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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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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華爵士]鐵血大秦(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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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4 09:57: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四章 屯樂

  面色陰冷的扶蘇迅速摘下得勝鉤上的長戟,振臂高呼:“鐵騎無敵,唯有大秦!”秦軍重騎們一聲怒吼,狂呼著“鐵騎無敵,唯有大秦!……”和兇猛撲來的楚項雄兵們重重地撞擊在一起!

  “碰”秦楚兩軍兩支最精銳的部隊猛烈碰撞在一起,霎那間濺起激情四射的火花。無數人體在雙方第一次的猛烈衝撞中騰空而起,鮮血狂噴處,重重地又跌回地下。

  扶蘇納氣在胸,一聲長嘯,聲若滾雷處,青戟飛揚,一戟急若閃電洞穿迎面撲來的一名楚項雄兵堅硬的前胸甲胄,綻放出腥紅的血花!

  “呼!”右側陡然一聲尖嘯,一支黑色的重戟急速砍來,在半空中“哧哧”作響,殺氣騰騰! “君上小心!”由於扶蘇突擊太快,無心等一時護衛不及,被一群楚項雄兵團團圍住,禁不住急得大呼小叫!

  電光火石間,扶蘇急掣回長戟,重重地迎擊在來襲的黑戟上。“叮!”一聲巨響處,一名楚項軍官悶哼一聲,勒馬連退兩步,直被震得口角出血!扶蘇也雙臂一麻,竟也震得後退一步!

  扶蘇大怒,雙眉一立,雙腿猛一夾跨下白駿,戰馬長嘶一聲如飛卷至,青戟如風急斬而來。“喀嚓”一聲將楚項軍官連斬帶人斜斬為兩斷,血霧一時四散飛揚!

  “殺——!”兩名楚項雄兵步卒見扶蘇親陷戰陣,禁不住求功心切,當下如同兩團烈火般席地卷來。“喀嚓、喀嚓”兩名破軍騎兵的馬腿被其砍倒,兩名秦軍隨即猛然倒地,尚不及起身,便被兩名楚項悍卒一斧一劍奮力砍作兩斷!隨即,一斧一劍如飛斫向扶蘇馬腿而來!

  扶蘇吃了一驚,左手猛一提馬韁,座下白色飛駿長嘶一聲,騰空而起,避過兩記重擊。半空中,扶蘇右手抬戟只一戟便重重地洞穿右首使劍楚軍的護身盾牌、將其頭顱連盔帶甲擊得粉碎,紛飛的腦漿“撲”的一聲頓時濺得一地都是;與此同時,扶蘇左手從背後拔出豪曹神劍,奮力一聲大喝,如電如虹般急速斬下,“喀嚓”一聲,左首使斧的楚項雄兵連盾帶甲被斬成兩斷,“碰”的一聲,漫天的血霧、內臟四下紛飛,濺得扶蘇一身白衣頓時變了顏色!

  一時間,秦軍見扶蘇如此勇悍,禁不住一聲歡呼,和如雨般撲來的楚項雄兵們殺作一團。而無心等人和中軍也隨後趕了上來,將扶蘇護在正中,扶蘇身邊一時無敵可殺,不禁開始觀望起周圍攻的戰況!

  此時,秦軍重騎兵們和楚項雄兵們已經殺得難解難分,紅色和黑色分分合合,進進退退,每一步幾乎都有人血光迸濺,屍首異處!漸漸地,隨著,秦軍主力的撤走,只剩下八千秦軍重騎們苦苦抵擋著如同高山決堤般湧來的龐大楚軍!

  扶蘇睜眼觀察處,最強悍的‘狼牙。破軍’還能在楚項雄兵們如同紅色風暴般的狂猛合擊下勉強抵禦,而李信本部的重騎兵們已經被訓練有素、強悍異常的楚項雄兵步騎合擊殺得節節敗退!

  扶蘇心中暗駭:“自己為了打造‘狼牙。破軍’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可這楚項雄兵竟是一支毫不遜色的鐵血勁旅!項燕此人果真厲害!看來不宜久戰,否則老本都要被拼光的!”扶蘇當即立斷,仰天一聲長嘯,迅速有素的秦軍重騎們呐喊一聲,如同一陣狂風般迅速脫離戰鬥、急速退走。

  楚人除了楚項雄兵的戰馬和騎術堪與秦軍相比外,其餘差得太遠,一時只有數千楚項騎兵尾隨追來,竟有咬牙死戰之勢!

  秦軍們配合默契,一時間箭如雨發,此時不射敵兵,專射敵馬。由於楚項騎兵們不像秦軍這樣人馬都有重甲,只有騎兵有甲,戰馬卻無甲,於是,只一瞬間,追擊在前的上百名楚項騎兵的戰馬瞬間被射成了刺猥,而馬上的楚軍們也騰雲駕霧般的重重跌落在地,當場非死即傷!

  陣後的項燕見狀十分肉痛,見已無力擴大戰果,連忙下令奏響鳴金鐸,楚兵們聞聽,頓也令行禁止,瞬間停止了追擊,眼睜睜地看著秦軍們像一陣輕風般消失在眼簾之中!

  “噢——!楚項!楚項!楚項!”戰場上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

  敗退的秦軍們湧入主營,精疲力竭地隨即軟倒,紛紛找了塊可以歇腳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了下來,狂喘不已!

  王翦等人面色嚴峻地一邊率親衛巡視軍營,一邊焦急的眺望著南方。不一會兒,煙塵滾滾處,一隻重甲騎兵如飛卷來,湧入營盤。直到看見扶蘇那熟悉的身影,王翦這才長長地噓了口氣!

  看著寨內秦軍們狼狽的模樣,扶蘇怒滿胸膛,將手中的長戟重重地擲落在地。“奪”的一聲,長戟一頭鑽入了厚厚的土中,戟尾卻兀自還在不停地“嗡嗡”發顫著!

  扶蘇飛身下馬,來到王翦身邊,面色陰沉地問王翦道:“大將軍,傷亡情況如何?”王翦撫了撫額下的長須,長歎一聲道:“損失不少,可能約有兩萬之數吧!”

  扶蘇又看了看身後的‘狼牙。破軍’,估計折損了也有兩三成,李信重裝騎兵更慘,折損四成有餘,可謂是損失慘重!扶蘇皺了皺眉頭道:“大將軍,還是傳令召開軍事會議吧,我有話說!”

  王翦點了點頭,向身邊親兵囑咐了幾聲,親兵們得令,紛紛去傳將!

  不一會兒,秦軍將領們紛紛聚集帳內,經檢點,此戰折損兵員較多,高級軍官也折損了二個都尉,一個副將,可謂是秦軍們近年來少有的一場敗績!

  扶蘇臉色陰沉地道:“各位將軍應該都看到了,原本我軍氣勢如虹,攻勢如潮,看看就要取勝,但是自楚軍那支紅胄精兵投入戰鬥以後,戰況便急轉直下,我軍幾乎只在片刻之間便被其擊潰!這簡直是我秦軍的奇恥大辱!”

  眾將領們面露愧色,一時低頭不語,帳內靜得像是墨夜一般!

  扶蘇臉色緩了緩,對王翦道:“大將軍,你知道楚軍那支紅胄精兵的來歷嗎?”面色已經恢復平靜的王翦想了想道:“楚人之中,竟有這樣一支勁旅,真有點匪夷所思!莫非就是傳說已久的項氏部落?”

  扶蘇點了點頭道:“應該沒錯了!這支紅胄精兵投入戰場時,口中狂呼‘楚項’這兩個字,應該就是楚國項氏部落的意思了!

  這支部落原本居於楚、魏接壤處的項城,所以稱為項氏部落,是楚軍中最為勇悍、最善野戰的一個部落。百年前因為楚國新定吳越,特將項氏部落整體遷移至會稽郡鎮守!所以,最近很多年來我秦軍都沒有和這支精兵交過手。沒想到隨著項氏部落近代最傑出的將才項燕成為楚國的大將軍,這楚項雄兵也隨之西進作戰了!

  這支雄兵的作戰實力,想必諸將都看到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瘋如獅虎,所向披靡!我大秦軍中恐怕也只有‘狼牙。破軍’能夠勉強相敵,但其騎兵與騎兵、步兵與騎兵之間配合之精妙還要勝過‘狼牙。破軍’!面對這樣一支雄兵,我秦軍沒被其一沖即潰就算好的了,而且以适才戰場上兩軍的總體實力對比來看,我軍還是要遜色于楚軍的,戀戰下去損失定然更大,所以本君才一看不妙,火速讓大將軍下令退兵!”

  王翦皺了皺眉頭道:“原來如此,原本秦楚兩軍各出五六萬人應戰,一般來說,我軍實力本應上據上風,沒想到就是這樣一支楚項精兵的加入,戰況就發生了這樣大的逆轉!”

  扶蘇點了點頭道:“大將軍,楚國有如此雄兵,不可與此強戰!日後楚軍挑戰,我軍決不可出!”

  大將羌隗聞言有些憤憤不平道:“君上所言差矣,那楚項精兵再厲害,也不過萬人,我軍一萬人打不過他,三萬、五萬總行了吧!怎能就這樣龜縮不出,豈不是長了楚人志氣,滅我秦國威風?”

  扶蘇搖了搖頭道:“羌將軍太過大意了,依我适才和楚項精兵交手的經驗來看:即使我軍有十萬兵,楚軍只有三萬,只要楚軍有一萬楚項精兵用作率先突襲,他們取勝的把握肯定要超過我們!你們沒看到,我軍五萬眾只乎幾在傾刻間就被不到一萬楚項精兵打得落花流水了麼?要不是本君當機立斷率重裝騎兵拼死斷後,恐怕今天出戰的兵馬很難有人能夠活著回來!”

  眾將想到适才大軍傾刻潰散的慘狀,也不由得機靈靈打了一個冷顫,心中暗暗慶倖:幸虧大王派武安君前來監軍,否則今天這第一仗恐怕就難逃全軍覆沒的下場!

  扶蘇繼續道:“面對這樣一支罕見的勁旅,硬拼實在不是上計,當以計取之!大將軍縱橫沙場多年,可有妙計?”歷史上就是王翦獨力破楚的,應該早有成竹成胸!

  王翦撫了撫額下的白須,閉目想了想,忽地睜開了眼睛,淡淡地道:“從明日起,各營閉緊營門,無我將令不得出戰,違令者斬!日後,本將自有計破敵!”眾將聞令,心中大喜,一起起身:“喏!”

  ******

  從此,四十萬秦軍每日裡都緊閉寨門,任楚軍如何挑戰,就是閉門不出。項燕以為王翦怯戰,笑謂眾將:“王翦老矣,暈庸無能,怯戰是很正常的!”流言傳入王翦耳朵,眾將聞言頗不忿,但王翦卻是一笑置之,毫不在意!

  一月後,二十萬楚國援軍在大將景騏的率領下趕頂天中山下增援,眾將見楚軍增兵至五十萬,更難擊破,一時不禁面有憂色。但王翦反而越加興奮,不僅本人開始成天飲酒作樂,玩耍洗沐,還親自教士兵們跳遠、跳高、扔石頭玩兒。

  遊戲規是這樣的:

  扔石頭:以十二斤(古斤)重的石頭為准,在五十步外立一木樁,投石超過五十步者為及格,賞酒肉錢帛;投石不及五十步者為負,罰營中苦役!

  跳高:取一橫木,高約五六尺,讓士兵跳躍而過,以賭勝負。

  跳遠:掘一沙坑,長四丈,寬二丈,讓士兵飛身騰躍,以距離遠近定勝負。

  一時間,秦軍軍營裡整日裡歡聲雷動,秦軍們都是青壯年男子,生性好動,難得有如此玩耍良機,不由得整日裡興致盎然,爭比高低!

  有將領見王翦如此不事征戰破敵,卻只顧玩耍嬉樂,聯想到前番向秦王頻繁求取錢宅的舉動,不由得心中不忿,來見扶蘇,要求扶蘇以監軍的權力制止王翦的妄為!

  扶蘇心中已然明白王翦的用意,對眾將善加撫慰,不僅如此,扶蘇還以身作則,與兵同樂,將現代足球引入了軍中。於是,不過月餘時間,足球這樣運動就以其驚人的魅力在軍中普及,一時間數以萬計的秦軍們紛紛參與其中,組隊互戰!

  而扶蘇也親自參與組隊,率親衛戰隊南征北戰,幾乎是所向披靡,橫掃全軍!

  有將領見大將軍和監軍都這般耽于玩樂,頓時慌了,火急上書于秦王政細說此事。秦王政聞言大驚,火速降詔催促王翦出戰!

  王翦秘請扶蘇商議後,回書于秦王政:

  今伐楚,老朽固辭而王必欲托之。王既已傾國之兵相托,何生疑耳!王翦軍屯天中山,雖首戰失利,卻未損元氣,王若有疑即另選一勇將而更之,翦仍歸平陽。不疑,即讓翦自決之。今翦之舉,意避楚鋒耳!我不動則已,動則盡全力,動則勝之!

  昔有樂羊伐中山,三月不動,有人讒之,言樂羊因數事中山故,或言樂羊欲事中山,或言中山王欲與樂羊平分江山,但魏文侯均不予理睬,封置廂內。逾三月,中山不降,羊全力攻之,中山破,羊之子亡於亂軍中。樂羊大勝歸魏,文侯大宴慶功,親捧以賜羊。羊飲之,有功之色。宴畢,文侯命左右將一箱封固賜羊,羊以為是金銀珠寶類,讓抬回在府第中堂,啟開箱,盡是說羊反叛之奏。羊大驚:“原來朝中如此造謗!若非吾君相信之深,不為所惑,怎得成功?”遂入朝謝恩。文侯以靈壽封羊,稱靈壽君。

  臣自知不如樂羊,但王勝文侯多矣!王何不效文侯,將奏臣之書,封於箱內,臣歸而賜之,臣奉而歸平陽矣!

  秦王政見信大悟,放聲大笑,遂對王翦深信不疑,並以禦酒賜之,還故意向楚國散佈資訊,讓王翦軍據守於中天山,以防楚軍之侵犯。項燕聞訊,以為王翦名雖伐楚,實則駐紮,於是漸漸放鬆了防備!

  *******

  轉眼間,半年時間過去了!這一日,扶蘇正率部與一隊軍官在球場上奮力苦戰,忽然有軍令在場外大呼:“君上何在?大將軍有急事相請!”

  扶蘇聞言心中一驚:“難道軍情發生了重大變化?”當即罷手,趕往帥帳!

  入帳時,見得王翦正安安穩穩地端坐在軍中和一位幕僚悠哉遊哉地下著圍棋,旁邊還圍著一群旁觀的。不像有緊急軍情的樣子啊!扶蘇疑惑地揮了揮手,幕僚退了下去。扶蘇在王翦身旁坐下,接著幕僚的棋譜和王翦接著下,問道:“大將軍急召本君來,有何急事?”

  王翦微笑著道:“君上年輕英武,頗令老夫羡慕啊!近日與兵士同樂,兵士們都在幹什麼?”扶蘇笑道:“絕大多數士卒們不是在踢足球,就是在角力和投石等,反正沒有幾個閑著的。原本軍士們初到時,個個都只覺睡覺洗澡,接著就是大吃大喝,閑著聊天。如今精神全部恢復,閑著無聊,天天龍精虎猛地爭做各種比賽呢!”

  “士氣可用了!”王翦忽地冒出了一句話。

  “噢!?難道大將軍這就準備動手了?”扶蘇驚喜地問。

  “不,”王翦搖了搖頭:“我軍雖然朝氣已生,但楚軍的暮氣猶未至,而且我還在等蒙武將軍那邊的消息!”王翦笑道。

  “噢,原來大將軍一直按兵不動,有這樣大的作用啊!”站在旁邊的幕僚們驚喜地道。

  “噢,你們猜到了老夫的心機?那你們說說老夫的玄機在哪裡?”王翦笑著下了一個白子!

  一位幕僚搶先道:“將軍在此虛張聲勢乃是要吸引楚國全國兵力至此進行決戰,因此敵後方空虛,蒙將軍便乘虛殺往楚都新郢!”

  “先生只猜中了一半!”王翦點頭稱讚。隨即轉向扶蘇道:“武安君可曾明白老夫用意?”扶蘇在中盤下了個黑子,微微一笑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虛可變實,實亦可變虛,我猜大將軍計畫中的決戰點仍然在我們這裡!”

  王翦聞言大笑道:“知我者君上也!不錯,老夫將楚軍全力吸引在此,而讓蒙武二十萬部隊乘虛攻入楚東,楚軍見我不應戰,而蒙武軍勢若破竹,他們會誤認為蒙武軍才是主力。楚軍這次的戰略也是採取消滅敵人有生戰力為主,而不計較城市土地的得失,所以極力求戰。項燕見我不應戰,而蒙武軍已至楚東,他們必會引軍向東,對蒙武軍攻擊,以求決戰,卻想不到決戰點仍然在此!所以,當楚軍揮軍向東之時,就是項燕覆滅之日!”說著,王翦重重地下了一顆白子,隨即大笑道:“君上輸矣!”

  扶蘇聞言愕然,低頭一看,果然自己一條大龍已經被王翦吃得死死,再也回天無力,不禁大笑道:“老將軍果然高明,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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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五章 伏擊一

  冬去春來,皚皚白雪化成了絹絹細流從天中山上嘩嘩而下,滋潤著山下濕潤的土地,帶來大地的一片蔥綠!

  忽然間,東方奔來一匹快馬,黑甲黑衣,後插三杆紅色信旗,正是秦軍的鴻翎信使。信使急速奔到秦軍主營前,守衛的秦軍甲士見狀連忙放行,信使迅速進入大營,在帥帳外飛身下馬,一路大呼:“蒙將軍緊急軍報——!蒙將軍緊急軍報——!”

  此時,扶蘇正在帳中與王翦鬥棋,二人這一年來時常激戰,令扶蘇棋藝頗為看漲,此時聞聽軍報,扶蘇連忙按住棋盤,笑道:“且住,聽聽軍報再說!”王翦笑道:“好好,就給君上一點考慮餘地,看待會君上能不能反敗為勝!”

  此時,鴻翎信使急奔入帥帳中,呈上火漆錦盒,大叫道:“蒙武將軍六百里緊急軍報,請大將軍審閱!”

  王翦急忙接過錦盒,打了開來,取出一片寬大的竹簡出來,一看之下,王翦禁不住仰天大笑。扶蘇急道:“老將軍,蒙武將軍有好消息傳來?”

  王翦笑道:“蒙武軍已經攻克安陽,這安陽可是楚都新郢最後一道堅固屏障,安陽一破,蒙武軍攻抵新郢指日可待矣!”扶蘇大喜道:“妙哉,妙哉,看來,馬上就輪到我軍出擊的時刻了!”

  忽地,扶蘇靈光一閃,手執黑子,向中盤一落,笑道:“有了,老將軍,本君下這一子你看如何?”王翦俯身一看,不禁大笑:“武安君果然是奇才,一子下去,全盤皆活,妙哉!妙哉!”扶蘇笑道:“過獎,過獎!不過,本君估計咱們這棋是下不成了!”王翦一愣道:“為何?”

  就在此時,帳外忽啦啦傳來一陣堅實的腳步聲,卻是李信、蒙恬、羌隗等都尉以上高級將領一起聞風來見。

  眾將入帳,一起行了軍禮:“大將軍!君上!”

  王翦愣了一愣,看了看扶蘇,大笑道:“果讓君上猜中了!”扶蘇撫掌大笑,將棋盤一推道:“以後再下吧!”

  眾將見二人打啞謎似的不知說些什麼,一臉的莫名其妙,李信拱了拱手道:“大將軍,未將聽聞蒙武將軍已經攻克安陽,看看就要攻抵楚都新郢,那我軍是不是也該行動了,兄弟們都急得要死啊!”

  羌隗也道:“是啊,我等再遲下去,恐怕楚國就被蒙將軍一人所滅了,那我等豈不空勞一場,半點軍功也無!”

  諸將一時個個踴躍,紛紛請戰!

