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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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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0 20:46:16
第十章 人之所以為人

    劉柔的心中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刺激和興奮,使得她渾身的肌膚都有些微微的戰慄。

    在初始發現自己引來的青鸞學院的對手竟然是宇化家的人之後,她便有一刻有真正的驚恐。

    然而她也同時十分清楚,像她這樣根本沒有任何顯赫背景的雷霆學院學生,在當今聖上和青鸞學院以及那些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大人物博弈之中,她唯有徹底的效忠一方才有可能在今後的帝國之中生存。

    所以她還是無比決然的發動了這次刺殺。

    因為對方不亞于皇親國戚的身份,因為這可能事關將來自己的所有前程,劉柔只覺得自己手中的匕首便是將自己的一生都刺了出去。

    雖然在匕首深深刺入對方血肉的瞬間,就已經從匕首上油然而生的阻力明白對方的修為已經到了初階魂師的修為,相對自己高階魂士的修為足足高出了一階,但是劉柔很清楚自己這一擊可以對對方造成多大的傷害,知道對方的魂力也來不及反應,只要不給對方止血的機會,對方便註定難以走出這片冰雪荒原。

    ……

    宇化天極的雙目有些空洞的看著劉柔,他似是完全沒有想到,劉柔裝一名囚徒竟然逼真到如此程度,劉柔臉上的血痕都早已經結疤,這完全是早已經準備好的舊傷,也就是說,這次比試原本就不公,恐怕就算皇帝不說,雷霆學院的人也已經心知肚明皇帝會採用何種的方式。

    滾燙的鮮血飛濺在冰雪之上,發出嗤嗤的聲音。

    劉柔的雙腿非常有力,她聽到了宇化天極的胸口發出了骨裂的聲音。

    她的腦海之中十分清晰,借助這用力的一磴,她的身體將會倒翻出去七八步的距離,她手中的匕首將會脫離宇化天極的身體,將會有更多滾燙的鮮血飛灑出來。

    但是她的匕首離開了血肉一半,卻是並沒有和宇化天極的身體分離。

    就在此時,眼神有些莫名空洞的金髮瘦弱少年蒼白的臉孔緋紅著,他的一隻手抓住了離開自己身體一半的匕首,一隻手卻是搭住了她的手腕。

    有鮮血從他的手上流出,但是他的身體卻是沒有和劉柔徹底分開,他的身體反而硬生生的頂了上來,額頭狠狠的撞向劉柔的面目。

    既然無法退,那便進!

    於很多次真實的生死交鋒之中淬煉出的身體直接般反應,使得劉柔再次將手中的匕首用力的插了下去,用力的從宇化天極的肩頭插入他的胸腔,用順勢用力旋轉。與此同時,她的左手也飛速伸出兩指,插向宇化天極的雙目。

    但就在此時,一股荒謬和慌亂的情緒卻是瞬間壓倒了一切,從她的心間泛出。

    面對在自己血肉之中開始絞動的匕首,面對插向自己雙眼的雙指,宇化天極的眼神依舊帶著空洞,他的臉上竟然看不到多少恐怖的表情。而他反而又略微挺了挺左肩,她的匕首竟然一時被他的骨骼卡住,與此同時,他只是張開了自己的嘴,露出潔白的牙齒,如同普通小鎮上的痞子打架一般,張口朝著劉柔的雙指咬下。

    劉柔縮手,“蓬!”宇化天極的一記膝撞狠狠的撞在她的小腹上。

    她縮手瞬間的左肘橫打也打在了宇化天極的額頭上,然而伴著一聲痛苦的悶哼,宇化天極的一口鮮血卻是如同一道箭矢一般,噴在了她的臉上。

    她的雙目刺痛,眼前全是血紅,口鼻都被鮮血糊住,一時無法呼吸。

    “蓬!”

    她的膝蓋也頂在了宇化天極的小腹上,而宇化天極的一拳也重重的偏了些許位置,重重的落在她的肩上。

    兩個人身體的間隙始終只有一兩尺的距離,此刻完全是以擊換擊,根本就像是不懂任何戰技的莽夫而不是修行者之間的搏殺。

    兩人之間全是淋漓的鮮血,然而大多都是宇化天極的鮮血,在大量失血之下,劉柔感覺宇化天極的氣力明顯也已經衰弱了不少,否則剛剛那一擊恐怕徹底擊碎她的肩骨。她知道這局勢對她依舊十分有利,然而她原本清晰的腦海之中卻是變得越來越不清晰。

    難道對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根本就不要命麼?

    難道對方根本就感覺不到痛楚麼?

    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光是那瞬間的痛楚,便恐怕已經會瞬間喪失戰力,但宇化天極竟然是連動作都沒有遲緩!

    她的眼睛糊住了鮮血,看不清楚,心中也是一片混亂。

    然而宇化天極臉上的神色卻是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在抵擋住了對方下意識揮出的一拳之後,就好像親吻對面的少女一樣,他猛的低下了頭,額頭終於狠狠的砸在了劉柔的面目上。

    “啊!”

    這名雷霆學院的少女發出了一聲慘呼,她的整個身體驟然一僵。

    也就是到此時,宇化天極才確定她這一刻的狀態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更大的損傷,才有機會抓起因為生怕驚嚇到這名“少女囚徒”而背在了身後的短矛。

    隨後,就在這名雷霆少女搖搖晃晃的往後下意識的翻滾而出之時,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矛狠狠的刺入了這名少女的腹部。

    滾燙的鮮血從少女的腹部濺射了出來,宇化天極也一時無力的坐倒在地,少女手中的匕首還依舊釘在他的左肩上,只差數寸便能從上至下刺入他的心臟。

    少女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傷口,坐倒在地,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是鮮血,原本即便臉上有血痕都顯得面容姣好的她此刻看上去便像是從冥間爬出來的惡鬼。

    “哈哈哈….”

    驀的,這名年紀和林夕也差不多的雷霆學院少女陡然瘋狂的笑了起來,一邊咳血,一邊瘋狂的大笑:“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根本不要命,不知疼痛的麼,在被我這樣暗算的情況下,你竟然還能和我拼到兩敗俱傷!”

    “按比賽的規則,是不能帶其餘任何衣物進來的,但你身上穿的是囚徒的衣物。”宇化天極的身體有些冰冷,微微的顫抖了起來,但是他的臉色卻依舊是十分平靜,看著這名渾身披血的雷霆學院少女,問道:“被你發現的那名囚徒在哪裡?”

    劉柔一呆,旋即更加瘋狂,不能理解的笑了起來:“我們的任務是要殺死囚徒,被我發現的,你說還能活著麼?…你受了如此重的傷,竟然還不考慮自身,還考慮什麼囚徒…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只是和你不一樣的人。”

    宇化天極站了起來,他的半邊身體也已經全部被鮮血染紅,瘦小的身軀和異常蒼白的臉龐使得他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擁有和體內傷勢抗衡的力量,然而他卻就是不可思議的站了起來。

    “你說人為什麼而活著?只是為了多吃些可口的食物,或者多穿些光鮮的衣衫麼?”看著因為自己的站起而發不出聲音的劉柔,宇化天極低聲囈語般說道:“人活著,終究不是要滿足自己的身體,而是要滿足精神的需要…我和你不一樣,是因為我比你有信仰。”

    “信仰?”劉柔陡然憤怒了起來,邊咳嗽邊尖厲的叫道:“像你這樣出身名門,天生便高高在上的人,自然可以追求什麼所謂的信仰。若是換了你是一名出身在棚戶之中的低賤屠戶的私生女,你還能高談闊論這些東西麼?”

    “那你要的是什麼?”宇化天極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是一名真正的祭司,而不是一名面色異常蒼白的少年。因為在戰場上,一名自己不顧自己身受重創卻是給其他重傷患撫慰的戰爭祭司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你想要的是被人看得起的身份和地位麼?”宇化天極看著憤怒莫名,如同惡鬼一般的雷霆學院少女,皺著眉道:“為了這些,你可以放棄其它任何東西麼,包括做自己原本不願意做的事麼?”

    劉柔的身體微微一顫,一時無法回答。

    “沒有心中的信仰和堅持,即便有了被人看得起的身份和地位又如何?面對你要討好的人…你還是如同玩物,被人肆意玩弄,那些人可瞧得起你?你可瞧得起自己?你到時候心中恐怕會覺得自己比屠戶的私生女更為低賤。”

    “唯有把別人當人,哪怕是最為低賤的流民和囚徒…唯有把自己當人,人才是人。我宇化家和青鸞學院雖然在有些方面也有分歧,但對於這點卻是完全一致,而且我宇化家也敬佩張院長和夏副院長人性的崇高,所以我宇化家所有人都是進入青鸞學院學習。”宇化天極緩緩走到了劉柔的身邊,先撕下了劉柔所穿囚衣上的一些布條,用力的包紮壓迫,幫自己止血,然後開始幫劉柔包紮。

    “你不殺我?”

    劉柔的身體驟然僵住,她的眼中卻是開始有淚流下。

    把人當人…把自己當人…劉柔的心中反復的想著這幾句話,驀的,她想到了什麼,用力的推了推幫自己在包紮的宇化天極:“快走!你快走!我的甲衣在東面,裡面有些我獵取到的食物,你往東…快些離開得越遠越好!”

    宇化天極微微一怔:“為什麼?”

    劉柔的聲音更加急促而冷:“賀蘭師兄的搜索區域距離這不遠,我們身上的血腥氣…他很有可能….”

    宇化天極背上驀然一寒,似乎陡然被某頭兇猛野獸盯住。

    “劉柔,你真是雷霆學院的好學生。”就在此時,一聲冰冷至極的冷笑,隨著輕輕的踩踏冰雪聲傳來,充滿著說不出的陰冷和譏誚:“你還真是為對手考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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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0 20:46:33
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一章 腳下流淌的血

“有血腥氣。”

無聲的行走在一片雲松林中的林夕眉頭驀的一跳,停了下來,壓低了聲音對著邊凌涵說道。

邊凌涵用力的深吸了幾口氣,也馬上神色凝重的對著林夕點了點頭。

血腥味極淡,即便在這極其乾淨的冰雪空氣中,不注意的話也難以覺察出來。

林夕微微猶豫了一下,對著邊凌涵做了個手勢,兩個人馬上十分默契的分開了數十步的距離,更加小心的朝著血腥味發出的方位追蹤而去。

數停的時間過後,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邊凌涵站在原地未動,謹慎至極的看著四周,而林夕則走到了一株雲松旁,蹲了下來。

他們找到了血腥氣的來源。

小半隻雪雉的屍體和內臟就在這株雲松下方,從四散的羽毛和撕扯的痕跡來看,這只雪雉是被人獵殺,而且被人生剝活吞了大半。

突然之間,林夕又俯身了下來,平趴在雪地上,朝著前方看去。

一些異樣的高低被他所發現,連續行進了數十步之後,一些淺淺的腳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馬上對著邊凌涵做了一個手勢,又點了點旁邊一處地勢高的山坡。邊凌涵馬上悄無聲息的朝著那處山坡移動了起來,而他也馬上跟了上去。

在山坡頂端,他和邊凌涵看到腳印一直往前方地勢較低的緩坡上蔓延,而後穿過了小溪,進入了對面的一片雲松林中。

“一次性生吃這麼多雪雉的生肉很容易引起不適,而且若是雷霆學院的學生,應該不會還剩下小半,肯定會處理一下帶走。”

“這麼說應該極有可能是囚徒。”

“從腳印來看,應該還不到一個時辰,我們現在追上去很有可能追得到。”

用極低的聲音交換了一下看法之後,林夕和邊凌涵馬上下了坡,沿著腳印飛快而無聲的追蹤下去。

只有一個人的腳印,看來被丟入這極其匡闊的十指嶺區域的囚徒的確分得很散。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融雪形成的小溪時,林夕突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但哪裡不對,他卻又是根本說不出來。

就在他看著前方的溪水和對岸的腳印,眉頭微微皺起之間,他腳下的淺雪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絲莫名的律動。

不等他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一截黑色的槍尖已經從他腳底下的雪中狠狠的刺了出來!

