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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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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2 08:4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八章 我信任你

石殿之中安靜,唯有殿中泥地上林夕的咳嗽聲和殿門入口處姜笑依的沉重喘氣聲。

姜笑依想要看林夕如何修行,然而他卻是只看到了震撼和不可想像。

這直擊矛陣的凶險,他和他那些天工系的好友同學都是十分清楚,進來過數次的,也都無一能夠堅持到八十步以上,所以他們才會決定先行放棄這裡的修行而選人對戰。

連面對面的一個人都打不贏,就更別想要在人群中衝殺了。他們的這個想法很簡單,也很有道理。

但是林夕的表現卻是徹底的顛覆了他的想像,那扇青銅大門距離林夕看起來幾乎已經是觸手可及…而且林夕還根本沒有拼盡全力,否則他也不可能每天都能進入這石殿之中修行。

看著開始慢慢扭回來的林夕,他忍不住有些失神的出聲:“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傻孩子啊…其實在你面前我都已經做了兩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銀色面罩下,實際上已經經受了兩次摧殘的林夕面色極其蒼白,但是這心中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告訴姜笑依,輕微的咳嗽了數聲,讓胸腹之間被擊刺到的痛楚略減之後,他只是說道:“我想這最好不要讓人知道。”

站立於殿口的姜笑依呼吸一頓,隨即他肅穆的聲音在空曠大殿中響起,“我明白…我以命起誓。”

……

文軒宇走進了黃色圍牆,因為昨日在這直擊矛陣中的修行讓他遭受了不小的損傷,所以他今日走得步履蹣跚,十分艱難。

作為一名將來注定要接觸到真正權術層面的修行天才,作為文家獨子,他的時間也比任何人要緊張得多,但因為昨日那長矛擊刺的痕跡,雖然明知今日以他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再進入這石殿之中修行,他還是浪費了許多的時間,趕了過來。

石殿之中有些陰暗,文軒宇微眯著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讓他的瞳孔一縮的是,他看到和青銅後門距離不遠的地面上,明顯有長矛刺地的痕跡。

沉默了十數息的時間之後,文軒宇做出了決定,他俯下了身體,趴在地上,慢慢的朝著青銅後門扭了過去。

驀然,他的身體猛的一震,發出了憤怒而不可相信的聲音:“怎麼可能,到底是誰!他的進步怎麼可能這麼快,怎麼可能昨日到了此處,今日還能進入修行!”

這名平日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冷傲金勺少年,這名雲秦帝國難得一見的修道天才,內心之中全是憤怒和不甘。

他已然爬到了昨日倒下的地方,地面上明顯有嶄新的長矛擊刺痕跡,而和昨日留下的痕跡相比,又已經前進了十餘步,距離青銅後門已經不到三十步!

……

隔日,文軒宇再次來到了這直擊矛陣,再次扭動到了先前自己倒下的地方,然後沉默的離開。

又過了一日,文軒宇再次手持一柄黑色長劍進入了直擊矛陣之中,精疲力竭的倒下。

再隔日,步履蹣跚的文軒宇又進入了這間石殿,在扭動到靠近青銅後門的地面,看著周圍泥地的痕跡,文家無形之中壓在他身上的壓力,以及這名不知名對手給他的壓力,使得他發洩一般,再次無比憤怒的在空曠石殿之中大叫出聲:“既然你能夠做到如此,為什麼又不來了!你為什麼不來!”

他周圍的泥地上,並無新的痕跡。

這說明對方這幾日之內並沒有到這石殿中進行修行,但即便如此,文軒宇拼盡全力,距離對方前些日留下的記錄還是差不少的距離。

他並不只是單純的魂力資質是五級的天才,事實上從十歲開始,文家就已經發現他在武技上極有天賦,任何招數一學就會,所以文家甚至沒有提前傳授他一些武技,因為文家所能找到的老師再好,也決計比不上學院的講師。文家只是擔心些許錯誤的教導,會給他今後的修行留下不良的影響。

他是注定在青鸞學院也卓爾不凡的天才,所以他有足夠的資本可以自傲,他自認如果有人能夠破掉這裡面的記錄,那他必定是第一個,但是對方如同讓了他幾天,他還是根本沒有辦法超越對方,這如何不讓他感到受傷而憤怒。

那些領先在他前面,卻又不是新的刺痕的痕跡,對於驕傲的他來說簡直就是無聲的嘲諷。

但其實林夕這幾日沒來的理由也是很簡單。

因為這幾日是止戈系的野外生存課目…所以這幾日,林夕和止戈系的新生們,是被帶著丟到了登天山脈之中,距離青鸞學院足有一天路程的山林之中。

在文軒宇再次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憤怒的大叫時,餓得眼睛都冒出金星的林夕卻是在反覆的看著一隻黑毛山鼠,猶豫自己要不要按照老師的說法,把這頭黑毛山鼠烤了吃掉。

這的確是個艱難的選擇。

因為按照傳授課程的講師的說法,這種山鼠的皮下油脂比較厚,所以做好的吃法是不剝皮,不去內臟,直接在火上烤,等到皮毛烤焦,內裡的油脂透入肉裡之後,再把外面的焦黑和內臟去掉。按照講師的傳授,在接近極限的情況下,用這種方式吃這種山鼠,那些油脂的養分,可以讓人多撐半天….可是連皮和內臟都不去,就這樣烤著,委實還是噁心了點。

看著火堆旁林夕的這副樣子,從遠處一條小溪好不容易抓了幾條小魚回來的花寂月頓時怒氣衝衝的喝道:“林夕…你和這頭黑山鼠很有感情麼?你都已經凝視了它至少五停的時間了。雖然講師規定我們每個人都只能吃自己捕獲和採集到的東西,但你若是真不想吃,你就把它放了,我自然會抓回來吃。”

聽到花寂月的話,林夕苦著臉嘆了口氣,終於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肥大黑山鼠整個放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登天山脈裡的這處半冰凍荒原之中可以捕捉的獵物和可以實用的植株太少,而接下來還要一天的回程趕路,他們修行者的食量又大,現在他的胃都有些餓得痙攣,所以他的確需要這樣吃了這頭黑山鼠。但是…看著在火上茲茲作響,有些開始鼓起來的山鼠,林夕還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是這的確是有些噁心啊…”

……

林夕的確很忙,靠著這一頭黑山鼠和沿途挖取的一些植物塊莖的支撐,剛剛回到新生止戈殿不久,木青講師就給他帶來了兩條消息,一是替試煉山谷中的羅侯淵傳來口訓,那日負責接引的講師已經將林夕想見羅侯淵的意思傳遞清楚,羅侯淵自會在林夕下次進入試煉山谷時和林夕相見。而另外一條消息卻是,安可依要他馬上去她的藥房。

羅侯淵的事不用著急,因為雙臂和手指血脈之間的那些時而會出現的奇異顫動還並沒有帶來什麼明顯的變化,但是安可依那裡卻是十分緊要,因為林夕十分清楚,像安可依這種很有書呆氣的女副教授,在沒有特別緊要的事的情況下,絶對只會記住書上的東西,而不會急著要找自己。

於是不等完全吃飽,林夕就抓了一些吃食,一邊在路上吃著,一邊儘可能快的趕到了安可依的藥室。

只是一推開安可依的藥室大門,林夕就有些微微的怔住了。

安可依居然是什麼都不在做,她只是微蹙著眉頭在發呆,也在看藥爐,也不在看書,只是安靜的呆著。

一直都埋頭在書卷裡面的安副教授居然都不看書,這到底是發生什麼問題了?這種景象對於熟悉她的林夕來說,當然是太異常了。

“安老師,你幹嘛?”這使得林夕不由自主的出口了這一句。

安可依看了一眼林夕,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平淡答道:“我在等你。”

“什麼都不做就是乾坐著等我,怎麼轉了性了?”林夕心中更是奇怪,想起方才自己沒有行禮,便習慣性的對著女副教授行了一禮,問道:“那老師這麼急著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安可依看著林夕解釋道:“我的這個課目,一天前就準備就緒了,現在你回來,便可以開始了。”

林夕頓時一愣:“這麼快?”