  王翦揮了揮手道:“諸將不要著急!我軍此時出戰,正應了楚軍積極求戰的本意,就算打勝了,恐怕也是傷亡慘重,此非智者所為!還是等項燕他們真正撤退時再說吧!不過,你們可以回到軍中,隨時準備拔營作戰,原地待命!”“喏!”眾將奮然。

  ******

  與此同時,楚營之中,楚國大將軍項燕正召集眾將領議事。

  項燕皺了皺眉頭道:“諸公,适才探馬急報,安陽陷落,蒙武軍正在安陽整頓兵馬,積草屯糧,隨時有可能向我都城新郢進犯!你等對此有何看法?”

  眾將聞報大驚,一員偏將急忙道:“大將軍,我楚軍主力五十萬人盡皆在此,國都附近空虛,若蒙武軍繼續揮軍向東,我都城恐有傾覆之險,當火速率軍往救!”

  另一員將領忙道:“不可,秦軍主帥王翦率重兵屯駐天中山,主戰場必是此處,蒙武軍不過佯動而已,不足為慮!”

  大將景騏急道:“胡說八道!王翦領兵屯駐在此已近一年,除了剛來時打過一仗外,其餘時間只是龜縮不出!這分明是明攻暗守,打算將我軍主力拖在此處,卻讓蒙武軍攻城掠地,直逼我楚都新郢!大將軍,請速速拔營,進援新郢!”

  楚將涉閑附應道:“是啊,未將也是認為,王翦只是率軍在此屯駐,以防我軍進犯!你等不見秦人從不越界采樵,便是捉住我楚人越界采樵者,也從不殺戮,反而酒肉款待後放還!大將軍,不能中了王翦奸計啊,新郢為我楚國根本,不可不救!”

  項燕此時也有點糊塗了:這王翦到底搞的什麼鬼,究竟是打算在此決戰?還是佯攻此處,實攻新郢呢?一時間只是拿不定主意,沉思良久,項燕皺眉出言道:“新郢城堅壕闊,守兵精銳,一時不會有事!還是再等等吧,本將軍也覺得此處才是王翦的主戰場!”

  項梁此時傷勢早已痊癒,聞言急道:“父親,王翦老匹夫早被我楚項雄兵殺得肝膽破裂,不敢再戰,父親為何對其仍然防範甚多!?如今新郢危急,大王危在旦夕,還望父親早作決斷啊!”

  看來,楚國將領還是大多數都傾向于棄了王翦,進援新郢的!

  項燕卻搖了搖頭道:“王翦七旬老將,血戰沙場五十餘年,經驗之豐富、作戰之狡詐非你等可以想像!還須謹慎啊!”項燕始終咬牙堅持著,不肯答應出兵進援新郢!

  景騏見項燕不應,無奈地苦笑道:“大將軍不肯進援新郢,可難道不知道,就算大將軍想堅守此處,恐怕也守不了多少天了!”項燕聞言吃了一驚道:“景將軍此言何意?”

  景騏苦笑道:“我楚國雖然富遮,但仍是比不了秦國有關中、巴蜀糧米之足!原本我軍五十萬雄兵屯積在此幾次一年,各地糧草漸漸枯竭,已有接濟不上之險!原本三日一萬糧車的,最近已經降到五日一萬糧車,漸有支援不住之像。如今安陽一陷,楚東危急,淮北、會稽一帶產糧之地糧草運不過來,恐怕我軍要不了一月就會斷糧。大軍無糧,又能守得了多久!?”

  眾將聞言默然,面有憂色!

  項燕也是沒有料到形勢會有這麼嚴峻,不禁有些頭痛起來,沉思半晌,咬了咬牙道:“大軍再堅持半月,如果半月之後,王翦仍然不出戰的話,大軍立即開拔東進,進援新郢!諸公回營之後,便可以先行準備輜重等物,隨時等候開拔軍令!”“喏!”諸將見項燕不再固執已見,不禁松了口氣!

  ******

  “報——!”一名斥堠兵持信旗飛奔入帳!“啟稟大將軍,君上!楚軍各營紛紛收拾輜重,有拔營之像!”

  “噢!”王翦不禁大喜,對扶蘇道:“看來,我軍行動的時刻快到了!”扶蘇笑道:“是啊,現在該是準備擊鼓聚將的時刻了!”

  王翦搖了搖手道:“不急,不急!且待我問問敵情再說!”轉頭問道:“王先生,楚軍最近糧草情況如何?”

  一名幕僚聞言出列道:“大將軍,一月前,楚軍約三日一萬糧車入營,二十日前降到五日一萬糧車,十日前降到七日一萬糧車,而最近恐怕十日都沒有一萬糧車了!顯然,楚軍糧草已經漸近枯竭了!”

  王翦聞言撫了撫額下白須,大笑道:“內有無糧之危,外有國都失陷之險,項燕雖是天縱奇才,也不得不按老夫之意東進了!”王翦隨即臉色一正,大喝道:“來人,傳我將令,擊鼓升帳!

  “咚咚咚咚……”響亮的戰鼓聲在軍營內響起,原本每日三通鼓罷眾將才能到齊,誰知今日戰鼓擂了不到兩通,帥帳內就擠得滿滿當當了,看來眾將都早有預感,多有準備了!

  王翦高坐帥案,面色嚴峻,臉容肅然,奮然道:“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一時,即為今日!楚軍已經開始收拾輜重,今夜定然東進!破敵之機已經來到,請眾將務必努力,力求一舉殲滅楚軍主力!”“喏!”眾將歡欣鼓舞,士氣昂揚!

  王翦隨即頒下第一支令道:“羌隗將軍!”“未將在!”羌隗見第一支令便是自己,禁不住挺胸抬頭,得意洋洋!

  “我令你在軍中精選勇士兩萬,用做先鋒,隨時待命破敵!”“喏!”

  “李信何在?”“未將在!”

  “我令你精選五萬騎兵,繞在楚軍後背,伏擊楚軍前軍!”“喏!”李信奮然接令!

  “蒙恬何在?”“未將在!”

  “我令你領兵十萬,分做四路,楚人退走後,你立即率兵進佔湖南所有戰略要地,不得有誤!”“喏!”

  “其餘將領,隨本帥進軍,今夜痛擊楚軍!”“喏!”諸將奮然!

  忽然,扶蘇問道:“大將軍,你猜今夜項燕會將楚項雄兵用於何處?是用做前方突擊,還是用做死守斷後?此支精兵對我秦軍滅楚大計所礙甚大,不可不防也!”

  王翦聞言撫了撫額下長須,閉目沉思了半晌,忽地雙目睜開,精光閃閃,奮然道:“項燕此人火急而走,意在迅速,所以必然會以楚項精兵為前鋒!”

  扶蘇想了想道:“這樣說來,那李將軍的壓力就太大了,這樣吧,本君率‘狼牙。破軍’隨李將軍一同伏擊楚軍吧,這樣可保萬全!”王翦點了點頭道:“也好,原本李信將軍這支伏兵就不是要殲滅楚軍前軍,只是起到一個停滯、迷惑的作用,不過有君上同去,把握就更大一些!就這樣決定吧!”

  “李信!”王翦鄭重地對李通道,“千萬要保證君上安全,不能貪功戀戰!”“是,未將明白!”

  一切部署完畢,浩大的秦營立即秘密開動起來!殺氣,騰空而起,今夜必將血流成河!

  ******

  當夜一更時分,楚軍以大將景騏為先鋒,率二十萬本部後軍變前軍,迅速東進,直奔安陽而來。而項燕為保證景騏所部能夠迅速突破安陽蒙武軍的防線,以防被王翦大軍前後夾擊,便將楚項雄兵的指揮權交于項梁統帥,隨景騏一同進軍!而項梁則親率三十萬本部大軍由前軍變為後軍,親自押陣,在後緩緩而行!

  星光閃閃中,五十萬楚軍拔營而起,借著夜幕的掩護,向著安陽而去。

  行了大概半個時辰,一切正常,未發現秦軍任何追兵,項燕不禁松了口氣,而楚軍們久無戰事之下,戒備也漸漸松了下來!

  大約二更時分,楚軍後隊正在埋頭急奔時,忽然間周圍一陣驚天動地的梆子響,隨即北、南、西三方面好像變戲法似的陡然冒出了無數的火炬,無數的秦軍將士瘋狂呐喊著,踏動顫抖的大地,狂卷而來!

  項燕大驚,知道秦軍有備,火急下令列陣迎敵!然而駁雜的楚軍是只善打順風仗的悍軍,而一旦敗北之時,各部就會紛亂不堪,各行其令!於是,項燕雖然令下,楚軍們的行動卻是各不相同,正規的楚軍立即停下列陣,準備接敵;而一些部落武裝們卻見勢不好,拔腿就跑,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退,霎那間連原本已經基本列好陣的楚軍軍陣都被沖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

  項燕大怒,率親兵督戰隊奮力阻截潰兵,然後軍心已敵,區區數百人又如何阻止得了三十萬大軍的紛亂!

  就在楚軍們紛紛攘攘,各行其事的時候,秦軍先鋒殺到!

  兩萬名秦軍最勇悍的軍卒光頭赤膊,手持長戟、重劍如飛卷來,如同一把鋒利的尖錐霎那間撞入楚軍後隊!

  “蓬——!”一朵朵血花在火光熊熊的黑夜中閃起,兩萬名身高幾近兩米的秦軍巨人們手持重兵,如同一群來自地獄中的魔神一般狂笑著、呐喊著,在楚軍中掀起了巨大的腥風血雨!

  秦軍巨人們斬碎楚軍的兵器,割下楚人的頭顱,將楚人長長的頭髮互相系在一起,掛在腰間,繼續呐喊衝鋒。那一個個鮮血淋漓、渾身掛滿頭顱的血腥形象,在熊熊火光照耀下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猙獰可怖!

  楚人們嚇破了膽,如同瘋了一般向後逃竄,將原本就亂七八糟的軍陣更是沖了個粉碎!秦軍先鋒勇卒們趁勢急進,勢若破竹,接連大敗楚軍,直殺得楚軍們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亂軍之中,楚軍大將屈定戰沒!首級也不知道被秦軍何人割去!

  一時間,星光閃閃的黑夜中,楚軍漫山遍野而逃,秦軍鋪天蓋地而追,天地間上演了一場慘烈的血戰!

  項燕見大勢已去,長歎一聲,在親兵們的簇擁下狼狽逃奔向東!楚軍見項燕已走,更是大亂,潰不成軍,隨之蜂擁而逃!

  秦軍隨之奮勇追擊,緊追不捨!

  ******

  二十萬楚軍先鋒在景騏的率領下迅速東進,正行走間,忽聽背後傳來陣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景騏大驚,回身急看,便見西方的天空幾乎已經被大火映空,那山崩地裂般的喊殺聲簡直如延綿不絕的奔雷一樣滾滾而來,而且越逼越近!

  景騏大驚道:“傳令三軍,跑步前進,若被秦軍追上,我大軍休矣!”楚軍這時歸心似箭,兵無戰心,聞令惶惶,急急而走,直奔安陽而來!

  景騏前軍一口氣急奔出二十餘裡,漸漸和後軍脫開距離,身後如雷般的喊殺聲也漸漸隱匿不見!景騏松了口氣,傳令道:“大軍不許停歇,吃點乾糧充充饑,等到中午再埋鍋造飯!”

  楚軍們聞令,顧不得叫苦,只得咬著牙繼續急進!

  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升起,火紅的赤日放射出萬道金光,遍灑在剛剛蘇醒的蒼茫大地上,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金色!遠方的天空,幾朵飄飄的白雲也被鍍上了一層美麗的金色,天空火紅火紅的,像是著了火一樣,顯得分外壯觀和美麗!

  然而惶惶然如漏網之魚的楚軍們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這美麗的景色,只顧埋頭趕路,漸漸地走進一處峽谷之中!

  按照慣例,楚軍們本應該派出斥堠沿途打探清楚方才能進軍的,只可惜現在景騏心神大亂,只想早日突破安陽秦軍防線,逃出目前的險境,竟忘記了要派斥堠仔細打探!

  於是,在景騏致命的疏忽下,二十萬楚軍先鋒部隊漸漸進入峽谷,迄邐向東而行。

  而在山峽的頂端,密密的叢林之後,五萬秦軍騎兵正下馬埋伏在此,人人弩上弦、劍出鞘,準備激戰!

  扶蘇和李信二人伏在山頂之上,正悄悄地向下窺探。果見楚軍打頭陣的是清一色的紅甲精銳——楚項雄兵,而領頭的卻是和李信打得難分難解的項梁!

  扶蘇低聲對李信笑道:“果然是楚項精兵打頭陣,王老將軍真是料事如神啊!”李信點了點頭道:“是啊,老將軍數十年沙場經驗,非我等可及也!那麼,君上,可以進攻了嗎?”

  扶蘇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山下毫無防備的楚軍,點了點頭道:“可以!傳令下去,箭矢飛石主要對著楚項精兵招呼,打死幾個算幾個。而且要派出一隊精兵在山頂上給本君奮力搖旗呐喊,務必給本君作出一副雄兵千萬的模樣!”“喏!”李信迅速安排下去!

  於是,正當景騏率軍急急而走的時候,忽然間山崖上傳來一陣響亮的梆子響。梆響過後,山林間的寧靜瞬間被打破,無數秦軍密密麻麻的從山崖上探出頭上,大聲狂呼著:“殺——!殺盡楚軍,活捉景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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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六章 伏擊二

這驚天動地的一喊不禁讓景騏在馬上嚇得一個哆嗦,抬頭看處,兩側山崖上密密麻麻地到處都是秦軍,無數兵器的寒光在清涼的晨光裡顯得分外陰寒。景騏大驚道:“怎麼回事?此處如何有秦軍在此?”

  就在此時,兩側山崖上箭如雨發,數以萬計的箭矢如同漫天青色的流星般怪叫著呼嘯而下。措不及防的楚軍們紛紛中箭,綻放著一朵朵詭麗的血花,山谷中頓時慘嘶聲一片,無數楚軍重重地一頭栽倒於地!

  緊接著巨大的擂石、滾木發出隆隆的巨響,從山頂上蹦蹦跳跳地飛撞下來,由於速度太快,巨石和滾木在半空中禁不住發出“呼呼”的巨響,直嚇得楚軍們肝膽俱裂,奔走不迭!

  然而,山谷狹小,楚軍們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一時間被撞飛、壓扁者不計其數。山谷內一時間棄斥著一種滲人的重物猛擊人體的沉悶聲!

  短短片刻功夫,穀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噢——!”山頂上的秦軍們見狀歡欣鼓舞,禁不住嘶聲呐喊,一邊將得勝鼓敲得山響,一邊奮力搖動旌旗助威!景騏勒馬抬頭急看處,旌旗上一個個鬥大的‘蒙’字赫然在目!

  景騏不禁驚得目瞪口呆:“‘蒙’字旗!?難道是安陽方面的蒙武軍已經揮軍西進,前來和王翦前後夾擊我軍!?糟了!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若不拼命,我命休矣!”

  景騏奮力抽出長劍,大喝道:“弟兄們,不要慌,快快沖出峽谷,只要衝出去就安全了!”楚軍們大悟,逃生心切之下,當下一窩蜂似的冒著漫天的矢石向著穀口急竄而去!

  秦軍們如何肯放,箭矢對楚項雄兵殺傷力不大,便密密麻麻的對準一般楚軍開火,而將滾木、擂石的攻擊方向主要對準了楚項雄兵!於是,在前開路的楚項雄兵們連綿不斷地遭到秦軍們一波接著一波的瘋狂進攻,如雨的巨石和滾木不停地砸落在密密麻麻的紅色身影中,濺起一朵朵激射的血花。

  可憐悍勇絕綸的楚項精兵此時竟毫無還手之力,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

  項梁親見一名名項氏子弟在秦軍的巨石、滾木下無助地喪生,不禁目眥欲裂,像瘋了一般就要登崖強攻!幾名副將連忙架住項梁,苦勸道:“少將軍休要魯莽,蒙武部秦軍人數眾多,又佔據地利,不可強戰!還是快走吧,萬一王翦所部再追上來,我全軍休矣!”項梁咬牙瞪視崖上秦軍良久,方才惡狠狠地下令道:“走,這筆血債以後再算!”

  一時間,楚人以為受到前後夾擊,不敢戀戰,只顧奮力脫出山谷,一路遺屍無數,落荒而走!

  ……

  戰鬥終於暫告一個段落,巨大的山谷中到處都躺臥著楚軍們的屍體,空氣中飄浮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原本威嚴的旌旗四散亂躺著,幾乎被亂軍踩成了破布;不時地有輜重車輛發出劈哩叭啦的燃燒聲,在血色的山谷中燃盡自己最後的生命!

  “噢!”雖然楚軍大部已經脫圍而走,而崖底的顯赫戰功不禁也讓秦軍們禁不住地滿心歡喜,在山頂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又蹦又跳!

  李信志得意滿地對扶蘇道:“君上,景騏已然率殘軍東竄,馬上追擊吧!”扶蘇想了想道:“稍等一會,讓他再逃得稍遠一點吧!我軍並不是蒙武將軍所部,和其人數相差較多,只有離得遠一點,若即若離地追擊楚軍,這樣才不會讓景騏懷疑,讓他們乖乖地鑽我們布好的圈套!”“喏!”李信笑著點了點頭!

  秦軍稍稍歇息一會,紛紛上馬,五萬精銳掀起遮天煙塵,尾隨景騏急追而來!

  以後數日間,扶蘇和李信率軍一路窮追,死死地盯在景騏的屁股方面,若即若離地時不時發動猛攻,同時命令大軍拉足了架勢,多持旌旗,看起來完全像是十數萬蒙武大軍銜尾急追的架勢!

  景騏果然上當,以為是蒙武軍主力正在急追不舍,見楚軍已經損失較大,軍心已散,當下不敢接戰,也不敢奔安陽,率楚軍折向南下,準備渡汝水而退保新郢!

  ******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萬物也剛剛蘇醒,汝水以西的河岸上卻已經是嘈雜不已:十數萬楚軍正在準備著渡河,只見人喊馬嘶、車輪滾滾,真是好不熱鬧!昨夜景騏等人忙碌了一夜,搜集了汝女岸邊百里之內幾乎所有的船隻,一部分用來搭建浮橋,一部分用來載軍渡河,終於在清晨做好了一切準備!

  景祺和項梁站在汝水岸邊的一座小丘上,遙望著西方,遠處煙塵滾滾,大隊秦軍正如飛殺來!項梁見狀不妙,急道:“景將軍,情況不妙,趕快渡河吧,秦軍就要追來了!”

  景騏有些猶豫道:“可是,後軍還要不少輜重沒有趕到啊!”項梁急道:“全都扔了,只要有人在,輜重還可以再造!軍隊要是完了,可一時半時再也聚不起來了!”

  景騏咬了咬牙,下令道:“傳我將令,大軍丟棄一切輜重,全力渡河!”“喏!”傳令兵們紛紛而下,赴各軍傳令。

  很快地,汝水上便開始繁忙起來:無數楚軍如同一條長蛇般踏過長長的浮橋向著汝水東岸急奔而去,一條條渡船也開始在汝水上來回行駛,搶渡大軍!

  大軍剛剛行了三分之一,身後秦軍的喊殺聲已經逼近,景騏急道:“少將軍,時間來不及了,大軍不等渡河完畢,就會被秦軍趕上的!大軍半渡而迎戰,是兵家大忌啊,當速速派軍截擊秦軍,爭取半天時間!”

  項梁咬了咬牙道:“景將軍休慌,你率軍渡河先走,我率楚項精兵斷後,一定給你爭取半天的時間!”景騏見狀十分感動地道:“秦軍勇悍,少將軍千萬小心!”

  項梁點了點頭,馳馬飛奔而下,像一朵白色的浮雲般飄下山去。“嗚嗚嗚……”奇特的角號聲響起了,原本一直列陣在汝水西岸的楚項雄兵們聞令陡然握緊了手中的兵刃!

