戟的雙手禁不住有些微微發抖,那是适才劇烈碰撞所留的後遺症!好強的對手,項梁不禁有些凝重起來!

  李信也是鋼牙緊咬,目現狠意,只覺得胸口隱隱發悶,雙臂微微發軟,僅僅一合就讓李信產生疲憊之感,這在李信十餘年征戰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驕傲的李信不禁頓生怒意,面色不悅!

  “駕!”不約而同間,雙方猛地一催座下戰馬,一黑一白兩個偉岸的身影如飛卷來,再次迅速接近。

  “殺!”黑色的大戟率先發難,在半空中“嗚嗚”劃過一片斜月般的銀孤猛斬而下。空氣被黑戟斬得哧哧作響,黑色的戟尖上猶若生了一團黑火般熱氣逼人,奪人心魄。這驚人的氣勢讓人毫不懷疑:李信的頭再硬,恐怕被這一戟砍個正著的話,恐怕連人帶甲也得被砍成兩片!

  李信雙目一厲,長嘯一聲,聲浪滾滾處,肌肉虯張的雙臂猛一發力,青色的大戟急速劈開短促的虛空,猶若一頭暴怒的青龍般迎下了猛擊而下的黑色火焰!

  “叮——!”又是一聲長吟般的巨響,兩股巨大的力量化作了一股澎湃不絕的連綿聲浪向四周狂卷而去!“嗡!”二將只覺得耳膜像是被一陣尖針猛刺一般劇痛起來,面孔上頓時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雙馬再次盤開,李信和項梁的目光不禁有些沉重了,二人都靜靜地帶住戰馬,任這身下的兩匹狂駿在不服氣的互相對峙、咆哮,也一時沒有再次發動進攻!

  項梁心中暗駭道:“我項家‘霸王神戟’橫掃楚國,所向披靡,沒想到今日在這裡遇到了對手!看來這李信能夠威鎮七國,果然絕非庸手啊!不出絕招看來是難以取勝了!”

  李信也在驚駭:“我縱橫關東六國多年,以家傳‘李氏戟’斬敵無數,多年都未遇到過在武藝上能給我這樣震撼的對手了!不料今天在這裡遇到了對手!這項梁已是如此厲害,項燕就更不用說了,怪不得王老將軍和武安君對這項家是如此的推崇備至!不過,我李信多年縱橫沙場,未曾一敗,今日同樣也不會敗!”

  二將不約而同間將手中的戰戟握緊,雙目也同時變得赤熱起來,偉岸的身形散發出熊熊的戰意,劇烈的殺氣在二人身上開始積累!可以看得出,這下一次的交手,必將是驚天動地的雷霆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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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三章 虎爭二

  “殺——!”李信率先怒吼一聲,座下的黑駿識主心意,隨之一聲驕傲的長嘶,強健的四蹄猛一發力,踏得大地顫顫,雷奔而來!

  “呀——!”項梁也不示弱,白色的駿馬長嘯一聲,馬首猛地一搖,漂亮柔長的馬鬃在狂風中飄飛而起,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般急馳而來!

  “哧——”青色的戰戟在戰馬急速的賓士中獲得了強大的動能,化作一團熾烈狂卷的火焰,如同咆哮的青龍般劃過一道燦爛的光芒急斬而下。

  “呼——唔——”黑色的戰戟在半空中先劃了一個圓孤獲得了足夠的威勢,然後在一雙強有力的臂膀下以狂雷貫頂之勢咆哮而下,黑色的光芒劇烈作響、散發出狂暴的殺氣罩向李信。

  “叮————”一聲急促的巨響傳來,兩匹狂奔的戰馬在急速間錯過了身形!

  “喀嚓!嗖——!”青色的戟頭驟然斷裂,翻卷著飛向遠方!

  “崩!奪——!”黑色的戟尖猛然折斷,一頭重重地紮進了泥土裡!

  這一記交鋒,李信的青銅兵器吃了虧,整個戟頭都被震斷飛出,只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戟杆!而項梁的隕鐵兵器就相對好了許多,只折斷了一段戟尖,但月牙小戟卻仍是完好無損!