安可依點了點頭:“原本最後缺的一件東西可能要些時日才能到,但昨日正好送來了。”

“那老師要我做什麼?”林夕帶上了藥室的門,馬上問道。

“你坐我對面來。”安可依點了點自己的竹蓆對面,看著林夕坐下之後,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羊皮小卷,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玉盒,然後在林夕的面前十分小心的打開。

玉盒裡面是一個透明的琉璃瓶,和這藥室裡面的中號藥瓶差不多大小,瓶口塞子用一層明蠟封著,內裡裝滿了黑色粘稠的液體,泡著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珠子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堅硬的石頭一般,但是卻閃著微微的黃光。

“老師,你只要我幫忙做這些?”仔細的看過了羊皮小捲上交待的內容之後,林夕卻是更加的怔住了,完全不解的看著安可依和白玉盒子裡面那瓶東西,問道:“既然最後只要這樣的步驟了,那安老師,你怎麼不找個別人來幫你,還要等我一天…你該不會真什麼都不做,在這等了我一天了吧?”

這張羊皮小捲上記載的步驟十分簡單,只是兩份藥液配製的方法。其中一份註明了是安可依自己做,另外一份註明了是林夕做。

而兩份藥液對於安可依和林夕來說都不難,只是將之前已經一些調劑好的東西,按照一定的比例和順序,調配到一起而已,就像調製一份雞尾酒一樣。

唯一略微有些難度的是,這兩份藥液調配過程都有嚴格的時間要求,最後也是要求兩份藥液同時完成,然後混合在一起。

但這對於御藥系一些比較小心的學生來說,完成起來也應該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是在這裡等了你一天了,這件東西,還有我們先前調配的藥液裡面的數種藥材都是十分難得,要是錯了,湊齊起來恐怕又要好些年。其他人我有些不放心。”安可依點了點頭,依舊讀書般平靜的說道:“我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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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2 08:4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九章 如果可以從頭再來

林夕一時無言。

若是別人對他說「我信任你」四字,他可能還不會有什麼特別感想,但這名女副教授的性子,卻就像一本白紙黑字的書冊一樣分明,尤其她竟然真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等了他一天,只是因為她信任他。

這便是真正的信任。

人這一生,又能讓多少人真正的信任你?

原本林夕已經覺得羊皮小捲上記的東西自己做起來應該不會錯了,但他看了安可依一眼之後,卻是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再看一遍。」

安可依也不急,攏了攏有些散亂的秀髮,點了點頭:「好。」

又仔細的看過了一遍,確定自己完成自己的那份藥液沒有任何的問題之後,林夕看著安可依取出的那個琉璃藥瓶,看著粘稠的黑色液體浸潤著的珠子,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按照安可依的羊皮小捲上寫的,最後兩人聯手調製的藥液好了之後,也是由林夕滴進這瓶子裡測試藥力的。

「這是來自大莽王朝的煉獄山修行者的氣血和魂丹。」安可依平靜的微仰著頭看著林夕,解釋道:「煉獄山是大莽王朝類似我們青鸞學院的強大修行之地,他們平日的修行方式和我們沒有什麼差別,但是他們還有一種獨特的手段,叫做魔變,究其原因,應該也是平日在修行之時,通過一些靈藥或是靈獸的鮮血改變了自己氣血的一些特性。到了戰鬥之時,他們可以通過魂力激發魔變,使得自己擁有比平時高出許多的戰力。雖然世間無法持續很久,但是在數停的時間裡,一名國士級修為的煉獄山修行者,甚至可以將戰力提升至大國師級別。而且這魔變似乎只和魂力特性和身體的耐受度有關,和修為無關,就連有些魂師級的煉獄山修士都能魔變,只是魔變之後,體內的經絡和肌肉也都會有所損傷,也要虛弱很久,要調養許多時日才能徹底恢復過來。」

林夕頓時訝然道:「那不是狂化麼?」

「狂化?」安可依秀眉微微一蹙:「你這個詞雖然新鮮,但的確十分形象,煉獄山的修行者採用此法之時,的確就和發狂一般,連肉身的痛楚都對其影響不大。」

「看來他說的不錯,這世上不知名之地,不知名的強者的確很多。」林夕皺著眉頭微微沉吟,還未說什麼,安可依便又用平時讀書般的語氣接著說道:「我的這項研究課目,便是看看能不能用一些藥物消除他們體內用以支持魔變的藥力,這樣對敵他們時,便會容易對付許多。」

「他們就像是毒人…我們研究的就像是解毒藥,最好他們已經魔變,然後我們用藥力讓他們無法支持,那他們既沒有魔變的力量,卻又是陷入了魔變的虛弱後遺症中,戰力必定大減。老師,我這樣理解對麼?」

「我們學院的出發點正是如此。煉獄山這些年的確出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

林夕點了點頭,問道:「可是先前你不是說這課目的具體內容不能透露給我,怎麼今天卻是全部告訴我了?」

安可依很自然的說道:「因為夏副院長有交待,可以和你說清楚,讓你多些瞭解…而且若是配置成功,除了兩個學分之外,這次配置出來的藥液也可以獎勵給你,但是有關此事,你卻是又要絕對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其他學院老師。」

「連這次配置出來的藥液也獎勵給我?」林夕再次怔住。

安可依的回答依舊簡單而像讀書:「應該是夏副院長有對你另眼相看的一些理由,只是這些理由我不知道。」

「難道因為是正將星?」

林夕也不去多想得不到答案的問題,而是忍不住又好奇的看起了泡在黑色血液中的魂丹。

現在他已經十分清楚,這個世界修出魂丹便被稱為國士,在戰陣之中已經是百人莫敵的頂尖強者,已經是極其少見的存在。魂士、魂師、大魂師、國士,他現在初階魂士的修為距離國士應該還是天與地的差距,一想到哪怕是高階一點的魂師擁有的四百幾十斤的氣力就可以輕易的將自己甩飛出去,又想到這顆閃著淡淡黃光,如同結石一般的魂丹來自於一名可以將魂師都輕易擊飛的強大存在,在好奇之餘,他也是不自覺的微微心凜。

這世間果然只有強大的力量,才最容易讓人心生敬畏。

……

……

一個個貼著便箋的藥瓶被林夕小心翼翼的從周圍牆壁的架子上取了下來,然後分別按照取用順序,整齊的排列在安可依和他的身前。

安可依對他的信任甚至超過了自身,這些前序工作全部由林夕來完成。

她自己檢查了一遍沒有錯誤之後,便微皺著眉頭將封存著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從玉盒中取了出來,先將那一層蠟封剔除。雖然十分清楚這份東西這麼快到達學院也必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且她現在所做的事情對於學院來說必定有很大的意義,在距離青鸞學院極遠的南面,那些山林裡,那些她還未去過的邊境蠻荒之地裡,和王莽的那些修行者對敵的,很大部分也都是學院出去的學生。然而想到這些是從和自己一樣的修行者身上取出的東西,她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因為剔除裝著鮮血的瓶子的蠟封讓她覺得不舒服,她覺得林夕肯定也會不舒服,便自然沒有讓林夕做。她覺得這樣自然至極,卻是不知道這樣的品質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將琉璃藥瓶封口的蠟封全部剔除,在林夕的面前放好之後,安可依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十分緊張,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在這件事上傾注了太多的時間和心血,似乎直到昨天停下來等林夕時,她才發現幾年的時間就這麼過了。「一定要成功啊。」有些孩子氣的在心中給自己打氣了一句之後,安可依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林夕點了點頭:「好了,我們開始吧。」

林夕不知道外表如此書呆氣的安可依心中有如此細膩的一面,因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他也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穩定的拿起了第一個藥瓶。

就像在那個世界的大學做化學實驗一般,一滴滴的各種藥液被林夕和安可依分別混合在了一起。

時間的把握對於林夕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所以他的環節完成的十分完美,五停左右的時間過後,一瓶深紅色的粘稠藥液在他的手中被調配出來。

而安可依也是同時完工,調配出了一瓶三倍於林夕的深青色藥液。

林夕十分穩定的將這兩瓶藥液混合在一個更大的水晶藥瓶之中,按照安可依先前羊皮小捲上就已經記錄清楚的方法,不停的搖晃,這兩種藥液很快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種奇特的幽藍色,而且更為奇異的是,體積也不停的縮小,變得更為粘稠,最終變成了一團透明融化幽藍色橡膠狀的物質。

「一定要成功啊。」安可依再次在心中對自己說了一聲,將垂散到自己額前的一縷散髮夾在她好看的耳後,用力的對林夕點了點頭。

林夕將這團藥液倒入了特製的水晶藥瓶之中,然後十分穩定的打開了封存著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按照安可依的要求,倒了三滴幽藍色藥液進去。

「嗤!」

幾乎瞬間,一股燒著般的青煙從這琉璃藥瓶的瓶口衝了出來,內裡的黑色鮮血近乎微微沸騰,三滴藥液擴散的瞬間,有一抹抹的鮮紅透出來,但也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這一抹抹鮮紅便全部消失了,全部被黑色吞噬,再也沒有濃煙冒出,只是那一顆魂丹的光澤黯淡了下去。

安可依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林夕的心驀的一沉,雖然根本不知道這藥理到底如何,但是安可依的神色卻是瞬間讓他的胸口好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一般,有些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失敗了?」

安可依的心口空空落落的,幾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然而最終迎來的還是這樣的結果?早知道那七星草的藥液便多放三成,或許還有些成功的希望,可是再湊齊這些材料,又要多久?