  項梁飛馬趕到近前,猛地勒住了跨下的白駿,大喝道:“我項氏部落的勇士們,秦軍馬上就要追來,而我大軍卻還沒有渡過汝水!為了我楚軍主力的安全渡河,我們必須將秦軍阻擊在汝水以西半天時間!但你們面對的將是十倍二十倍於你們的敵人,你們膽怯嗎?”

  “不!”雄壯的聲音沒有猶豫!

  “楚項必勝!”項梁將手中的長戟遙指向天!

  “楚項!楚項!……”楚項雄兵們奮力大呼,連續的潰敗並未能讓這支不屈的勁旅屈服,沸騰的戰意幾乎將他們紅色的甲胄點燃!

  “隨我來!”項梁一聲大呼,驅動白色的飛駿向西而走!

  “殺——!”楚項精兵們呐喊一聲,踏動濕濕的大地,溯流百上,在其餘兄弟部隊向東逃竄的時候,他們卻將要勇敢地去面對不計其數的敵軍!

  ******

  “報——,君上,李將軍,前方五裡,發現數千楚項精兵攔住去路,列陣而待!”扶蘇和李信正率大軍急馳間,一騎斥堠飛馬而報!

  扶蘇急忙勒住戰馬,大叫一聲道:“停止前進!”“噅……”一陣如雷般的馬嘶聲中,賓士的騎陣迅速停住了腳步,靜待侯命!

  扶蘇大叫道:“取地圖來!”一名隨軍幕僚迅速取出地圖獻上。

  扶蘇看了看目下的形勢,對李通道:“李將軍,昨天蒙武將軍特使急報,他們已從安陽趕來,距汝水不到五十裡,我估計他們現在一定已經在汝水東岸埋伏好了!而現在的楚軍一定來不及完全渡河,估計十數萬殘軍頂多渡過了一半,正是半渡而擊的好時機!只要我們能迅速擊潰這支楚項精兵,再會同蒙武將軍東西夾擊,景騏不死也要脫層皮!”

  李信聞言奮然道:“太好了,楚項精兵前日經過我軍一番伏擊,頂多還剩下五千餘人!而我軍卻還有五萬,我就不相信,以十對一,我軍還佔據了士氣的優勢,還踩不平他們!”

  扶蘇點了點頭道:“對,只要借此良機鏟平了這支楚人的精兵,滅楚只在覆手之間!”

  當即扶蘇躍馬來到大軍陣前,大呼道:“我秦軍的將士們,你們的前方就是楚人最驕傲的雄師:楚項雄兵!一年前,正是他們將我大秦不敗的雄師擊敗!但是,你們服氣嗎?”“不服!不服!”秦軍們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紛紛以戟頓地,狂呼不已!

  “好!不愧為我大秦的兒郎!現在,敵人就在前面,他們不過是五千眾,而我們有五萬!敵人已經是喪家之犬,而我們卻是出柙的猛虎!這樣的情況下,你們有信心戰生他們嗎?”“有!”秦軍們舉戟在天,嘶聲狂呼,戰意沸騰到了極點!

  “好,奪回我大秦不滅的榮譽,踏平楚項!殺——!”扶蘇縱馬執戟,直指前方!

  “秦風!秦風!秦風……”秦軍鐵騎們怒吼如雷,驅動躁怒的戰馬,像一股巨大的龍捲風暴迎向楚項雄兵!

  勇者間的較量,即將展開!

  ******

  秦軍奔騰的騎隊轉過一個彎角,視野陡地空闊起來,而這塊空地的前方一朵巨大的紅雲正靜靜地攔住雲路!

  火一般的鎧甲,火一般的戰意,再配上那一群赤紅著眼眸的勇士,這片紅雲散發出的巨大殺氣,不禁讓扶蘇也禁不住有些心驚起來!

  扶蘇狠下心腸,猛一咬牙:“狹路相逢勇者勝!今天必要踏平你楚項精兵!”

  “殺——!鐵騎無敵,唯有大秦!”扶蘇嘶聲呐喊著,奮力揮動著手中的大戟,驅動戰馬盡情狂奔!耳旁呼呼風號處,心中的那一股戰意幾乎像一團燃燒的烈火般讓扶蘇紅了眼睛!

  “嗷唔——!”秦軍騎兵們像蒼狼般怪叫著,踏動著顫抖的大地,席捲而來!

  “四百步!”楚人呐喊著!

  “嘿!嘿!嘿!嘿!……”楚軍步卒們用手中的兵器敲擊著盾牌,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音“咚咚咚咚……”!沉悶的聲音堅強而有力,貫穿著澎湃的戰意和誓死如歸的豪邁!

  “三百步!”聲音越見顫抖!

  “兩百步!”聲音幾乎已經嘶啞!

  “一百步——!”長長的尾音尚未結束,項梁猛一揮手:“步卒,上!”

  “殺——!”二千余名楚項精兵左手持盾,右手持戰斧、重劍、短槍,席地卷來,像一團紅色的火雲撲向秦軍!

  扶蘇猛然想了起來,大喝一聲:“注意馬腿!”話音剛落,奔騰的騎陣已經結結實實的和楚軍步卒們激情地碰撞在一起!

  在兩軍相交的那一霎那間,楚項精兵機警靈活的閃開奔騰的戰馬,以盾牌遮護全身,而手中戰斧、巨劍則紛紛向馬腿招呼而去!

  “噅——!……”無數秦軍戰馬慘嘶一聲,重重地一頭栽倒在地,不少秦軍騎兵隨著戰馬的猛然倒地,收勢不住,像騰雲駕霧一般的飛了出去,重重地掉落在地上!不是摔斷了胳膊就是折斷了脖子,僥倖尚有知覺的還沒有爬起身來,便被圍上來的楚項步卒斬得血肉橫飛!

  扶蘇又驚又怒,再次大呼:“注意腳下!擊敵側後!”

  秦軍們聞聽將令,立時學乖了,看見楚項步卒席地撲來,便重重地一提馬韁。戰馬長嘶聲處,騰空而起,巨戟隨即直刺而下,重重地從楚軍的天靈貫入,直通臟腑,直把楚軍們殺得像個破娃娃相似!

  “噢——!”秦軍們見戰術奏效,歡呼一聲就要如法炮製!誰知下一批故伎重演的秦軍們再次操縱坐騎騰空而起時,巨戟直貫而下迎著的卻是堅固的盾牌!

  “咚!”一聲悶響處,巨戟被重重彈回,隨即楚軍們反擊了:“撲……!”一支支銳利的短槍從盾牌後急速伸出,重重的從馬腹直貫而出,將秦軍連人戰馬刺成肉串;“喀嚓……”重劍和戰斧也飛快地從盾牌後伸出,竟然將秦軍戰馬的後蹄硬生生地斫下一片,隨之落地的秦軍不待掙起便亂楚軍亂刃分屍!

  一時間,秦軍奔騰的騎隊竟然被這兩千多楚軍悍卒死死擋住,秦軍如雨落般倒下一地的勇士,生生地將這黃色的大地染成赤紅!

  楚軍們的應變能力竟是如此的出色,近身戰力竟是這般的兇悍,扶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忽地,扶蘇想了起來;三才陣!仰天一陣長嘯處,騎陣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奇特的鼓號聲:“嗚嗚嗚……!”

  號聲一動,秦軍們原本賓士如潮的騎陣瞬間變了:秦軍們倏忽間以三人為一小陣,形成了一個內凹的倒三角形,再度重整旗鼓、迎擊上來!

  當楚軍悍卒再次席地卷來時,秦軍的新型攻擊陣展現了威力:處於內凹的倒三角內頂的秦騎大聲咆哮著對楚軍發動了狂暴的進攻,他的進攻立即被楚卒用堅盾擋住,然而此時倒三角形前方側翼兩個頂點的秦騎在楚卒忙於防禦內頂秦騎攻勢的時侯,同時也發動了進攻!楚項步卒立即漸入了三面受敵的無助窘境!

  “撲撲撲……”早晨溫暖的陽光中,迅速綻放出楚人們一朵朵悲壯的血花,血色的天空一時變得分外妖異和血腥!

  “殺——!”秦軍們一見新陣有效,歡呼雀躍著驅動龐大的軍陣瞬間便將兩千余楚項步卒淹沒在黑色的鋼鐵洪濤中!

  在天空高高的望去:龐大的黑色怒濤中,一點點火紅奮力掙扎著,頑強抵抗著黑色死神的吞噬,然而火紅畢竟太過渺小,在佔據巨大優勢的黑色面前,終於抵擋不住,迅速潰敗,淹沒在死亡的怒濤之中!

  然而,楚項精兵不愧為楚國最悍勇的精銳,這些傑出的勇士們見到再也無法抵擋住秦騎狂飆突進的腳步,憤怒了、燃燒了,他們咆哮著、怒吼著,捨棄了護身的堅盾,飛撲向四面八方湧來的秦軍!在秦騎青色的長戟重重貫穿自身身體的同時,他們也用手中的寒芒將死亡同時送給了秦騎!

  一命抵一命,楚人們的勇氣竟是如此的豪邁!為了捍衛國家的榮譽,他們完成了一個軍人的最高使命:血戰到底,不死不棄!

  陣後的項梁見戰況不利,楚項步卒死傷慘重,心中悲憤不已,哀傷的淚水立時湧入眼眶:這些楚項精兵都和項梁來自同一部族,都是項氏的優秀子弟,人人沾親帶故,有著共同的血緣!然後,就是因為這些楚項精兵彼此間都是親人,所以項梁在戰場上看著親人依次陣亡不禁感到了一種巨大的痛苦!

  “嗷唔——”項梁怒了,悲憤得像一隻狂怒的蒼狼,銀色的戰甲幾乎在奔騰的戰意中燃燒,黑色的雙眸變得赤紅,整個人簡直像是一頭暴怒中的神狼王一般充滿著洶湧如潮的巨大殺氣!

  “楚項不敗!殺——!”項梁狂吼著,揮動著黑色的大戟,驅動白色的飛駿卷向如同洪濤巨浪般猛撲過來的秦軍!他的身後,最後兩千多楚項精兵們呐喊著,隨著統帥所指的方向毫不遲疑的猛撲上來,毫無畏懼地迎結死神的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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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七章 血戰

  “碰!”巨大的黑色洪流和不屈的火紅赤潮重重地撞擊在一起,兩種顏色重合的巨大扇面上霎那間綻放出詭異的血花,無數人體騰空而起,然後又重重地落回到地上,最後被紛亂的馬群踏成了肉泥!

  ‘破軍’騎兵們衝鋒在前,奮力狂喝著,青色的戰戟在天空中劃過一道道圓弧,帶起死亡的寒芒,罩向火紅的楚軍!楚項精兵們不甘心束手就戮,黑色的鋒芒重重揚起,和青光在半空中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血在飛,聲在嚎,漫天的殘肢和內臟四下飛舞,無數盔甲的碎片在重擊下四散濺落著,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響!

  戰鬥此時已經沒有什麼技巧可言,完全是一種以命搏命的浴血肉搏!

  “轟隆——!”天空陡然間傳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一道巨大的閃電穿過雲層,像一柄威力巨大的雷神之錘般重重地砸落在大地上。“碰”的一聲,一蓬巨大的塵土猛然騰起,扶搖直上,一起濺落到數十米高才重重地又落回到地面!

  正率軍血戰的扶蘇陡然一驚,急忙抬頭望天: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聚集起一片厚厚的烏雲,正越積越多,越積越厚,越積越低,像是一堵巨大的黑牆向地面上直壓過來;無數哧哧亂閃的雷電在雲層中猶若一條條金蛇般妖異地狂舞,活躍異常地竄來竄去!

  “要下雨了!”扶蘇不禁暗暗叫苦:“已趨白熱化的戰鬥中,要是下起雨來,不是更難以作戰嗎?怎麼在這緊急關頭,老天爺也來湊熱鬧!娘的!”

  “君上小心!”就在扶蘇這一愣神間,一柄巨大的戰戟像是地獄中的魔神一般獰笑著、咆哮著呼嘯而來,帶著死神的寒光罩向扶蘇。身邊的侍衛和中軍一時救護不起,禁不住嘶聲狂呼!

  扶蘇迅速驚醒,手中青戟一揚,和來襲的黑戟重重地交擊在一起!“叮——!”一陣龍吟般的尾聲中,扶蘇不禁感到如受雷擊,勒不住座下戰馬,竟然被震得退後了一步!而來襲的楚軍則悶哼一聲,戰馬受不住扶蘇的奮力重擊,嘶聲長吼著連退三步!

  扶蘇首次在戰場上碰到如此強悍的對手,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手:火紅的戰甲,赤紅的戰幘,如同鋼澆鐵鑄般的臉龐上虯須猛張,兩目炯炯有神、充滿殺氣,標準的一副猛將形象!

  “看你不像是無名小卒,你是何人?本君戟下不死無名之鬼!”扶蘇青戟遙指楚將,傲然而臨風!

  “楚項大將項虎!扶蘇小兒,你不是在王翦軍中,為何反在蒙武軍中?”楚將一時有些驚疑不定!

  扶蘇聞言仰天大笑:“哈哈哈!可笑啊可笑,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猶為未知!本君告訴你,我們根本不是蒙武將軍的部隊,我們只是王翦大將軍派來的截擊部隊,可笑你們二十萬大軍被我五萬人嚇得亡魂喪膽,落荒而逃!楚人如此膽小,如何能勝我巍巍大秦!”扶蘇故意以刻薄的語言諷刺項虎,意在打亂他的心神!反正現在大勢已定,蒙武部馬上就會發動合擊,此時軍情即便洩露也無危於大局了!

  果然,項虎聞言狂怒不已,臉頰羞紅得像個關公一樣:“扶蘇小兒,以詭計算人,算什麼英雄!今日必取爾之狗命,以慰我楚項子弟在天之英靈!”

  說著,項虎狂呼一聲,重戟如風,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巨大的弧光,帶著攝人心魄的呼嘯著猛擊而來。

  “叮!”扶蘇持戟奮力一架,胸口一悶處蕩開項虎重戟。然後長嘯一聲,青戟矯若毒龍,“哧哧”急嘯著直撲項虎心臟!

  項虎大喝一聲,急抽回手中長戟重重地斜撞在青戟之上。又是一聲巨大的龍吟處,一黑一白兩隻戰戟死死地粘在了一起。

  項虎突然感覺到扶蘇手中的青戟上突然傳過來一種螺旋般的勁力,只覺得手中黑戟猛覺間一個打滑,就像一旁滑落過去!正大驚失色間,扶蘇的青戟猛然間以戟前的小枝重重將黑戟戟頭牢牢地鎖住,大喝一聲:“起!”

  “未必!”項虎大將一喝,奮力扯住手中黑戟,拼命地向懷中亂扯!

  兩個人一時間在紛亂的戰陣中拔河起來,一連數個來回,項虎甚有勇力,扶蘇都沒能將其長戟奪出!扶蘇急了,這亂軍之中,如何能夠這般糾纏!奮力大喝一聲,手中青戟一個急速螺旋,發出一股奇勁直撲項虎而去!

  項虎雙臂一麻,狂呼一聲,嘴角吐出一口鮮血,但仍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黑戟!項虎知道,自己手中的戰戟要是被扶蘇奪走,必死無疑,所以咬死不放!

  扶蘇怒了,猛然間,扶蘇再閃催發一次螺旋勁,與此同時,扶蘇忽然棄戟,摧動座下的白駿像是一道白色的驚雷般急撲而至!項虎正被扶蘇連續的螺旋勁擊得膀臂酸麻處,突見扶蘇棄戟撲來,不禁大驚失色,一時束手無防!

  “呔!”扶蘇舌抵上顎,清喝一聲,右手從背後抽出豪曹寶劍,半空中絕世的利劍閃過一道燦爛的霞光,重重地撲擊而下。“撲!”項虎人頭沖天而起,漫天的血雨頓時從空空如也的頸腔中奪射而出,將扶蘇一身白衣染成赤色!

  “轟隆!”又是一道巨型的閃電奔騰而來,重重在撞擊在兩軍之中!“碰!”的一聲巨響處,數十名兩軍將士慘嘶一聲,騰空而起,渾身上下電光直冒,瞬間被電成一塊塊爛黑的焦炭!

  雷閃之時,兩軍盡穿鐵制重鎧,又處於無遮無蓋的空地之上,這豈非是雷電最好的美餐!

  這驚人的一幕頓時將埋頭苦戰的秦楚兩軍將士嚇得一呆,然而眾人只稍一愣神,便再次嘶聲呐喊著殺在了一起!亂戰之中,顧得了自己的小命就不錯了,如何照顧得了他人!

  扶蘇縱馬回轉,一個馬腹俯身就要取回地上的青戟。就在此時,一名楚項騎兵飛奔而來,氣勢洶洶地欲圖占個便宜!扶蘇冷哼一聲,青戟奮力一揚處,兀自還掛在青戟戟尖的項虎黑戟呼嘯著倒飛而回,重重地砸在來襲楚軍的胸口!

  “碰!——”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呼中,楚軍倒飛而出,口中鮮血狂噴處,重重地跌落在地,顯然是不活了!

  就在此時,天空轟隆隆又是一陣雷鳴!“叭嗒!”扶蘇感覺到臉上一濕,抬頭一望,空中已經飄起了紛飛的雨點!

  “該死!”扶蘇心中重重地罵了一聲!抬頭四望處,秦軍龐大的黑色兀自還和楚項精兵那一抹不屈的火紅在進行著奮力撕殺。然而,秦軍畢竟人多,漸漸地佔據了戰場上的主動權,將一朵朵憤怒的火紅一錘一錘地向後猛擊!

  “轟隆!”暈暗的天空中又是一陣巨響,雨點陡然變得密集起來,狂風也隨之而起,呼嘯著在雨中肆虐不已!

  在厚重的雨幕中,兩軍將士的廝殺仍在繼續。一道道鋒利的寒芒劃開沉沉地雨幕,擊飛無數的雨珠,在敵人們的身體內痛快淋漓地渴飲著青春的熱血!便連在地面之上,殘存的楚項步卒和在亂戰中掉落于地的秦軍將士也沒有罷手,眾人扭打在一起,在風雨中、泥濘裡憤怒的地撕殺著,鐵拳呼嘯、兵刃亂閃,一股股滾燙的鮮血流入冰涼的雨水中迅速變冷!

  扶蘇心中驚歎:這五六千楚項精兵攔住我秦軍戰陣足有一個時辰了吧,雖然已經幾近傷亡殆盡,卻仍然死戰不退!這股毅力令人欽佩,他們足以當得‘天下勇士’這四個光榮的稱號!

  ……

  雨還在繼續,戰鬥也仍在進行,但是勇悍的秦軍這時已經佔據了完全的上風!殘存不到一千的楚項精兵們幾乎人人帶傷,但沒有撤退的將令,仍然在勢如瘋虎般和秦軍做著最後的死戰!

  亂戰,兩名楚項副將尋到了渾身上下濕淋淋的項梁。此時的項梁已經陷入狂化狀態,瘋也似的在秦軍陣中瘋狂地突進突出,一支黑戟也不知痛飲了多少秦人的血液!

  “少帥,頂不住了,快撤吧!再不走,弟兄們就全完了!”項梁被這悲痛的慘呼聲驚醒!抬頭四望:秦軍們的黑色在雨幕中兇猛撲來,如同從高山上奔騰而來的洪流般勢不可擋,而楚項精兵們只剩下一小股火紅,在狂濤巨浪面前雖然奮力掙扎,但仍然像是一隻風雨飄搖的小舟般充滿了無助!

  “少帥,快撤吧!景將軍那邊估計也差不多了!”兩名副將焦急萬分!

  “撤——!”項梁淚流滿面,狂嘶一聲!心中禁不住痛苦萬分,猶若滴血!

  是啊,出征前八千生龍活虎、勇冠天下的項氏子弟,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之眾,這巨大的傷亡令項梁一時無法承受這錐心之痛!

  “嗚嗚嗚……”楚項雄兵終於抵擋不住,像是一股決堤的洪水般迅速潰退下去,向著汝水瘋狂急奔!