早在之前解說風行者所謂的“風痕”和“墜月”之時,佟韋就對他和邊凌涵說過,人最難察覺,也最難及時做出反應的方位,便是腦後斜上方。

因為人總是向前看,發現有聲音響動,也都是向四邊看或者仰頭往上看,不會馬上就轉身,往後上方看。

但佟韋是傳授的箭技…沒有箭能從地面下射出來,所以他有一點沒有說,其實從身後泥土下方刺出的東西,也是最難察覺和及時做出反應的。

因為也極少有人發現響動就轉身馬上往下面地面看。

所以只在呼吸一頓之間,這截從地下狠狠刺出的黑色槍尖便直接刺透了林夕的左小腿,槍尖帶著觸目驚心的鮮血從林夕的小腿前方突出,槍上帶著的強橫力量使得林夕保持不住站立,單膝跪地。

邊凌涵一聲在這安靜山野之中顯得異常刺耳的驚呼響起之間,帶著淋漓鮮血的黑色槍尖霸道的收了回去,隨後一條身影以更加霸道的態勢震開了積雪,手持著黑花長槍,腰掛著邊軍長刀從地下飛騰了出來。

面色異常煞白的邊凌涵手持短劍擋在了小腿被徹底刺穿的林夕身前,而這名霸道的身影卻是沒有馬上進擊,反而持槍退了兩步,似乎要將身上的寒意驅除出去一般猛的呵了口氣,以悠然的神態看著林夕,淺笑道:“林夕,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這名埋伏在雪下,以霸氣的態勢震開積雪跳出來的男子,正是當日半雪蒼原上被林夕擊敗的完顏暮燁。

邊凌涵的身體在微微的發抖,嘴裡在一陣陣的發苦。

她知道對方是高階魂士的修為,而且戰技十分驚人,現在她和林夕和對方之間沒有多少距離,弓箭也根本無從發揮。林夕的腳上在不停的流血…她和林夕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而她和林夕一敗…青鸞學院這邊,直接少了兩個人。

“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遇到你。”

林夕看著完顏暮燁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雖然已經算是細心,看一些人和事已然比一般人看得更準,然而對於蛛絲馬跡的判斷上,卻畢竟還是比不如花寂月細心。

他現在才徹底想明白,方才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有些不對,那是因為小溪邊到完顏暮燁這埋伏之地的腳印,有些過深了一些。

也就是說,完顏暮燁是發現了這片雪地下方有一個天然適合埋伏的空鼓,才特意從這過,走過小溪,又沿著腳印倒退了回來,然後才埋伏在了這裡。至於怎麼鑽進去,怎麼看上去沒有挖掘的痕跡,林夕在野外求生課程之中也學過,只要小心的將最上一層硬雪整體切割掏出,下方的雪直接往下拍進去,再用一些細枝在頭頂上方支撐,將那一層雪殻嵌回來便是。

花寂月似乎對一些蛛絲馬跡的判斷和分析有著獨特的天賦,她要是在這裡,恐怕直接能判斷出異常,但是林夕和邊凌涵卻是沒有這樣的天賦,所以讓完顏暮燁這樣的偷襲成功。

“在半雪蒼原是你刺了我一下,但現在卻是我刺了你一下。”看著依舊沒有多少恐慌神色的林夕,完顏暮燁有些驚異,但他自然不覺得林夕還有什麼翻本的機會,他這一槍捅開的傷口很大,已經挑斷了林夕幾條大的血脈,別說是再和他戰鬥,只要林夕接下來沒辦法很快用火炙等方法止住血的話,他直接就會因失血過多和寒冷,直接喪命在此處。

所以他嘴角露出了些得意的神色,看著林夕道:“雖然我一直想不明白當時你為什麼能刺中我的原因,但你今後再也沒有機會再刺中我了…就算你有些獨特的天賦,你不在了,這天賦和我難以理解的原因便也就不在,也用不著我耗費腦子去想了。”

邊凌涵身體驟然一冷,她聽出了完顏暮燁的殺意,但就在此時,林夕卻是依舊一點驚惶的意思都沒有,也不去管腿上的傷口,卻是反而認真的看著完顏暮燁,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置我們?”

完顏暮燁譏誚的答道:“這次雙方學院的比試不限死傷,而對於我們來說,你們自然是我們的大敵,所以你們現在盡可以逃跑,逃不掉死在我手裡也不要有什麼怨言。”

“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殺死我們。”林夕看著完顏暮燁,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看來你們從一開始就並不想在囚徒的身上分出勝負,只是想要殺死我們。”

完顏暮燁點了點頭,笑了起來:“相對於找那些不知道跑到何處的囚徒,做出點痕跡讓你們追來要簡單得多。而且若是我們雷霆學院的五個人都好好的走出去,而你們的五個人都非死即殘。那這學院之間比試的誰勝誰負,就更加的明顯了,又豈是多帶一個和少帶一個囚徒出去的勝負所能比擬?”

林夕像個學生一般看著完顏暮燁,又認真問道:“那賀蘭悅汐呢?他第一次在半雪蒼原之中見到我時就想殺我,那又是為什麼?”

“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完顏暮燁笑了笑,很有深意的看著林夕道:“賀蘭師兄有特別交待過,若是在比試之中見到你,一定要不惜使用任何方法將你殺死。至於原因,我想應該是你也敢去雪線之上那樣嚴酷的地方不要命的修行,讓他感到了威脅吧…他的心氣要比我們高一些,自然更不想見到將來無論是在修為還是在仕途上,有對他很大威脅的人存在。”

邊凌涵此刻的心情極其的複雜,薄而發紫的嘴唇緊緊的抿著,顏色比遠處山脈中陰雲下的山體顏色還要陰鬱,按她對林夕的瞭解,林夕任憑鮮血流淌而說這麼多話肯定是有什麼用意,但是他到底有什麼辦法?難道任憑鮮血這樣流淌下去麼?

她緩緩的低下頭,用力的握緊了短劍,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我承認我將你們想得太過善良…只是因為不想見到別人一樣出色,便動了殺機…既然我現在快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還有幾個人去了哪裡,分別想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們?”此時,林夕又問道。

完顏暮燁看著臉色越來越為雪白,說話聲音越來越為衰弱的林夕,又看著低下頭的邊凌涵,卻是敏鋭的從邊凌涵的身上感覺出了一絲玉石俱焚的氣息,他微微一笑,反而又退出了兩步,將黑花長槍斜挑在身前,緩聲道:“讓你們死得明白也無妨…我們其中有一個化妝成了囚徒,就在六號峰至三號峰之間的一座山脊之中,還有一個在九號峰附近活動,他天賦夜瞳,夜視能力比起一般的人強出太多,在黑夜之中的刺殺,一般人應該很難防。還有一個和我一樣,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計謀,但修為比我還要高出一階,是初階魂師的修為。至於賀蘭師兄,據說他本身就是在荒野之中長大,從小和野獸為生,他對血腥的嗅覺要比一般人靈敏許多倍,這半座山峰之間的血腥氣他都可以察覺得到,他現在是不在我們這邊,否則的話他此刻也應該快要趕過來了。”

邊凌涵看到自己腳下的白雪都已經徹底被林夕的鮮血染紅,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等了,然而就在此時,她卻是聽到林夕用只有兩人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道:“不要動手,相信我。”就在她身體猛的一顫之間,只聽林夕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那你還沒有說,賀蘭悅汐現在哪裡…還有,他和我自稱你們學院第一,他到底是什麼修為?中階魂師麼?”

“賀蘭師兄的確是我們雷霆此界學生之中第一人。”完顏暮燁看了一眼林夕,道:“他在所有這些山峰之中遊走策應,按照他的腳程,現在他應該也是到了六號峰至三號峰之間的某處。他的修為,的確已經到了中階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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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0 20:46:50
第十二章 白雪、紅血

   完顏暮燁說完,便已準備迎接邊淩涵的出手。
  因為他看得出林夕已然撐不下去了,連傷口都開始變得有些略微灰白,但是讓他不由得有些皺眉的是,邊淩涵卻是並沒有出手。
  “原本我以為學院之間有紛爭,你們霸道和無恥一些也終究是因為年輕氣盛…但我還是將你們想得太過善良,既然如此,那接下來我射你一箭或是再刺你一下,我也不會有絲毫內疚了。”讓他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林夕在此刻竟然看著他,認真的說出了這一句。
  “你是失血太多,神志不清了麼?”完顏暮燁忍不住看著林夕,皺著眉頭說道。
  林夕感覺到眼前黑了下來,但腦海之中的那個“輪盤”卻是更為清晰,甚至要自動閃閃發光,他無力的應道:“回去!”
  ……
  林夕不想輕易動用自己的這種能力,因為在這種比試之中,這一天之內用了一次就沒有了的能力便顯得更加重要…但是他沒有花寂月那麼細緻入微的洞徹力,若是不動用,這次他真的活不了。
  所以他很是無奈的動用了這個能力。
  眼前的景物出現了他十分熟悉的瞬間變化,他置身在了十停之前,和邊淩涵才剛剛從山坡上開始下來。
  “等等。”林夕停了下來。
  邊淩涵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怎麼?”
  林夕看著邊淩涵,點了點完顏暮燁埋伏的溪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道:“我突然覺得那處地方有些不對,感覺有人潛伏在那下麵。”
  “你真有這樣的直覺?”
  邊淩涵皺了皺秀眉,她知道有時候直覺的事很難講,尤其是面對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致命危險時。
  “我就是有這樣的直覺,我想小心些總不是什麼壞事。”林夕憑藉方才的深刻印象,想像著此刻完顏暮燁在冰雪下方的方位。就算完顏暮燁在那一層冰雪上開有窺視孔,隔著這麼遠肯定還無法知道他們的存在,更應該無法感覺到箭矢的飛行,而且那一層冰雪並不厚,肯定無法對箭矢有什麼阻擋作用。
  邊淩涵自然也同意小心些不是什麼壞事,看了一眼沉吟著的林夕,她低聲問道:“你想怎麼做?”
  “我想回到山坡上用箭試試看。”林夕轉頭看了一眼看看下來的山坡,道:“這山坡的高度大約一百五十步左右,從上面施射可以覆蓋我覺得有些不對的那片地方,而且這種高度對我們來說並不困難…若是裡面躲藏著的是我們無法對付得了的修行者,我們利用這山坡隔絕視線,逃入後方的雲松林,還有可能逃得掉。
  邊淩涵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就表示同意,兩人往後退返了數十步,退到了山坡上的幾株雲杉之間。
  白雪、流溪,一切靜美安詳,沒有任何的鮮血。
  然而林夕卻是清晰的知道,完顏暮燁就在那溪畔的一行腳印旁的淺雪下等著。
  “淩涵,你猜若是真有雷霆學院的高手在那裡設伏...他只是為了要對付途徑的青鸞學院學生,我們經過的時候,他出手會不會有什麼仁慈?”他默然的看了數息的時間,轉頭認真的問邊淩涵。
  邊淩涵微微的一怔,面色有些微白,沒有說話,卻是搖了搖頭。
  林夕看著她,認真的說道:“所以我希望你等下出手,也不要有什麼仁慈。”
  邊淩涵也看了林夕一眼,堅定的道:“好。”
  林夕輕柔的取下了身上的黑石強弓,熟練至極的黏起了一根白色羽箭,然後看著前方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
  風向正好,天空之中有許多鑽石微塵般的冰粒在閃耀。
  他知道,此刻在這如畫的風景之中,完顏暮燁正滿懷期待且興奮的在等待著獵物,但是完顏暮燁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林夕的面前,他已經成了一個活靶子,而且還是不動的死靶。
  吸入的冰冷空氣的寒意開始在他的胸腔中擴散,讓他的神智變得更加清明。
  現在沒有重來一次的能力,所以一切只有靠真實的自己。
  “淩涵,你看清楚了。”林夕平緩而極其有力的沉聲道:“從那小溪畔,沿著腳印往我們這處二十步,左側兩尺,我要你為我定位。”
  離溪二十步,左側兩尺。
  雖然不知道林夕為什麼說出這麼準確的數字,但是邊淩涵卻是也不再說話,和平時在訓練中所做的一樣,開始讓自己的心情徹底的平靜了下來…直到感覺整個身心和這周遭的山林合為了一體,眼中只有前方的天空和那一塊輕雪,邊淩涵的控弦持羽的手指一松,一枝白色的羽箭邊便朝著前方的天空激射了出去,劃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如同一輪彎月一般,瞬間帶出異樣的嘯鳴,狠狠的墜地。
  “噗!”
  溪畔雪地上馬上爆開了一團雪霧,騰起數尺的高度,邊淩涵的這枝箭矢,大約往右側偏離了六至七米的距離。
  林夕的長弓已然拉開,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穩定到了令一般箭手看見都會心悸的程度。
  他的眼中也只有完顏暮燁隱匿的那一片輕雪,只有前方天空和邊淩涵一箭而爆開的那一團雪霧,他手中的箭矢,也飛射了出去。
  ……
  完顏暮燁十分耐心的蜷縮躲藏在冰洞之中。
  想著若是行經此處的正是那名刺了自己腳心一下的小子或是那名修為遠在自己之上的高挑少女便算是完美。
  即便是魂師級的修為,在沒有絲毫察覺的情況下,魂力來不及反應,也必定遭受重創,那自己在此戰之中必定會留下濃重一筆,必定也可以得到不少的嘉獎。
  陡然之間,沒有察覺到有任何人接近的他卻是突然感覺到天空之中有些異樣的嘶鳴,似乎有一股異常凜冽的寒風在吹過,接著附近的雪地異樣的震動了一下。
  就在他心中微微驚疑之間,上方的天空之中,陡然又有了一些一樣的嘶鳴,而且分外的近。
  “噗!”
  雪地再次震動,但這次卻是來自他的頭頂!
  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就只看到自己頭頂上方好不容易佈置的雪蓋陡然破裂了,一隻箭矢帶著難以想像的風聲和死亡氣息,透了進來。
  ……
  林夕平靜的看著自己第一枝白色羽箭飛出,墜地。
  這一枝白色羽箭在雪地的映襯下真的很不明顯,但是在他的眼中卻是成為了一道最美麗的風景。
  這一百五十步的高度對於他和邊淩涵來說的確並不算遠,他所做的修正也非常精准…所以這一箭非常完美,重重的紮入了他眼中的那塊輕雪之中。
  淺淺的白雪洞穿、凹陷,四分五裂又飛騰起來。
  如同花般綻放的淺雪之中,有紅光好像花蕊一般閃現。
  “真的有人!”
  邊淩涵的呼吸猛的一頓,即便是已經被佟韋訓斥過無數次,手持弓箭之時,就算山崩於前也要保持徹底的平靜,但她還是差點發出了一聲驚呼。
  一條黑影受傷的嚎叫著,從爆開的雪霧之中蹦出,異常的觸目驚心。
  因為一時的震驚,邊淩涵的第二箭就微微的停滯了一下,而此時,林夕的第二箭卻是已經毫無停歇的脫手飛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完顏暮燁到底傷在了何處,但是他第一時間直覺對方傷得並不算重。
  還帶著方才第一箭的殘留印象,這第二箭對於他來說便更是輕鬆和完美。
  “到底怎麼回事?”
  從雪洞之中躍出,肋部插著一根白色羽箭的完顏暮燁淒厲而迷茫的仰頭望天,直到此刻他還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此時,他看到一條白痕墜落下來,看到一枝白色的羽箭穿透了自己胸口的輕甲,紮入了進去。
  他的身體在空中一僵,隨後重重的墜地,墜入了他剛剛躍出的雪洞之中。
  ……
  雖然馬上採用了邊軍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壓迫綁紮止血法,但血沫還是從完顏暮燁的口中流了出來。
  即便修行者的體質大大強于普通武士,但這兩箭已然是刺傷了他的內臟,稍微劇烈動作一些,傷勢便再也不可能控制得住。
  完顏暮燁聽到了有腳踏輕雪的聲音,強烈的茫然使得他強行支起了身體,他的目光和面孔瞬間就僵住了。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背著弓箭的林夕,眼中滿懷深意的對著他點頭說道。
  “是你?”完顏暮燁看著林夕,完全沒有了平時的霸道,充滿不理解的失神道:“你怎麼知道我藏匿在這裡…”
  “如果我說是直覺…如果我說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你這裡的腳印有些過深,發覺你是踏著腳印退回來埋伏此處的,你會不會更覺得不解和喪氣?”林夕看了一眼完顏暮燁身上兩處依舊在不斷擴大的紅暈,如同問候朋友一般,道:“你的傷勢怎麼樣?會不會馬上要死?”
  完顏暮燁張了張嘴,卻是頹然的說不出任何的話。
  “林夕,我們怎麼處置他?”邊淩涵依舊警惕的持著短劍,看著完顏暮燁,出聲問林夕。
  林夕的臉色驀然也有些微微的發白。
  誰也不知道,他此刻也陷入了一個極其艱難的選擇之中。
  有一名偽裝成囚徒的雷霆學院弟子,此刻恐怕和宇化天極在同一區域,而且賀蘭悅汐恐怕也在那裡。
  而另外的一邊,一名在黑夜之中擁有非凡視力的雷霆學院弟子,恐怕和高亞楠已經在同一座山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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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帝之爭 第十三章 深沉夜色中的軍人