「林夕,對不起,這兩個學分沒辦法獎勵給你了。」

她不自覺難過的埋下了頭,發出了一聲有些變調的聲音。

「是不是藥力不夠,要不要多加幾滴試試?」林夕的心中更加的沉重,他輕聲看著安可依道。

「不用了,就算多了能行,這藥液也失去了價值,總不能把大瓶大瓶的藥液貫入對方的體內。」安可依搖了搖頭,臉色愈加雪白。

林夕皺著眉頭,這本身事關他的學分,而且安可依此刻的樣子,更是讓他覺得必須做些什麼來幫這名女副教授。「安老師,既然這藥材十分難得,那我們為什麼一次性要配製這麼多藥液,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道理?」

「藥理是很深奧的東西,我接過這個研究項目之前,便也已經經過了前面數名教授留下的資料。已經經過了很多的試驗…藥材雖然珍貴,但很多都要到一定的份量才能和別的藥力配合而起作用,而且是階段性反應完成之後,再加入其它藥液,再有反應。所以不能按比例份量減少一些煉製。」安可以難過的垂著頭,比平時慢出許多的語調慢慢的解釋道:「這一團藥液,已經是一次性所能調配的最小劑量。其中有兩種主藥…因為難得,已經是最少用量。」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安可依解釋得十分清楚,但是比起平時卻還是囉嗦繁雜了一些,這更讓他知道,這名女副教授的心中必定是極其的失落和難過。

「老師,如果這些藥材還在,我們現在重來一次,我們還有可能做得更好麼?」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極其認真的看著安可依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其中做些什麼調整,會使得我們的成功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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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2 08:50: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章 這世上深奧的藥理

「不知道。」安可依無力的搖了搖頭:「先前我有另外一種設想…你配製的那份藥液裡面,七星草的作用是增強這藥液的最後藥力,但是加入七星草的那個階段,過多加入的話,也可能改變最後的整體藥性,我已經反覆研究過很多古籍,得出的結論是少加些七星草應該成功率會高些。早知還是失敗的話,索性多加三成七星草藥液了。」

林夕眼中亮光一閃,看著安可依馬上問道:「這麼說,如果有從頭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那可以多加三成七星草一試了?或許還有些成功的機會?」

對於深奧的藥理他不想知道太多,也不可能全部理解,他現在只想知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還能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安可依完全不明白林夕的想法,有些失神,聲音也低了下來:「如果接下來四年我研究不出更多的東西,也只有這種手段可以再試。」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將貼著「七星草液」便簽的水晶滴瓶放到了手中,看著裡面只是用了淺淺一層的碧綠色藥液,再次認真的看著安可依問道:「老師,聽你方才的意思,這七星草液應該不是只是輔藥,不是那兩味主藥了?所以才有這麼多剩餘?」

「七星草液珍而不稀,雖然非常貴重,但對於學院來說還不難得到。真正稀少的是我自己調配的百里香和靈嬰參藥液。」因為個性使然,雖然胸口空空落落,連說話都不想說話,但是聽到林夕認認真真的問,安可依還是回答了。

林夕看著她,說道:「既然你這麼信任我,那我們重來一次。」

「你說什麼?」安可依愕然的抬起了頭,心中更是緊張,如果林夕也因為太失望而失心瘋說胡話了,那她真是不知道更要如何才好了。

「我說我們重來一次。」林夕十分堅定的看著她,重複了一遍,道:「能否成功,還是要看你這多加三成七星草藥液有沒有用,但是我至少可以幫你再試一次。」

「你怎麼了?說什麼胡話呢?」安可依徹底的慌亂了起來,下意識的抓住了林夕的手腕,但是林夕的體溫和脈相卻是都十分穩定,根本沒有什麼異常。

感覺到安可依軟綿綿的手指頭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林夕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師,我沒事…還有,其實我知道你的那柄刀非常柔軟,可以一直卷在你的手臂上,還有,我還知道你的手臂上有一小片紅色的胎記。」

「你怎麼知道,那不是胎記..」安可依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突然又反應過來一般,不可置信的驚聲道:「林夕,你什麼時候…竟然偷看到我..」

「沒有,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到的,只是你不知道。」林夕笑了笑,說了這一句之後,臉上的神色卻是認真了起來,看著安可依,輕聲道:「回去!」

在早已習慣的景物瞬間變化之中,一切回到了林夕熟悉的十分鐘之前。

他還剛剛步入這個藥房,剛剛坐在安可依的對面和她在談話。

「老師,修行者的魂丹,別的修行者可以利用麼?」因為已經知道了許多東西,所以林夕這次便可以問些不同的問題。

「不行…這魂丹離體之後,很快就會魂力流散,成為類似骨石一般的東西,所以這種有魂力留存著的魂丹…尤其是煉獄山的魂丹還是十分難得,如果你幾天之中趕不回來,那我的確必須找別人幫忙了。」

「那到這種國士級別修為的,在邊軍之中也應該很少吧?」

「國士就是真正的國士了…當然很少,一般用於刺探敵情,進行一些掠奪的小股軍隊之中,有魂師的存在就已經不錯了。」

……

談話結束,藥室陷於安靜,安可依和林夕開始同時認真的調製藥劑。

因為對林夕十分信任,而且對於時間的感覺並不像林夕一樣精準,必須要時常注意身旁用以計算時間的大大小小的沙漏,所以安可依的精神全部集中在自己調製的藥液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在開始兩分鐘,混合了三種藥液,加入第四種藥液七星草液的時候,林夕並沒有按照她先前的只是,而是足足多加了九滴七星草藥液在裡面。

兩人的藥液依舊十分默契的同時完工,又全部交於林夕,依舊是一瓶深紅色的藥液和深青色藥液混合在一起,在林夕不停的用力搖晃下,兩分鐘之後,這兩種藥液徹底起了反應,徹底融合,依舊變成了一團透明融化幽藍色凝膠狀的物質,從外觀上來看,和上次相比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

因為知道上一次的結果,所以這次林夕比起上一次更為緊張。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林夕這才打開了封存著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滴了三滴這次配置的幽藍色藥液進去。

「嗤!」

意料之中的一股青煙從琉璃藥瓶的瓶口衝了出來。

然而讓林夕的眼睛霎時瞪大,呼吸一時也不由停頓的是,這次這琉璃藥瓶之中的黑色鮮血幾乎完全沸騰一般,而且三滴藥液擴散的瞬間,整個藥瓶之中的黑色鮮血全部變成了鮮紅色!

安可依瞬間安靜了。

只是這次她的嘴唇微微的顫抖著,臉上卻是有一種難抑的豔紅透出。

安可依的表情讓林夕得到了答案,看著瓶口消散的濃煙,看著琉璃藥瓶之中徹底轉化的鮮紅,林夕心中興奮的同時,忍不住由衷的感嘆:「這世上的藥理果然是很深奧啊…」

安靜了許久之後,安可依才站了起來,竟是對著林夕認真的彎腰行了一禮:「多謝。」

這頓時讓林夕有些手足無措,這幾年鹿林鎮的家教頓時讓他馬上自覺回禮。

「多謝你…我總算沒有辜負那些學院先賢和為了這課題研究而流血的人。」而安可依接下來的一句,更是讓林夕肅然。

很顯然,為了這個課題,不僅是安可依一個人付出了許多。

所幸的是,這課題終究是成功了。

「雖然夏副院長說這瓶藥液是獎勵給你的,而且他也未定有他的理由,不過這瓶藥液十分珍貴,將來用的時候,不要浪費。」又是安靜了數分鐘之後,安可依看著林夕道:「按照方才的藥力來看,應該只要在兵刃上塗抹薄薄的一層,有一些藥力能過滲入對方肌膚,就應該能起作用了。」

「不過不知道消去了煉獄山這些高手體內積累起來,用以魔變的藥力之後,還能不能再有什麼法子補回來的。」等林夕點頭收起那個水晶滴瓶之後,安可依又補充說明道:「畢竟煉獄山和其它修行之地一樣,有些秘密我們也無法瞭解,所以這最好是真正對敵魔變的煉獄山修士之後再用。而且最好一旦動用,不要留活口…記住這是我們青鸞學院的機密。」