  “噢!秦風!秦風!秦風!……”秦軍們見終於擊敗了這支悍勇絕倫的對手,禁不住嘶聲狂呼。那歡呼的聲浪猶若一道道連綿不絕的滾雷般幾乎將天空中的雷聲壓了下去!雨幕裡,一時響徹著秦人們驕傲的不敗宣言!

  “傳我將令!追擊!將楚項斬盡殺絕!”扶蘇嘶聲呐喊著,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支楚項精兵始終是扶蘇心頭的心腹大患,必須殺盡,以免後患!

  “殺——!”秦軍們勇氣倍增,踏過戰死的袍澤,穿越厚重的雨幕,向著統帥所指的方向追殺過去!

  在中華的大地上,在汝水的西岸,有這樣一支披堅執銳的秦軍在為中華的統一而戰!他們無視敵人的兇悍,他們不懼死亡的威脅,他們不愧為威名赫赫的大秦雄師!

  ******

  雨密密地下著,豆大的雨點不停在灑落在大地上,發出連綿不絕的嘩嘩聲響。也不知是雨助風勢,還是風借雨勢,春雨中的風兒開始呼號起來,將就要落地的雨點刮得四下橫飛。

  汝女開始咆哮起來,從冬季乾涸的狀態完全復蘇過來的河流恢復了勃勃的生機,甚至興奮得有些過了頭。渾濁的巨浪在滂沱的風雨中翻滾著、怒吼著,卷起巨大的浪花,夾雜著碎枝爛木以及動物的死屍在河面上肆無忌憚地起伏著、攻擊著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

  而在汝水之上,原本較為平緩的河面隨著狂風暴雨的驟然降臨開始劇烈的起伏,而原本穩若坦途的浮橋也變得猶若地震一樣劇烈顫抖個不停。不時的楚軍兵士慘叫著被掀翻掉入河中,瞬間便被洶湧的巨浪所吞噬!

  至於原本密密麻麻地在河面上搶渡的渡船在這樣巨大的風浪中也變得猶若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一樣隨著波浪若隱若現,不時的有渡船被風浪所打翻,連人帶船眨眼間便被渾濁的巨浪便吞噬。楚人們膽寒了,不得不放棄了渡船搶渡,而將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浮橋旁邊,準備渡河!

  景騏矗立在汝水東岸的一處小丘上,在滂沱的風雨中穩得像是一座巨石砌成的豐碑,冷靜地指揮著楚軍大部隊的渡河!

  原本雨前汝女西岸還不時的有軍報傳來,但隨著狂風驟雨的降臨,景騏已經有半個多時辰都沒有接到關於西岸的任何軍情了!

  不過也難怪,現在的汝水浮橋上擠滿了逃命的楚軍將士,你推我,我擠你,不時的有楚軍在混亂中被擠入河中!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信使幾乎不可能迅速抵達汝水東岸!

  景騏雖然心中急得若滾油在烹,但是他做為楚軍前軍統帥,絕不能失去冷靜,所以仍然在奮力維持著漸漸混亂的秩序!同時,心中也在默默地祈禱,希望項梁能夠盡可能地多頂住秦軍一段時間,爭取讓殘餘的楚軍能夠全部渡過汝女,保存一點有生力量!

  忽然間,汝女西岸的風雨中隱隱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景騏的心頓時糾緊了:“糟了,秦軍一定突破了項梁的封鎖線,追來了!該死,大軍還有五分之一沒有渡河呢!”

  景騏的臉色直急得鐵青鐵青的,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瘋一般地下令道:“快,快去傳令,迅速渡河!”親兵們嚇了一跳,冒風頂雨地馳下小丘,飛奔傳令。

  其實也不需要景騏再加催促,汝女以西剩餘的楚軍們聽見身後越傳越近的喊殺聲,早就嚇得肝膽俱裂,瘋一般地向浮橋上擠去!一時間,原本就動盪不安的浮橋更是亂得像一鍋粥,不停地有楚軍將士在混亂中被擠下河去,浮橋旁一時“撲通、撲通……”像下餃子似的響個不停!

  有道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就在景騏急得上蹦下跳間,忽然,汝水以東傳來了一陣隆隆的戰鼓聲。原本就有些低沉的戰鼓聲在厚重地雨幕裡真像是鼓槌擊在破布上一樣地沉悶,但卻是異常有力地穿過了厚重的雨幕傳入景騏的耳朵!

  “秦鼓!該死,蒙武軍的主力不是追在我軍身後嗎?怎麼汝女以東還有秦軍!?”然而,這時輪不到景騏多想,河東黑呼呼的雨幕中陡然響起了山崩地裂般的呐喊聲!呐喊聲之大、之隆甚至連震天的霹雷都被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景騏臉色大變:“看這聲勢,秦軍至少也有十萬眾!真該死,這支秦軍是哪裡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景騏顧不得多想,聲嘶力竭地狂呼著:“前軍列陣,列陣,準備迎敵!”

  然而,在這樣的雨天裡,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楚人們根本不可能組織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就在景騏手忙腳亂的勉強拼湊了三萬楚軍組成一個小小的戰陣時,風雨中,一群黑色的鐵騎踏著激濺的泥濘席捲而來!

  “噌……”如雨的秦騎在雨水中重重地揮舞著手中的長戟、重劍,激起四濺的雨珠,呼嘯而下,將慌亂不已的楚人們連人帶甲斬為兩段!

  “秦風!秦風!秦風!……”秦軍們瘋也似的呼喊著軒昂的軍號,瘋狂地收割著楚軍的生命!鮮血在激濺,殘肢在紛飛,臨時拼湊起來的楚軍傷亡慘重!

  秦軍們衝鋒著,一往無前的衝鋒著,他們僅僅用了一次突擊,就將三萬楚軍組織起來的戰陣撕得像個爛布娃娃相似!

  隨之蜂擁而來的蒙武部秦軍主力更像是一隻貪婪的的巨獸般將三萬楚軍的殘部瞬間吞食得乾乾淨淨,然後繼續高呼著隨著秦軍前鋒鐵騎所指的方向席捲而去!

  秦軍們在風雨中殺得性起,又恢復了以往兇暴的本性,他們丟棄了身上的盔甲和一切有礙於行動的重物,光頭赤膊地挺動著手中的兵刃向前衝鋒著。他們見楚人就殺,逢楚將就砍,簡直是見神殺神,遇佛殺佛!只片刻功夫,前鋒的秦軍們就幾乎人人身上都掛著幾個楚人的頭頗,像一群地獄中殺出來的魔鬼一樣猙獰地大笑著,瘋狂地吞噬著楚軍們的生命,追尋著他們顯赫的戰功!

  汝女東岸一時屍橫遍野,雨水為之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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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八章 楚殤

在蒙武部秦軍的瘋狂攻擊下,汝水以東的楚軍毫無抵抗能力,死傷慘重,步步後退,向著河岸潰散而去!

  雖然景騏指揮親兵在陣後拼命地催動楚軍頑強抵抗,但是形勢比人強,已經被擊潰的楚軍再也沒人聽從什麼號令,像是一群被毒蛇嚇慌的鴨子般四下亂竄!

  看著原本尚有十余萬人的軍伍在漫天的雨幕中被兇猛的秦軍像捕獵一般追趕屠戮,景騏欲哭無淚!

  “完了,我的二十萬大軍,完了!”景騏猛地覺得胸口劇烈一痛,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射而出,飄飛在漫天的風雨之中!

  “將軍!將軍!”身旁的親衛們慌了,連忙趕了上來,扶住景騏!

  就在此時,尚未等景騏緩過勁來,汝女以西的扶蘇和李信率得勝秦騎狂追而來,給景騏原本就痛斷肝腸的傷口上又重重地撒了一把鹽!

  “秦軍來了!秦軍來了!楚項敗了!楚項敗了!弟兄們,快逃命啊!”……汝水西岸傳來了尚未渡河的楚軍們驚慌不已的呼救聲!

  緊接著,急若滾雷的鐵蹄聲迅速逼近西岸,西岸邊一時響徹著楚人們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景騏臉色頓時變得刷白:“完了,西岸的殘軍也完了!”

  正當景騏有些頭暈目眩的時候,楚將涉閑縱馬飛奔而來,大叫道:“景將軍,大勢不好了,河東河西都有大量秦軍合擊而來,秦軍勢若破竹,我軍頂不住了!”

  景騏急了,大喝一聲道:“少將軍怎麼樣了?”涉閑也急了:“楚項部隊已被秦軍擊潰,餘部四散,少將軍生死不明!”

  景騏聞言呆住了,聽著耳旁越來越近的秦軍喊殺聲,面若死灰地下令道:“傳令下去,大軍向新郢方向突圍,能走多少是多少吧!”“喏!”

  霎那間,信騎四出,由於楚軍已經沒有什麼較大規模的組織,所以信騎們邊跑邊喊:“景將軍有令,大軍向新郢突圍!大軍向新郢突圍!……”

  楚軍們聞言頓時亂了,再也沒有了任何抵抗的意願,如同潮水般的地向著南方逃竄而去!

  “殺——!”此時的秦軍愈見奮勇,呼喝怪叫著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像趕鴨子一般將楚軍殘部向河岸邊驅趕!

  秦軍大將蒙武在漫天的風雨中一身泥濘地騎在戰馬上,就近指揮著秦軍的攻擊!一切是那麼的順利,楚人又是那麼的脆弱,蒙武雖然感覺到身上又濕又冷的極不舒服,那胸中那一股激情的火焰卻讓蒙武有一種仰天長嘯的渴望!

  就在此時,秦軍剛剛延伸出去的南翼遭到了逃命心切的楚軍們奮力衝擊,一時陣腳大亂,雖死命抵擋,也看看就要遮架不住!

  一騎信使飛馬來報:“報——,蒙將軍,楚軍正組織殘餘兵力向南突圍!我軍南翼剛剛到達抵定位置,毫無防備,已經抵擋不住,請將軍定奪!”

  蒙武聞言吃了一驚,心道:“看來楚人是困獸猶鬥了!”想了想道:“你告訴南翼部隊,讓他們頂住,我馬上就派援軍!”“喏!”信使頂風冒雨飛奔而去!

  “蒙信!”“在!”風雨中,蒙武身後閃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這是跟隨蒙武十數年的蒙氏心腹家將!

  “你速率領五千預備隊趕往南翼,一定要將缺口給我堵死!”蒙武厲聲下令道。

  蒙信卻呆了一呆:“將軍,可是我帶走了五千預備隊,您身邊不是就沒有大軍保護了嗎?”蒙武大怒道:“楚軍已潰,本將位於陣後,有何危險!快執行軍命,否則定斬不饒!”蒙信嚇了一跳,忙道:“喏!”

  蒙信回過頭去,大叫一道:“弟兄們,隨我來!殺光楚軍——!”“殺……!”蒙武身邊最後五千預備隊也投入了戰鬥,消失在漫天的風雨中!

  可是,等到蒙信率軍火燒火燎般地趕到秦軍南翼時,近萬秦軍臨時組織起來的防線已經被拼命逃竄、奮勇有加的楚人們沖了個稀爛!大批楚軍殘兵正無視暴雨的滂沱、大地的泥濘,瘋也似的向南方逃去!無奈的秦軍們雖然奮力反撲,但是抵擋不住楚人困獸猶鬥的勇猛,缺口被楚軍越撕越大!

  蒙信見狀急了,抹了一把一臉的雨水,狂呼一聲:“殺——!不要放走一個楚人!”“嗷——!”秦軍們如同一群兇猛的惡狼般狂呼卷上,從楚軍的側腹像一支鋒利的斧鑿一樣重重地捅了進去!

  楚軍逃兵被攔腰一擊,頓時大潰,原本已經孱弱到極點的戰意立時降到冰點,有序的突圍立時變成了無序的逃竄!秦軍南翼大軍見援軍而來,歡呼雀躍,倍加奮勇,奮力一陣亂砍,頓時將缺口漸漸堵上!

  南逃的楚軍見去路複斷,心中大恐,正惶惶然不知所措間,四周的秦軍大部已經蜂擁而來!

  “秦風!秦風!秦風!……”秦人們在風雨中奮聲大喝,在齊整有力的軍號聲中將殘存的數萬楚軍逼到了狹小的河岸之上!

  “楚人降不降!楚人降不降!……”秦軍們或以戟頓地,或用腳跺地,按照古時的慣例向楚人呼降!

  “楚人不降!楚人不降!……”“我們歸降!我們歸降!……”漫天的風雨中傳來楚軍們意見不一的呼喝聲!

  蒙武皺了皺眉頭:“還敢有不降的!真不知死活!”喝令道:“擂急鼓進軍,不降者盡斬之!”“喏!”戰車上的數十面戰鼓在大雨中複又響起,巨大的聲浪像一波趕一波的急浪般澎湃而來!

  “殺——!”秦軍們見最後的軍功機會來了,歡呼雀躍著,越過前方因身上掛著數枚首級而顯得有些蹣跚的袍澤,撲向楚人!

  在秦軍們看來,眼前的楚人是獵物、是美食、是豪宅、是嬌妻,所以狂熱的他們沒有絲毫的猶豫,便獰笑著高舉著手中的兵器洶湧搶上!

  泥濘的河岸邊,無數面色慘白的楚軍們跪在齊腳深的泥水裡,將手中的兵器高舉過頭,希望能夠逃得一死!

  兇猛的秦軍踏著紛飛的泥漿,從楚軍降卒們身旁急速穿過,呐喊著撲向兀自死戰不降的楚軍殘兵!楚軍降兵們見狀,不由得心下頓寬,知道終能逃得一條逃命,不由得紛紛一屁股坐在泥水裡,後怕不已!

  汝水東岸邊的戰鬥漸漸接近尾聲,最後殘存的楚軍們在秦軍們的急攻下,不是當場戰死,就是被趕入了浩浩蕩蕩的汝水之中!

  此時,由於秦軍多而楚軍少,不少後隊的秦軍還沒來得及殺敵立功,戰鬥就基本快結束了。脾氣火爆,嗜軍功如命的秦軍們急了,往往數人圍歿一個楚人,不管楚人此時是降還是戰,就是一陣亂刃砍去,然後便像瘋了一樣爭搶楚人的首級。彼此之間甚至還有刀兵相見者!一時間,秦軍奮勇突擊的軍陣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騷亂!

  這時,秦軍中的執法隊出現了,惡狠狠縱馬持戟飛奔而來!搶奪敵首的秦軍們見狀大驚,知道執法隊殺亂軍者無罪,不由得嚇得一哄而散,竄入軍陣中繼續向前攻去,希望能夠在最後的機會中獲得上天的垂青!

  突然間,一支秦軍嘶聲呐喊著,在一隊秦軍騎兵的率領下如同斬荊破浪般殺散了河岸邊守衛浮橋的最後一支楚軍,來到了浮橋邊上!

  一名秦軍少尉獰笑著看了看浮橋上兀自還是擠得密密麻麻的楚軍,此時的楚軍們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正在浮橋上進退不得,隨著大浪的起伏驚惶不已的哭喊著!

  秦軍少尉看著奔騰咆哮的汝水,忽地靈機一動,大手一揮,殘忍地道:“將浮橋砍斷,讓楚人們全部去見河神去!”“噢!——”被慘烈的廝殺刺激得熱血沸騰的秦軍們聞令一陣怪叫,獰笑著揮動了手中的兵器,在浮橋上楚軍們驚恐萬狀的臉色下重重地砍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叭!叭!叭!……”雨幕中閃起一陣清脆的崩響,將浮橋與堅實的橋墩連結起來的十六根粗大的纜繩一根根地崩斷,原本就隨著狂瀾起伏不定的浮橋立時更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一樣劇烈地顫抖著!楚人們哭喊著、號叫著,在浮橋上站立不住,互相拉扯著栽入了洶湧的洪流之中,連個漩兒都沒打就被死神吞噬!

  “叭!”這聲崩響對浮橋上的楚軍們來說,簡直可是算是死神的招呼!在楚人們驚駭欲絕、面如土色的哀號聲中,最後一根賴以維繫浮橋穩定的纜繩也被秦軍們砍斷!

  “嘩啦……喀嚓……!”隨著纜繩的崩斷,一個兇猛的大浪急速卷來,一個浪頭便將毫無借力之處的浮橋沖得是七零八落,耳鼓中到處都充斥了浮橋被大浪擊得粉碎的斷裂聲。而浮橋下的一葉葉渡船也被巨浪卷得是團團亂轉、傾覆者不計其數。

  浮橋上的楚人們這時也走到了生命的境頭,隨著一個個巨大的浪花紛紛掉入河中,洶湧寬闊的河面上一時人頭浮動、哀號震耳!楚人們掙扎著、呼號著、努力著,想從死神的懷抱裡掙脫!然而,狂暴的大自然爆發出的巨大威力泯滅了他們最後的希望,隨著一個接一個巨大浪頭的連綿撲來,很快地,汝水之上寧靜了下來!除了仍舊洶湧的河面之外,已經毫無生機!

  殘存的戰鬥仍然在繼續,但這時已經不可以再稱為戰鬥了,完全可以稱做是單邊的屠戮……

  雨漸漸地停了,太陽也從雲朵中探出頭來,現出了燦爛的笑臉!遠方的天空,一朵巨大的彩虹淩空架起,發出七彩的毫光,顯得分外壯觀與美麗!

  然而,雨後的空氣原本應該是清淅的、自然的,但是在此刻的汝水岸邊,卻是血腥的、刺鼻的!

  放眼望去,汝水兩岸浮屍數十裡,戰沒的楚人屍首層層相疊,幾乎將大地所淹沒!一隊隊秦軍們穿著濕轆轆的衣服正在及腳的泥濘裡打掃戰場,他們從渾濁的泥水中將一名名已經浸得有些發漲的楚人屍體抬將出來,準備集中到一起掩埋!

  然而,陸地上死難的楚軍,秦軍們尚可盡盡人事,讓他們葬有所處!但是死在汝水之中的楚人,秦軍們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從高空向汝水眺望,寬闊奔流的河面上一具具浮屍隨波逐流地向著下流飄去,那龐大的數量讓天空的雲朵也仍不住有些黯然起來!在河流的狹隘處,大量堆積得死屍甚至將汝水都塞得一時奔流不通,水位持續高漲之下,大水漫過堤岸,又將兩岸的良田沖沒無數!

  汝水附近,成了楚軍們巨大的停屍場,這一戰,十數萬楚軍遺屍於此!景騏前軍的主力至此不復存在!

  ******

  次日一早,因一時的暴雨而狂暴不已的汝水終於安靜了下來,在河岸邊等得有些心焦的扶蘇終於乘坐一條渡船先行渡過了汝女來見蒙武!

  遠遠地,高大威嚴的蒙武正率秦軍主要將領在岸邊迎侯!扶蘇一下船,便拱手笑道:“蒙將軍、諸位將軍,辛苦了!”“見過君上!”眾人紛紛了行了軍禮!

  “免了,免了!蒙將軍,昨日戰果如何?楚軍主將可曾捉得?”扶蘇高興地問。

  蒙武笑道:“可算是大獲全勝吧!我部將士在東岸共斬殺、俘虜楚軍十萬余萬,但景騏本人卻僥倖率殘軍逃脫了!”

  扶蘇有些遺憾地道:“我西岸也有兩萬人的戰果吧,再加上死于汝水之中的,景騏二十萬大軍恐怕沒幾個囫圇的了!只可惜未捉住景騏,否則這一戰就堪稱完美了!”

  蒙武笑道:“畢奇功於一役雖是好事!但世事卻往往不如人願!如今的局勢,君上可有何指示?”扶蘇笑著擺了擺手道:“蒙將軍客氣了,我此次只是監軍,幫幫忙可已!要論指揮作戰,我可就是越權了!還是蒙將軍自斷吧,本君率兵配合!”

  蒙武見扶蘇如何開明,也不禁心中暗贊,便笑道:“那先這樣吧,我派後軍輜重兵先在汝水上搭起一座浮橋,讓君上所部先行渡河與我部聚齊,然而我軍再根據軍情採取行動!如何?”

  扶蘇點了頭道:“昨日一場大雨,估計沖毀道路不少,王老將軍和項燕後軍的戰況一直沒有軍使傳來!等等也好,有了楚軍的具體位置,我們再出兵配合老將軍全殲楚軍!”