  項梁見狀心中狂怒,這隕鐵戰戟珍貴無比,今日一斷,不知何日才能有上好的材料重鑄。英俊白皙的面孔瞬間變紫,怒吼如雷中,斷戟一揮,縱馬如同一道閃電般急奔而來,月牙小枝在半空中閃出一道黑色的寒芒,當頭斬向李信!

  李信見狀大驚,手中只剩一根光禿禿的戟杆如何抵擋?急中生智之下,李信大喝一聲,右臂勁力爆發,將戟杆向擲標槍似的向前猛投了過去!沉重的戟杆在半空中“嗚嗚”作響,急速撞向項梁!而李信則不管撞沒撞中,當即拔轉馬頭,便要落荒而走、退回陣中!

  項梁見戟杆飛來,勢頭猛惡,不敢硬接,勁腰猛一發力,急速仰倒在馬背之上!呼嘯的戟杆幾乎是從項梁的鼻尖呼嘯而過,刮得項梁的眉毛都劇烈飄動不已,直驚得項梁頓時出了一聲冷汗!

  待到項梁挺身再尋時,李信已然撥轉馬頭,向秦軍陣上退去!傲氣的項梁今日吃了大虧,心中不忿,如何肯舍,大喝一聲,白色的神駿搖頭擺尾一聲長嘯,蹄聲隆隆,狂追而來!

  “威武!威武!……”楚軍們見項梁占得上風,精神大振,為項梁搖旗呐喊!

  而秦軍們見李信敗北,勢頭險惡,不禁臉色一變,為李信擔心不已!軍陣一時禁得鴉雀無聲!

  兩匹戰馬一追一逃間,迅速接近,李信甚至都已經開始感覺到背後的汗毛都被森森的殺氣激得根根豎起!但李信卻毫不慌張,心中冷笑一聲,迅速俯下身去,急取短弓、長箭在手。

  猛然間,李信一聲大喝:“看箭!”弦若滿月急速崩開,一道青色的電芒如同一道燦爛的流星般哧哧奔來!那速度簡直匪夷所思,那氣勢簡直雷霆萬鈞!

  項梁措不及防,猛地裡急一甩頭,避開了咽喉要害,卻被銳利的青銅箭矢“奪”的一聲撕破了堅實的銀質鎧甲,在右肩上綻開了一朵絢麗的血花!項梁慘叫一聲,身形一個趔趄,險些栽下戰馬!

  李信原是漢朝‘飛將軍’李廣嫡系祖先,世代箭法如神,這一記飛來神箭果然了得!

  李信大笑一聲,“倉啷”一聲抽出腰下長劍,拔轉馬頭就要結果項梁。

  項梁見勢不妙,右肩受到重創,已無再戰能力,不由得當機立斷,立即拔轉馬頭,伏馬落荒而走!

  李信正要追擊,忽然身後陣上金鼓鳴動,李信只得有些遺憾地縱馬回陣。

  “秦風!秦風!秦風!……”秦軍們見李信最終反敗為勝,大為鼓舞,以兵拄動,歡聲雷動!

  李信縱馬巡迴陣前,一時也不禁志得意滿,滿面紅光!

  而楚軍見項梁陡然間由勝轉敗,一時間氣為之奪,軍陣頓時靜得有些怕人!

  王翦見軍心可用,拔出腰下長劍,大喝一聲:“三軍痛飲,準備激戰!”“喏!”秦軍們紛紛取出腰旁小巧的酒囊,將辛辣的烈酒像喝水一般灌入咽喉!

  大口大口的烈酒湧入戰士們的腸胃,原本滾燙的鮮血變得沸騰起來,一雙雙赤紅的眼睛充滿了強大的戰意!秦軍們的士氣已趨頂點!

  項燕在陣上見項梁敗回,心中大怒,示意部下將項梁帶回營中治傷,自己揮動黑色的戰戟大喝一聲:“弟兄們,前面就是敵人,殺死他們,保衛楚國!”