    林夕並不是什麼聖人。

    雖然高亞楠和宇化天極都是他的同學,但如果由他來選,兩個人之中只能活一個人的話,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便會選高亞楠活著。‘

    但是黑夜很快就會降臨,就算拼盡全力,他也無法在半夜之前趕到高亞楠可能在的區域,而且在濃重黑夜之中,他不僅未必能發現得了高亞楠,而且他和邊淩涵恐怕也會遭受那名黑夜中視力超常的雷霆學院學生的刺殺。

    今日他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已經用完,即便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他也得對邊淩涵負責。

    他發現其實自己無論如何選擇,都幫不到高亞楠,在接下來的漫長黑夜之中,她只能靠自己。

    張院長留給他的話中說的不錯,即便他們用有些與眾不同的能力,但他們在這個世上,也畢竟不是無敵的,他們也會流血,也會知道有些事的發展但卻是無力去改變。

    因為知道但無力去改變,再加上他雖然動用了回到十停前的能力,但是十停前完顏暮燁的那一槍是真真實實的刺入了他的血肉,那鮮血從他的體內噴湧而出,死亡來臨的感覺是真實的,這對他的心理也是無形中有很大的壓力,所以他的臉色變得越加的蒼白,雙手也不自覺的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

    “林夕,怎麼?”邊淩涵感覺到了林夕的異常,忍不住低聲問道。

    林夕一時沒有馬上回話,只是轉身看了高亞楠可能在的方位一眼,看著那空中飄灑的鑽石般的冰粒。

    “我們帶他走。”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著邊淩涵,道“他們把我們當成獵物,埋下了諸多陷阱等著我們,我們便以他為誘餌,把賀蘭悅汐他們引出來。”

    “難道你們青鸞學院竟然厲害到此種程度…竟然連賀蘭師兄的來歷和特長都知道?”聽到林夕的這一句話,完顏暮燁的身體猛的一震,看著林夕不可置信的呼出一句話來。

    但是他很快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林夕粗暴的將一團藥草塞入了他的口中,苦澀的藥液讓完顏暮燁感覺出對他的傷勢有些作用的同時,也讓他的口腔徹底麻痹,舌頭僵硬而說不出什麼話語。

    ……

    夜色漸濃,黑夜開始再度降臨登天山脈,降臨這片空中飄灑著鑽石般冰晶的荒原。

    一名身穿襤褸灰色囚服的囚徒坐在一塊青色的石頭上。

    他的面前是一個散發著些微熱氣的溫泉池子,他的身外是一個避風的山坳。

    這個開始為夜色籠罩的山坳在這片淺雪荒原之中仿佛是一處不在同一世界的異域,淺藍色的溫泉池子只是略微溫熱,清澈的水中可以看到有魚在遊蕩,有深青色的水草在生長。

    池邊的青草十分的柔順,甚至還生長著十幾株這片荒原之中看不到的柳樹,完全不像在靠近雪線的高原,而像是在江南某處的春天。

    這名囚徒雖然瘦削,但骨架寬大,依舊給人魁梧之感,而且手指關節粗大,一臉的絡腮鬍子和亂發幾乎遮掩住了所有的面目,已是滄桑的中年,顯然不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假扮。

    他的身旁架著一個小小的火堆,旁邊散落著一些啃吃得乾淨的雪白魚骨,手中有兩根柳枝垂于前方的池中,竟似不想要掩飾自己的行跡,不想逃離,只是在這裡安靜的釣魚。

    柳枝上沒有任何的釣餌,但在他手中隨著輕輕的蕩動,激起片片輕柔的漣漪,卻使得不知危險的魚兒好奇的遊過。

    一尾在半斤以上的奇特扁身白鱗細目魚遊了過來,這名身姿魁梧的絡腮鬍子囚徒手中的楊柳枝從水中抽了出來,又以極快的速度抽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震響。

    水花四濺,淺藍色的池水中出現了一條血痕,白鱗魚翻著肚皮浮上了水面,被這名囚徒用雙指撚起,去鱗去髒,架在了火上。

    高亞楠的身影在這山坳的一頭顯露了出來。

    “你的運氣不錯。”這名頭上亂發和絡腮鬍子幾乎長到了一處的中年囚徒平靜的看著出現在視線之中的高亞楠,淡漠的笑了笑,輕聲道“我正好釣到這一尾魚,殺了我,這尾魚就是你的了。”

    高亞楠微微蹙眉,這名中年囚徒的外貌十分淒涼破落,而且從他的骨骼和暴突在外的粗大關節可以看出,此人之前必定是一個更為魁梧壯碩的人,而現在已經變成了皮包骨頭,但是對方的平靜和眼神,卻是讓她感到了一絲異樣的危險…給她的第一感覺,這名絡腮鬍子的中年人就像是一隻餓了許久的獅子。

    “我不是來殺你的。”高亞楠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

    “我先看看…省得烤焦了,待會沒辦法吃了。”絡腮鬍子中年囚徒搖了搖頭,卻是雙手捧起了一捧水,將自己身旁的那一個小火堆澆熄了。

    隨著嗤嗤的聲響,這個山坳之中又歸於一片漆黑。

    山坳之中由兩個人突然變成了三個人。

    因為就在此時,一條黑影從一側的山林間如同鬼魅一樣透了出來,然後無聲無息,飛快的朝著高亞楠逼近。

    人經常處在黑暗的環境之中,視力會適應一些,但若是在有光亮的情況下,光亮突然熄滅,重新置於黑暗中的這片刻的時間內,視力卻是最不能適應,周圍是最為漆黑一片的。

    然而這第三個出現的人卻似乎將周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無聲且飛快的朝著高亞楠逼近,“呼”的一聲輕響,一團黑影朝著高亞楠的後腦卷了過去。

    “當!”

    一團火星爆開。

    高亞楠轉身,手中的長劍斬中了這一團黑影,卻是一個沉重的流星錘。

    也就在她用劍擋住這流星錘的一瞬間,這第三個出現的人左手一抬,幾道就算在平時也不太容易看到的黑影倏然射向了高亞楠。

    高亞楠閃身,身影略微踉蹌,空中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濺落。

    這第三個出現的人見狀精神大振,流星錘再度狠狠砸出。

    “當!”

    但高亞楠原本踉蹌的身影突然變得極其的穩定,手中長劍一掃,卻是扯住了連著流星錘的鎖鏈,整個人隨著這第三人下意識的一扯而如同失去了重量一般飛騰了起來。

    第三人決然的棄錘,狠狠的將鎖鏈朝著她甩出,同時一聲低吼,雙臂交叉在身前。

    高亞楠足尖一點,看似輕踏向這人的胸口,但是和其雙臂撞擊,卻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爆響,這人的雙臂仿佛被巨木撞中,又壓到了他的胸口,發出了一些輕微的骨裂聲。

    這股力量令得這人在淺雪雪地上連續往後滑出了數十尺,隨後沒有任何遲疑的往後狂奔而逃。

    高亞楠想要追擊,但是突然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就在此時,那個溫泉池塘邊又亮起了光亮,而且一股令人心悸的氣勢正在升騰起來。

    皮包骨頭,但是依舊給人魁梧之感的中年囚徒站立了起來,他的手中抓著幾塊火紅的木炭,但是手中卻是沒有任何灼傷的痕跡。

    他抓了幾把乾草和枯草,又一個火堆很快熊熊燃燒了起來。

    “你是青鸞學院的學生?…你這樣的年紀,就已經修到中階魂師的修為,將來,若是有將來…一定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中年囚徒站得筆直,就像一把刀,看著高亞楠沉聲說道。

    高亞楠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看著這名中年囚徒,她重複了一遍“我不是來殺你,我是來救你的。”

    “我知道。但我是大莽王朝的軍人。”中年囚徒慢慢的朝著高亞楠走了過來,認真而沉重的說道“你是雲秦人,而我是大莽人,不管現在如何,你我終究是敵人。”

    微微一頓之後,這名中年囚徒用一種更低沉的聲音道“在千霞山…和我一起被俘的大莽軍人有二十三名,但除了我之外,已經都在和你們雲秦學院學生的廝殺中被殺死,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活著回去,獨自一人再回大莽的疆界。”

    高亞楠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但做這些的不是我們青鸞學院,而是雷霆學院。”

    “我是軍人,我的使命便是為我國擊殺將來更有威脅的敵人,無論是雷霆學院的學生,還是青鸞學院的學生…吾皇萬歲!”

    中年囚徒眼中有異樣的亮光,似有星星般的淚光散落,他的腳步開始大力的蹬踏在雪地上,他的身上冒出淡淡的黃光,身軀卷起了氣流,深沉的夜色都似乎被他身上的某種力量撕扯了開來。

    感受著迎面而來,吹拂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勁風,高亞楠卻是莊重的點頭行了一禮,隨即她也是一步狠狠踏出,放開了手中卷著流星錘鎖鏈的長劍,右手劈磚一般,朝著中年囚徒劈了下去。

    兩人之間的空氣驟然一凝,“砰!”,隨之四散巨震。

    高亞楠的整個人站立原地不動,而兀自保持著一拳往前轟出姿勢的中年囚徒往後踏出了三步,每一個腳印都深深的踏下了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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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獨一的修行者

“你是中階魂師的修為。”

    這名身形筆直,雖然身穿襤褸囚服卻是再次完全散發軍人鐵血氣息的大莽軍隊中的修行者沒有馬上出手,而是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了一句這個話,似是在等待高亞楠給予確切的答覆。

    “你原本不止中階魂師的修為。”高亞楠沒有回答這名大莽軍人的問題,卻是看著自己白生生的手掌,沉聲說道。

    “我原本是初階大魂師的修為,應該是你們這次學生之中最高是中階魂師的修為,所以我的修為就被廢到了只有中階魂師。”這名被亂髮和絡腮鬍子遮掩,幾乎看不出本身面目的大莽軍人沉吟著:“這點我想得明白,但是我想不明白,你只有中階魂師,卻為什麼有遠超中階魂師的暴烈氣力。”

    “你有家人麼?”高亞楠依舊沒有回答,反而看著這名大莽的軍人問道。

    “有。”大莽軍人點了點頭,但是眼中卻是反而流出更加決然之意,“但正因為如此,我必須盡我的職責,而且我那些同伴的死…也讓我更不能苟活。”

    風聲大作。

    這名大莽軍人不再多說什麼,雙手呈虎爪之勢,朝著高亞楠抓去,同時一腳帶起了飛雪,踢向高亞楠的下身。

    他的修為雖然已經從初階大魂師跌落,但是對敵經驗卻依舊遠在一般中階大魂師之上。

    然而高亞楠卻是沒有任何的花巧,只是略微弓身,然後彈起,一腳踢上了這名大莽軍人的腳。

    這名大莽軍人再度被震退出去,手上的動作全部落空。

    他再進,然後再次在砰然大響中被震退。

    這完全就像是林夕對敵完顏暮燁時的情形,一些精妙的招數在對方壓倒性的氣力前面不起任何的作用,高亞楠也是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只是用霸道的大開大合的打法,根本不急著將對方擊倒,只是將對方擊退。

    至簡卻是至為有效。

    這名大莽軍人的眼中浮現出了一絲悲哀之意。

    以他初階大魂師的修為,跌落到中階魂師之後,面對一名氣力有些超常,而且對敵異常冷靜,不急不躁的學院學生,竟然是被壓制得一籌莫展,根本無法勝之。

    他長時間牢獄下的身體,絕對無法支持很久,而對面這名平靜的青鸞學院高挑少女,顯然已經將他看得十分透徹。

    “你還要躲在暗處等到什麼時候,等到她將我擊倒之後,再將你搜尋出來麼?”