  蒙武點了點頭,立即下令秦軍開始在汝水上搭建浮橋!到下午時分,浮橋建成,西岸的李信便率騎兵連夜渡河,全部進抵汝水東岸!

  而一直到時近傍晚,扶蘇和蒙武正在東岸的軍營中商議軍情時,忽有親兵來報有王翦大將軍信使至!扶蘇聞言大喜道:“總算來了,快快喚來!”親兵領命退下!

  姍姍來遲的信使腳步匆匆地步入帳內,扶蘇抬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只見高大的信使衣衫破碎、面容枯瘦,而且渾身上下粘滿泥垢,簡直是乞丐也好不了多少!扶蘇驚道:“信使怎麼弄得如此模樣?”

  信使苦笑著道:“小人本應昨日便到,但大雨一下,山洪衝垮了道路,小人只得繞崎嶇小道而行。小道甚險,多有馬不能行處,小人整整走了一日一夜,方才走出山嶺,不過就成了如此模樣了!好在,密信仍在,完好無損,小人也總算沒有白辛苦一趟!”

  扶蘇感動道:“信使辛苦了,來人,賞信使金十斤,帶下去好生休息!”“喏!”親兵們將信使帶了下去!

  扶蘇火急取了錦盒,拆了火漆,取出用油布包裹得的軍情竹簡,一看之下不禁松了口氣:完好無損!細細一看,扶蘇便將竹簡交給了蒙武,蒙武也看了一遍!

  二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作戰沙盤附近,打量起戰局。看了一會,扶蘇道:“王翦將軍說,項燕所部在東岡附近遭到我軍重創後,一路向東逃竄。後來聽聞景騏遭遇我部伏擊後,也判定是蒙將軍所部所為,於是,以為已經遭受前後夾擊,便不敢向東,率殘存楚軍一路南奔,準備從南方渡汝水退返新郢!項燕果然狡猾,這樣雖然繞路一些,但是可以避開我和蒙將軍所部的迎頭截擊!我看情況,現在項燕應該也已經渡過汝水了,不過有王老將軍在後窮追不捨,恐怕其部也是死傷慘重啊!”扶蘇看戰況一片大好,自然是滿面春風!

  蒙武點了點頭道:“是啊!項燕可比景騏狡猾得多,要想全殲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在景騏殘部也在向南挺進,可能和項燕的殘部已經匯合在了一起,我軍應該馬上發兵,配合王老將軍追擊楚軍,盡可能地多殲滅楚軍的有生力量,這樣我軍日後攻打新郢就會省力多了!”

  扶蘇點了點頭道:“行,明日一早,本君和李將軍率四萬本部先行,蒙將軍隨後就好了!”蒙武想了想道:“君上和楚項激戰一場,雖然基本全殲楚項,但傷亡很大,是否我再拔一萬騎兵於君上助戰?”

  扶蘇搖了搖頭道:“不用了,追擊窮寇嗎,應該不會有過於強力的反擊!不過,本君想想也是肉痛,西岸和楚項一戰,雖然幾乎全殲了五千楚項精兵,但本部死傷近萬,可謂是真正的慘勝!尤其是‘狼牙。破軍’折損近半,恐怕要想恢復元氣,沒一年半載是不行了!真是可惡!”

  蒙武見扶蘇兀自有些憤憤不平,安慰道:“君上不必過於掛懷!雖然如此,但君上奮力一戰全殲楚項仍是奇功一件,等滅楚戰役結束後,君上自可在各軍中挑選驍勇之士補足便是!”扶蘇也只好肉痛地點了點頭,心裡卻將項燕、項梁的先輩們統統問侯了一遍!

  次日,扶蘇、蒙武不敢耽擱,率十數萬大軍啟程南下,追擊楚軍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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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九章 國破(上)

扶蘇、蒙武率大軍南下後,不過三日,和王翦所部二十余萬大軍會師。兩軍交換了一下情報後得知:景騏殘軍兩萬餘人,和項燕十數萬殘兵合計十五萬人拋棄了一切輜重、輕裝簡從,正向楚都新郢瘋狂竄去!而在汝水西岸逃竄無蹤的項梁,也向南逃過汝水,率百余楚項殘兵和項燕等會合一起!

  扶蘇、王翦、蒙武三人商議一下後,決定毫不放鬆,窮寇必追,於是兩軍合計四十萬人,旌旗蔽日,氣勢滔天,對項燕、景騏所領殘存楚軍奮力追擊!

  項燕得知秦軍緊追不捨,心中大驚,對景騏道:“如今國都所剩精兵不過五萬,便再加上我軍部分殘兵,面對四十萬氣勢滔天之秦軍恐怕也難以堅守!不如由景將軍領大軍退保新郢,暫抵一時,而本帥則和犬子趕赴淮上楚國故地,召募新兵,以圖再戰!”

  景騏聞言稱善,於是,項燕和項梁率三千楚騎星夜脫離大隊,迅速北上,直奔淮上而去!景騏則領大隊向新郢急退,吸引秦軍注意!

  於是,秦、楚兩軍戰戰逃逃,向新郢方向急行而去。楚軍軍心盡喪,七日之內,連戰連敗,一路大敗虧輸之下死傷慘重,逃散無數,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新郢!

  只可憐原本雄壯威武的五十萬楚軍雄兵,經過這短短的半月苦戰,十折八九,只剩下七萬餘眾,而且多皆帶傷,真是淒慘無比!

  而楚軍剛剛退進新郢,四十萬秦軍便四面圍至,將個新郢城圍了個水泄不退!

  一時間,城外秦軍連營數十裡,旌旗蔽日,喧囂驚天,楚人一日數驚,惶惶不可終日!

  ******

  秦軍圍了新郢也並未打算急戰,大軍半月來連番激戰,殲滅楚軍四十余萬,但也是戰得精疲力竭,急待休整!於是,在楚人們驚恐的目光裡,秦軍一連三日,只是靜靜地呆在城外休整,未派出一兵一卒攻打新郢!

  這一日早晨,陽光燦爛,鳥雀有聲,在軍營裡聽了一夜濤聲的扶蘇懶懶地起了床(新郢原為壽春,現安徽縣內,位於長江邊上),打了幾個哈欠,便叫道:“起床了,更衣!”

  已經醒轉的火鳳四女連忙轉入內帳,取出一套錦衣為扶蘇換上。由於扶蘇身份特殊,而且本身也不喜歡穿那厚重的將軍鎧甲,所以平日裡一直以穿便服為主!

  在火鳳四人細緻地為扶蘇更衣時,看著四女有些削瘦的容顏,扶蘇忽地有些心酸:“別的女子跟了權貴都是錦衣玉盒,安逸享樂,但她們卻跟著我南征北戰,受盡艱辛,真是苦了她們!”

  於是,扶蘇陡地深情地道:“你們有些瘦了,前番我獨自出征的時候你們一定很擔心吧!”火鳳四女聞言一時有些窒息,帳內的氣氛忽地變得有些哀傷起來。

  火鳳點了點頭,有些哀怨地伏在扶蘇胸前,低聲道:“嗯,君上和李將軍獨自出戰,又不允我們同往,但我們在王老將軍後軍之中也一直在為君上擔心!擔心君上會不會凍著、餓著,擔心師兄他們能不能照顧好君上,也擔心君上能不能將楚項擊敗!有時候我們姐妹真恨不得也是男兒身,那樣就可以永遠隨著君上縱橫天下!”

  扶蘇聞言一時有些沉默,不禁歉然地道:“其實你們大可不必這樣想!你們為我所做的事情已經很多了!我真的很感謝你們!”

  四女聞言不禁淚光瑩瑩,靜靜地靠在扶蘇的身旁,素雪柔聲道:“君上何必這樣想,這都是我們姐妹自願的!”扶蘇見眾女有些哀傷,忽地調笑道:“你們說,當年墨長老要你們來保護我的時候,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把我想成了一個年少調皮、好色無度的浪蕩權貴啦?”

  青鸞聞言忽地抿著嘴笑了:“是啊,當時長老要我來的時候,我們都老大不情願的!現在各國的權貴都沒有幾個好東西,不是庸碌無為,就是貪財好色,我們以為公子也是這樣的人物呢!所以心裡面都非常的不高興,只是師門有命,不得不從而已!”

  扶蘇聞言愣了愣,不禁有些失笑地自嘲道:“天,看來未見面前我在你們心面中的形象是如此的不堪啊!你們不會現在還這樣看我吧?”

  藍霜忽地扭了一把扶蘇的右肩,低聲笑道:“當然不是啦!公子可比他們好一百倍,一千倍!公子文武雙全,文則擊築琴藝,治國疇略無所不精;武則智謀百出,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公子還仁德兼備,對部下寬厚和藹,對百姓照顧備至,如今秦國百姓、軍隊哪個不服君上!假以時日,君上必定是堪比商湯、周武的一代聖君,我們姐妹四人能夠侍奉左右,見證歷史,真是高興得很!”

  扶蘇聞言調笑道:“我可沒你們說得那麼好,我也是經常‘欺負’你們來著!”四女臉色頓時羞紅了,青鸞扭捏地小聲道:“我們願意來著!”

  扶蘇聞言大笑,直笑得四女面紅耳赤,忽地扶蘇懇切地道:“你們真心對我,我也不負你們!等今年滅楚戰役結束以後,我陪你們去趟臨淄,一則看看我墨門的總部機構,二則向長老求親,讓他大發慈悲,把你們許配給我!你們願不願意?”

  四女聞言又驚又喜,只是面嫩,一時不敢出聲,但那眼角眉梢流露出來的情意和喜悅卻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扶蘇心中暗笑:知道她們是一千個願意,一萬個心動!

  就在此時,忽地似平地裡卷起陣驚雷一般耳旁傳來了隆隆的聚將鼓聲,扶蘇吃了一驚,忙道:“哪,你們不說話吧,不說話我就當你們答應了!”說著,扶蘇在四女的臉頰上一人親了一下,大笑著出帳出去了!

  ******

  當扶蘇來到帥帳時,眾將已經基本在座,扶蘇在眾將的見禮聲中微笑著四處拱了拱手,來到王翦身邊坐下!

  王翦看眾將到齊,撫了撫額下的長須,微笑道:“我軍前日屢戰屢勝,殲滅楚軍四十余萬,這是繼我秦國長平之戰以來最為顯赫的戰績!老夫相信,人生有此一戰,諸公便可此生無憾了!”

  諸將聞言,不禁頻頻點頭,李信興奮地道:“是啊,古往今來,百萬雄兵對戰的戰役除了長平之戰外,就數此戰了!長平之戰我等無緣未能趕上,但有幸參加了此次滅楚大戰,真是三生有幸啊!日後我們老去的時候,給兒孫講起這場悲壯偉大的戰役,一定是得意非常、足可吹噓一番了!”眾將聞言大笑:是啊,作為軍人,能夠參加這樣偉大的戰役真是一生夢寐以求的啊!

  扶蘇笑道:“我還是羡慕王老將軍啊,四十年前的長平之戰,老將軍也參加了吧,一生經歷兩場百萬雄兵對戰的偉大戰役,恐怕老將軍不能說是絕後,但也是說是空前了!”眾將聞言頓時投過了羡慕與敬佩的目光!

  王翦撫了撫額下的長須,頗有些得意地道:“武安君過獎了,當時老夫是白起將軍麾下的一個少尉,有幸也參加了長平之戰,那慘烈悲壯的程度可不比今番差!而如今老夫又親自指揮了滅楚之戰,便是大戰一打完,老夫立即死了,也是此生無憾了!”眾將不禁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古往今來,向王翦這樣戰功赫赫、足可彪炳史冊的一代名將能有幾人,這樣輝煌的戰績足可讓任何戰將含笑于九泉了!

  扶蘇看了看眾將一臉頗為神往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道:“如今新郢被圍,楚都以西近兩千里的龐大國土都落入了我秦國囊中!但希望諸將不能自滿,要再接再勵,迅速攻克新郢,這樣楚國必亡!”

  王翦點了點頭道:“武安君所言甚是!如今楚國雖已失去半壁江山,但仍有淮上、吳越舊地等大片國土!若我軍久攻新郢而不克,項燕能仍重新糾集起一支數十萬人的大軍來援,屆時到底鹿死誰手,恐怕就難以定論了!所以本帥今日召諸將來,就是要一同商量一下,如何才能儘快攻破新郢!”

  蒙武想了想道:“新郢西、東、南三面靠水,不利於大兵團攻城,只有北面可以發揮我軍兵力龐大的優勢,這無形就削弱了我軍兵力方面的優勢。所以,要想儘快攻克新郢,恐怕要好好謀劃一翻!”

  王翦點了點頭,卻向扶蘇笑笑道:“老夫素知君上善於破城,以廢城之堅固,都被君上數日而破,比老夫要強得多了!如今新郢堅城在前,時間有限,便請君上代老夫發號施令如何?”

  扶蘇搖了搖頭,笑道:“王老將軍乃軍中主帥,本君雖是監軍,但怎敢擅越,只是有幾點愚見,請老將軍和諸將指正一下了!”李信笑了:“我等才能有限,君上指正我等差不多!”諸將大笑!

  扶蘇也笑了,帳中一團和氣。扶蘇低頭想了想道:“如今離長江雨季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所以我軍最好能夠在雨季來臨之前攻克新郢!雖然時間比較急促,但謀劃周詳的話,本君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諸將請看!”

  扶蘇走下帥案,來到帳中的沙盤附近,指著新郢對諸將道:“新郢三面臨水,不利於大兵團攻城戰的展開,這是新郢的優勢,但也是它的劣勢!如此靠近江流,新郢地基必然淺薄,常言道:土浮于水,以利掘道!我軍第一招破城良謀就是挖地道,尤其是在西、南、東三方面,當以軍營為掩護,多挖地道!只要有一條地道能夠掘入新郢城,破城就容易得多了!而且,地道還有另一種用處,我軍大規模掘地道不可能不被楚軍發現,若楚人發現而加以破壞的話,我軍就引入長江水將廢棄的地道填灌起來,這樣就可以將新郢城牆的地基泡得更軟,更有利於我軍攻城!”

  扶蘇又看了看周圍的地勢,繼續道:“同樣,新郢城牆雖然堅固,但由於地基的原因,它經不住一些重型攻城器械的連續進攻,若長久連續施以重擊,城牆必然容易下坐和開裂!前番我在克廢城時,曾經建造過大批的投石機,這種兵器最利於攻打新郢這種堅石製成的城牆!圖紙我正好隨軍帶著,待會我便將它交于老將軍,由老將軍吩咐後勤輜重營加以大規模製造!同樣本君還有一些比較新式的攻城器械,對破新郢也有奇效,老將軍一併安排製造吧!”

  扶蘇想了想,又道:“現在新郢城內楚軍約有十余萬人,只是我軍的三分之一,我軍在兵力、戰力和主動性上有很大的優勢,可以充分利用起來!在製造攻城器械的這段空隙裡,輪流派大軍襲擾新郢,務必攪得楚軍上下日夜不得安寧!這樣要不了幾天,便會搞得新郢城內人心惶惶,個個厭戰,我軍以後要破新郢就容易多了!”

  諸將聞言不禁呆了:如此短的時間裡:扶蘇就提出了三條非常有效的攻城方式,這份能耐真是比帳中眾將都強得多了!蒙武不禁佩服道:“君上奇謀迭出,堪稱用兵奇才!看來,白起將軍和王老將軍後繼有人,我大秦真是英才輩出,蒼天佑我啊!”

  扶蘇心道:“這也沒什麼,我只不過因勢利導,將一些古今戰爭經驗綜合起來罷了!”笑笑道:“蒙將軍過獎了,本君只是提出些大體建議,真要動真格的,新郢城還得交給諸位將軍了!”諸將聞言倏地奮起道:“願聽君上號令!”

  微然而笑、款款而談的扶蘇禁不住散發出一種領袖的軒昂氣質和強大自信,讓眾將一時忘記了王翦,只知有扶蘇!

  扶蘇一愣,沖王翦笑道:“看來本君又有些喧賓奪主了,讓老將軍見笑了!”王翦卻笑著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諸公,滅楚後,老夫七旬之殘軀便再不堪征戰之苦,該當徹底歸隱,終老于林下了!但我大秦日後有君上坐鎮,老夫也能安心了,望諸將善輔之!”“喏!”眾將奮然而起!

  扶蘇看了看王翦,從那深遂的目光中看出了一抹深意:知道王翦這是在以自己的崇高威望為扶蘇能夠隱形掌握軍權鋪路,睿智的王翦自然明白,只要有軍隊的強力支持,大秦的天下遲早會落在扶蘇的手裡!扶蘇不禁會意地向王翦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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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九章 國破(下)

狼煙終於在新郢城外升起,龐大的秦軍將大隊分成了無數小隊,日夜不停地輪翻襲擾新郢。原本楚軍見得有秦軍來就蜂擁登城,齊心戒備,但禁不住秦軍這般日夜不停的折騰,沒兩天就受不了了,個個被拖得面黃肌瘦,奄奄欲睡。

    景騏在殘酷的教訓下,也終於明白了秦軍疲敵的用意,當即也將十余萬殘兵分成三班,輪翻守衛,但這樣也是弄得一日數驚,日夜不得安枕。

    軍隊尚且如此,新郢城內的百姓和權貴們就更受不了了:新郢城已經有數十年未聞戰火了,人們都安逸享樂慣了,如今秦軍鋪天蓋地而來,眾人早就嚇破了苦膽!休說協助守軍抵抗,就是整日裡關門閉戶、窩在家中,都被秦軍日夜不停的喊殺聲嚇得失魂落魄,惶惶而不可終日!尤其是狡猾的扶蘇不停地將一些勸降、利誘、恐嚇的書信射入城中,使得城內民眾不僅不敢相助楚軍守敵,反而日漸滋生出投敵之心,於是,在短短的六七日間,秦軍尚未真正開始攻城,新郢的民心已經亂了!

    ……

    “咚咚咚咚咚……”隆重的戰鼓聲在清晨的空氣中迅速傳播開去,原本空曠的新郢城外迅速出現一片片巨大的黑色:秦軍來了!

    貓戲老鼠般的前奏至此結束,新郢城迎來了真正的考驗!

    “當當當當……”新郢城頭的警鐘聲迅速響了起來,發出了最緊急的敵情訊號!

    “快,快,快!***,快一點!”大批的楚軍在將領們的催促下,迅速登城,準備接戰!

    景騏站在北門之上,遙遙眺望著遠方:遠方的天際首先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黑線,漸漸地黑線變了黑色,像漆黑的夜幕般遮蔽了遠方的大地。殺氣,濃重的殺氣,迅速騰空而起,奪天地之光華,將新郢城牢牢地籠罩!

    “碰碰碰……”秦軍們齊整有力的腳步聲,像一記記重錘一樣猛擊在楚軍們的心田。楚軍們的臉色變了,那是一種對強大力量的驚駭和震憾!

    秦軍前鋒進抵新郢城下五百步時,大隊停下了腳步。景騏清楚地看到在秦軍軍陣的後方靜靜地臥著數以百計的巨大攻城器械,其中有不少器械之奇特是景騏這一生都沒有見過的,不禁頓時面有憂色!

    就在此時,秦軍們開始了例行的作業。“楚人降不降!楚人降不降!……”秦軍們以戟頓地,發出巨大的呐喊聲。那呐喊聲滾滾而來,如若山崩地裂一般震得楚人們耳鼓轟轟作響,面孔上的驚駭之色更加濃重!

    沉默,驚人的沉默,新郢城頭的楚人們以沉默來應對秦人的勸降!

    本作品1  6k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www.16  k.cn!秦軍等了半刻,見楚人毫無動靜,似乎被楚人們的無禮所激怒了。忽地,秦軍陣後一陣戰鼓雷動,數以萬計的秦軍弩手列陣而出,踏動著整齊的步伐向新郢城前進而來。

    “碰!碰!碰!……”有力的步伐宣示著秦人們堅強的意志和決心!

    “五百步!”楚軍瞭望手奮力大喝!