「學生明白。」林夕心中想著自己多滴了那些七星草藥液恐怕此刻說起來解釋不通,想了想之後,看著安可依道:「老師,現在這藥方雖然研究出來,但是材料難得…恐怕再湊齊材料,又要數年?」

此刻徹底成功,安可依激動過後,卻是又恢復了平時的性子,平和道:「是的,應該最快也要三四年,這三四年間,我們御藥系一些講師的主要任務應該就是設法找尋和培植其中的幾味主藥了…不過應該也要幾年,幾年過後,可能便能煉製不少此種藥液出來。」

心想既然確定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便不用太心急,林夕心中微微一笑之後,面上卻是極其認真的看著安可依道:「學生有一個請求,不知道老師能不能答應。」

安可依眉頭微蹙,心想你可別乘機提出些貪心的要求,否則我對你的看法必定大為改觀,但是讓她微微一愣的是,林夕卻是說道:「這對於我來說極有意義,而且我也有經驗,所以下次再要煉製這藥液時,我還是想請老師和我一起煉製。」

「也好。」安可依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即便將來藥材能夠培育成功,這藥液能夠煉製較多,藥方也總是學院的機密,由你我來煉製自然最好。這點我有權利答應你。」

看著安可依現在的樣子,再想到方才安可依難過的樣子,林夕心中光明,又是微微一笑:「那學生先行謝過老師了。這藥液既然由我做主了,那要不要我先分一些給老師?」

安可依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沒有多少出青鸞學院的機會…這藥液本來就是給出去歷煉和執行任務的學生用的,就是要用在危及之時…但畢竟現在還在保密階段,所以就算今後出去,遇到危難之時,你的同伴要用的話,該瞞著的還是要瞞著。」

林夕想了想,點了點頭。

安可依也點了點頭,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說道:

「你修行所需的時間很多…我此間的課目又已結束,所以從明日開始,你就先不必過來了。」

「我等會會將成功的消息呈報上去,你出去馬上就可以去領兩個學分的獎勵,這次我建議你兌換聚魂丹,應該能夠幫你提升不少修為。」

「今後你要是有關獎勵學分兌換以及藥理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過來直接問我…還有,如果我分到了新的研究課目,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有興趣再來幫我的忙麼?」

聽到第一句,林夕內心有些隱隱的失落,但是聽到接下來的兩句,林夕卻頓時滿心愉悅,臉上浮滿燦然的笑意:「當然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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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一章 加緊一些

    清晨,徐生沫像一頭黑色的山鷹一般站立於山谷之中的亂石上。

    腳下的不規則大石上長滿了青苔,浸潤著朝露,十分濕滑,然而對他似乎全無影響。

    看著沿著銀絲滑索滑下,朝著自己走來的林夕,徐生沫眉頭皺起,面生憎惡。

    不知為何,不僅僅是因為林夕是佟韋看重的學生,還因為…這個世上到底有多少值得快樂的事?為什麼自己這麼多不快,但他每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卻都是滿臉燦爛,快樂得令人生厭。

    「修行苦,做人也苦,常有無數得不到通達的包袱,難道對於你來說,這修行和世間的事就真的有這麼多令你快樂的地方?」徐生沫微側過身,都不想看朝著自己走來的林夕。

    然而林夕卻是一反常態,笑著朝他行了一禮:「老師早。」

    徐生沫眉頭皺得更加厲害,轉頭看了林夕一眼,冷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現在腦子裡面在想這個世上的什麼東西,一大清早就這麼興高采烈?」

    林夕微微一笑,道:「我在想這個世上的藥理很深奧,魂力修行也很深奧,不過都很有趣。」

    徐生沫轉頭不看林夕,看著遠處徐徐升起的朝陽,冷笑嘲諷道:「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如果說真有值得你高興的,那就是你還年輕,還有些可以讓你揮霍的胡思亂想的時間…不要再和我廢話了,你可以從我面前消失了。從現在開始不准用走的,要用跑的去。」

    「好…這山谷裡面的青苔怎麼這麼多了,更加難走了。老師,該不會是你故意種的吧。」

    「林夕!你以為我像你這麼閒,種青苔?」徐生沫差點就這麼咆哮出聲,雖然他的確是故意挑選了這種長滿青苔的山谷,以增加林夕的修行難度,但以他的身份和修為,總也不至於和林夕所說一樣無聊的來多種些青苔。

    不過他也馬上反應過來,今日林夕的表現恐怕是故意刺激他發怒,若自己真是發怒,那就反而令他更加得意了。

    「難道你這樣的一點小伎倆,我會看不出來?」

    正在心中冷笑著,準備不理會林夕轉身離開,他卻是突然聽到已經跑出了一陣的林夕衝著他大喊了一聲:「老師,你看看。」

    徐生沫皺眉轉身,臉上表情驟然一變,遠處的亂石之中,只見林夕朝著他露出了最討厭的人畜無害般的呵呵一笑,同時身帶三種負重之物的林夕輕輕鬆松的翻了個空翻,然後飛快的在濕滑的山石之間蹦蹦跳跳的跑走。

    「你!」徐生沫厲喝出聲,但是林夕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飛快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你竟然又獲得了學分獎勵?但這樣就想改變我對你的看法麼?你也太幼稚了點。」徐生沫深吸了一口氣,譏誚自語,但是心中的不快卻是始終無法排除,他忍不住重重的一跺腳,腳下的青石一陣裂響,蔓延出諸多深深的裂痕。

    「我可沒有說假話啊,這個世界的藥理和修行可都是深奧而且有趣。」

    林夕一邊像兔子一邊飛快的逃著,以免徐生沫又把自己叫住弄什麼責罰,一邊心中快樂著,忍不住的笑著。

    對於他來說,這個世上可以讓人快樂的事和有趣的事的確很多。

    吞服了兩個學分換來的聚魂丹,冥想修行了一晚上之後,非但所有的疲憊全消,而且魂力修為也朝前大踏步邁進了一步,他試了一下,兩百斤的石球估計還搬不太動,但是一百四五十斤左右的石頭舉著玩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而且在清晨洗漱之時,他和平時一樣把頭埋在水中試了一下憋氣,結果發現現在自己輕鬆就能憋超過八分鐘的時間,而在平時就算連續試了十餘次之後,也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水準,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魂力修為的提升,應該是身體素質的全面提升,而不僅僅是多了一些蠻力而已。

    除了修為提升之外,現在安可依也不用難過了…讓人快樂,自己的確也會比較快樂。

    但關鍵是要自己喜歡的人,像一直對他沒有什麼好聲氣,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之情的徐生沫,讓他驚訝和生氣,也同樣讓林夕十分開心。

    …….

    傍晚,彩虹藥谷山林之中。

    已經煉箭結束的林夕對著佟韋請教一些心中的問題:「老師,以你的修為,能不能修煉飛劍?」

    對今日林夕的表現些微有些滿意的佟韋點了點頭:「能。」

    林夕繼續問道:「那修煉飛劍的,大多數時候,是不是應該來得及反應,可以用飛劍切削射出的箭矢?」

    原本面目緩和的佟韋頓時也皺起了眉頭,冷笑道:「我原以為你要問什麼,繞了這麼大彎,還不是有些覺得箭矢不如飛劍靈活。」

    林夕也不緊張,笑道:「請老師解惑。」

    佟韋重重哼了一聲,沉聲道:「你要明白,雖然飛劍由心所動,十分靈活,有如指掌一般,但是強大箭手射出的箭矢,不僅是全身修為的力量激發,還可以利用下墜之力,甚至獨特構造的箭矢的穿透之力,所以一般對於同等的修為的修行者而言,全力射出的箭矢的力量,都要比飛劍的力量大一些。也就是說,箭矢雖然沒有辦法在空中任意拐彎,但是在很多合適的地形和時機之中,卻是可以發出更為暴烈的一擊。而且修行者箭矢的距離遠超兩百步,而一般飛劍最強的防禦和斬殺區域,也就是身週數十步,距離身外太遠,非但沒有辦法防禦近身的斬殺,而且迴旋過大,也無法抵擋別的方位射來的箭矢。這使得很多時候他面對遠處隱匿著的強大箭手,只有防禦和挨打的份。另外重要的一點,即便他的飛劍大多數時候來得及斬殺近身的箭矢,但是箭矢的力量,也必定對他的飛劍控制造成影響,甚至可以將他的飛劍震開,這樣只要你箭速足夠快,可能第二箭就直接將他擊殺。當然對於禦劍者而言,本身必定也修有強大的武技,因為也只有到了聖師級別,魂力的修為才會能夠離體,支持飛劍。」

    微微一頓之後,佟韋盯著林夕冷冷的告誡道:「所以你要記住一點,雖然箭矢和飛劍各有所優,但能夠禦使飛劍的,都是這個世間頂尖的強大修行者,想僅憑箭技和距離就像擊殺或是輕鬆退去,那是愚蠢的。強大的修行者箭手也好,風行者也好,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使得箭矢的力量超過自己平時全力斬出的一劍或是一刀,從而能夠越級挑戰一些超過自己修為的對手…除了修為,最重要的便是冷靜的判斷和把握機會的能力。」

    …….