    他調勻著自己的呼吸,看了一眼高亞楠後方的漆黑山林,惱怒的喝道:“你不和我聯手,不對她的行動造成些阻礙,我又怎麼可能將她打倒?”

    漆黑的山林邊緣響起了風聲。

    方才被高亞楠打得逃走的第三人沉默無言的快步奔了出來。

    這是一名膚色黝黑,瞳孔也顯得特別漆黑的低矮雷霆學院學生,身上的輕甲都用炭黑塗抹成了黑色,腳上裹著某種獸類的皮毛,在雪地上快步奔跑不發出任何的聲息。

    大莽軍人看了一眼這名雷霆學院學生,兩人一前一後,同時朝著高亞楠撲上。

    高亞楠的眉頭皺起,她的手中出現了一道寒光,她的另外一件兵刃,三棱長匕首直接刺向了雷霆學院學生的咽喉,同時她的身體舒展開來,幾乎橫在空中,一腳踢在了大莽軍人的身上。

    雷霆學院學生身上血光崩現,他躲過了這一刺,但高亞楠匕首的暫態下滑,卻是硬生生的切開了他右胸口的軟甲,在他的胸口拖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

    “喀!”

    大莽軍人支撐在地上的右腳腳踝處都發出了輕微的骨裂聲,但是和先前數次不同的是,他這次竟然沒有退卻一步!

    他似乎就以這右腳支撐了身體所有的分量,以及硬生生的承受了高亞楠這一擊的所有衝擊力。

    他的整個人帶著劇烈的震顫,體內的每一條肌肉都似乎在劇烈的擠壓,他的整個人竟然不退反進,借著左腳的猛烈踐踏,整個人低身,彎腰如同石頭一樣,撞在了高亞楠的身上。

    高亞楠的手又落下了,帶著雷霆學院學生鮮血的三棱匕首刺在了大莽軍人的後背上,帶出了一溜血光。

    但是這名大莽軍人只是雙手護住了自己頭顱等要害處的亡命一撞,也是讓她的臉色猛的一白,第一次在雪地上倒退了出去,瞬間連退了十幾步。

    膚色黝黑,瞳孔也特別漆黑的雷霆學院學生手指在自己胸口抹過,撈起了自己的一條鮮血,用舌頭舔著,目光兇殘而陰冷,如同一隻彪悍的受傷野貓。

    大莽軍人的身體舒展了開來,如同一隻大雁在雪上輕點,將要飛騰起來,整個人瞬間又到了高亞楠的面前。

    高亞楠並不想硬擋,在對方這種根本不顧自身的瘋虎般打法之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不讓對方有近身的機會,所以她側身滑步,躲開大莽軍人這一擊。

    就在此時,雷霆學院的學生已經飛躍了上來,伸手一抬,又是幾點寒光射向高亞楠的面目。

    袖箭!

    高亞楠身上黃光閃現,側頭,閃過幾點寒星,馬尾在空中跳躍起來,整個人也驟然飛騰起來,以霸道的踐踏之勢,一腳踏向這名雷霆學院學生的額頭。

    這名嘴角殘留著自己鮮血的黑瞳雷霆學院學生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神色。

    面對高亞楠的這一踏,他的雙腳鞋面上發出了裂帛的聲音,他的十個腳趾狠狠的朝著地面摳了進去,雙臂再次交叉做十字阻擋之時,迎向高亞楠的這一腳腳踏。

    他很清楚在高亞楠此種拼盡全力的一擊之下,自己的雙臂都恐怕會折斷,但是在這濃厚夜色之中,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高亞楠後方的那名魁梧大莽軍人的整個身體,也已經猛的弓了下去,就在下一息,這名大莽軍人就會躍得更高。

    到時,高亞楠以馬踏飛燕之勢踏斷他的雙臂之時,這名大莽軍人的身軀,也會像一頭躍得更高的猛虎,出現在高亞楠的後方,猛撲在她的身上,高亞楠也絕對會被重創。

    一名中階魂師本來在面對一名同階的中階魂師的近身搏殺之時就難以做到自身不受任何的損傷,而且對方還是一名根本不惜自己性命的悍勇軍人。

    然而就在此時,這名悍勇無雙,身後鮮血揮灑的大莽軍中修行者陡然身體一僵,高揚向天的頭顱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腳下。

    就在他要騰空而起的此刻,他的雙腳卻是陡然冰冷刺骨,被一股大力死死的拖住,就像地下突然伸出了一雙雙亡靈的手,抓住了他的雙腳。

    臉上充滿殘忍神色,後背和雙臂所有肌肉都已經擰成鐵般的黑瞳雷霆學院學生,他的瞳孔也瞬間收縮了。

    也只有他這種目力,在這種黑夜之中,才能看清,那名大莽軍人腳下的白雪,竟然結成了一條條異常堅硬的玄冰,緊緊的裹覆在大莽軍人的雙腳上。

    “喀!”

    就在此時,高亞楠的一腳已經狠狠的踩踏在了他的雙臂上。

    他的雙臂以一種可怕的姿勢折斷了。

    他一聲夾雜著痛苦和驚駭的悶哼聲中,身後暫時沒有任何威脅的高亞楠的另外一腳腳尖踢在了他的心口處。

    “噗!”

    這名雷霆學院學生倒坐在地,被踢得往後滑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一層厚冰的力量對於大莽軍人來說並不算什麼,此時在用力一掙之下,近乎蔓延到他膝蓋的堅冰全部碎裂開來,但是他的雙腿卻是被冰得麻木而近乎失去知覺,整個人竟然站立不穩,一個前撲,狠狠栽倒在地。

    高亞楠並沒有乘勢進擊,只是又連退了十幾步,徹底和這名大莽軍人拉開了距離,她的臉色比起方才似乎又白了幾分。

    “禦雪!”已然根本無力站起的雷霆學院學生見鬼一般的看著高亞楠,咳著血但是依然拼命的從喉間擠出了兩個字。

    “禦雪?是了…”

    匍匐跌倒在地的大莽軍人雙臂一撐,重新站了起來,苦笑了一下,這兩個字終於讓他想明白了一些問題。

    這個世上有一名修行者的氣力天生比一般人要大出許多,據說是北冰海冰雪巨人的後裔,而且這名修行者還有青鸞學院都不會的某種修行之法,可以利用魂力將冰雪都用以對敵,一定範圍之內的冰雪都似乎是他的符紋,是魂兵。

    原本在雲秦只有一名這樣的修行者,整個天下亦然。

    “原來你姓周?”這名大莽軍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殺得死這名女生,垂下了手,有些尊敬的問道。

    高亞楠搖了搖頭,“我姓高。”

    大莽軍人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那你隨的是母姓?”

    高亞楠沉默不語。

    “原來如此。”大莽軍人口中流出了些鮮血。他陡然狂奔了起來,但不是朝著高亞楠狂奔,而是朝著那名黑瞳雷霆學院學生狂奔。

    高亞楠此刻無力阻止一名中階魂師這樣的狂奔,重傷而根本無力站起的雷霆學院學生也不能。

    “有一名這樣資質的雷霆學院學生陪我上路,也值了。”

    發出了一聲低語,又看了一眼大莽王朝所在的南面之後,這名大莽軍人的雙手分別按上了這名雷霆學院學生和自己的心口。

    兩枝袖箭分別刺透了雷霆學院學生和他的心臟。

    同樣鮮紅而滾燙的鮮血,融化了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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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帝之爭 第十五章 雲秦邊軍死囚

林夕幾乎一夜未眠。

他進入冥想修行的速度是全青鸞學院新生第一。

在入夜之前,他就用大量的草木灰徹底的糊住了完顏暮燁的傷口,並將任何有可能散發出血腥氣的東西深埋了起來,並在林中一處積雪很厚的地方,按照青鸞學院在課程上所教的方法構築了一個雪屋,在這荒原林中的黑夜之中,哪怕是那名視力有天賦的雷霆學院從他們附近走過,估計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但是對於高亞楠的擔心,對於賀蘭悅汐野獸般嗅覺的擔心,卻使得他在輪到他休息和修行的上半夜斷斷續續只有不到半個時辰進入了冥想修行狀態。

這一夜分外的漫長。

夜色還未完全褪去,第一縷曙光還未降臨登天山脈。

一旁用樹藤緊緊捆縛着,又用大量枯葉對著的完顏暮燁處在重傷虛弱的昏迷之中,但修行者的體質使得他的氣息依舊平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一無所知的邊凌涵還在冥想修行之中。

驀的,他的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因為緊張,在此種寒冷的環境下,他的雙手手心之中竟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聽到了一些異常的響動。

從半陷於雪地的雪屋上的透氣孔,也是窺視孔之中,林夕看到了一名身穿著灰色囚服的身影。

想到先前完顏暮燁所說的話,連呼吸都不敢沉重一分的林夕無法確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或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假扮而成。

但是看到這名身穿灰色囚服的身影在林間不停的顫抖着,扒下一塊塊雲松的樹皮,從裡面取出一薄層的纖維不停的放入嘴中咀嚼,硬吞下去,又小心翼翼的將這些樹皮又放回原處之時,他便已經肯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

想到先前有意的搜索卻沒有發現任何囚徒的蹤跡,而眼下卻是正好有一名囚徒跑到他所在的雪屋附近,林夕便覺得這世上真是充滿說不出的悲喜。

因為他和邊凌涵的修為還不用擔心魂力激盪引起的反噬,所以他在邊凌涵的耳邊輕輕的敲擊了一下長劍,使之發出一聲輕微的金鐵聲音,讓邊凌涵從冥想修行狀態醒過來。

對著邊凌涵做了一個手勢之後,他悄無聲息的推開了一堆積雪,從雪屋中鑽了出去。

在距離那名囚徒只有二十餘步的距離時,那名囚徒陡然感應到了什麼,渾身一顫,隨後僵硬的轉身過來。

這是一張凍得有些青紫的臉,四五十歲左右的面相,幾縷長鬚有些文士的氣息,頭髮顯得異常幹枯和灰白。

林夕第一時間豎起手指放在嘴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是來救你的。”幾乎同時,他壓低了聲音,對著這名囚徒馬上說了這一句。

這名嘴唇囁嚅着,一時沒有出聲的囚徒馬上閉上了嘴,點了點頭。

“你不是修行者?”看著這名連頸間的肌膚都凍得有些青紫的囚徒,看到這名囚徒腳上綁着的一些松葉,他的目光又驀的一寒,“你在軍中呆過?”

這名文士模樣的囚徒點了點頭,似是看出了林夕的疑慮,低聲道:“我入獄前曾是碧落邊軍一部的軍醫。”

“跟我來。”

林夕看著這名兀自不停顫抖着的囚徒點了點頭,“換上我這件甲衣。”將這名囚徒帶入雪屋之後,他便直接將自己身上的輕甲脫了下來,示意這名囚徒換上。

對於這個,他並沒有什麼深層的用意,只是因為他身上的輕甲好歹比較溫暖一些,而這名囚徒的身體狀況,恐怕在這雪地之中並不能支持太久。

但帶著他體溫的輕甲對於此時的囚徒來說卻是分外的溫暖。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其感動的神色,即便在這雪屋之中始終只能蜷縮着身子,他還是馬上對著林夕拘謹的行禮道謝:“在下王健裕,不知長官如何稱呼?”

“長官?”林夕一愣。

“按雲秦制,青鸞學院的學生出去便是有軍階的。”邊凌涵提醒林夕。

王健裕此時才略微緩過氣和回過神來,看到蜷縮在一旁的完顏暮燁的樣子,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伸手在完顏暮燁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隨即便有些猶豫的出聲道:“兩位長官,恕我直言,你們這位夥伴已然內臟損傷,若是在兩天之內無法用有效藥物救治,即便是救得過來,恐怕體內的暗傷都無法復原。”

“我不明白我們的姓名是否要保密,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們的名字了。”林夕看著王健裕,又看了完顏暮燁一眼,道:“這說起來有些殘酷無情,但我也不想騙你,這是雷霆學院的學生,並不是我們青鸞學院的人,而且他要殺我們在先,在我們還無法確保自身安全,無法保證我們青鸞學院其他人安全的情況下,我實在是無法太過顧及他的生死。”

王健裕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表示理解。

“我看你並不像窮凶極惡之徒,怎麼會成為我雲秦的死囚?”邊凌涵看著他,微蹙着眉頭低聲問道。即便可以看出對方不是修行者,但她覺得至少也要對對方有些瞭解,以免對自己和林夕產生不利的威脅。

雪屋之中微微沉默了片刻。

王健裕青紫的臉上更加黯淡了幾分,但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還是道:“我殺了人,殺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名是翎長。”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翎長是什麼官職?”

邊凌涵道:“正午司從九品。”大約看出林夕對雲秦官階實在是沒有什麼瞭解,她又在林夕耳邊解釋了一句:“鎮督是正八品。我們三大學院的學生正常出來,是從八品。比從九品實際高出兩階。”

林夕知道自從雲秦先皇聽從了張院長的一些主意,形成了八司之後,雲秦的吏制和名稱便一直有些不新不古,和自己之前那個世界學習的任何朝代也不相同,但是邊凌涵這個解釋卻是讓他聽得十分清楚,只比三大學院的正規畢業生低出兩階,對於普通軍人來說,顯見也已經是不低的官了。

“你為什麼殺死軍中長官?”邊凌涵看著王健裕,繼續問道:“難道是因為通敵?”

王健裕搖了搖頭:“有一次我們小隊在執行任務時遭遇了突襲,我和兩名夥伴重傷逃了出來,都是一家邊民救了我們。但是後來我們回去準備謝謝那家邊民的時候,我們卻發現那家邊民一家五口全部被殺了。後來我們設法查了記錄,那段時間按記錄唯有出現過一次交戰記錄…而按記錄,卻是兩名翎長和兩名侍從在那裡斬敵五人。”

邊凌涵的臉色驀然一白,她看著王健裕:“你的意思是那四人斬殺邊民,冒領軍功?”