    “四百步!”聲音越發的顫抖!

    “三百步!”聲音已經有些聲嘶力竭!

    就在此時,景騏大手一揮:“弩機發射!”話音剛落,新郢城頭上響起了一陣令人牙酸的機簧聲,緊接著一陣如連珠般滾雷的“嗖嗖”當空炸響,隨即一片寒芒騰空而起,怪叫著撲向了漸漸逼近的秦軍弩手群!

    “撲撲撲……”秦軍弩手中頓時應聲騰起一朵朵妖異的血花,血腥的氣息迅速隨風飄散,充滿了天空。

    一名名秦軍倒了下去,但身後的袍澤們視若無睹的立即替補上來,對楚軍們瘋狂的弩矢淡然處之、視而未見!

    “兩百五十步!停陣,抬弩,準備發射!”嘩啦啦,嚴陣的軍陣瞬間停止了下來,一隊隊秦軍將手中的弩機對準了天空!

    “放!”隨著一名秦軍都尉的奮力大喝,“哧哧哧……”數以萬計的箭矢瞬間從軍陣上空騰躍而起,發出巨大的怪叫聲,震駭著人們的耳膜,像一群黑壓壓的蝗蟲般撲向了新郢城頭!

    “奪奪奪……”巨大的新郢城頭瞬間被秦軍們的綿密箭雨狠狠地深耕了一遍,隨之而起的是一片片淒美的血花和一聲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

    “大風!大風!大風!……”見到弩手們發威,秦軍後陣的軍士們以兵頓地,奮聲大呼!巨大的呼喊聲震動天地,重重地引導著秦人們本已經沸騰到極點的血液,秦人們眼紅了!

    聲助軍威,秦軍的三段連環弩陣一經發射,巨大的威力便不容阻擋:一波接一波的龐大箭幕在弩手群上空騰起,遮蔽了整個天空,發出巨大的怪叫聲,前赴後繼地一遍遍地將新郢城頭耕來耕去!

    近年來和秦軍交戰經驗並不豐富的楚人們立時遭受到了重大的傷亡,狼狽不堪的楚軍們勉強反擊了幾輪,便被壓制得頭也不敢亂抬,像一群烏龜般的躲在城垛和盾牌的方面瑟瑟地發抖著!

    不容置疑的,秦軍們每次攻城前例行的箭幕覆蓋不僅僅有著奪敵心魄的巨大作用,同樣還有著大量殺傷敵人有效力量的巨大威力!

    “大風!大風!大風!……”秦人們的歡呼聲越發得響亮了!

    “嗖嗖嗖……”最後一輪箭雨從秦軍弩手群上空騰空而起,將新郢城頭原本已經流血不止的傷口上重重地又撒了一把鹽!

    “收弩!撤退!”隨著秦軍都尉的一聲呐喊,秦軍弩手們紛紛收起弩弓,忍著手臂巨大的酸麻,迅速向陣後退卻,下面該是秦軍步卒們表演的時間了!

    在秦軍弩手們強有力的腳步聲中,新郢城頭都是一片死靜,一時間,只聽見火焰燃燒木材的啪啪聲和鮮血滴落在地面上的淋漓聲,卻靜得幾乎沒有生的氣息!

    的確,在秦軍們四十到五十萬支箭雨的強大覆蓋下,楚人們死傷慘眾,就是有幸活下來的軍人也一時被秦軍如此恐怖的攻擊力所深深震駭,一時處在巨大的驚怖中不能自拔!

    “咚咚咚咚……”新郢城下新一輪的戰鼓聲擂響了,這次的戰鼓聲更加的急促、更加的猛烈:是了,這是秦軍的攻城鼓!

    隨著鼓聲,新郢四周數以十萬計的秦軍將士推動著不計其數的攻城器械如同一陣黑色的狂瀾般平地席捲而來,巨大的呐喊如同山洪海嘯般令人膽寒!日光下,青色的寒芒遮天蔽日,散發出淩厲的死亡氣息!

    “當當當當……”新郢城頭沉寂已久的警鐘聲終於再次鳴響,被秦軍箭雨射得縮頭藏尾的楚人們終於紛紛站起了身形。但是楚人們顯得孤單了許多,約有三四成的楚軍不是被射殺在地,就是痛苦的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著,楚人在這一輪的箭雨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景騏也在親兵們的護衛下抬頭下望,一下見秦軍如此巨大的攻城勢頭,也不禁呆了一呆,立即大呼道:“準備滾木、擂石、沸油、滾水,弓弩手準備,聽我號令發射!”

    令隨聲動,楚軍們一陣忙亂,被箭雨射得亂七八糟的防守陣形立即重組,準備接戰!

    就在此時,天空上猛然又傳出來一陣巨大的怪響,楚軍們從未聽聞過這種異響,不禁一起抬頭抬望!

    遠遠的天空,一群黑點呼嘯著翻滾而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迅速地,黑點變成了黑影,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新郢城頭!

    “快隱蔽——!”機靈點的楚人們奮力大吼。話音剛落,無數的巨石淩空襲至,“轟隆隆……”的巨響一時響個不停,耳鼓中充斥著楚軍士兵們淒慘的嚎叫聲,一股一股的血霧騰空而起;城頭上木屑亂飛、石塊橫翻,巨大的城牆更像是打擺子一般顫抖個不停!

    緊接著,新一輪攻擊淩空襲至,這回是一群火紅火紅的巨大圓球。“碰碰……”巨大的圓球一一落在新郢城頭時,濺起漫天的火油,火油過處,城頭上立時卷起了一片熊熊的烈火,引燃了楚人無數的守城器械、門樓、箭垛!“啊——!……”無數楚軍慘叫著從烈火熾沖出,渾身上下已經燒得像是一具熊熊燃燒的火炬!

    於是,尚未等楚軍對秦軍做出任何有效的攻擊,新郢城頭已經被秦軍巨大而先進的攻城兵器如同驟風般橫掃一遍!楚人們接連遭受秦軍新式戰法和兵器的強力攻擊,戰力急驟下降,人員傷亡慘眾!

    所謂,趁你病,要你命!秦軍們見新郢城頭一片火海,楚軍忙亂不迭,不禁心中大喜,呐喊著一窩峰似的沖了上來。無數的橋車將寬闊的護城河變成了通塹,如雨的雲車、雲梯紛紛搭上了城頭。緊接著,無數秦軍如同黑色的蟻群般蟻附而上,向新郢城頭急攻而來!

    烈火狂濤中,景騏奮力直起身形,嘶聲大喝:“快放箭!給我砸,千萬不能讓秦軍登上城頭!”倖存下來的楚軍奮力發威,飛矢如雨,將蟻附而上的秦軍一一射將下去;緊接著滾木、擂石、灰瓶、炮子如雨般砸落而下,楚人們甚至都不用瞄準,只要撈著什麼傢伙向城牆下一砸,准有收穫,因為城牆下的秦軍太多太多了!

    新郢城頭一時刀光劍影,屍山血海,熊熊的烽火十數裡外清晰可聞。秦楚兩軍將士,捨生忘死,奮力撕殺,都在為國家的利益而浴血奮戰!

    ………

    太陽漸漸西下,金色的晚霞開始照耀著大地,給大地上的萬物都抹上了一層金色。

    終於,隨著一陣金鐸聲響,漫山遍野賽過洪流般的秦軍們退卻了。狂毆了新郢城一整天的他們帶走了同伴們的屍體,留下了無數攻城器械的殘骸!而他們也給新郢城牆留下了顯著的紀念標誌:破碎崩壞的城垛、殘垣斷壁般的城樓、巨坑處處的牆體!巨大堅實的新郢城,一日之間變了顏色與外貌!

    這一日,秦軍幾乎創造了世界攻城史上的奇績:他們在大規模攻城戰中,處於進攻方的他們依靠著先進的戰法和兵器,傷亡人數竟然要少於處於防禦地位的楚軍,這巨大的成功讓秦軍撤退的步伐都變得歡快有力起來!

    遠方的一處小丘上,扶蘇和王翦等秦軍大將觀看了一整天的戰況,不禁對今日的成績感到滿意。扶蘇笑著對王翦道:“老將軍,今日一戰,估計要消耗掉楚軍四到五成的戰力,遠超過我軍預想!這樣下去,估計要不了一月時間,半月時間就可以攻破新郢了!”

    王翦點了點頭道:“沒想到君上的投石機對於攻城這般有奇效,看來新郢已是我秦國囊中之物了!對了,蒙將軍,淮上項燕所部近況如何?”蒙武回道:“項燕正在招兵,已經聚起一支五七萬人的新兵,正在緊急訓練中!”

    王翦聞言搖了搖頭,笑道:“臨陣磨槍,兵家大忌!項燕這時縱有沖天之翼,恐怕也飛不出楚亡的結局了!”眾將聞言大笑!

    ******

    以後半月時間裡,秦楚兩軍日夜激戰,新郢城頭簡直如同人間地獄,每日間都有數以萬計的兩軍士兵血染沙場,為國捐軀!

    與此同時,在秦軍如潮攻勢的掩護下,秦軍的坑道作業也正如火如茶的進行著!這一日,正與秦軍激戰的景騏聞報:護城河水突然乾涸,不知其因!作戰經驗豐富的景騏立即判斷出,秦軍正在大規模挖掘地道!便立時在新郢城牆下埋設大甕數百,以聽其音,一日夜間,景騏擊破秦軍地道十余道,秦軍死傷千餘,地道攻勢漸漸放緩!

    但是扶蘇下令引長江水灌入各廢棄地道後,新郢城原本就有些浮軟的地基受到極大破壞,巨大的城體在天然下坐力和秦軍投石機、沖車的聯合攻擊下,日漸開裂、下坐,漸有崩塌之險!景騏雖有謀略,此時也只能徒呼奈何!

    西元前224年六月中旬,在秦軍圍攻新郢半個月後,新郢西城率先堅持不住,崩塌三處,大隊秦軍如同洪潮般瘋狂擁入新郢。景騏率殘軍抵抗無效,戰死殉國,楚王負芻被秦軍生俘,楚國宣告滅亡!

    聞聽國都陷落,項燕在淮上望西而拜,痛哭三日,雙目滴血,幾次暈死,被眾將死勸乃止!不久,項燕在淮上擁立楚國昌平公子之弟為新昌平君,傳檄楚國舊地,奉新王繼續抗秦!

    扶蘇、王翦聞報,知項燕尚有一戰之力,不敢放鬆,當即率三十余萬大軍迅速東進,直逼淮上,與項燕所部隔淮水相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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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十章 渡河一

西元前224年,秦王政二十三年八月,扶蘇、王翦、蒙武三人率大軍抵達淮水北岸。由於此時正值雨季,河水暴漲,為免中敵水攻之計,所以秦軍將大營立在了高處,俯瞰整個戰場!

  秦軍剛立營不到三日,秦王政特使趕到軍前,帶來了秦王政幾乎傾國庫近半的大量賞賜。無數的金銀錢帛如同潮水般賞賜下去,在前番諸次戰役中獲得顯赫軍功的秦軍們個個裝了個缽滿袋肥。那春風得意、財大氣粗的模樣讓某些運氣不佳的秦軍們眼紅得幾乎發出藍光。

  秦軍除了中央軍以外,其餘軍隊是沒有軍餉的,除了糧食和兵甲外,衣服、日常生活花費都要自備,所以搶得軍功以獲得豐厚賞賜幾乎是秦軍們賴以生存或者一夜暴富的最佳、也是幾乎唯一方式!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軍們陣前爭搶敵軍首級、甚至為此大打出手也就並不奇怪了。因為敵軍首級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大量的財富或者顯赫的爵位,這對於位於社會最底層的秦國平民們來說,獲得軍功幾乎是他們擺脫卑微地位的唯一方式!所以史書上才會這樣的記載:秦人們每當聽說要打仗,就會捶胸頓足、急不可耐,根本無所謂生死……

  不過,好在現在淮水南岸還有新近集結完畢的二十萬楚軍,讓這此出征迄今為止尚未獲得軍功的秦軍們有一些想頭,否則看著別人獲得大量賞賜而自己一無所獲的秦軍們簡直就快要崩潰了!這也是在不久即將到來的滅楚最後的血戰中,秦軍變得分外兇殘的根本原因!

  在獲得了新近補充的五萬新鮮血液以後,秦軍重新聚兵四十萬,屯聚在淮水岸邊,開始積極尋找戰機!

  在此期間,充足的軍費讓秦軍們每日裡都要向淮水附近的楚人購買大量的豬羊等家畜以犒賞三軍,這也讓周圍的楚人們大大發了筆橫財。

  一時間,秦軍和淮水北岸楚人們的關係空前融洽,甚至有不少楚人希望秦軍們能夠一直駐紮下去,永不離開。這一招讓秦軍和楚人兩利的方法,不用說,又是狡猾的扶蘇做出的收買人心的‘善意’舉動!

  ******

  這一日早晨,扶蘇、王翦、蒙武、李信、羌隗以及新近從湖南趕來的蒙恬等眾多秦軍名將聚集在一起,離開大營,來到淮水岸邊觀察地理情況!

  眾人登上岸邊一個數十米高的小丘,登高遠眺:腳下的淮水在降水充足的夏季裡水量充沛,只見波濤陣陣,白浪翻卷,奔騰的洪流發出巨大的咆哮聲一往無前的奔流著。不時的有波浪重重地撞擊在岸邊的岩石上,激賤起千堆的雪花!河面上,河水略顯有些渾濁,不時的有枯枝斷幹、或者動物的屍體從河面上飄流而過,給淮水帶上了一點悲涼的氣息!

  眾人面色有些沉重:雖只一水之隔,卻是自然天塹,很難渡過,而且楚軍在可能渡河口都設有層層水中障礙物,阻止船隻和人馬登陸!可以想像,這次渡河戰一定是近年罕見的一場血戰和苦戰!

  扶蘇有些皺了皺眉頭,強渡河流這樣的戰役並不是他的特長,於是轉臉問王翦道:“王老將軍,你看我軍如何渡河為佳?”

  王翦撫了撫額下的白須,閉目沉思。一時間,老將軍那偉岸的身軀仍然是那麼的挺拔和高大,白色的須髯也在略帶水氣的江風中輕快的飛舞著,真是戰神一般的人物啊!

  忽地,王翦睜開了精光四射的眼睛,微笑道:“老夫适才已經想好,只不知是否可行,諸將參謀一下。老夫之意是:蒙武將軍在昌平下游渡河,以十萬兵力牽制昌平正面約十五萬兵力,而三十萬主力在離昌平二十裡的石磯渡河,再行進圍昌平城!不知諸將以為如何?”

  蒙武想了想,點頭道:“老將軍所想應該是十分周到了,未將沒有什麼意見?”

  蒙武做人比王翦還要小心翼翼,一般如果和主將意見分歧不是十分大的話,基本不會和主將對著幹!

  “武安君呢?君上可有什麼意見?”王翦又笑著問扶蘇。

  現在眾將都養成了個習慣,有什麼好的計畫,都要徵詢一下扶蘇的建議。可見現在扶蘇在軍中的威望已經基本達到了和王翦同樣的高度!

  扶蘇聞言想了想道:“渡河戰役非我所長,但我個人覺得王老將軍的進攻思路不錯,所以也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不過,我知道蒙恬將軍好像對平原野戰頗有心得,不知蒙恬將軍有什麼什麼意見?”

  蒙恬想了想道:“那末將就擅越了,王老將軍計畫很是嚴整,只是有些地方還欠考慮!”

  蒙武聞言嚇了一跳,蒙恬這樣一說,不是給王翦和扶蘇臉上難堪嗎,真是年青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於是,蒙武臉色一沉道:“你個小兔崽子胡說八道些什麼,難道王老將軍和君上威震天下多年,還不如你!?快閉上臭嘴,省得討打!”

  在蒙武的心目中:蒙恬雖然曾率軍十萬獨當一面過,但在他這個父親的眼中,他仍然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孩子,長輩面前,哪有他說話的餘地!尤其是質疑王翦和扶蘇這兩位位高權重的大軍統帥,很有可能導致殺身之禍!所以不由得立時申斥了蒙恬!

  蒙恬聞言愣了一愣,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委屈地低頭沉默起來。只是嘴巴撅得老高,顯然雖然懼于父威,但心裡卻是不太服氣。

  蒙武的心思和舉動,扶蘇和王翦看得清楚,想得明白,二人不由得互視一眼,暗暗而笑。

  王翦笑著對蒙武道:“蒙將軍,這可不是你家,不要擺出父威嚇孩子嗎!小蒙將軍,有話就說吧!老夫老了,以後可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是啊,我們在軍中可不能搞一言堂,不讓別人說話啊!”扶蘇也笑了。

  蒙武聞言無奈道:“既蒙大將軍和君上見允,就讓他說說吧,但願不是什麼荒唐的主意!”

  蒙恬聞言有些不滿地看了看父親,有些委屈地款款而談道:“項燕非等閒之人,他手中握有二十萬楚軍,只用了五萬來守衛防線,另有十五萬做為機動主力,可見很可能對我軍分兵渡河早有防備。

  如果項燕一旦識破我軍聲東擊西之計,以少量兵力牽制我軍佯動部隊,而用其大部對我軍主力來個半渡而擊的話,王老將軍的安排就正中項燕的下懷!我軍雖然未必大敗,卻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擊敗項燕了!”

  眾人聞聽亦覺有理,扶蘇問道:“那蒙恬將軍有何建議?”

  “實則虛之,我看項燕很有可能識破我聲東擊西之計,那麼不妨再添一路奇兵。趁我兩路主力都與楚軍激戰時,偷渡淮水,奇襲昌平,一舉端掉楚軍的老巢!”

  眾將聞聽一時陷入沉默,都在思考蒙恬的計策。

  不一會兒,蒙武齧了齧牙道:“大將軍,君上,此計雖妙,似乎仍有些行險,最重要的是分散了我軍的兵力!”

  王翦卻看了看扶蘇,目光中流露出垂詢的意識,扶蘇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蒙恬的計策。

  於是,王翦微笑著對蒙恬道:“小蒙將軍的計畫老夫和武安君都認為可行,不知小蒙將軍可敢擔此大任?要多少兵馬?”

  “末將願意,有兩萬精兵足矣!”蒙恬信心滿滿地道。

  扶蘇聞言有些猶豫,覺得人數有點少,便出言道:“蒙恬將軍,本君麾下尚有百餘‘狼牙’奇士,極善夜間偷襲,登高渡遠,也交由你一併指揮如何?”蒙恬聞言大喜道:“謝過君上。這樣一來,未將就更有把握了!”

  王翦笑道:“好吧,就這麼定了!你就在軍中選兩萬精兵,做為奇襲昌平之用吧!”

  眾人見大策已定,便再討論了一下執行作戰方面的細節,制定了完整的進攻計畫。

  王翦、扶蘇自率二十五萬主力利用暗夜在石磯渡河點潛渡,由於兵力強大,基本很難瞞過楚軍耳目,所以被發現後立即轉為強渡,渡河成功後,主導攻城。

  以蒙武率兵力十三萬人隨後在昌平左方十裡處強行渡河,並擴大聲勢欺敵,使敵判為主攻點。

  蒙恬率二萬精兵,攜帶攻城器具,利用兩軍激戰之際,潛行渡河攻城。

  計策已定,眾將便立即回營,開始積極準備起來!

  ******

  二十五萬秦軍聚集在石磯渡口,趁著夜幕進行著龐大而嚴密的準備工作:岸上,人來車往、忙碌豐常,但都是月光下靜悄悄地進行,根本看不到幾隻火把;河岸邊,一條條船隻整裝待發,一隻只木筏載滿軍士,隨時可以待命出擊!

  扶蘇和王翦站在河岸邊的一處小丘上,靜眺遠方:此時,月黑風急,淮水浪大,實在並不能算是適合渡河作戰的好天氣。但優點卻是可以欺敵,天氣壞會使敵人監督警戒更為困難,而且會產生錯誤的安全感。

  扶蘇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對王翦道:“老將軍,已經二更了,出發吧!”王翦也看了看天色和準備工作,點了點頭道:“可以,傳令出發!”“喏!”親兵們飛速奔下小丘,至軍前傳令!