    稍晚,在沿著銀絲滑索滑入試煉山谷之中神廟一般的建築之後,林夕果然看到身穿老舊講師黑袍的老人在等著自己。

    「老師好。」真誠的對著羅侯淵行了一禮之後,點頭回禮的羅侯淵帶著林夕走入了黑暗無窗的更換黑甲的房間,看著林夕道:「你抬起雙手讓我看看。」

    林夕沒有絲毫廢話,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雙手抬到老人的面前。

    羅侯淵手指在林夕的兩條胳膊的數處部位輕點,有一股奇特的震動從他的指尖傳出,一觸即收。「沒有什麼問題了。」黑暗之中,他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你練習得的確刻苦,想必你想要見我,也是因為你修行之中覺得有些異常,有些不解。」

    「不錯。」林夕看著羅侯淵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時候…我雙臂分外痠疼無力之時,我就會感覺到我的雙臂血脈之間,有些特別的震顫,不知是何意。」

    羅侯淵看著林夕搖了搖頭:「並非是有時,是一直有特別的震顫,只是就像你平時氣力足時舉一塊石頭沒感覺,而沒力氣之時舉起石頭特別重一樣,我們的身體在接近極限時的感知會更加敏銳,你才會感覺得到。」

    看著不解的林夕,他溫和的接著解釋道:「到了初級魂士的修為,成了真正的修行者,魂力的力量便開始在體內震盪,對我們的身體產生諸多好的影響。而我教的這幾個動作,便可以讓魂力對於你的雙臂和手指的震盪效果更好一些,你保持練習下去,你的雙手會更加靈活,觸覺之類也會更加敏銳,應該會對你將來有諸多的好處。」

    和張院長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林夕好歹接觸過許多現代醫學的知識,在腦海之中自然就將這簡化成可以讓血脈更加疏通,魂力效果更好,所以對於這道理倒是沒有什麼吃驚,他只是有些不解的問道:「老師,既然如此…這幾個姿勢也不算難學,為什麼不和青鸞二十四式一樣教其它學生,只是教我一個人?」

    羅侯淵溫和的說道:「因為這些是我近些年參悟出來的,並沒有和青鸞二十四式一樣經過長時間的考證,可能也未必對大多數人有好處,或許對有些人反而有不利影響,即便你不來找我,我每隔一段時間也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看看有沒有什麼偏差。我傳你這些,只是一時興之所至,若是學的人多了,我可沒有時間一一查看。你要明白,有些人花了一生的時間去追逐他的名利和**,然而到了我這個年紀,他或許就會明白,最珍貴的反而是時間和心中的寧靜。」

    「弟子受教了。」林夕能夠理解,所以他再次對著羅侯淵真誠的行了一禮。

    羅侯淵看著林夕,眼中流出些讚賞之意:「去吧。若是有能力的話,直擊矛陣之類的…加緊一些。」

    ……

    「加緊一些,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林夕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身穿銀狐黑甲悄無聲息的行走在試煉山谷的山林中時,他回想起來,卻似乎覺得羅侯淵說這句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特別。

    不過作為一名旅者,他一般都不會去多想那些令人頭疼但又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既然盤旋於心中的兩個修行問題都在佟韋和羅侯淵這裡得到瞭解答,而且若是再破個直擊矛陣的記錄的話,徐生沫臉上的神色必定會更加精彩,既然這樣…加緊一些,那就加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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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二章 殿中盛開的黑花

    黃色圍牆不遠處,手持黑色九截鋼鞭的文軒宇內心有些隱怒的朝著前方半跪在地上的黑甲學生逼了上去。

    若不是憋著一口氣要和直擊矛陣石殿中那名不知名的對手比拼,他又何至于弄得渾身傷痛,以至于和眼前這實力並不如何,榜上也根本無名的“火衍鳥”對手纏斗這麼久,浪費這麼多時間。

    不過現在對方左腿的傷已經無法支持,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但就在此時,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一些異樣的輕微響動,猛的往左跳開一步,同時轉過了身去。

    他看到一名手持黑色長刀的黑甲學生已經站在距離他不到二十步的地方。

    “你想偷襲我?”一看對方的姿態,文軒宇第一時間先行發出了一聲冷喝,隨即看清對方胸口黑甲的標記,他的目光微微一寒,又道︰“銀狐…我記得不錯的話,你也是上過榜的。”

    “黑蝠?我記得你也是在榜單上的。”林夕有些遺憾的看了看腳底。方才他的確是想偷襲,若是偷襲成功的話,那名單膝跪地的“火衍鳥”明顯也沒有什麼戰力了,就可以直接一舉得到兩枚金五角徽章,省了他不少氣力。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落腳處那塊看起來像是小石頭一樣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蛋的半個蛋殼,就這樣一個他沒有想到的失誤,卻是讓他的偷襲功虧一簣。

    “出手吧。”文軒宇正對林夕站定,他並不知道對方就是空曠石殿之中那不知名的對手,只是無比冷傲的看著林夕道︰“我想你的那麼多次五星戰績,應該不會都是靠偷襲得到的吧。”

    林夕無所謂的聳聳肩,開始朝著這名應該不弱的對手沉默的逼近。

    突然之間,他有些“欣喜”的看了文軒宇的後面一眼。

    下意識的,文軒宇微微側身,轉頭望去,但是雙眼所及的範圍卻是空無一人,“蹬!蹬!蹬!蹬!”就在此時,林夕的腳步狠狠的踏在山石上,踏在林間堅實的土地上,濺起了塵土和氣流,如同一陣風一般,整個腰腹和手臂、手腕同時發力,黑色長刀在手中劃出了殺意凜然的弧線,狠狠的一刀朝著文軒宇的脖頸之間劈了過去!

    如此凌厲一刀讓半跪在地上,依舊無法站起的那名黑甲學生都是渾身一寒,但文軒宇卻是沒有絲毫的慌亂,只是往左略踏了半步,猛的發力,手中的黑色鋼鞭擊出,準確無誤的擋在刀鋒之前。

    “當!”的一聲清脆震響。

    林夕屏住呼吸,在身體被巨力震蕩,已然有些失去平衡之際,卻是超前以一個跌倒般姿勢的滑步,同時猛的擰身,反手一刀再次斬殺文軒宇的脖頸。

    “當!”

    又是一聲脆響,來不及轉身的文軒宇卻是準確無誤的用了一個反手背鞭之勢,擋住了這一刀,蜻蜓點水一般往前跳出了數步,而林夕則是硬生生在原地轉身頓住,左手也握住了刀柄,雙手持刀。

    對方的氣力在他之上,震得他持刀的右手都有些發麻,而且對方的武技明顯也十分強橫,但是他平靜而專注的盯著對手,卻是沒有絲毫畏懼,只是想到佟韋的傳授,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文軒宇也是不停的深吸著氣,方才的兩擊劇烈運動也是牽扯到了昨日留下的傷勢,他也必須有時間來緩和這種痛楚,以免影響他接下來的動作。對方的武技和速度雖強,但是修為上卻是和自己有些差距,即便是有這黑甲的壓制,文軒宇也不覺得自己會對付不了這名“銀狐”。

    驀的,林夕動了。

    他又是看了文軒宇的身後一眼,整個身體以強橫的氣勢但卻是輕盈的點步沖向文軒宇,手中的黑色長刀如電斬至。

    “還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

    文軒宇的嘴角出現了一絲譏誚的意味,他的右腳猛的踏地,微陷入泥中,整條右腿猛的發力,然後是腰腹,然後是手臂,形成了完美的連串爆發,強大的力量驅使的手中黑色長鞭狠狠的敲擊在了林夕的黑色長刀上。

    “當!”

    林夕的身體巨震,整個人往後借勢倒翻而出,現在青鸞二十四勢的純熟,使得他輕松的翻了個好看的空心翻。

    不過對于文軒宇而言,好看是沒有用的,他蓄勢的左腳狠狠的踏在地上,下一刻便準備直接騰身而起,給林夕當頭一擊。

    但就在此時,他的心頭突然猛的一緊,背心驟然下意識的發寒,就在他忍不住微微轉頭之間,一柄黑色長槍已經狠狠的擊刺在他的身上。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和沖擊力使得他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往前跌出。

    林夕落地,一個側身滑步,一刀狠狠的斬下。

    “你們!”