“一切的證據正證實如此。”王健裕慘然的笑了笑:“但我們將此事呈報上去之後,上面給出的答案卻是沒有任何證據他們所殺的是邊民。其中一名翎長甚至因為軍功夠了,而升了右翼長。而且我們一次在夜間還被一群蒙面的人圍住暴打了一頓,我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因為我在軍中的人緣還可以。一名老邊軍事後特意來找我,隱晦的告知我,在我們碧落邊軍有幾部之中,斬殺一些流民甚至定居的邊民來冒充軍功的事經常發生,這事關上面的整體軍功,所以從上到下都是一窩的…按理來說,我怎麼都不能再管這事,但是我這條命是那家人給我的,我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夢見那家人讓我報仇。所以我後來找了個機會,藉著說請罪,準備了些藥。結果只可惜來了三個,那個升成右翼長的沒有來。”

“看來雲秦的邊軍之中也沒那麼光明。”林夕仔細的看著王健裕的神色,聽完之後,搖頭說道。

“軍中祭司呢?”邊凌涵有些激動了起來,臉上有了些憤怒的紅暈,“若是事實確鑿,你可以找軍中祭司的。”

林夕拍了拍邊凌涵的肩膀,和還沒有接觸多少陰暗面的邊凌涵不同,他早就可以想像在龐大的官僚體制下可以滋生出多少的黑暗,他輕聲道:“現在已然如此,只要我們能平安的帶他出去,便可以讓他獲得大赦。再考慮別的已然無用了。”

邊凌涵不再說話,但是雙肩卻是依舊微微顫抖,她還是無法想明白,在聖天子威嚴和雲秦那麼多祭司的信仰感召下,在堂堂雲秦的正規邊軍之中,怎麼還會出現此等黑暗的事。

林夕知道邊凌涵的想法,他更清楚自己的另外一個好友李開雲恐怕知道這樣的事之後將會更無法理解。

“如果你說的是事實,我會讓學院講師給你和那死去的五個人一個交待。哪怕就算學院講師都不能給你個交待,今後我只要有能力,都會給你個交待。”林夕看著王健裕,道:“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應付雷霆學院學生,首先要保證我們自己能從這裡活着出去。”

看了一眼再次莊重行禮的王健裕,林夕接着道:“你在這兩日之中,有沒有發現過其他人的蹤跡?”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五章 雲秦邊軍死囚

林夕幾乎一夜未眠。

他進入冥想修行的速度是全青鸞學院新生第一。

在入夜之前,他就用大量的草木灰徹底的糊住了完顏暮燁的傷口,並將任何有可能散發出血腥氣的東西深埋了起來,並在林中一處積雪很厚的地方,按照青鸞學院在課程上所教的方法構築了一個雪屋,在這荒原林中的黑夜之中,哪怕是那名視力有天賦的雷霆學院從他們附近走過,估計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但是對於高亞楠的擔心,對於賀蘭悅汐野獸般嗅覺的擔心,卻使得他在輪到他休息和修行的上半夜斷斷續續只有不到半個時辰進入了冥想修行狀態。

這一夜分外的漫長。

夜色還未完全褪去,第一縷曙光還未降臨登天山脈。

一旁用樹藤緊緊捆縛着,又用大量枯葉對著的完顏暮燁處在重傷虛弱的昏迷之中,但修行者的體質使得他的氣息依舊平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一無所知的邊凌涵還在冥想修行之中。

驀的,他的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因為緊張,在此種寒冷的環境下,他的雙手手心之中竟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聽到了一些異常的響動。

從半陷於雪地的雪屋上的透氣孔,也是窺視孔之中,林夕看到了一名身穿著灰色囚服的身影。

想到先前完顏暮燁所說的話,連呼吸都不敢沉重一分的林夕無法確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或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假扮而成。

但是看到這名身穿灰色囚服的身影在林間不停的顫抖着,扒下一塊塊雲松的樹皮,從裡面取出一薄層的纖維不停的放入嘴中咀嚼,硬吞下去,又小心翼翼的將這些樹皮又放回原處之時,他便已經肯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

想到先前有意的搜索卻沒有發現任何囚徒的蹤跡,而眼下卻是正好有一名囚徒跑到他所在的雪屋附近,林夕便覺得這世上真是充滿說不出的悲喜。

因為他和邊凌涵的修為還不用擔心魂力激盪引起的反噬,所以他在邊凌涵的耳邊輕輕的敲擊了一下長劍,使之發出一聲輕微的金鐵聲音,讓邊凌涵從冥想修行狀態醒過來。

對著邊凌涵做了一個手勢之後,他悄無聲息的推開了一堆積雪,從雪屋中鑽了出去。

在距離那名囚徒只有二十餘步的距離時,那名囚徒陡然感應到了什麼,渾身一顫,隨後僵硬的轉身過來。

這是一張凍得有些青紫的臉,四五十歲左右的面相,幾縷長鬚有些文士的氣息,頭髮顯得異常幹枯和灰白。

林夕第一時間豎起手指放在嘴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是來救你的。”幾乎同時,他壓低了聲音,對著這名囚徒馬上說了這一句。

這名嘴唇囁嚅着,一時沒有出聲的囚徒馬上閉上了嘴,點了點頭。

“你不是修行者?”看著這名連頸間的肌膚都凍得有些青紫的囚徒,看到這名囚徒腳上綁着的一些松葉,他的目光又驀的一寒,“你在軍中呆過?”

這名文士模樣的囚徒點了點頭,似是看出了林夕的疑慮,低聲道:“我入獄前曾是碧落邊軍一部的軍醫。”

“跟我來。”

林夕看著這名兀自不停顫抖着的囚徒點了點頭,“換上我這件甲衣。”將這名囚徒帶入雪屋之後,他便直接將自己身上的輕甲脫了下來,示意這名囚徒換上。

對於這個,他並沒有什麼深層的用意,只是因為他身上的輕甲好歹比較溫暖一些,而這名囚徒的身體狀況,恐怕在這雪地之中並不能支持太久。

但帶著他體溫的輕甲對於此時的囚徒來說卻是分外的溫暖。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其感動的神色,即便在這雪屋之中始終只能蜷縮着身子,他還是馬上對著林夕拘謹的行禮道謝:“在下王健裕,不知長官如何稱呼?”

“長官?”林夕一愣。

“按雲秦制,青鸞學院的學生出去便是有軍階的。”邊凌涵提醒林夕。

王健裕此時才略微緩過氣和回過神來,看到蜷縮在一旁的完顏暮燁的樣子,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伸手在完顏暮燁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隨即便有些猶豫的出聲道:“兩位長官,恕我直言,你們這位夥伴已然內臟損傷,若是在兩天之內無法用有效藥物救治,即便是救得過來,恐怕體內的暗傷都無法復原。”

“我不明白我們的姓名是否要保密,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們的名字了。”林夕看著王健裕,又看了完顏暮燁一眼,道:“這說起來有些殘酷無情,但我也不想騙你,這是雷霆學院的學生,並不是我們青鸞學院的人,而且他要殺我們在先,在我們還無法確保自身安全,無法保證我們青鸞學院其他人安全的情況下,我實在是無法太過顧及他的生死。”

王健裕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表示理解。

“我看你並不像窮凶極惡之徒,怎麼會成為我雲秦的死囚?”邊凌涵看著他,微蹙着眉頭低聲問道。即便可以看出對方不是修行者,但她覺得至少也要對對方有些瞭解,以免對自己和林夕產生不利的威脅。

雪屋之中微微沉默了片刻。

王健裕青紫的臉上更加黯淡了幾分,但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還是道:“我殺了人,殺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名是翎長。”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翎長是什麼官職?”

邊凌涵道:“正午司從九品。”大約看出林夕對雲秦官階實在是沒有什麼瞭解,她又在林夕耳邊解釋了一句:“鎮督是正八品。我們三大學院的學生正常出來,是從八品。比從九品實際高出兩階。”

林夕知道自從雲秦先皇聽從了張院長的一些主意,形成了八司之後,雲秦的吏制和名稱便一直有些不新不古,和自己之前那個世界學習的任何朝代也不相同,但是邊凌涵這個解釋卻是讓他聽得十分清楚,只比三大學院的正規畢業生低出兩階,對於普通軍人來說,顯見也已經是不低的官了。

“你為什麼殺死軍中長官?”邊凌涵看著王健裕,繼續問道:“難道是因為通敵?”

王健裕搖了搖頭:“有一次我們小隊在執行任務時遭遇了突襲,我和兩名夥伴重傷逃了出來,都是一家邊民救了我們。但是後來我們回去準備謝謝那家邊民的時候,我們卻發現那家邊民一家五口全部被殺了。後來我們設法查了記錄,那段時間按記錄唯有出現過一次交戰記錄…而按記錄,卻是兩名翎長和兩名侍從在那裡斬敵五人。”

邊凌涵的臉色驀然一白,她看著王健裕:“你的意思是那四人斬殺邊民,冒領軍功?”

“一切的證據正證實如此。”王健裕慘然的笑了笑:“但我們將此事呈報上去之後,上面給出的答案卻是沒有任何證據他們所殺的是邊民。其中一名翎長甚至因為軍功夠了,而升了右翼長。而且我們一次在夜間還被一群蒙面的人圍住暴打了一頓,我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因為我在軍中的人緣還可以。一名老邊軍事後特意來找我,隱晦的告知我,在我們碧落邊軍有幾部之中,斬殺一些流民甚至定居的邊民來冒充軍功的事經常發生,這事關上面的整體軍功,所以從上到下都是一窩的…按理來說,我怎麼都不能再管這事,但是我這條命是那家人給我的,我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夢見那家人讓我報仇。所以我後來找了個機會,藉著說請罪,準備了些藥。結果只可惜來了三個,那個升成右翼長的沒有來。”

“看來雲秦的邊軍之中也沒那麼光明。”林夕仔細的看著王健裕的神色,聽完之後,搖頭說道。

“軍中祭司呢?”邊凌涵有些激動了起來,臉上有了些憤怒的紅暈,“若是事實確鑿,你可以找軍中祭司的。”

林夕拍了拍邊凌涵的肩膀,和還沒有接觸多少陰暗面的邊凌涵不同,他早就可以想像在龐大的官僚體制下可以滋生出多少的黑暗,他輕聲道:“現在已然如此,只要我們能平安的帶他出去,便可以讓他獲得大赦。再考慮別的已然無用了。”

邊凌涵不再說話,但是雙肩卻是依舊微微顫抖,她還是無法想明白,在聖天子威嚴和雲秦那麼多祭司的信仰感召下,在堂堂雲秦的正規邊軍之中,怎麼還會出現此等黑暗的事。

林夕知道邊凌涵的想法,他更清楚自己的另外一個好友李開雲恐怕知道這樣的事之後將會更無法理解。

“如果你說的是事實,我會讓學院講師給你和那死去的五個人一個交待。哪怕就算學院講師都不能給你個交待,今後我只要有能力,都會給你個交待。”林夕看著王健裕,道:“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應付雷霆學院學生,首先要保證我們自己能從這裡活着出去。”

看了一眼再次莊重行禮的王健裕,林夕接着道:“你在這兩日之中,有沒有發現過其他人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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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帝之爭 第十六章 請你永遠相信我

“沒有。”王健裕自覺無法對林夕和邊凌涵有任何幫助而有些羞愧的低頭道:“我在軍中多時,很清楚面對修行者最好就是躲着…若不是我實在支撐不下去,否則我一定躲藏在洞窟之中不出來。我也是今天凌晨感到實在無法支撐才出來看看到底有什麼東西可吃,前些時日我一直都躲藏在附近的一個小洞窟之中沒有出來。”

林夕沉吟道:“你知道其他和你一樣的囚徒大概在哪個方位麼?”

王健裕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是單獨被送進來的,只是聽送我進來的皇城高手告訴我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這奪旗守旗之說,說聖上覺得我有情可原,但情不能壓法,所以只要能在這次比試之中活下來,便可因為我配合學院教學之爭的貢獻而大赦。”

林夕想說些什麼,但是想到木青的交待,想到或許到了皇帝這個層次牽扯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以自己的思維可能未必能瞭解,所以他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廢話,看了完顏暮燁一眼,道:“走,我們出去…我們需要好好吃一頓,同時需要些東西把賀蘭悅汐引過來。”

……

林夕背起了昏迷中的完顏暮燁,出了雪屋。

沉默的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和感知了一下今日的風向之後,他示意邊凌涵和王健裕馬上跟上,朝着下風處飛快走去。

雲松林中的雪雉並不難找,對於他和邊凌涵的箭技來說也並不難獵。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以射過完顏暮燁,在林夕的感覺之中飛行已經沒有那麼完美的箭矢,林夕和邊凌涵便獵殺了三頭雪雉。

所有這三頭雪雉馬上被他用布條裹住了流血之處,然後用白雪拍實,滾成了三個雪團,確定沒有任何血腥氣散發出來之後,林夕開始朝着一處緩坡前行。

在這處緩坡旁的一條小溪旁,林夕不僅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掉了手頭上一隻雪雉的羽毛和內臟,並讓邊凌涵和王健裕也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屠宰清理了手頭上的雪錐。

“林夕,你是要用血腥氣吸引他們前來?”

聽到林夕讓他們將手上和身上沾染到的血跡徹底的清理乾淨,並將帶血之物全部塗抹在完顏暮燁身上時,邊凌涵實在忍不住了,問道:“你怎麼確定這樣就能將賀蘭悅汐吸引過來?”