  “殺——”楚軍勇悍,嘶聲怪叫著,如同一副怒吼咆哮的雄師般狂奔而來。武士們的怒吼如同席捲萬物的颶風,就連大地也在那雷霆萬鈞的腳步下瑟瑟戰慄。成千上萬的楚國悍卒們在他們自己踐起的塵霧中時隱時現,迅速席捲而來!

  秦軍的陣地上立時響起了一陣嘶啞的吱嘎聲,猶若老鼠磨牙般令人耳鼓不悅,數千具精良的步兵弩隨之緩緩張起,仰向天空。中午的陽光下,青黑色的箭頭閃耀著惡毒的光芒,在空氣中散發出嗜血的殺意。

  “三百步!”楚軍們的步伐在漸漸加快,他們揮動著手中的武器,大聲咆哮著,擁擠在一起相互推揉!甚至有些蠻族兵士在推搡中還和正規楚軍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摩擦!

  “放!”隨著退到陣後的王翦右手猛一揮舞,秦軍們的弩兵爆發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只剩下整齊到幾近單調的弩機輕響,清脆得好像那不是殺人的利器而是突然摔到大理石地板上的景泰藍精品花瓶!致命的碎片應聲四濺,在停頓的時空中掠起無數漣漪,把死亡的風暴傾泄到密集的人群之中!

  銳利的青銅撕裂了楚人們的皮、竹、鐵諸股鎧甲,然後洞穿了他們虯結飽滿的肌肉,帶走他們鮮活的生命。龐大的楚軍隊伍尤若猛地撞到一堵尖牆似的為之一顫,但卻迅速恢復過來,腳步再度加快,席捲而來!

  秦軍們的‘三段連環弩陣’終於找到了最佳的發揮場處,半空中的箭雨簡直像是連綿不絕的狂風驟雨一般遮蔽了整個天空,像巨大的死亡風暴一樣在楚軍中瘋狂地來往盤旋著,殘酷地吞噬著一名又一名楚軍們的生命!

  儘管傷亡慘重,但楚人們卻視而示見,他們踢開腳下同伴們的屍體,自動補上死者留下的缺位!鮮血濺上他們汗濕的臉頰,血腥味湧入他們扇動的鼻翼,這些近乎陷入癲狂的戰士們雙眼發紅,迎著漫天流矢蜂擁而來!

  楚人們的勇悍比起秦軍們竟然毫不遜色!

  扶蘇在陣後見狀不禁暗暗驚駭:“怪不得說楚人勇悍,這般瘋狂的戰意便是連秦軍也要豎大拇指稱讚的!看來,今日要有一場惡戰了!”扶蘇轉過頭去,對方拓道:“傳令‘破軍’和‘狼牙’做好準備,隨時接戰!”“喏!”方拓縱馬而去。

  一時間,拱衛在陣後的‘狼牙。破軍’所部頓時興奮起來,“呼呼呼……”青色的戰戟一齊伸向天空,像是一群隨時準備聽侯統帥命令的雄獅一般充滿了奔騰的殺氣!

  “殺——!嗷——!”楚軍們怪叫著,在不斷失血的同時迅速接近秦軍軍陣!

  “兩百步!”秦軍弩手們瘋狂地開動著:張弩、上弦、搭箭、起身、發射!一連串的動作猶若同一塊鋼模鑄出來一般整齊劃一,絲毫不亂!漫天的箭矢一波波的收割著楚軍們的生命!

  秦軍擁有當時世界上最為先進的軍陣和兵器,楚軍要想擊敗秦軍,唯有一途:那就是用血肉之軀將秦軍沖散!所以,冷酷的項燕對楚軍們的巨大傷亡視若無睹,反而一再鳴動戰鼓催動楚軍們前赴後繼!冷酷,也是一名優秀的軍事統帥必備的品質!

  “一百步!”在秦軍弩手們射出最後一波箭雨的同時,秦軍長槍兵排成的龐大縱隊站起身來,鋒利的長槍向前呈45度角仰起,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槍林方陣!