  接到軍令,停泊在岸邊數以千計的大船、木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河岸,向著南方急馳而來。

  漆黑的夜幕中,江風呼嘯著卷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在江面上咆哮著、翻卷著,激起點點銀白色的珍珠。秦軍將士在腥濕的江風中很快全身上下就被淋濕了,但眾人都不敢出聲,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刀槍,準備隨時躍岸廝殺。

  大江之上,一時只有“碰碰”的浪擊聲和“嘩嘩”的劃水聲,幾乎靜得聽不見秦軍的呼吸!

  漸漸地,巨大的船隊駛過淮水的中央,在洪流的奔騰下奮力地向南岸掙扎著。對岸楚軍的陣地上,仍然是那幾盞***在濕潤的江風中四下搖擺著、忽隱忽現。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楚人們根本沒有發現江面上千帆竟渡,洶湧而來的秦軍!

  扶蘇和王翦見大軍出發半日,仍未被楚軍發覺,不禁心中暗喜:看來保密工作做得不錯,就看能否順利搶佔灘頭陣地了!

  但好景不長,就在王翦和扶蘇二人心中竊喜的時候,秦軍船隊的前鋒船猛然間在波濤洶湧的水波裡重重地一滯,顯然是撞到了什麼東西。就在此時,楚軍南岸突地響起一陣清亮的警鈴。秦軍們心中一沉:糟了,撞到楚軍們佈置在江中的纜繩了!

  這些纜繩跟木樁一起固定在江中,纜繩通過木樁上的圓環形成了一道長長的警戒線,纜繩的兩頭和岸上的警鈴相接,一旦遇到撞擊,便會立即鳴響!這是項燕佈置的預警措施!

  隨著秦軍大隊船隻陸續撞上纜繩,南岸上數以百計的警鈴聲響起此起彼伏地響個不停。楚人們就全是死豬也得被吵醒了!

  這一陣脆響立時將原本寂靜無比的楚軍陣地驚醒,楚軍陣地上忽地亮起了數以百計的火起,將南岸邊照得***通明、有若白晝。緊接著一陣火箭沖天而起,尖叫著飛向了江面,將漆黑的大江之中一時照得亮亮堂堂!在這樣的情況下,秦軍船隊無所遁形,頓時赤裸裸地暴露在楚軍們的面前!

  “秦軍來了!秦軍來了!……”楚軍們一陣狂喊,緊接著一邊飛馬報知大將軍項燕,一邊火速調集岸邊守軍準備反擊!

  很快地,就在淮水中秦軍船隊上的軍士們正用長戟、巨鈹在江水中一陣亂攪,準備斬斷繩索時,楚人們的反擊開始了:天空中陡然大亮,一群熊熊燃燒的火箭呼嘯著從天而降,像雨點般密集的向大江中傾落。

  “撲撲撲……”黑夜中沒有準頭,大部分的箭矢都射入了江中,“哧”的一聲便無影無蹤。但也有少部分火箭“奪奪奪……”一陣悶響,射中了秦軍的渡船、木筏,頓時引燃起來,江面上一時火光四處,船、筏上的秦軍軍士開始奮力救火!

  秦軍大隊迅速突破了楚人們纜繩阻礙,逼近江邊。突然間,領先的數十隻船筏不是重重地一頓,在江面上猛地打著旋兒,就是喀嚓一聲巨響後,四分五裂、散做碎片。

  原本,項燕在江邊佈置了大量的橫江鐵索以阻秦軍南渡。而且還佈置了大量的尖頂木樁,秦軍船筏一旦撞上這尖頂木樁,輕者重創漏水,重者立時便會四分五裂!一時間,秦軍船隊大亂,紛紛緩行,以躲避水中障礙!

  大隊秦軍船隻一時被尖樁、鐵索所阻,困在江邊前進不得,成了楚軍們的好靶子,隨著楚軍一撥接一撥的箭雨密密而來,秦軍的先鋒船隊幾乎都化成了漫天的火炬,將江面照得亮如白晝。可憐秦軍死傷慘重,跳水溺亡者不計其數。

  好在,扶蘇和王翦對此情況已經有所準備,隨著江面上一陣鼓號轟鳴,秦軍船隻紛紛向兩側避讓。船隊中突地沖出了數百隻巨筏,上面各有數名善水軍士操控。

  根據适才秦國將士用巨大代價探明的楚軍鐵索和尖樁的具體位置,這數百隻巨筏分成兩組,沖向了各自的目標:其中一組,只是空筏,奮力順水沖向尖樁,看看將要觸及,操控軍士們紛紛跳水而走,隨著一陣陣沉悶的巨響,一隻只巨筏將尖樁連根拔出,順著江流急奔而下;另一組巨筏,上有大鍋,鍋中盛滿火油,看看將近鐵索陣,軍士們也將火油點燃後紛紛跳入江中潛回,不一會兒功夫,熊熊的烈火將鐵鍊烤得炙熱無比,“碰碰碰……”根根斷裂!

  “噢!大風!大風!大風!……”秦軍將士們歡呼著,拼命劃動船隻,如同潮水般再次向南岸劃來。

  楚軍見狀大駭,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秦軍如此快便將江邊障礙盡數拔除,不禁面色如土,只知向江中拼命施放火箭,以圖抵擋一時。然後,秦軍也不是被動挨打的主,雖然江流湍急,船身動盪,但秦軍們也拼命忍住胸中的翻滾,努力向南岸放箭,掩護主力登岸!

  就在這時,忽然間南岸人聲沸騰,火把如雨,一支楚軍嘶聲呐喊著從遠處奔來,直抵南岸參戰!

  遠遠地在小丘上觀戰的王翦和扶蘇看了看來襲楚軍的陣勢,不禁松了口氣:楚人約在五萬人左右,並非是楚軍主力,看來項燕判斷扶蘇、王翦這一支軍是佯攻,而蒙武一支軍才是主攻了!項燕果然中計!

  扶蘇和王翦二人看了看淮水上游此時同樣火焰滔天、呐喊聲此起彼伏的戰況,不禁互視一笑:看來蒙武軍也開始搶攻了,而項燕所率的楚軍主力也被成功的吸引過去,下面就看蒙恬的啦!

  蒼天不仁兮胡為靈,大地泣血兮起狼煙;壯士披甲兮事明主,轉戰千里兮快平生;子持矛兮吾用盾,君將步兮吾驅騎;同生死兮男兒義,袍澤相友兮骨肉親;吾將去兮有君伴,赴黃泉兮莫相忘;生死無懼兮慨而慷,吾欲狂笑兮歌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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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4 10:34: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卷 荊楚烽火 第十一章 渡河二

  月黑風高的夜晚,湍急的淮水江面上秦楚兩軍奮力撕殺,沖天的火焰映紅了整個夜空,十數裡外都清晰可見。

  項梁領五萬楚軍布嚴陣于南岸,箭如雨發、奮力阻擋秦軍登陸,又利用秦軍騎兵一時無法登岸的窘境,利楚軍強悍的車兵和騎兵將一波接一波登岸的秦軍擊殺於岸邊。秦軍雖浴血苦戰,但怎奈楚軍佔有地利優勢,一時也無法衝突項梁軍的防線。

  而項燕親率十萬主力楚軍,趕到岸邊列陣,迎擊蒙武所部。兩軍同樣隔著淮水一番苦戰,殺得難解難分。

  就在此時,淮水一處比較隱蔽的河岸邊,蒙恬部兩萬精銳秦軍已經悄悄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這兩萬即將決定戰役勝負關鍵的勇士們,個個驍勇善戰,而且都精通水性,先頭五千騎兵更是要靠本身力量,不用船隻渡船,因為形勢要求他們必須悄無聲勢的奪占灘頭陣地。

  蒙恬帶著部將巡視完本部的準備情況以後,站在河堤上向南眺望,只見兩處渡河點都是殺聲震天,火光明亮,看來楚軍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王翦和蒙武兩路大軍吸引過去了。

  蒙恬又等了一會,算算時機應該已經成熟,揮手打了個信號。等侯在岸邊的五千騎兵紛紛下水,他帶頭拉著馬尾游泳開始強渡淮水!

  雖然已經是盛夏,但是深夜的江水仍然寒意逼人,冰冷刺骨,秦軍們為了輕裝渡河,都只穿單衣,所以個個都不禁凍得嘴唇發紫,手腳冰涼。好在秦人大都勇悍耐苦,所以咬著牙拼命前劃,在波濤洶湧的江面上時隱時現地向南岸飄去,不時地吐著滿口渾濁的江水!

  五六百步寬的距離要是陸地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換成了江流以後,還是夠秦軍們喝一壺的。隨波逐流了小半個時辰以後,五千秦騎終於悄無聲息地抵達了淮水南岸,未驚動任何楚軍。

  渾身上下濕得像落湯雞似的蒙恬不敢懈怠,立時命令兵士脫去濕衣,換上楚軍的黃色制服,便連旌旗盔甲也完全是楚軍的式樣,只不過秦軍們的頭盔上都紮有白布作為標識!一時間,隱蔽的淮河岸邊,在暈暗的月光下,白花花的一堆健肉!

  秦軍騎兵動作十分迅速,很快便完成了換裝工作,並立即在岸邊列好陣勢,以便保護後續步兵過河!

  一萬五千步卒隨後乘船筏急渡而來,同樣全套楚軍衣甲,並載著各式攻城器械。不一會兒,毫無任何干擾的秦軍步卒也登上了南岸,迅速集結!

  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膽大包天的蒙恬就是利用了楚人這種麻痹大意的心理,在昌平城附近的河岸邊悄悄登岸,一舉潛行成功。

  蒙恬率大軍悄悄潛行至昌平城附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楚人並無防備,城頭上***寥寥,巡哨正常,一點異狀都沒有!看來楚軍都以為秦軍主力正和項梁、項燕在江面上死磕,根本不會有秦軍攻擊這裡!

  蒙恬心中暗喜,急忙喚過秦虎道:“秦將軍,下麵就看你的啦!我負責吸引楚軍哨卒注意力,你率本部偷上城頭,強行打開城門!有沒有問題?”

  秦虎此時也隨著扶蘇積戰功升為了都尉,做戰更加成熟和勇悍,聞言冷著臉看了看險峭的昌平城牆,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沒問題,交給我們好了!”

  當即秦虎領一百五十名‘狼牙’死士消失在黑沉沉地的夜幕中,悄悄潛往城下。不一會兒,百餘黑影潛至城下,秦虎做了個手勢,城頭上毫無察覺的楚軍哨卒只覺得脖頸一麻,眼前就瞬間漆黑一片,軟倒於地。

  隨即百餘條飛抓騰空而起,牢牢地鉤住了城垛,然後一條條矯健的黑影,疾若猿猴,輕若狸貓,瞬間就拔地而起,躍上城牆。

  兇狠的‘狼牙’死士迅速將身邊的楚軍哨卒一一幹掉,活兒做得乾淨俐落,沒有發出一點異動。

  此時,估摸著‘狼牙’也快掃清了城頭障礙的蒙恬下令秦軍們點亮火把,大搖大擺來到城門下面。他高喊道:“城上哪位大人負責,請開下城門!”

  當值的楚軍校尉大聲問道:“來將通名?此時前線激戰正甜,你們為什麼退回來?”

  蒙恬估摸著已經將城樓上的楚軍注意力吸引了過來,‘狼牙’部隊應該馬上就可以得手了。於是信口胡說道:“我是項大將軍的部將項恬,渡河的敵軍主力已遭到全殲,項將軍怕城內空虛,派我率軍先回,保護主上!”

  “噢,原來是這樣!可有大將軍通行權杖?”這楚軍校尉倒也盡職,還在仔細盤問!

  蒙恬有些著急:‘狼牙’部隊怎麼還不動手呢,再被盤問下去就要穿梆了!只得硬著頭皮道:“當然有!”

  “拋上來我看!”楚軍校尉毫不含糊!

  蒙恬聞言急了,急中生智道:“不行,這權杖豈能亂拋,萬一你失手未接住,摔壞了,大將軍豈不砍了你我的腦袋!還是你下城來驗吧!”

  “好,你稍等一下,我就派人開城門!”

  蒙恬心中暗喜:“得,便是‘狼牙’部隊出了意外,沒有強行打開城門,我不是也能騙開!還是我智高一著!”

  就在此時,城頭上忽然飄過一陣黑影,一陣鋒利的青芒閃過,措不及防的楚軍頓時鮮血橫飛!“有秦軍!”大駭的楚人們尚來不及反應,只不過頓息功夫,數十名城門守軍即被斬殺殆盡,甚至連個報警的念頭都沒有來得及生出來。

  “轟隆隆……”沉重的城門迅速被‘狼牙’部隊強行打開,現出了一條筆直、通暢的寬闊大道!

  蒙恬心中狂喜,大喝一聲:“弟兄們,殺敵立功就在今時!殺——!”秦軍士卒見狀大喜,歡呼雀躍,奮勇倍增,狂呼一聲:“殺——!”一擁而入,撞入城中!

  昌平城頓時開始沸騰起來,北城邊的巡遊哨楚軍聞聽喊殺聲震天,知道不好,迅速從四面八方趕向北門。但是黑夜之中,既不知秦軍有多少,也無法分辯誰是秦軍,束手無策之下被秦軍趁勢一陣亂砍!直殺得楚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北城迅速失陷!

  佔據了北城以後,蒙恬迅速下令:“秦將軍,你率本部潛入城中四面放火,擾亂楚軍!”“喏!”

  “蒙信將軍,你率三千騎兵據住北門,接應後續步卒入城!”“喏!”

  “其餘兩千騎兵,隨本將來,殺奔王宮,活捉楚王!”蒙恬縱馬揚戟,奮聲大呼!

  “活捉楚王!”兩千秦騎一陣歡呼,跟隨著蒙恬殺奔楚國王宮而去!

  一時間,昌平城力楚軍兵力本就空虛,如今又分不清敵我,不禁一片混亂!只見昌平城內到處都是喊殺之聲,四面八方俱是烈火熊熊,可憐的百姓們哭爹叫娘,東逃西竄,死於亂軍者不計其數!

  ******

  而與此同時,項燕迎戰蒙武軍的戰事也進得如火如荼。

  項燕率軍沿淮水布下苦心創建的三才陣,以強弓、硬弩、蝗石機向蒙武軍猛烈攻擊。

  一時間,淮水上空火箭如蝗,鋪天蓋地,直把夜空照得火紅通亮。無數秦軍船隻被火箭射中,化為一隻只熊熊燃燒的火炬,映紅了整個江面。無數秦軍被大火燒得鬼哭狼嚎,像下餃子似地紛紛跳入淮水中逃避,由於秦人多不諳水性,死者無數。

  而楚軍的發石機雖然不如秦軍犀利,可以遠達千步,但應對五六百步寬闊的淮水還是措措有餘的。火紅的夜空中,一時飛石呼嘯,怪叫聲懾人心魄,在江面上濺起一道道沖天的水柱。無數秦軍船隻被飛石擊中,四分五裂,沉入江底。

  秦軍尚未真正登岸,被火燒死和沉船死在河中的人,大約就有兩萬。船要靠岸邊時又遭楚軍埋設在水底的巨木撞破船底,落水的人又紛紛被水中所伏的刺網所絞殺。

  等到蒙武所部奮力殺開一條血路,強行登岸時,十萬渡河秦軍只剩下了五萬餘人!

  蒙武回頭慘望:洶湧澎湃的淮水中,五萬秦軍壯士葬身于此,為國殉忠!血色的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屍體無助地隨波逐流,時隱時沉,再加上無數燃燒、沉沒的船隻,秦軍們幾乎以生命為代價將淮水所填平!

  蒙武虎目含淚,胸膛中幾乎被憤怒與哀傷所炸烈,看看身前依舊箭雨如飛的楚軍,蒙武狂嘶一聲:“殺——!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秦軍們憤怒了,袍澤們的大量的鮮血讓這些無畏的勇士哀痛到了極點,這些勇士們光頭赤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嘶聲狂嘯著向楚軍衝鋒而去。

  哀兵難擋,項燕深知其理。立即命令弓箭手射住陣腳,陣後的發石機迅速後退,裝上碎石,變成了蝗石機。隨著楚軍軍官的一聲令下,數十部蝗石機啟發,成千上萬的碎石由空而降,咻咻作響,就像成群的蝗蟲一樣飛來,秦軍被擊中者非死即傷,一時慘嚎聲一片!

  尤其是因秦軍勇悍,素來不喜歡作戰時穿厚甲戴重盔,這樣造成的傷亡就更加巨大。因此,五萬余秦軍真正能沖進楚軍陣中的不到四萬人。

  但秦軍畢竟是訓練有素的百戰雄師,他們在楚軍漫天的矢石中,邊衝鋒邊組陣,展現了極高的軍事素質。等到殺至楚軍陣前時,秦軍們已經有條不紊地組成了四十個方陣,向楚軍的三才陣突殺而來!

  但三才陣是由項燕發明,專為對付秦軍而創。所以三才陣運轉之時,常常一開一闔間,秦軍便遭到重大傷亡,戰力漸漸枯竭!

  天不遂人願之下,蒙武軍雖然勇悍,但渡河時傷亡太大,而且又遭遇項燕親自指揮的楚軍最後主力兵團,雖竭盡全力也是抵擋不住。漸漸地天色漸明,蒙武軍被項燕殺得節節敗退,退守河岸,只能苦苦支撐,看看就有全軍覆沒之險!

  項燕此時雖然大勝,但心中卻也是惶急不安,因為項燕看見秦軍大約只有十萬人渡河,後面就再無後續部隊了,已經知道自己判斷失誤,項梁那邊才是秦軍的主力部隊。正不知道項梁那面情況如何時,軍騎來報:項梁對面秦軍和項梁部血戰半夜,雙方各自死戰慘重,雖然項梁部一時仍能抵擋,但是秦軍已經架設起浮橋,大隊騎兵馬上就會撲過河來,恐怕頂不到天明了!

  項燕聞聽大驚,知道自己即使將身前這支十萬秦軍全部殲滅,一旦秦軍主力渡過河來,楚軍殘部也是絕對無法抵擋憤怒如狂的秦軍主力雷霆一擊的!

  項燕立時萌生退意,正準備以少數兵力監視蒙武殘部、所剩主力退回昌平時,忽然間,昌平方向火光四起,殺聲震天。項燕直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不好,中計了!”顧不得許多,當即狂呼道:“都城危險,後軍變前軍,增援昌平!”

  戰況暫態逆轉,楚軍們殺得正痛快淋漓時,陡見老巢被端,頓時心亂如麻,顧不得再和蒙武殘部糾纏,如飛向昌平急退而去!

  蒙武見狀大喜,率兩萬余殘部大呼一聲:“弟兄們,殺——!將楚軍斬盡殺絕!”“嗷——”被楚軍按著頭暴打一夜的秦軍們精神陡長,勇氣倍增,踏過血色的泥濘,越過袍澤們死不瞑目的遺體,開始奮力追擊楚軍。

  這時,蒙武部遺留在北岸的騎兵部隊見楚軍已退,再無兵力阻擋其過河,當下也揚帆急渡,劃過血色的江流,向南岸急馳而來!

  “殺——!”秦軍們光頭赤膊,像一群憤怒的蒼狼般尾銜狂追楚軍。楚軍是時毫無戰意,和剛才大逞雄風時完全不同,直被氣勢如虹的秦軍殺了個落花流水、一路遺屍無數。秦軍這時顯現出加倍的兇殘和沖天的憤怒,所有被追截上的楚軍無不被斬去首級,屍體砍成一灘肉泥洩憤!等到戰役結束、秦軍打掃戰場時,不少楚軍將的屍體根本就無法加以收斂,只能草草堆在一起,掩埋了事。

  ******

  昌平城下。

  數萬敗退下來的楚國殘兵在項燕和項梁的率領下正結陣而守,他們的身後是蒙恬統軍鎮守的昌平城,他們的身前是突破了淮河防線的蒙武和王翦所部。楚軍殘兵們已經陷入了四面重圍的窘境!