聽到邊凌涵的發問,林夕驟然又想到了高亞楠,他的心情便越發沉重起來。

對著邊凌涵示意稍後再說,飛快的將沾滿血腥氣的完顏暮燁置於雲松林間一片十分開闊的空地,帶著清洗乾淨、用雪團再次包裹住的雪雉飛快撤離到一片山脊上後,他才讓王健裕開始搭建一個雪屋,並單獨和邊凌涵走到了一方崖坪上眺望。

“你相信我麼?”看著等待自己回答的邊凌涵,因為又想到高亞楠而心情有些沉重的林夕認真的問道。

邊凌涵皺了皺眉頭,原本一直脾氣很好的她有些微惱,“林夕,這個時候…你不要說些沒用的廢話好不好?”

“這不是廢話。”林夕知道邊凌涵會有這樣的反應,但又有些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我相信。”但是不等他再行開口,讓他愣了愣的是,邊凌涵很直截了當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林夕還生怕邊凌涵和自己想得不對,苦笑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哪怕我做出一些很荒謬,看上去根本不合理的事情,但我告訴你那能行,你都會選擇相信我?”

“林夕,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真的很多廢話。”邊凌涵有些拿他沒辦法的樣子,看著他,耐着性子轉頭去去說道:“還有,你知不知道你有個最大的缺點,但同時也是你最大的優點。”

林夕一怔,好奇問道:“什麼東西?”

“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你從來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愛憎。哪怕是稍假顏色都不會,你這樣會得罪很多人,你已經不知道得罪多少個金勺了…不過這也是你最大的優點,因為我們很容易一眼就看清你。”

邊凌涵點了點遠處林間的一條小溪:“正如那條清澈的溪水…我相信你這個人,所以哪怕你給不出什麼理由,我也會選擇相信你。”

林夕沉默了片刻,看著邊凌涵,問道:“一直會相信我?”

邊凌涵看了林夕一眼,微垂下頭:“除非你變了。”

林夕深深的看了一眼邊凌涵,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那就請你相信我,有些理由說起來的確十分荒謬,也沒辦法和你說清楚,但是我就是能夠肯定,除非賀蘭悅汐走了相反的方向,否則他很有可能因為這血腥氣而被吸引過來。”

……

賀蘭悅汐用一根樹藤,拖着宇化天極和劉柔在雪地上行走。

他是一個十分變態的人。

若是林夕見過他的履歷,恐怕不管喜不喜歡,都會給他起個外號——“蕭十一郎”。

賀蘭悅汐不知道是邊軍中的某位軍人和勞婦私通產下,害怕雲秦律法而丟棄在荒野之中,或是橫死的邊民遺留下來…反正有一支雲秦商隊在賀蘭山的一處荒原中發現他時,他是和一群狼生活在一起,是被狼撫養大的。

兩年過後,他還沒有徹底學會說話,這支商隊在荒原之中遭遇了馬賊。

整支商隊除了他之外,全部被馬賊殺死…只有他失蹤了。

或許當時那群馬賊都根本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人跑掉了。

然而在接下來的兩年之中,這群馬賊好像沾染上了瘟神,時不時的有人被殺死,但是根本不知道是被什麼人殺死,似乎有一個無形的索命厲鬼跟上了他們。

等到兩年後的某天,雲秦帝國的某個地方軍小隊無意之中搜索到這個荒山之中的馬賊小寨中時,發現原本兩百多人規模的馬賊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而這剩餘二十人都已經神智失常了。

一名雲秦軍中派來調查此事的強大修行者最終發現了這名無形的索命厲鬼,躲藏在距離這個寨子不到十里的一處地洞中的賀蘭悅汐。

當時賀蘭悅汐只有整整十四歲。

也就是說,在十二歲時,他便開始和兇殘的馬賊交手,殺死了一名又一名的馬賊。

雷霆學院的大多數學生都是皇城裡面的一些人親手挑選,不乏天才,但不管有多自傲,所有的新生都承認賀蘭悅汐是這屆雷霆學院的新生中第一。

因為不管是修為,還是其它的各項…不管將他們任何人和賀蘭悅汐放在無論任何環境之中,廝殺的話,活着走出來的肯定是賀蘭悅汐。

賀蘭悅汐對於戰力的渴求遠超一般人的想像。

即便是此刻在走路,他也是在修行。

他每踏出一步,都在腦海之中想像着周圍各個方位出現敵手的話,他如何應對。

他的身周無血,但是在他的腦海之中,他一路走過,他的身周都是有無數的鮮血在飛灑,因為一名名他想像中手持各種各樣武器攻來的敵手,被他用各種各樣的招式斬殺,倒下。

被他用樹藤拖着的宇化天極渾身僵硬,眼睛閉着,一動不動,似已死去一般。

劉柔和完顏暮燁一樣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身體不停的打着冷顫,但是臉色卻是異常的鮮紅,明顯已經處於比完顏暮燁更為糟糕的高燒之中。

“水…水…”驀然間,嘴唇乾枯卷皮着的劉柔發出了哀求的聲音。

她依舊昏迷着,但是卻發出着令人心悸的哀求聲。

賀蘭悅汐宛如根本沒有聽到。

原本一動不動的宇化天極睜開了眼睛,他張口在地上啃了一口雪,在口中含化了,以一種神聖而令人震撼的姿態,渡到劉柔的口中。

“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賀蘭悅汐依舊拖着宇化天極和劉柔前行,略微轉頭,冷漠而譏誚的出聲。

“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宇化天極看了賀蘭悅汐一眼,低聲發誓。

“可惜你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賀蘭悅汐平靜的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幫你們止血麼?並不是我不想殺你們。而是有兩個原因。”

微微頓了頓之後,賀蘭悅汐抬起了頭,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微微眯起了眼睛,“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讓獵物眼看著同伴的死去,會讓獵物更加絶望,而我看著對手的絶望,會覺得更加的美妙。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我不想你們身上的血腥味影響我的嗅覺。而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嗅到了前面那座山峰之中濃厚的血腥味。”

“可惜你注定看不到我的絶望。”宇化天極冷冷的看了賀蘭悅汐一眼,又艱難的渡了一口水給劉柔,接着閉上雙目,不再說什麼。

……

林夕又堆了個雪屋,雪屋的下方一直深挖了下去,挖到了泥地,然後在泥地中挖出的坑中,林夕鋪了一些干木和石塊下去,又夾了許多燒紅的石頭在裡面,在上面又鋪了一層枯木,然後將三頭包着樹葉的雪雉放在了裡面,埋了起來。

完成了這一切之後,林夕和邊凌瀾爬到了前方不遠處的一方崖坪上。

這方崖坪的後面正好有幾株高大的雲松,這樣即便是從更高處往下看,都難以看到他們的身影,而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卻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下方山坡上的完顏暮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依舊沒有見到賀蘭悅汐的身影。

這便代表賀蘭悅汐至少不在附近,至少他們之前在隱蔽處生火處理食物沒有被發現,他們自身安全。

再過半個時辰,按照學院傳授的方法處理的那三頭雪雉就會徹底燜熟,足夠讓他們和王健裕提供支持下去的熱量。

......

又半個時辰過去。

林夕三人輪流進入雪屋吃掉了一頭烤熟的雪雉,身上開始流淌起了暖意。

但隨着接下來時間的緩慢流逝,林夕卻是也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之中。

如果賀蘭悅汐的嗅覺沒有靈敏到這個程度呢?

如果高亞楠或是宇化天極受了傷,在某個地方等待着他的救援呢?

有幾次他都忍不住有種離開此處,前往高亞楠可能在的方位的衝動,但是佟韋先前風行者特訓時說過的一些教誨,卻使得他強忍了下來。

他的身體有了足夠的熱量支持,有了足夠的體力,但是他的手腳卻是忍得越加冰冷。

天色又將暮。

驀的,他和邊凌涵的身體都是輕顫了一下。

一個雪丘的後方,出現了一個人,冷漠的拖着兩個一動不動的人,在雪地上朝着完顏暮燁所在的雲松林間空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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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定要殺了他
第四卷 帝之爭 第十七章 一定要殺了他

    邊淩涵的手腳變得冰冷,渾身也開始有些微微的發抖。

    賀蘭悅汐來了。

    林夕的「直覺」沒有錯誤,賀蘭悅汐真的來了。

    但讓她此刻心神震顫,連呼吸都有些不暢的,卻是她同時也看到了金黃的色彩。

    賀蘭悅汐拖著的兩個人裡面,有一個人是宇化天極。

    和她一起來到這裡,一同入學的同學,就被賀蘭悅汐用一根樹藤在地上拖著。

    即便是宇化天極已經死了,即便只是屍體,賀蘭悅汐就這樣拖著,在她的心中,賀蘭悅汐這麼做,也是對生命的褻瀆,對對手的不尊重。

    除了悲傷之外,她的胸中難言的憤怒,幾乎要將她的整個身體都燃燒了起來。

    王健裕張開了嘴,冷風夾著一些細小的冰粒灌入他的口中,他卻是無所覺。於邊軍之中,他也見過不少窮凶極惡之徒,但是卻沒有一人像賀蘭悅汐一樣,第一感覺就讓他覺得異常兇險,宛若非人。

    林夕也徹底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無力去改變某些事情,所以他才決定選擇此處,以完顏暮燁為誘餌引對方出來,但是親眼見到對方將宇化天極像一截死物一樣隨意的拖在身後,任憑宇化天極的身體拖曳於冰雪和泥濘之間,他的心還是徹底的陰冷了下來。

    不管是活在之前的那個世界,還是在這個世上,林夕總覺得做人是要有底線的。

    賀蘭悅汐只是覺得林夕能和他並肩,對他是威脅,便想要殺林夕,這已經超出了林夕的底線,而此刻,賀蘭悅汐更是再次超出了他的底線。

    林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著臉色雪白,身體不停顫抖著的邊淩涵,拍了拍她的肩膀。

    邊淩涵轉過了頭,看著林夕,低聲說道:「宇化天極不知道還是否活著。」

    林夕看著她因為隱怒而甚至有些發紅的雙目,認真而冰冷的說道:「不管宇化天極是否死了,賀蘭悅汐我一定要殺。」

    邊淩涵轉過頭,於寒風中呼出了一口氣,堅定的點了點頭:「一定要殺了他。」

    林夕轉頭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什麼血色的王健裕,想要交待什麼,但卻還是搖了搖頭,自嘲般的低聲說了一句:「當今聖上果然很英明。」

    無論是正將星還是風行者,這都是學院的隱秘。

    恐怕原本就算是面對這個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學院也未必願意透露,但是不管這場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之間真正的戰鬥最終誰勝誰負,學院的一些隱秘,皇帝和皇帝身邊的幾個人,卻終究是會知道的了。

    「我們走。」林夕對著邊淩涵輕聲說了一句,又對著王健裕,示意他跟上。

    邊淩涵跟上了回頭就走的林夕,但不能理解的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道:「林夕,你要做什麼?」

    林夕開始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如水般的平靜,他同樣低聲回答:「我們這裡距離完顏暮燁是三百三十步左右…他要是中階魂師,我們這裡最多只能將他擊傷,卻無法將他殺死。」

    「你要到更上面去?」邊淩涵微仰起了頭,看到那條更高的潔白山崗,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可是…可是我們怎麼射得中?」

    林夕轉頭看著她,道:「你說過相信我的。」

    邊淩涵看著林夕…林夕的臉色平靜,眼神清澈的如同冰雪化成的溪水,但是她也從中看到了憤怒和擔憂,以她和林夕先前的訓練,超過三百三十步以上,邊極難射得中了,而且賀蘭悅汐這樣的高手也決計不會傻站著讓他們射,所以他們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到足以重創中階魂師修為的五百步之上去施射,這完全是極其荒謬,根本沒有道理的事。但是看著林夕的眼睛,聽到林夕此刻的這一句話,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默的跟上了林夕,抓緊了手中的弓箭。

    然而就在此時,走在兩人後方的王健裕的一聲同樣壓低了聲音的低呼,卻是讓兩個人同時頓住,轉過了身去。

    他們看到,賀蘭悅汐停了下來。

    ……

    賀蘭悅汐站立在黑色岩石和如傘雲松之旁。

    數顆小冰粒被吹到他的面前,但卻是也懼怕他身上發出的氣息一般,從他的臉旁頹然飛走。

    此刻他還在林間,還看不到完顏暮燁,然而類似於一種野獸的本能一般,他卻是從對於他而言充滿真實血腥的空氣之中嗅到了一絲莫名的兇險。

    這種兇險就如他在商隊之中,感覺到被馬賊盯上時一樣。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修行者,所以他只有想辦法藏,想辦法躲,然而他現在卻已然是一名強大的修行者…他的變態就在於,這些兇險,也被他看成為一種修行。

    他的濃眉緩緩挑起,臉上現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雖然還沒有看到完顏暮燁的情景,卻是已經自言自語道:「有點意思,居然反而敢用這樣的手段引我過來,然而你們能對付得了我麼?」

    隨即,他也不再停留,拖著手中的樹藤,繼續朝著完顏暮燁所在的地方前行。

    直到在林隙間看到頹然半躺在一地沾染著鮮血的雪雉毛上的完顏暮燁,他才再次停了下來。

    靜靜的看了昏迷的完顏暮燁片刻,他搖了搖頭,道:「我對你們真的很失望。」

    真的很失望?