    文軒宇心中無比的憤怒,但是已經根本沒有時間控制自己的身體,林夕重重的一刀直接斬在他的右肩,讓他重重墜落在地。沒有絲毫的停留,在他還沒有開始翻滾之時,又是極其狠辣的一刀,斬殺在了他的右腿關節處。

    “我認輸!”

    不等後面的黑色長槍再次落下,隨著一聲痛苦的悶哼,文軒宇憤怒出聲,摘下了肩上的兩枚金五角徽章,遠遠的丟了出去︰“但你們這種偷襲,決不會讓我服氣。”

    “戰場上只有勝負,哪里有服不服氣了。”

    林夕聳了聳肩,絲毫不生氣,心中十分自然,因為對于他來說,即便是這偷襲,也是他等待和創造到的機會。

    先不管被文軒宇丟出去的兩枚金五角徽章,他看了看手持黑花長槍的姜笑依笑了笑︰“看來你運氣不錯,今天不僅拿到件稱手的兵刃,而且還順利五星戰績。”

    姜笑依聞言,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花長槍和肩上的四枚金五角徽章,也是笑了笑,道︰“是還運氣不錯,前面一個對手也很是厲害,幸虧我找到了自己最擅長的兵器。”

    “這樣一來我也運氣不錯,我也正好多了一次五星退場戰績。”林夕微微一笑,此時那名半跪在地上的“火衍鳥”也干脆的丟了一枚金五角徽章出來。

    “無恥之徒,不知何為榮光!”看著兩人分贓一般,文軒宇更是憤怒,他忍不住想要支起身子,但是林夕最後的那一刀正好劈在他的傷處,一時之間,劇烈的痛楚使得他臉色蒼白,渾身一陣陣的冷汗,卻是連坐起來都根本做不到。

    “走吧。”林夕朝著姜笑依點了點頭,因為姜笑依自覺從林夕的一些步法和斬殺之法可以學到些東西,兩人本來就約定在黃色圍牆附近踫頭,所以兩人也不浪費時間,撿起了金五角徽章之後,便朝著黃色圍牆處快步走了過去。

    “他們也是要進去修行?”文軒宇看清了林夕和姜笑依行走的方向,但是身體的劇烈疼痛卻是讓他依舊無法坐起,只能盡量使自己平靜的呼吸著,好讓這痛意消隱得快上一些。

    ……

    幾乎沒有什麼等待,林夕一到空曠寂靜的石殿入口處,便直接一陣風一般的沖了進去。

    因為若是在殿口停留稍久,那記憶中一次次長矛擊刺在身上的痛感就反而會疊加在一起,反而讓他不寒而栗和緊張。

    要忘記恐懼的最好辦法,反而是在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想恐懼的時候,就直接面對這恐懼。

    然而第一步踏入石殿泥地時,他還是陡然背心一層冷汗...因為修為的提升,這一步跨出的速度和距離比起平時在這殿中提升了不少,在對敵之時還不明顯,但是在這已經十分熟悉的大殿之中,他卻是陡然產生了些許的不適,讓他的動作變得有些微微的僵硬。

    不過隨即刺來的數根長矛很快讓他忘記了此種情緒,他盡可能快的揮刀,盡可能的依靠**的直覺,絲毫不停留的朝著青銅後門猛沖。

    一團團金鐵相擊的火花在有些陰暗的石殿之中閃耀。

    林夕一遍遍的墜地,一遍遍的休息,重新躍起前沖。

    他現在的戰力比起前些時日明顯已經有了絕大的提高,一開始都是沖出數十步,才被刺到一次,百步距離之間,他一共只是倒地了三次。

    這種沖殺起來的實力,在姜笑依的眼中已是很不可思議,當然他腦海中的林夕的印象比這做得還要好,所以他有些微微的詫異。

    和往常一樣,林夕第一次都是拿命來拼,而這次直到最後重重墜地,快要暈厥過去之時,林夕也看了一眼自己先前留在泥地上的標記。

    大約一百五十步!

    憑他此刻的真實實力,到這種真的快要痛死過去的極限,他也已經在這殿中通過一百五十步的距離,比起昨日也提高了近二十步!

    這自然也有修為和身體素質提高的原因,但同樣也有意志和武技提升的原因在其中。

    “回去!”

    懷著一絲興奮,林夕用力的喊出了這兩個字。

    …….

    帶著上一次痛苦的輕微戰栗,林夕再次站到了大殿的入口處。

    在接近極限的情況下,**對痛苦的感知更加敏銳,想到了羅侯淵在不久前告訴自己的道理,林夕明白時間略長,自己身體對于方才痛苦的記憶就會降低,所以在劇烈的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握緊了手中的黑色邊軍長刀,再次如同一陣風一般,義無反顧的沖入了石殿之中。

    “當!”

    “當!”

    “當!”

    黑色長刀不停的和破空而來的長矛對擊,林夕的腳步聲如同連綿的雨聲一般,夾雜在其中。

    不知道林夕已經來過一次,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看過一次的姜笑依的呼吸驟然停頓了。

    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百步!

    林夕的整個人,都似乎變成了一團狂風,一團不可遏制的黑色狂風,連續百步以上的距離,他竟然一路沖殺過去,連一支長矛都沒有能夠刺中他的身體!

    而且這還沒有停止,林夕還在向前!

    興許是和羅侯淵的那句加緊一些有關,興許是因為今日徐生沫不知道他修為進步了不少,沒有給他加修煉的分量,使得他進入此處時的身體狀況可以用輕松來形容…林夕只覺得自己這次的狀態,也是出奇的好,尤其是一次次的斬殺掉先前將自己刺到的那些長矛之後,他的心中更是有了一種強大的自信。

    那心中的恐懼,似乎也被他的一次次揮刀而劈砍了出去,他的動作更是流暢,心中更是專注。

    “啊!”

    姜笑依的驚呼聲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響了起來。

    他看到,林夕已經通過了至少一百七十幾步的距離,從他的方位看,那青銅後門對于林夕來說,簡直就已經唾手可及!

    因為心中太過震驚,因為呼吸停頓的時間太長,他這一聲無法控制的驚呼發出來,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顯得分外的刺耳。

    林夕微微一滯,被這聲音所驚,他也才霍然發現,那扇青銅大門已經就在他的眼前不遠處。

    “嘶!”

    幾乎是身體的直覺一般,眼看周圍四五支黑色長矛朝著自己猛刺而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雙腿猛烈的蹬在地上,整個人拼命的朝著那扇青銅大門飛躍而起,撞了過去!

    一支支黑色長矛穿行在空中,有黑色長刀在空中揮舞,他的身體橫行在空中,陰暗的大殿盡頭,就好像在空中盛開了一朵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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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三章 撞開那扇門

    黑色的花開在空中。

    林夕距離盡頭的青銅色越來越近,終於沒有距離,狠狠的撞了上去。

    「噹!」

    青銅大門發出了敲鐘般沉悶而響的聲音,震盪在這空曠陰暗的石殿之中。

    所有插於泥地的如林般黑色長矛在地上微微的顫動,林夕重重的落地,摔得十分悽慘,然而厚重的青銅大門在嗡鳴聲中,露出了一條縫隙,接著露出了更多。

    一抹夕陽從徐徐打開的青銅大門中照射進來,照射在了林夕的身上。

    石殿之中再無聲音發出,連牆壁中機括轉動的沉悶聲音都消失了,一時這場景顯得十分靜謐,然而薑笑依的心中,那一聲撞擊青銅大門的聲音,卻是依舊不停的在迴響,震得他渾身發麻,震得一股難言的激動在他的體內迴旋…以他們這樣的修為,完全通過這直擊矛陣,這根本就是難以想像的事情,然而林夕卻是在他的面前做到了,就這樣的做到了。

    這直擊矛陣雖然是無比真實的模擬陷入亂陣之中的情景,但即便是在數百人、上千人混戰的戰團之中,也必定會有空處,不會像這直擊矛陣一樣,周圍始終有五六柄黑色長矛同時刺來,而且很可能周圍還有夥伴的支持。

    這樣衝殺而過,在戰場之中,完全就像是直接衝殺到了對方陣中主將的面前。

    唯有正將星,才能在亂軍之中,勢如破竹,直殺對方主將陣前!