  “嘩啦啦”見楚軍們已經沖近,秦軍弩手們迅速從長槍兵方陣的缺口中退入陣後,隨著弩兵們的退走,巨大的槍林方陣迅速合攏,猶若一隻滿是獠牙的猛獸般冷冷地等候著不知死活的敵人!

  “碰!”兩個巨大的軍陣終於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迸射出無數燦爛的火花。

  “撲撲撲……”秦軍巨大的槍林發威了,狂奔而來的楚軍們陡然間面對身前密密麻麻的槍林一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想停步卻被身後巨大的慣性簇擁著迎了上來,變做了巨型長槍上的一串串死屍!

  瞬間,秦軍陣前,楚人血流成河,屍首枕籍!

  與此同時,秦軍兩翼的騎兵們隨著一陣戰鼓聲一起突出,從兩翼猛地擊向楚軍們的兩翼!“轟!”楚人們的騎兵也奮力迎上,在龐大戰場子的邊緣地帶展開了殘酷的撕殺!

  高高地從天空而去,巨大的戰場上,近十萬兵士如同一群瘋狂的兵蟻般在互相殘酷的撕殺著。齊整有力的黑色和瘋狂有力的雜色在不停地互相攻擊、互相消耗著,戰場之上的原本淡淡的清風瞬間充滿了濃重的血腥氣……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楚人們雖有不輸于秦軍們的巨大勇氣和瘋狂戰力,但是在秦軍們龐大而嚴整的軍陣面前一時卻顯得有些束手無策。雖然不屈的楚人們付出了大量的傷亡卻依然未能將不動如山的巨大槍林撕碎,反而在秦軍陣前留下了無數勇士悲憤的忠魂!

  至於兩軍騎兵的交戰,勝負則更加明顯:楚人本來就不善騎兵,雖然近年來學著秦軍們配上了馬鐙、馬蹄鐵、高橋鞍等物,但卻並沒有學到秦軍新式騎兵作戰的精髓,所以一旦和精銳的秦騎交起手來,不禁被殺得步步後退、滾落如雨!

  扶蘇見狀,心中松了口氣:“看來我軍已經處於明顯的上風,不需要再動用‘狼牙。破軍了!”

  就在此時,“嗚嗚嗚”一陣奇特的轟鳴聲從楚軍陣後響起,一支原本一直拱衛在楚軍陣後的武士們抬起頭來,雙目中閃爍著冷酷的殺意和冰冷的寒氣!這是一隻紅盔紅甲,大大有別于楚軍其它軍隊的銳卒,它的氣質、它的裝備都遠遠超過了最正規的楚軍!

  突然間,隨著一陣戰鼓隆隆般的巨響,這支紅盔紅甲的精兵們爆發了:他們分成三支,大約四千騎兵從兩翼迎上了秦軍精騎,而正中的四千步卒踏動顫抖的大地揮動著巨大的戰斧、堅盾和巨劍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狂卷而來!

  這群紅盔紅甲的勇士們遠遠望去,猶若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般充滿了熊熊的殺氣,他們口中呼喝著“楚項!楚項!……”如雷般奔來!那巨大的呼喝聲猶若山崩地裂一般瞬間壓倒戰場上兩軍的怒吼聲,清晰地傳入扶蘇和王翦的耳朵!

  隨著這支呼喝著“楚項”的精兵投入戰場,原本士氣已經有些低靡的楚人們陡地一振,再度瘋狂起來,一起隨之狂呼著:“楚項!楚項!……”戰場上一時只聽見巨大的“楚項”聲,而聽不見秦軍們的不屈的“秦風”聲!

  “轟!”三支楚人紅胄精兵一投入激戰,戰場上的形勢立時發生巨變:原本狂突縱橫如入無人之境的秦騎們瞬間撞上了鐵板,冷酷的紅胄楚騎們揮動著巨大的長矛、巨戟,以一種巨大的力量將驍銳的秦軍們一一擊下戰馬,踏成肉泥,瞬間扭轉了不利的戰況,將秦軍騎陣碾了個粉碎!而直奔秦軍步兵方陣而來的紅胄步兵們揮動著堅固的巨盾擋住了秦軍槍林的瘋狂進攻,然後戰斧、巨劍齊出,砍斷了秦軍們密密的槍林,像一群噬血的猛虎般殺入了秦軍長槍兵陣中,只瞬間便撕出了一道巨大的血口;楚人們歡呼雀躍,隨之一湧而上,直殺得近身能力脆弱不堪的秦軍長槍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戰況陡然間劇烈轉換,原來穩穩佔據上風的秦軍們竟然被楚軍們殺了個稀裡嘩啦!