    賀蘭悅汐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因為這山林間極靜,修行者的聽覺又比一般人要敏銳不少,所以他這聲音卻是清晰的傳入了接著往上沉默攀登的林夕等人的耳中,讓林夕皺起了眉頭,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直接再在他的身上劃上幾刀,不更簡單?」賀蘭悅汐繼續前行,同時繼續平靜的說道:「如此怯弱,你們又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賀蘭悅汐拖著劉柔和宇化天極走入林間開闊空地,嘲諷的冷笑道:「我和你們不同,我比你們更清楚如何才能生存下去,我只知道將攔在我面前的所有一切東西全部斬去,難道你們以為,我會和你們一樣,在意這些人的生死?」

    聽到賀蘭悅汐的這句話,林夕心中驀的一寒。

    這次他是真正的直覺,直覺十分的不妙。

    「我不管你們想怎樣對付我,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們,這個宇化家的人還活著。」賀蘭悅汐冷漠的看著周圍的山林,淡淡的說道:「但你們要是不馬上出來,我便將他殺死在你們的面前。」

    「你要是再裝死的話,我就馬上將劉柔殺了。」賀蘭悅汐微微轉頭,看著閉著雙目的宇化天極又冷漠的說道。

    宇化天極睜開了眼睛,但不等他說什麼,賀蘭悅汐伸手一抖樹藤,便將宇化天極從地上扯得騰空而起,他伸手一動,手中的一柄短劍揮灑而出,在宇化天極的胸口拖曳而過。

    一片鮮血從空中噴灑而出,淋灑於林間白雪之上。

    血是熱的,落於冰冷雪地上,嗤嗤有聲。

    林夕和邊淩涵的身體都僵住了。

    即便宇化天極在平時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交情,甚至很多時候兩個人覺得他太過神棍而不喜歡他,但是此刻看到這樣的場景,兩個人卻是都清楚,賀蘭悅汐說得很對,他們和賀蘭悅汐不是同樣的人,為了達成目的,賀蘭悅汐甚至可以無視同伴的生死,但是他們卻不能。

    「我出去!」

    王健裕用力的嚥了口口水,看著林夕和邊淩涵道:「我穿著你們的甲衣,可以為你們爭取到一些時間。」

    「那是?」

    但就在此時,讓林夕和邊淩涵的視線再次凝固的是,一條孤單的身影在林間,在雪間顯現了出來,朝著站立在完顏暮燁、宇化天極和劉柔中間的賀蘭悅汐前行。

    這一瞬間,對於林夕而言,風停了,飛灑在天地之間的鑽石般冰晶也停了。

    高亞楠!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出現的人,竟然是高亞楠。

    林夕不知道昨日那漫長難熬的黑夜之中她遭遇到了什麼,但是現在她安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她朝著他們所在的方位,趕了過來。

    賀蘭悅汐朝著腳步聲發出的地方看去,看到眉宇之間掩飾不住疲憊之意的高挑少女踏著冰雪從林中走出。

    「你的修為不錯。」

    看到林間幾個相距甚遠的腳印,賀蘭悅汐的瞳孔微縮,敏銳察覺到對方的修為恐怕和自己十分接近,但對方呼吸之中的一些一般人難以察覺的雜音,卻是讓他譏誚一笑,心想既然已經負了些傷,那便更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這也並不能讓他改變他的作風。

    「你自己在腿上刺一刀吧。」所以他沒有絲毫掩飾的看了一眼高亞楠,點了點胸口在流著血,咳嗽著的宇化天極,「這樣我至少可以讓他死得痛快一些。」

    在高亞楠現身出來之時,在一剎那的凝滯之後,林夕便已決然的反身疾走。而現在聽到賀蘭悅汐這句極其無恥的話,他朝著上方早已看好的山脊一處攀登的腳步就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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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上的人,天上的光
第四卷 帝之爭 第十八章 天上的人,天上的光

     高亞楠看了一眼賀蘭悅汐,很簡單的回了一句:「你做夢。」

    然後就挾著風雪朝著賀蘭悅汐突進。

    對方的冷漠和所說的話,讓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麼,對方都不可能放過宇化天極。

    「我現在就走,以你現在的體力和傷勢,你追得上我麼?」

    賀蘭悅汐站立不動,然而他的這一句話,卻是讓高亞楠陡然頓住。

    「你追不上我的。」

    賀蘭悅汐將冰冷的短劍置於宇化天極的身上,看著高亞楠道:「我可以將他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丟得這幾片山林之中漫山遍野都是。我和你們不一樣,如何殺死對手…如何挑戰自身,才是我的修行。你不相信的話,便可以試試看。」

    「你要是因為這個妥協,便是愚蠢。」宇化天極抬起了頭,看著高亞楠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想死得這麼蠢。」

    「可人有的時候總會做些蠢事。」高亞楠看著宇化天極,平靜的抽出了背著的黑色長劍,心中卻是想著:林夕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怎麼到這時還不出手。

    她比起一般的人要聰敏許多,而且她自然清楚,完顏暮燁這個陷阱並不是她所設。之所以馬不停蹄趕到這裡,也正是因為想著林夕可能會像她一樣受到伏擊,但完顏暮燁這樣,自然是林夕勝了,而且佈置成這樣,肯定也是要引出雷霆學院的人…既然如此,宇化天極的血都快要流光了,為什麼還不出手,難道自己真要在自己腿上刺一劍麼?

    就在此時,林夕已經站在朔風呼嘯的山崗上。

    山崗上一片潔白,唯有白雪黑石,沒有任何的雲松遮擋,然而因為高,所以無論是賀蘭悅汐還是高亞楠都沒有看到他。

    他的整個身體都被吹得振振欲飛,若不是事先已經勘察過此處,已經用一些細小樹藤將自己身上的衣物捆縛住,否則此刻他的衣服必定獵獵作響。

    急速的攀登奔跑,加上要極其小心的不發出任何的聲音,這讓他和邊淩涵都在這風口劇烈的喘息著。

    只是片刻的時間,他和邊淩涵的臉就已經凍成了紫紅色。

    下方王健裕還在往上攀登,從此處,呼呼的風聲已經讓他們根本無法再聽到高亞楠和賀蘭悅汐的聲音。

    但他也沒有絲毫的停留,只是取出了一根羽箭,遞給了邊淩涵,對著邊淩涵做了個開始的手勢,邊又深吸了一口氣,拈起了一根白色羽箭,引弦搭箭。

    他知道,此次邊淩涵也只能幫自己射出一箭,讓自己可以觀察一下山風對於箭矢的影響,接下來所有的一切,依舊是要靠他自己。

    山風大得厲害,也讓人的手冷的厲害。

    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施射,即便是選擇相信林夕,邊淩涵也是難壓心中荒謬感覺。

    但是宇化天極的鮮血,手持長劍立於屠夫一般的賀蘭悅汐面前的高亞楠,卻是讓邊淩涵徹底平靜和穩定下來比平時更快。

    「佟老師說的不錯…心中堅定,手中的箭才會堅定。」

    「我可以了。」

    邊淩涵出聲,聲音被呼嘯的風聲割裂得支離破碎。

    「你在等什麼?這麼說我原先判斷得不錯,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餘青鸞學院的學生?」山腳緩坡處的賀蘭悅汐看著手持長劍的高亞楠,眼中寒光閃動了一下,「這麼說你們青鸞學院的學生比我想像的還要不堪,居然這麼多人聚在一處,不敢單獨出來搜尋?」

    「我給你一個呼吸的時間,你要麼馬上動手刺自己一箭,要麼我馬上帶著宇化天極走。」

    …..

    高亞楠手中的劍舉了起來。

    就在此時,邊淩涵也聽到林夕長出了一口氣,道:「開始。」

    「唰!」

    邊淩涵的箭矢從她的指尖飛射了出去,轉瞬化成風雪的怒嘯,帶著隱隱白色的渦流,從空中流星般狂墜而下。

    一瞬間,賀蘭悅汐、高亞楠和宇化天極都是感覺到了上方這異樣的氣息,都是仰起了頭來。

    幾乎就在他們仰頭的瞬間,白色的箭矢已經以恐怖的速度落了下來。

    恐怕就連強大修行者的飛劍,都沒有這樣的速度。

    然而邊淩涵的心臟還是不可遏制的緊縮了一下,渾身的血液都似乎瞬間降到冰點。

    按照佟韋的設計,她為林夕定位的第一箭本身就是不帶任何修正,是不考慮任何因素,只是利用墜月的手法,直直的瞄準賀蘭悅汐施射。

    這樣到底往何處偏離多少,便能給林夕帶來最直觀的印象,在施射時將這樣的誤差補回來便是。

    先前射中完顏暮燁,他們也是這麼做的。

    然而這一箭脫手,還未落地之時,她就已經看出來,這一箭會偏得十分遠。

    「噗!」

    箭矢重重墜地,激起一圈的雪浪。

    和她料想的完全一樣,這一箭的威力十分恐怖,但是卻足足距離賀蘭悅汐超過了五十步!

    因為超過太遠,這一箭對於賀蘭悅汐等人的感官來說便也不顯得太過可怖,只是如同有一塊沉重大石陡然在遠處墜地。

    五十步自然也可以修正調整,但是這也只能說明,這風,實在是太大了,這處地方,也實在是太高了…誰也不知道在這箭矢拋物線飛出的那麼遠的距離,在劇烈的旋轉和強勁山風、冰粒的推動下,會產生多不可預知的結果。

    他真的能射中麼?

    邊淩涵忍不住轉頭過去看林夕。

    「唰!」

    此時林夕手中的箭矢,也已經脫手而出,急劇的下墜。

    賀蘭悅汐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方才一箭已經讓他知道了有人在那極高的山崗上施射,此刻第二道降臨的風聲和隱隱的白光已經讓他知道第二箭來了,但是他卻是依舊一動未動。

    「噗!」

    林夕的箭矢也重重墜地,在他左側身旁二十步左右的地方爆開一圈雪浪。

    射失了…而且還偏得這麼遠。

    邊淩寒的心猛然的墜了下去。

    然而讓她更加覺得荒謬,根本難以理解的是,林夕的動作卻是絲毫不停,根本不怕對方追殺上來一般,一枝接著一枝,不停的往下射去。

    賀蘭悅汐看到了雪白山崗上的黑點,光是從一些熟悉的氣息,他就感覺到了對方正是自己一定要殺死的林夕。

    他冷漠的眨了眨眼睛,只是做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將宇化天極一把扯起,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一劍劃了下去。

    一條鮮血飛出。

    一箭落下,他就在宇化天極的身上切下一條血肉。

    在他看來,即便對方還不停手,見到這樣淩遲他同學的場景,也肯定會心神大亂。

    「林夕!」

    就連高亞楠都已經忍不住,仰頭朝著林夕所在的方位發出了一聲大叫,隨後提著黑色長劍開始暴烈的突進。

    「邊淩涵!不管我做什麼荒謬的事,你要相信我!」

    但就在這時,讓她和賀蘭悅汐根本想像不到的是,站在雪白高|崗,如同站在天上的林夕,卻是心神一絲都沒有亂,而是無比沉靜,無比堅定的對著邊淩涵發出了一聲大喝。

    邊淩涵也不能理解,也無法理解。

    因為林夕還在一箭接著一箭,不停的施射。

    而且此刻,賀蘭悅汐已經提著宇化天極開始暴退,依靠速度,他在林間穿行,始終和高亞楠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開始朝著林夕和她所在的方位奔跑而來。

    林間的雪地上,因為宇化天極淋漓的鮮血而出現了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絲。

    但是以她的判斷而言,林夕此刻瞄準的目標,竟然還是在賀蘭悅汐原先置身的方位,依舊昏迷不醒的完顏暮燁身後的數尺處!

    他竟然在朝著空地施射!

    瘋了…邊淩涵覺得林夕瘋了,自己也瘋了,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情緒驅使,她竟然還是選擇相信林夕,沒有沖上去打醒林夕。

    ……

    林夕的眼中只有那塊空地。

    只有他知道,能否改變眼前的這一切,便在他能不能射中那片空地。

    因為以賀蘭悅汐先前的表現,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賀蘭悅汐站在原地。

    現在賀蘭悅汐的最大弱點,便是太過像嗜血野獸,太不把弱於自己的對手放在眼中,太過自傲!

    因為知道即便再來一次,時間拖得越長,也是越多的變化,所以他射得很急,然而一箭箭的射出,在此種壓迫之下,他的感知也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銳程度,他感覺天地之間的元氣似乎變得更為粘稠。

    因為射速極快,這一支枝箭矢如同連成了線,從他的手指尖朝著下面的天地延伸了出去。

    那些山風和冰晶的運行,在他的感知之中,也變得越來越為緩慢而清晰。

    「噗!」

    一箭準確的落於那塊空地,爆開的冰雪濺到了完顏暮燁的身上。

    這一瞬間的刺激,使得昏迷的完顏暮燁醒了過來,但茫然間根本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

    林夕的手馬上落在了箭囊上,只是一觸就知道了方才射出去的箭矢原本在箭囊的哪一個位置,到底是哪一根箭矢,同時,他沒有任何的停留,喊道:「回去!」

    時間回到十停之前,賀蘭悅汐才剛剛從他們的視線之中出現,他和邊淩涵才剛剛開始朝著高處雪白山崗攀登。

    在一切按照他的記憶發展,高亞楠的身影在林間出現時,林夕轉頭看著邊淩涵,再次鄭重而認真的道:「淩涵,不管我做出多荒謬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等邊淩涵回答,林夕已然接著看著她說道:「我要一些時間,等下高亞楠無法拖延時間時,我需要你現身出去,到賀蘭悅汐那裡去,給我拖延一些時間。」

    「什麼?」

    邊淩涵不敢相信的看著林夕。但是林夕的眼神清澈而極其堅定,充滿懇求。

    「你真的要我這麼做?」她不再多說,只是看著林夕,輕聲問道。

    「我需要你這麼做…而且我需要你相信我。」林夕看著邊淩涵,凝重的點頭:「我有信心。」

    「這很荒謬...比到五百步之上施射還要荒謬,但我選擇相信你。」邊淩涵沉吟了兩個呼吸的時間,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我需要他站著不動。」林夕靜靜的看著邊淩涵,道:「等下我要你等到高亞楠在他的面前站定,然後賀蘭悅汐逼她刺她自己,她出劍之時,你再出去。不要問我為什麼我會這麼荒謬的知道會這樣…你記住把氣氛控制得平和一些,不要讓高亞楠和他做出什麼舉動,離開那片地方。」

    …….