    石殿之中依舊一片寂靜。

    因為最後只想拚命儘快的達到青銅大門,用盡全力飛躍而出,斬開襲向自己的黑色長矛之後,林夕已經沒辦法調整自己的身體,所以他這最後衝刺沖得可以用淒涼來形容,是整個臉在前,撞鐘一樣撞上了大門。

    雖然最後他是用額頭頂了上去,用肩扛了一下,雖然他現在好歹是修行者,頭比一般人硬得很多,雖然銀色面罩有著不弱的緩衝能力,但是這古樸的青銅大門十分厚重堅硬,他這一頭撞上去,還是撞得他七葷八素,眼前不停的冒出金花。

    隔了許久,眼前的金花終於慢慢消失,林夕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在,額頭處卻是微微的鼓起了一個小包。。然後才呼出了一口氣,自嘲苦笑道:「衝動了啊…」,不過看到已經打開的青銅大門,林夕的銀色面罩遮掩下的臉上還是馬上又浮現出了開心和驕傲的笑容:「終於被我打開了啊。」

    青銅大門的後方是一片雜草地,有一條小徑,通往下一個石殿,然而因為多少次真正痛入骨髓的痛苦折磨和那一抹從青銅大門射入的夕陽,這青銅大門的後面,在林夕的眼中卻是化成了一片異常美麗的風景。

    ……

    李五的身體肌膚也是有些微微的發麻。

    一名新生竟然能夠做到這樣?

    這名左臉上有一條青黑色蜥蜴刺青,背部有些微駝的年輕黑袍講師,在一開始發現林夕第二次進入直擊矛陣通過近百步之後,便已經特別稟報過羅侯淵。

    而羅侯淵對於他的信任,也使得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和記錄林夕在試煉山谷之中的舉動,這些時日,林夕已經讓他震驚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沒有想到,今日林夕竟然直接就通過了直擊矛陣,撞開了青銅大門。

    此時他有種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忍不住想要對人述說,但是身邊卻沒有人可以述說,以至於一股異常難言的情緒瀰漫在他的體內,讓他實在很想先好好坐下來,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緒和莫名的心情。

    然而那石殿之中插於泥地的黑色長矛和手邊沙漏的記錄卻是提醒著他的職責。

    所以在深呼吸之後,他還是從這石殿的密室之中走了出去。

    石殿一側的牆壁出現了翻轉,他走到了已經在地上坐起的林夕身旁,因為盤旋在身體之中的那股難言情緒,一時之間他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有些感嘆的看著林夕,緩緩道:「學院這五十年來,還從來沒有人是用頭把這扇大門撞開的。

    「我也不想的,只是實在調整不過來,現在頭好痛。」林夕打量著李五,這名駝背講師的突然出現,他倒是不覺得什麼,畢竟他十分清楚必定有學院講師在暗中觀察著他們的舉動,只是李五臉上的刺青讓他心中微微一凜,覺得猙獰,但是李五眼中的神色,卻是瞬間讓他覺得安全和溫和,他心中的緊張和警惕瞬間消失,摸著腦門站了起來,對著李五行了一禮:「這些時日經常來這裡,老師一直幫我把這些長矛收回去,實在是麻煩老師了…不知道能不能連根鎖鏈,索性設計成自動收回的?」

    李五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林夕居然還會說這個,和其餘的學生相比,這名來自鹿林鎮的少年的確是他與眾不同了些。。

    「何處不修行。」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李五伸手一揮,將一根黑色長矛準確無誤的投入了數十步開外的方形孔洞之中,隨後看著林夕道:「我剛剛進入青鸞學院之時,我的講師就對我說過這個道理,這道理我希望你們也能明白…至於這機括改變,那就是天工系的事了,就算是更改,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時間和心血,未必劃得來。」

    「多謝老師指點。」站於殿口,依舊處於渾身有些微微發麻狀態之中的薑笑依身子微微一震,也馬上對著李五行了一禮。

    李五既然是說你們而不是說你,便不止是對林夕說話,而是將他也包括在內。而要將長矛隨手打入數十步開外的方形孔洞之中,力量又不至於撞壞內裡的機括,這份精準和對力量的控制,讓他對這名學院講師的實力也感到深深的敬畏。

    林夕雖然已經從佟韋的口中聽過「何處不修行」這句話,但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李五的好意,再想到自己就算用弓箭也未必能在數十步開外準確射中牆上的小方洞,他的心中對這名駝背講師更是多了幾分敬重,表示明白般再次認真行了一禮,而後問道:「老師,我通過這個直擊矛陣用了多長的時間?」

    李五看著林夕,儘量使得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不顯得太過震驚而讓對方滋生驕傲的情緒,「你那最後飛躍而起,用頭一撞節省了不少時間,你通過這直擊矛陣,一共花了六十八息的時間。」

    「六十八息的時間?」站於殿口的薑笑依忍不住轉頭朝著旁邊牆上的牛皮小卷望去,卻是又聽到李五對他說道:「你將那張小卷拿過來吧。」

    薑笑依馬上雙手微顫的取下那張記著記錄的牛皮小卷,走入了大殿。因為殿中的機括已然停止,所有並沒有黑色長矛再行刺出,但是看著沿路插在泥地上的如林般黑色長矛,薑笑依的渾身肌膚還是不由得微微戰慄。

    「還是慢了一些。」林夕皺了皺眉頭,摸了摸額頭上的痛處,心中隱然有些遺憾,因為他記得十分清楚,止戈系的先前留下的記錄是六十一息通過,中兩矛。而內相系有人留下的記錄是五十四息通過,比自己還是要足足快了十幾秒的時間。

    似是看出了林夕心中的想法一般,李五緩緩說道:「雖然你比起記錄上的時間慢了不少,但是你依然創下了記錄。」

    林夕一愣,李五看著他解釋道:「因為你連一次都沒有被這長矛擊中。」

    「這麼說,我也能得到一個學分的獎勵了?」

    「不錯。」李五看了一眼驚喜的林夕,眉頭微皺道:「不過你也應該明白,若是在真正的戰場之上,陷入敵陣時間越長,魂力消耗越多,自然也越是危險,所以你雖然此次已經可以得到一個學分的獎勵,按照學院的規矩,這裡的學分已經取得,你下次在這裡面修行也沒有學分獎勵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將那時間的記錄都破了,畢竟這裡的修行還能給你有很大的好處。」

    林夕微微沉吟,誠懇的點頭稱是。

    李五轉頭看著已經凝立一旁的薑笑依,從他的手中取過了牛皮小卷,同時神色肅然的看著薑笑依道:「從你們先前的接觸來看,想必對於他是哪個系的什麼人,你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推測,我們青鸞學院十分讚賞學生自行探索,並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得探索,這樣有助於修行,很多時候也能讓你們活得更久,所以我們青鸞學院大多數地方才都不限進入,任憑學生探索,但是我要提醒你,有些事若是傳出去,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不管你的推測是否正確,該隱瞞的事你還是得隱瞞著。」

    薑笑依微微一僵,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點頭:「學生明白。」

    「不僅是他,你的表現也令我們這山谷中的學院長者滿意。今日眼見他通過這直擊矛陣,我倒是不擔心你因為我這句話而驕傲。」李五看了薑笑依一眼,道:「我和你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告誡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要明白,我們每個青鸞學院出去的學生,只要不自甘墮落,必定會在雲秦史冊之中留下濃厚一筆。」

    薑笑依一呆,背心之中不知所以的出了一層冷汗,然而不等他說什麼,李五卻是對著他和林夕揮了揮手:「你們先行離開吧,我要將這些恢復。」

    衝擊記錄這種事也是靠著一股銳氣,因為今日自認不可能做得比上一次更好,所以聽到李五這麼說,林夕也不再多言,和薑笑依從青銅大門中走出,走向了下一間石殿。

    ……

    ……

    文軒宇走入了直擊矛陣石殿。

    雖然被林夕和薑笑依重創,但是那名不知名的對手,還是讓他不管渾身的疼痛,咬牙到了這裡。

    他的自傲使得他不願服輸,也不可能服輸,就算有大山橫亙在他面前,他也要硬生生的翻過去。

    「怎麼可能!」

    然而只是習慣性的看了一眼牆上那卷牛皮小卷,文軒宇就無比憤怒的失聲大叫了起來:「這不可能!」

    「直擊矛,通過大廳,到達後門便為通過訓練。目前記錄:禦藥系,七十三息通過,中三矛;文治系,七十五息通過,中四矛…」那張牛皮小捲上面,止戈系原本的記錄旁,已經又多了一行字:「止戈系,六十八息,未中一矛。」

    止戈系竟然有人通過了這直擊矛陣,而且只用了六十八息的時間,而且根本沒有被一根長矛刺中!