  老王翦面色嚴峻起來,皺紋堆累的額頭皺成了一團,顯然他也沒有想到戰局會發生如此劇烈的變化,在急速思考如何破敵!

  而扶蘇陡然間想了起來:“楚項!楚項!難道這就是楚國最兇悍、最善於野戰的項氏雄兵!?沒錯,就是他們了,否則楚人中不會有這麼厲害的精兵,竟然將身經百戰的秦軍精兵殺得落花流水!”想想日後項羽就依仗著會稽郡八千項氏雄兵起家,在巨鹿一戰中殺得三十萬秦軍精銳黑衫軍屍橫遍野、連戰連敗的慘況,扶蘇的後背就不禁一陣陣發涼!要知道,當時王離等人的黑衫軍可都是剛剛從對匈奴前線上調回的秦國精悍啊,誰知道對匈奴百戰百勝的三十萬精銳勁旅,竟然在巨鹿一戰中被以項氏雄兵為主的七萬楚軍殺了個乾乾淨淨,可見這項氏雄兵之精、之悍、之勇!

  扶蘇原本一直有氣定神閑的戰況心態立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急忙對身邊的王翦道:“王老將軍,情況不妙,立即撤兵!”

  王翦見扶蘇面露惶恐之色,驚詫道:“君上何必如此驚惶!我軍還有後軍和君上的‘狼牙。破軍’未投入戰鬥,只要尋到楚軍破綻,未必不能反敗為勝!”

  扶蘇急忙搖了搖頭,急道:“情況緊急,來不及說明了,我們趕快撤軍,不然就來不及了!快退回營盤,本君率‘狼牙。破軍’斷後!”

  王翦見扶蘇面色鄭重,神色焦慮,不像開玩笑,面色沉重起來,沉聲道:“好,老夫馬上下令退兵,我讓李信率後軍助君上斷後!”

  扶蘇點了點頭,振臂大呼道:“‘狼牙。破軍’聽令,隨我來!”“秦風!秦風!……”三千勇士們怒吼一聲,如同一陣黑色的旋風般順著統帥所領的方向狂卷而去!

  李信也重新換過了長戟,振臂一呼道:“後軍騎兵,隨我來!”五千李信本部重甲騎兵都是在廢城血戰中磨練出來的鐵血勁旅,隨之歡呼一聲,向前陣狂卷而去!

  “叮叮叮叮叮……”急促的鳴金鼓聲迅速響起,還在陣中和楚軍死戰不休的秦軍們聞令急速後退,邊戰邊撤,退往大營!

  楚軍們見得大勝,如何肯舍,歡呼雀躍著隨著紅得像團烈火般的楚項雄兵們砍瓜切菜般的窮追不捨。秦軍隨即大敗,迅速潰散,勉強保持著一點陣形,在戟兵、鈹兵和弩兵的死命抵抗下向大營迅速退去!

  而在秦軍們不斷退後的洪流中,卻有一支黑色的重甲騎兵溯流而上,面色陰冷,眼光冷酷,毫無畏懼地沖向那紅色的身影!

  扶蘇長嘯一聲,奔騰中的騎隊一齊掛戟抬弩,迅速張弦、上箭,仰身齊射。“嗖嗖嗖……”漫天的弩箭密密地射向楚項雄兵,迅速越過短促的虛空,幾乎矢矢命中,重重地撞擊在紅色的甲胄上!

  “叮叮叮叮……”一陣如金珠落盤般的脆響過後,命中紅胄的箭矢紛紛落地!扶蘇倒吸了一口冷氣:“該死,這楚項雄兵竟也是重裝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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