    「他的直覺竟然準確到這種地步?難道這才是他之所以資質只有二都位列天選的真正天賦?」

    邊淩涵根本無法理解,然而看著林夕孤身一人攀上那個雪白高|崗,看著賀蘭悅汐逼高亞楠自殘,看著一切都和林夕所說的一樣,她的心中便只剩下了這樣的念頭。

    「哢嚓!」

    在高亞楠拔出黑色長劍,略微猶豫之間,她斬斷了一株雲松,開始沉默的下山,朝著納蘭悅汐逼近。

    「你們青鸞學院的人果然這麼不堪,都聚集在一處。」

    順著聲響,看到從山坡上顯現出來,快步而來的邊淩涵,納蘭悅汐的臉上現出了嘲諷的冷笑。

    他冷笑著凝立如山,等待著邊淩涵。

    高高的山崗上,白雪之上,林夕拈起了那枝白色羽箭,計算著時間,並在腦海之中一遍遍想著這片天地之中,那山風和冰晶的流動,那一箭的軌跡。

    「便是多來了一個人又如何?」

    納蘭悅汐靜靜的看著邊淩涵腳步間帶起的雪塵,眼眸中冷酷而強悍的光彩開始綻放,「廢物來得再多,也終究是廢物,既然來了,你也可以和她一樣,刺自己一刀了。」

    「你們都這麼蠢麼!」看到沉默逼近,到高亞楠身旁的邊淩涵,宇化天極再也忍受不住,無力但憤怒至極的喝道:「出來了一個,還要出來第二個!」

    「我們再蠢,也是好好的站著。」邊淩涵直接站到了高亞楠的面前,冷笑著看著宇化天極道:「總比你被人抓住要脅我們要好。」

    「你!」

    宇化天極不知她的用意,心中激憤難言,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賀蘭悅汐的眉頭卻是微微的皺了起來,他看著站在高亞楠前方的邊淩涵,又冷眼看了一下週遭的山林,譏誚的冷笑道:「你們到底在設計什麼?」

    邊淩涵的心中徹寒。

    她現身之後,只是和宇化天極說了這一句話,對方竟然就已經有所察覺!

    這是一個極變態,也極可怕的人。

    但她卻是沒有退縮,看著對方如狼般的冷漠眼眸,冷靜的說道:「我們在等林夕。」

    「他會來的。」在賀蘭悅汐的眉頭一跳之間,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

    「等他?」賀蘭悅汐眉頭微皺,嘴角卻是浮現出輕蔑的意味:「若不是正好有人出現,在半雪蒼原,他就已經是一具屍體…」

    「但若是他對你全無威脅,你又怎麼會對他那麼看重?」邊淩涵打斷了他的話,平靜的說道:「終究你還是對他有顧忌,生怕將來敗在他的手中…你終究還是怕他。」

    賀蘭悅汐看了邊淩涵一眼:「你是想故意激怒我,但將來是將來…你要明白,不管是什麼設計,在這山林之中,終究是要靠實力,此刻,我便是王!他根本沒有機會走出這片荒原,根本沒有將來。」

    「到了…邊淩涵,做得好!」

    就在此時,站在高|崗上的林夕在心中對著自己說了這一句,他無比平靜,無比穩定的放手,白色羽箭在他的手指尖脫手飛射了出去。

    在白色羽箭脫手飛出,飛離他的身前,徹底飛向前方的天空時,他用出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一聲暴喝:「賀蘭悅汐,你這個變態,你去死吧!」

    所有人都隱隱聽到了這如同來自天上的大喝。

    賀蘭悅汐眉頭微皺的抬起了頭。

    就在這一瞬間,一條白色氣流,一條帶著死亡氣息的白光,以他都無法來得及閃避的速度,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嘴張開了,沒有發出聲音,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量帶得往後飛騰了起來。

    白色的箭矢帶著一條血浪,首先從他的後背透了出來。

    只是一箭,便摧毀了他所有的狂傲,摧毀了他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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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1 01:00: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不甘的死亡和失敗
第四卷 帝之爭 第十九章 不甘的死亡和失敗

    只是一箭。.

    賀蘭悅汐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的蒼白。

    他看著天,看著就像在天上的那條雪白高|崗,往後倒飛而出。

    他的小腹有窟窿。

    白雪上灑落著滾燙的鮮血,但這次是他自己的血。

    ……

    王健裕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除了中州皇城和學院、不可知的修行之地之外,邊軍之中的修行者比例比任何地方都要多。

    他也見過不少強大的修行者,強大的箭手。

    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夠隔著這麼遠…在這樣的山風之下,就這樣一箭射中了對手。

    邊淩涵怔怔的仰頭看著雪白山崗上的那一個細小的黑點,震驚的下意識抬手掩唇,掩住脫口而出的驚呼。

    身具真正風行者資質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箭的難度。

    然而在沒有任何矯正的情況下,林夕只是一箭…一箭便準確無誤,如同天罰一般射穿了賀蘭悅汐。

    這是無比荒謬的事,然而卻又真實的在她的眼前發生了,林夕竟然真的做到了。

    高亞楠也呆呆的看著如同在天上的那條雪白山崗。

    她想的比較簡單,也充滿了擔憂:「原來你是學院的風行者…而且已然這麼強,怪不得有那樣的自傲,但你這次顯露了出來,以後卻是不太好。」

    ……

    賀蘭悅汐重重墜落在因為他的熱血淋灑而變得血腥的冰雪爛泥之中。

    他再次頑強的站了起來,仰頭看著雪白山崗上的林夕。

    他不相信只是那樣修為…他心中根本不屑的對手,竟然能夠一箭將他的身體射穿,將他擊倒在地。

    他已然成為真正的修行者,已然是學院新生中真正的,以他的天賦和心性,將來不知道有多好的前程。

    怎麼可能被他所不放在的這一些對手所打倒?

    他站了起來…因內心的自負和真正的鄙夷,他的又浮現出了不屑的神色,然而這不屑的神色瞬間卻變成了絕望與茫然。

    原本體內瀰漫著的強大力量,卻是因為這一箭而徹底從他的體內流空,他發現自己連往前跨出一步都做不到。

    這麼高…這麼遠…怎麼可能就這樣一箭射中自己?

    直到此時,震驚和惘然才徹底的在他的腦海之中泛開,他的身體開始索索發抖起來。

    驀的,他像個傻子一樣垂頭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又勉強的轉過頭向著身後看去。

    他的胸口心脈處,有一截劍尖突了出來,更多的鮮血順著漆黑劍尖上的血槽噴湧而出。

    他的身後,宇化無極站立著,雙手緊緊的抓著他方才掉落在地的那一柄短劍,刺透了他的身體。

    邊淩涵和高亞楠也轉過了頭,呆呆的看著這一幕,那天上落下的一箭太過令人震驚,她們都不知道宇化無極是時候支撐著站了起來,什麼時候抓住了這柄黑色短劍。

    「我說過我不死的話…我一定要殺死你。」宇化無極的臉色無比灰白,他在輕甲之中都顯得過分瘦弱的身體在搖擺著,然而他卻是直視著轉過頭來的賀蘭悅汐,無比堅定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賀蘭悅汐重重的垂下了頭,然後輕聲呢喃道:「想不到…我竟然會死在這裡,我竟然會死…」

    就在他此刻垂下頭之時,他眼前已經黑了下來,就像是地洞中那永恆的黑,卻又有一些稀奇古怪,如同腐爛屍體上的飛蟲在他身邊縈繞。

    在這剎那光陰之中他想到了那些被他殺死的人,想到了他成為修行者,感受到了力量便是一切,感受到了那些崩潰的馬賊和雷霆學院的學生們看著自己恐懼的目光。

    「我是註定要變得更強,註定在史冊上留下濃厚一筆的人…怎麼會就這樣死了呢?」

    所有的一切,全部化成不甘的痛苦,湧上他的心頭。

    他眼前的所有世界都崩塌了,然後他便再次跌倒下去,沉悶的跌倒在地,橫在紅血殘雪之中,一動不動。

    雷霆學院無可爭議排名第一的新生,被當年那名將他從地洞中找出的強大的軍中修行者都稱為變態的賀蘭悅汐,就這樣死去了。

    ……

    林夕開始飛快的下山。

    這一箭對他而言意義重大,不僅改變了許多人的生死,而且讓他的感知和箭技又提高了一分。

    邊淩涵和高亞楠也飛快的奔跑到了賀蘭悅汐的屍體之前。

    在賀蘭悅汐倒下之時,宇化無極也已經倒了下來,依舊雙手抓著短劍,跌於賀蘭悅汐身旁。

    邊淩涵和高亞楠飛快的為宇化無極包紮傷口,此時的宇化無極也開始陷入了昏迷之中,他的氣息開始變得微弱,臉色開始變得灰白。

    「他該死!」

    看著境況極其令人心悸的宇化無極,看著賀蘭悅汐的屍體,邊淩涵莫名的發怒,忍不住再次重重的低喝了一句。

    下坡不需要耗費多少氣力,王健裕在邊軍之中隨軍許久,雖然不是修行者,但是也通曉不少的武技,連跑帶滑之間,便先於林夕趕到了邊淩涵和高亞楠的身前。

    只是伸指搭了一下宇化無極的脈,這名經驗豐富的軍醫的臉色便也馬上變得灰白了起來,「他失血太多...原先受創的時間太長,風寒入裡。」

    高亞楠沉默的看著王健裕,不問他的來歷,只是簡單的問道:「他還能撐多久?」

    「不知道。」王健裕苦笑了一下:「在軍中按照這樣的傷勢…他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而且風寒入裡,他的內臟已經開始衰敗,即便有靈藥和名醫,也很難救治得過來。」

    邊淩涵的雙手又握緊了,然後鬆開。

    但高亞楠搖了搖頭,道:「只要馬上把他送出去,他不會死的。因為他是青鸞學院的學生,而且他是宇化家的人。」

    聽到青鸞學院四字,再想到宇化家這三字代表的意思,王健裕的眼睛亮了起來,但他隨即想到什麼似的,俯下身去查看劉柔,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身體便驀然僵住了。

    高亞楠和邊淩涵也馬上知道了王健裕為什麼這樣的反應,兩個人也都是微微的垂下了頭。

    劉柔的眼睛不知道何時起睜開了,但是卻是一動不動,再也不閉上。

    即便宇化無極不惜以自己的體溫融化雪水渡給她,希望她能活下來,然而這條鮮活的生命還是消散在了登天山脈之中。

    ……

    鑽石般的細小冰粒紛紛揚揚的從天空之中灑落。

    十指嶺最高的山峰上,一身明黃色龍袍在身的雲秦皇帝,靜靜的站在簡陋的松木欄邊,再次露出了真正的疲憊之意。

    一名身穿白色蓑衣的修行者正在崖間飄落,腳尖輕點之間,這名在山崖石間不停飛躍而下的修行者,宛如一頭白鶴般輕盈。

    就和身在中州皇城之中時,對天下的許多事瞭若指掌一般,即便身在此山中,十指嶺中發生的一切事情,他也已經是清清楚楚。

    夏副院長看著這名普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眼底有些悲憫之意,讓任何史官來評價的話,這都是一名好皇帝,然而皇帝是皇帝,學院是學院,兩者之間的有些看法,卻終究是格格不入。

    「朕輸了。」

    雲秦皇帝看著前方懸崖下的風景,思忖片刻後緩緩的吐出了三字。

    奪旗和守旗按理來說還沒有結束。

    然而賀蘭悅汐死了。

    劉柔死了。

    在黑夜中能清晰視物的詹道名也死了。

    完顏暮燁重傷。

    他所精心栽培,精心挑選出來的五名雷霆學院學生,在這並不公平的比試之中,已經三死一傷。

    然而青鸞學院的人,都還活著。

    哪怕是不知道劉柔已然死去的宇化無極,也還堅韌的活著,在被林夕和高亞楠等人護送到此的途中。

    哪怕囚徒全部死去又如何?

    若是雷霆學院最終都沒有一人能夠走得出來…任何人都知道這到底是誰勝了,誰敗了。

    像他這樣的人,原本心中就已清楚,這勝負根本就不是幾名囚徒的生死決定的。

    夏副院長看著雲秦皇帝,平靜的說道:「這種比試,原本誰都不會是勝者。」

    長公主長孫慕月依舊沒有參與雲秦皇帝和夏副院長的談話,她座在松木搭建的世間最簡的行宮之中,卻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夏副院長這句話,聽出了其中的悲憫。

    她微微的低下了頭。

    不管誰勝誰負,死去的終究是雲秦帝國的修道。

    「朕會按照先前所說,讓雷霆學院暫停此種教學改革。」雲秦皇帝默然的轉身,看了一眼夏副院長,緩緩的說道。

    夏副院長微微一笑,行了一禮,道:「陛下聖明。」

    失卻了強烈的勝負心,雲秦皇帝只有說不出的疲憊,對於這名老人,心中卻是沒有了多少敵意,原本的一些尊敬之意反而折返了回來。他略微頷首回禮,朝著遠處肅立的銀甲武士揮了揮手,道:「讓這比試停止吧。」

    天子之命,只效忠於天子的中州衛自然不會有任何忤逆,然而聽到他的命令,最前的一名銀甲中州衛統領卻是恭敬的回道:「陛下,恐怕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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