  “父親,我掩護你突圍吧!”項梁咬了咬牙,決心奮力死戰!

  項燕沉默了一會兒,躍身上馬,示意隨從不要跟來,自顧縱馬來到兩軍陣前。“王翦將軍,你是否敢來單獨和在下談談?”項燕奮聲大呼!

  王翦在陣上愣了愣,大笑道:“項將軍召喚,王翦怎敢不來!”說著就要縱馬而出,扶蘇止住王翦道:“且慢,謹防有詐!”王翦搖了搖頭,低聲道:“君上不必擔心,大勢已定,項燕耍不出什麼花樣的!”扶蘇猶豫了一下道:“老將軍小心些!”

  王翦點了點頭,也縱馬來到陣前。

  “王將軍,如今我主一死,項某鬥志全無。要我軍投降可以,但要讓這幾萬士卒自行離去,不當俘虜,王將軍可願答應?”

  依秦國舊例:戰爭中俘虜的敵軍情況緊急、不宜攜帶時秦軍將領可以隨機處置,也就是說是殺是埋、是坑是剮都由秦軍將領隨心所欲,所以才有白起狠辣坑殺四十萬趙軍這樣的駭人的舉動發生。便是可以留下俘虜性命,押回秦國時,也多將這些俘虜當作刑徒對待,用來開鑿水利工程、修建陵墓、或且擴建城池這等苦役,數年下來,死者十之八九!所以項燕才希望能夠給殘餘的楚軍們找一條生路,既不能讓他們無謂的戰死,也不能讓他們作為俘虜在秦國悲慘的死去!

  卻聽王翦皺了皺眉頭,面帶微笑道:“王翦有一個想法,就是仍讓項將軍率領舊部,為秦國鎮守楚國各地,然後再由王翦呈報秦王,加封官職!”王翦言辭懇切,顯得很有誠意!

  扶蘇一聽大喜,心道:“若真能如此,項燕宗族便歸順了我秦國,日後還怕項梁、項羽造反不成?”忙一縱戰馬,也來到陣前,笑道:“項將軍,扶蘇這廂有禮了!雖然項將軍敗于我軍,實是大勢使然、國力不濟,非戰之罪也!項將軍仍然是當世一等一的英雄良將!我父王求賢若渴,對將軍之才仰幕已久,若將軍真能率軍歸降,扶蘇以性命擔任,必會重用!”

  項梁聞言果斷地搖了搖頭道:“多謝武安君好意,但我楚國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恕項某不能從命!”

  王翦聞言苦笑一聲,知道以項燕的倔脾氣肯定是不會歸降的啦,只得可惜地點了點頭道:“既然項將軍執意如此,老夫就依了項將軍的意思。楚軍士卒將領願留則留,不留則自行離去!”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王翦在箭囊中取出一箭,用力折斷:“食言當如此箭!”

  扶蘇見王翦竟然應允了,這不是放虎歸山嗎,心中大急,一時阻止不及,只得語帶威脅道:“項將軍可想好了:你不願歸降,但你讓我十萬秦軍勇士血染淮水,我秦國可不會放過你!日後你項氏宗族必會受你牽累,永無寧日!”

  項燕聞聽大笑道:“久聞古今君子不絕人之嗣,有事沖我而來便是!武安君以仁德信義著稱天下,想必不會做這種絕戶惡行吧!”

  扶蘇被氣得七竅生煙,有點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意思,冷冷地道:“那也未必,為了永絕後患,大秦永安,本君什麼事情不敢做!”

  項燕聞言臉色不變,只是冷冷地看了扶蘇一眼,竟自顧縱馬返回本軍。扶蘇見項燕覷自己如無物,面色頓時十分難堪,心中殺機大起:“好你個項燕,竟敢對本君如此無禮,我不將你項氏一門斬草除根,誓不為人!”

  此時,便聽項燕在楚軍陣上大聲宣佈著和王翦的約定。眾楚軍士卒們流著淚高呼:“大將軍,我們不降,願隨將軍決一死戰!”

  “都放下武器,回家去吧,大勢已定,徒死無益!”項燕聲音哽塞,強忍著眼淚不使流出來!

  楚軍們見項燕戰心已失,知道大勢不可挽回,只得痛哭著紛紛放下武器。秦軍也遵行約定讓路。不到半個時辰,數萬楚軍殘軍散走一空。項燕身旁,只剩下項梁和幾名親隨。

  項燕見秦軍果然遵守約定,向王翦感激的點了點頭,撩起戰衣在蒙恬剛剛從城上吊下的昌平王棺木前重下跪,悲痛地道:“臣無能,有辱主公,愧對楚國!”他再向項梁大喝道:“記住,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項燕突然拔出佩劍,一道寒光急速閃過,項燕脖腔間鮮血激濺,偉岸的身軀頓時軟倒,撲倒在昌平君的棺木之上!

  “父親——!”項梁搶救濟不及,禁不住放聲痛哭。秦軍見項燕死得悲壯,也十分的敬佩,默然無言!

  王翦佩服項燕用兵之能,見項燕不想抵抗了,便想放他一條生路,此時見他竟如此剛烈,不禁搖頭嘆惜道:“可惜了,這一代名將!”

  扶蘇也呆了一呆,心道:“好,算你有種!你不想連累宗族,自刎以抵十萬秦軍之性命!但是為免後患,我還是不得不痛下辣手的!”

  此時,便見陣中的項梁痛哭著叫項燕的屍首抱上戰馬,冷冷地打量了王翦和扶蘇一眼,便和親隨們縱馬遠去了!

  扶蘇回頭對城頭上大喝道:“秦虎何在?”昌平城上秦虎冒出頭來:“未將在!”

  “你速率‘狼牙’所部追擊項梁,將其格殺,不得有誤!”“喏!”秦虎領命,就要出發!

  王翦聞聽大驚道:“且慢!君上此舉何意?”扶蘇有些不滿地道:“老將軍此舉有些糊塗了,你根本就不應該放過楚軍的,尤其是不能放過項燕父子!你沒聽見項燕臨死前還在大呼‘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嗎!不將項燕一門全部誅絕,你叫本君如何安心?”

  王翦皺眉道:“我剛才之所以同意項梁的意見,就是料定楚軍們會走,但項燕不會走,定會以死以謝楚國!楚國沒有了項燕,根本就再掀不起什麼風浪,所以根本就不用再浪費我秦軍將士的性命作無益的征戰!君上又何必窮追不捨,既讓老夫食言在前,又讓君上有絕人嗣的惡名在後?”

  扶蘇氣得眼裡都要冒出火星來了,低聲道:“楚項宗族戰力十分強悍,老將軍難道沒有看見!只要日後緩過勁來,項燕後人登高一呼,必會再起波瀾。老將軍要為秦國留下如此心腹大患,豈非不智!”

  王翦聞言默然,想了一會,仍搖頭道:“不可,如此天下皆會以為我王翦無信義!何況如今大王十分英明,豈會給項梁等小輩複起的機會,君上過慮了!”

  扶蘇急了,大聲道:“我是監軍,大將軍無權命令于我,我也不調動大將軍的軍隊,自命本部出擊便了!”說著,對城頭上仍自待命的秦虎大叫道:“秦虎,追擊,斬項梁而還!“喏!”秦虎再不理王翦,率百餘‘狼牙’武士向西追擊項梁而去!

  王翦見無法阻擋扶蘇,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

  ******

  天近中午時,秦虎一臉鬱悶的率軍回報:“啟稟君上,臣率軍一路追趕項梁到蔡家渡,卻不料項梁搶先一步,調用了蔡家渡楚軍殘部數艘殘存戰艦順流而下,向南逃去了!臣無艦可以追趕,只得來向君上覆命!”

  扶蘇聞言不滿地看了看王翦,王翦心知和扶蘇已有隔閡,閉目無語。扶蘇見時間已經過去好長了,再調淮水上秦軍戰艦南下追趕,恐怕也來不及了,只得苦笑著搖了搖手道:“算了,你下去歇息吧!本君自有安排!”“喏!”

  扶蘇站起身來,在室內來回踱著步:“向南逃了嗎,那一定是逃往楚項的根據地會稽了!哼,就算你項梁是地老鼠,本君也一定要在會稽把你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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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2-8-4 10:38 編輯

第十一卷 遊歷齊楚 第一章 會稽一

    西元前224年十月,在王翦、扶蘇等捷報頻頻的時候,秦王政急令鎮守魏國舊地的王賁所部北上伐燕。次年一月,王賁攻破遼東,生俘燕王喜,押解回咸陽。然後王賁回軍攻代,於三月初,攻滅代國,擊殺代王公子嘉!

    西元前223五月,王賁陳兵燕南,準備伐齊!

    ******

    西元前224年九月,淮上一帶平定以後,扶蘇、王翦等統二十余萬秦軍南下,迅速渡過長江,進攻楚國最後一塊領土:吳越舊地!

    秦軍兵威極盛,所向披靡,幾乎是以三五日破一城的速度向江南席捲。一時間,吳越之民震駭非常,不敢相抗,紛紛獻城而降。

    於是,至西元前224年十一月底,吳越舊地基本平定,秦軍進圍楚國最後一座未投降的城池:會稽!

    會稽做為楚國鎮撫吳越舊地的憑仗,城高壕固,兵精糧足,極為易守難攻;再加上守將楚成乃楚國王族,雖經秦軍幾次勸降,只是不從。所以,秦軍無奈,只好揮軍強攻,兩軍在會稽城下血戰半月,雖然各自傷亡不小,但會稽城仍然牢不可破!

    秦軍憤怒:百戰的雄師橫掃天下,豈會被一座小小的城池攔住去路!於是,重新部署兵力,添造攻城器械,準備對會稽城動新一輪的攻勢。楚成也並不畏懼,率二萬殘餘楚軍整頓城防,積極備戰!

    只是,楚成沒有想到的是,雖然他有與會稽城共存亡的決心,但城內的吳越舊貴們可沒有這個覺悟。由於懼怕秦軍遭到慘重損失、攻破會稽城後會屠城報復,所以吳越舊貴們派出密使潛至秦營,以保證自身利益為籌碼,獻了會稽城。

    城破後的亂戰中,楚成寧死不降,力戰殉國!

    於是,至西元前223年一月初旬,楚國全境平定!

    當即,王翦派出特使回奏秦王,將吳越舊地合置為會稽郡!轄地包括:今江蘇南部,浙江中北部,以及安徽和江西的一小部分,可謂十分廣大!

    三月,秦王政於咸陽接到奏報後,歡喜異常,下旨犒賞全國軍民,各郡各縣無不歡慶,盛事持續三日乃止!

    於是,關東六國中,除齊一國外,均已平滅!

    西元前223年五月,王翦應秦王詔結束在楚地的鎮撫工作,準備率大軍主力西返秦國,只留蒙恬領精銳主力十萬人鎮守于楚國東北淮上一帶,準備即將到來的對齊作戰!

    ******

    這一日,會稽城中郡守府,王翦大宴眾將,準備歸途!此時,眾將也都是剛剛結束在會稽各地的鎮撫工作,剛剛趕回,聞聽可以結束戰爭,回國接受封賞,無不歡呼雀躍,備加興奮!

    宴席上,王翦親自安排了盛大的秦樂、戰舞以及細軟、嬌柔的吳越歌舞以助興。眾將對秦樂和戰舞看得多了,並沒有什麼稀奇。但腰肢纖細、皮膚白皙、身段迷人的江南女子那風情萬種的吳地歌舞卻引得眾秦將目搖神迷,幾乎傾倒。

    眾將狂呼連連,酒興大盛,人人開懷痛飲。至宴席結束時,雖秦人個個善飲,卻也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王翦舉杯相賀道:“諸位將軍,明日就是我大軍拔營回國之期!我軍自伐楚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只用兩載便完成了功在千秋的滅楚大業!諸君的英名必將會被歷史所銘記!”

    “噢,回家了!”秦軍將領們一陣歡呼,人人都不禁憧憬著即將到手的豐厚賞賜!

    在這樣歡呼的聲浪中,扶蘇卻淡淡地道:“王老將軍,諸位,你們先回咸陽吧,本君還有些私事,暫不打算回國!”

    眾將聞言愣了:楚地已經平了,武安君還不回國,難道還有什麼大事不成?

    王翦皺了皺眉頭道:“大王旨意上也讓君上儘快回國,君上難道還有什麼大事未辦?不由交托下去由下屬代勞!”

    扶蘇淡淡地道:“我說過了,是有些私事,你們就不必管了,我有‘狼牙’本部陪伴即可,其餘兵馬明日都隨老將軍回國吧!父王處,日後我自會有交待!”

    王翦見扶蘇對其有冷淡之意,知道項梁一事扶蘇仍然耿耿在懷,不禁無奈地道:“既如此,江南新定,君上一切小心!”

    扶蘇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那諸位,本君就告辭了!咸陽再見!”

    “咸陽再見!”眾將見狀也不敢再勸,一起恭送扶蘇!

    ******

    扶蘇回到府宅,一身的酒氣,四女連忙送上醒酒的姜湯以及濕濕的毛巾。扶蘇醒了醒酒,正要歇息時,火鳳小心地問道:“楚地戰事已完,君上怎麼還不回咸陽?”

    扶蘇笑笑道:“我在楚地還有很多事情,暫不能離開!何況,我答應過你們,滅楚戰役結束後,陪你們去臨淄向長老求親的,難道你們忘了?”

    眾女不禁飛霞撲面,一齊低下頭去,顯然是高興得很了。

    扶蘇見眾女嬌豔欲滴,禁不住有些欲火中燒!軍中的日子清心寡欲,怎麼是人受的,尤其是對扶蘇這等血氣方剛的年青男子!

    扶蘇輕輕摟住四女,低聲調笑道:“你們不反對,那就是答應了?不過,我卻等不到成親的那一日了,今夜你們誰來陪我?”

    眾女聞言慌了,一起指著素雪道:“她陪!”素雪一愣,這才想起眾女中也只有他被扶蘇法辦過,不禁頭垂得更低了。

    扶蘇壞壞的笑了笑道:“也好,我和素雪姐姐先磨練磨練,再來對付你們!怎麼,你們還不走人,也想留下來陪我?”火鳳、青鸞、藍霜慌了,嬌嗔一聲,霎那間逃了個乾淨,只留了個面色飛紅,嬌豔不已的素雪!

    扶蘇輕柔地抱起素雪,低聲笑道:“小乖乖,不會怕,我會儘量溫柔些的!”素雪慌了,閉著眼睛,埋首在扶蘇懷裡。任著扶蘇抱著大步走向內室。

    輕風拂過雪白的錦帳,帳後傳來一陣令人銷魂的呻吟聲……

    ******

    後日一早,扶蘇居處客廳之內,一名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在廳中侯著。他便是會稽郡目前的郡守至都!他本是楚國越君的親屬,楚滅後,由於越君久鎮會稽,頗有民望,所以王翦為使會稽郡儘快平定,保舉其為郡守。這至都卻也知恩圖報,忠於秦國,事事躬親,很快便將會稽的形勢安定下來。百姓們生產生活漸漸恢復了平靜,好像除了換了個主子以外,一時卻也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同!

    但這時,至都卻有些奇怪,他並不知道這位高權重的武安君召他前來何事,何況讓他在廳中侯了足有半個時辰,一時不禁有些不安!

    就在此時,便聽客廳側門邊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走出一行人來。當前的正是扶蘇,身後跟著無心等五名劍士。

    至都忙起身下拜道:“臣至都參見武安君!”扶蘇笑著道:“至大人請坐!本君還是和至大人第一次見面吧?”

    至都忙道:“是,下官被王大將軍薦為太守時,君上正統軍鎮撫各縣!只怪下官命薄,至今才得見君上尊顏!”

    扶蘇心中不禁十分舒服,暗道:“這至都倒是十分識趣嗎!”不禁笑道:“至大人客氣了,今日本君請大人來,實在是有一事要請大人大力相助!不知大人可否應允?”

    至都為人多麼聰明,見扶蘇開口相求,不敢不允,但知道以扶蘇之能都頗感為難,想必也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於是繞而未答,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君上所言何事?只要下官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扶蘇心中冷笑:“跟我耍滑頭!這忙你幫也得忙,不幫也得忙!”面上卻十分和煦地笑道:“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希望至太守在會稽各縣鄉貼出通輯文榜,抓捕兩個人!當然,這還不夠,本君還希望至太守能夠利用自己越君後人的身份,發動會稽吳越舊貴們一起出力緝捕!若事成,本君定有重謝!”

    至都隱隱有些不安,試探地問道:“不知是哪兩個犯人讓君上如此掛心?”

    扶蘇淡淡地道:“原楚國大將軍項燕之子項梁和其孫項羽!本君已有確切情報,得知項梁逃離昌平後已流竄回會稽,揩其侄項羽避入山林。本君在會稽地理不熟,希望至太守能夠竭誠相助,捕獲這兩人!”

    至都聞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面色立變,不禁暗暗叫苦!

    項燕的項氏部落為楚國鎮守吳越舊地已愈百年,不僅如今項氏宗族已經紮根會稽,勢力十分龐大;就是吳越舊貴和會稽平民也十分感念項燕平日恩德,立長生碑偷祭之。現在要他至都出面捉拿項梁和項羽,恐怕難免遭到會稽民眾群起而攻!

    一時間,至都面色陰晴不定,只是拿不定主意,甚至慌得都忘了回扶蘇的話!

    扶蘇見至都不應,知道其有推託之意,不禁突然變色道:“怎麼,至大人難道不聽本君之令?”

    至都聞言暗暗叫苦,硬著頭皮道:“非是下官不遵君上之命,只是這其中有些妨礙,可能大人並不清楚!”扶蘇聞言面色稍緩,冷冷地道:“噢,有何妨礙,至大人說來聽聽!”

    至都斟酌了一下,方小心翼翼地道:“會稽一郡民眾六十萬,不可謂小郡!這六十萬人口中,奉項燕為宗主的項氏宗族就有六萬人!這六萬人可以說是遍佈各縣鄉,再加上多有豪門權貴,勢力十分龐大!而且項燕以前鎮守會稽幾近二十年,會稽吳越舊民,無權權貴還是平民,都十分感念其恩德!所以,若大人強行緝捕項梁和項羽,必然會導致項氏宗族和會稽民眾全力反對,原本已經平定的局勢很可能再直波瀾!何況……”至都一時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何況什麼,有話直說!”扶蘇臉色有些陰沉!

    “何況王老將軍曾經在昌平城下答應放過項梁將軍的,若君上變了主意,恐民間會有非議!請君上三思!”至都嚇了一跳,連忙小心翼翼地說道!言語中分明也有保全項燕苗裔的意思!

    扶蘇聞言“啪!”的一聲猛拍了一下身前的條案,大喝道:“大膽至都,竟敢出言諷刺本君!難道以為本君不敢殺你!?”至都嚇了一跳,連忙離岸拜倒,頻頻磕頭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只是會稽民風強悍,項氏宗族在此地影響又十分強大,下官只是給君上提醒一聲罷了!若君上執意要捕這二人,下官立即便命人去辦,只是下官實在沒有把握!”

    扶蘇聞言面色緩了緩,森然道:“沒有把握?不要緊,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給本君貼出文榜,以黃金萬兩為賞買這二人首級,通風報信者賞一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君就不相信捉不到這二人!”

    至都見扶蘇鐵了心腸要抓項梁、項羽,只得苦著臉應道:“是,下官立即回府差衙去辦,一定在全郡展開大規模的緝捕!”扶蘇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很好,只要至大人認真辦事,本君決不會虧待於你!”

    至都又施了一禮,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看見至都的離去,無心有些不解地問道:“君上對兩個亡國之人為何如此忌憚?如今楚國已亡,君上根本不用再擔心他們會掀起什麼風浪的!”

    扶蘇聞言,意味深長地笑笑道:“現在不會,不代表將來不會!尤其是在父王去後,難免各國餘孽不會有死灰復燃之心!楚項部族近代名將輩出,人才濟濟,再加上本部族實力非常強悍,不能不防啊!”

    無心這才知道扶蘇的用意,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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