    難道是方才那兩人麼?

    「….」

    文軒宇劇烈的喘息著,一口氣竟然鬱結於胸中,一時喘不過氣,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口中全是破碎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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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四章 心中的陰寒和暖意

    若是換了別人是文軒宇此刻的身體狀況,必定會先行坐下來調息。

    這幾日的肌肉疼痛還容易恢復,但是在身體已然接近極限的情況下,若是由于情緒太過激動而導致內腑出現暗傷,那就會比較麻煩,恢復得不好容易留下一些不利于修行的隱疾。但是因為一貫以來的驕傲,卻是反而使得他更加用力的挺直了胸膛。

    強忍著胸口內里火辣而撕裂般的痛楚,強忍著口中泛出的血腥味,原本已經連走路都成問題的他卻是咳嗽著,一步踏入了青銅後門已然關閉,長矛已經全部重新回位的幽暗石殿之中。

    “嗡!”

    一柄黑色長矛從牆壁上的方形石孔之中射出,只是這第一柄黑色長矛,文軒宇就無法阻擋,就重重的擊刺在了他的身上。

    他重重墜落在地。

    “我…絕對…絕對不會認輸的!”

    但是他的喉嚨間卻是發出了嘶吼聲,他搖搖晃晃的再次站了起來,拋開了手中的黑色鋼鞭,繼續前行。

    “啪!”

    有黑色長矛再次重重落在他的身上。

    他再次重重摔倒在地,然後再次拼命的從地上直起身子,但是他才弓起大半個身體,便又有三柄黑色長矛逐一的重擊在他的身上。

    即便再不甘,即便再多有關文家的壓力壓在他的身上,他終于也無法支持,暈厥了過去,撲倒在陰暗石殿冷滑的泥地上。

    李五再次出現在這石殿之中,“你也很不錯…但誰也不知道,在文家的澆灌下,將來會開出什麼樣的花來。”搖了搖頭,對著昏迷不醒的文軒宇說了這一句之後,他將文軒宇抱了起來,放到了殿外,然後拔起了一根根地上的黑矛,準確無誤的投入一個個方形孔洞之中。

    此時,林夕和姜笑依也已經很淒慘的倒在了下一個石殿之中。

    這個石殿的名字也十分直接,就叫做“刀與槍”,除了牆上還有一條條手指般寬度的深邃縫隙之外,這個石殿的格局和“直擊矛”幾乎一模一樣,也是牆上還有一個個方形的孔洞,盡頭也是一扇青銅大門,距離也是近兩百步。

    因為林夕和姜笑依都不算好高騖遠的人,之前也都沒有進入過這個大殿,于是兩個人就都進入試了一下。

    結果兩人發現這個石殿除了有黑花長槍刺出之外,還有一柄柄黑色長刀從牆體上那一條條深邃縫隙之中斬出….這模擬的自然是陷于一堆手持黑花長槍和邊軍長刀的敵手陣中的場景,正常情況下,矛、刀、槍也都是最常見的兵刃,在戰場上自然也不會面對只有一種兵刃的敵軍。黑花長槍的刺擊和長矛相比還沒有什麼特別的不同,但是長刀的斬殺軌跡,卻是和直直擊刺的長矛以及黑花長槍截然不同,這兩者配合在一起,難度就更是增加了許多。

    即便是林夕,也只通過了三十余步,就已經無可避免的被擊中而倒地。

    除了感嘆今後自己必定又要在這陣中受虐待很久之外,林夕卻是又忍不住開始考慮一個問題︰那內相系的記錄,是不是都是同一個人留下的?如果是的話,那又是誰?

    因為在進入這“刀與槍”石殿之前,他和姜笑依也仔細看過了這個石殿的記錄,在記錄上面,成績最好的依舊是內相系,以五十五息,只中一刀的成績通過,而接下來排名第二的止戈系的記錄,就已經相差甚遠,是六十七息,中一刀兩槍的成績通過。

    他十分清楚,這青鸞學院的規矩數十年都沒有改過,既然如此,那留下這記錄時,對方應該和自己一樣,也是新生,最多也就是修為上面有些差距。如果這內相系的記錄都是同一個人留下,又比起其它各系的記錄超出許多,那只能說明這名內相系的新生…應該是青鸞學院這麼多年所有學生中的佼佼者!

    如果是這樣,那這幾十年里面,青鸞學院出去的學生之中,最厲害的反而是一名內相系的學生?不是止戈系的學生?

    那這人是誰?

    對于這名內相系的學生,他同樣十分好奇,同樣想超越,只是他的勝負心比較平和,並沒有像文軒宇那麼強烈而已。

    ……

    入夜。

    七卷漆封著的羊皮小卷傳遞到了徐生沫的手中。

    面色陰寒的徐生沫從中首先挑了兩卷出來,展開了其中的一卷。

    隨即,他的眼角出現了一絲極其少見的驚喜神色,他那一直顯得冷漠而蒼白的臉上在這一瞬竟然是有了些燦爛的暖意。

    這卷小卷和平時的許多小卷一樣,只是用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因素的筆繪書寫了一個簡單的事實,有一列馬車正從中州皇城趕往青鸞學院。

    馬車里面有三名重要人物︰顏少卿、封千寒和葉少楓。

    這小卷上並沒有說這輛馬車的來意,但是對于這三個人的熟悉,以及提及主事的是顏少卿,頓時還是讓徐生沫領略出了許多獨特的意味。

    顏少卿,吏司的副司首,整個吏司的第二號人物。

    封千寒,正武司,也就是許多人習慣稱呼的軍部的大統領。雖然雲秦以武立國,正武司除了一名司首,兩名副司首以及幾位鎮邊大將軍職權在他之上之外,還有至少六七人和他同階,但他是追隨過先皇的老人,是先皇御筆欽點的正武司大統領,德高望重。

    葉少楓,中州衛都統,職位比起顏少卿和封千寒要足足低兩階,他的職位並不驚人,但卻是當今聖上和周首輔的人。

    吏司、正武司、皇城里,這三方都有人來,無論做什麼事,就都不會只是擺擺樣子這麼簡單。

    而且這三人之中,按理來說應該是以封千寒為首,畢竟顏少卿只是文職系統的副司首,並非是司首,所有雲秦帝國官員心知肚明,除了軍部自己的副司首之外,其余各司的副司首的影響力要比軍部的這些大將和地方大員還要略小一些。

    但是此次主事的卻偏偏就是顏少卿,這只能說明軍部在此次如東陵事件上,已經做出了讓步。

    所以這一行人,主要代表的就已經是當今聖上的意思。

    這一行人,或許便能改變他徐生沫諸多看不慣的學院現狀,便極有可能是他的機會。

    學院的有些規矩,有些人,比起登天山脈上萬年不化的冰雪還要頑固….現在有可能改變的機會,他焉能不心中激越?

    緩緩將這卷他看來是好消息的小卷丟于身前的火爐中燒為灰燼之後,他展開了他首先挑選出來的第二個小卷。

    “什麼?他居然通過了直擊矛陣,一矛未中?”

    徐生沫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林夕昨日才從安可依那連他都不知道的研究課題之中得到了兩個學分的獎勵,這種事關隱秘的獎勵傳遞得較慢,所以他也是到今日下午才知道,以至于不知道林夕的魂力修為的提升。以至于沒有給林夕加更多的難度,讓他竟然敢無比得意的調戲自己。

    然而今日他竟然又得到了一個學分的獎勵!

    一想到清晨林夕在他面前翻跟斗的情景,他就知道林夕得到這一個學分的獎勵之後在他的面前會更加的得意。

    但是直擊矛陣又算什麼,也只不過是自己最討厭的死物!

    徐生沫原本因為上一卷的消息而心中有了些平時沒有的快樂,但是此刻看到這有關林夕的消息,想到林夕的面目,他更是覺得一鍋好粥里面突然掉了數顆老鼠屎一樣的惡心。

    “你在直擊矛陣這種死物之中就算通過十次,也未必比得上一次真正陷入陣中的生與死的考驗…就算我們此次沒有辦法改變這些死物,我也會讓你明白你的叫板只會讓你顯得更加輕浮而更讓我憎惡!我倒是要看看,面對別人的嘲諷時,你是否還能那麼開心!”

    徐生沫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狠狠的將記載著有關林夕消息的這張小卷丟在了面前的爐火之中,燃成了灰燼。

    ……

    南宮未央靜靜的坐在如東陵官道旁的大碗茶鋪外的涼棚下。

    那場雨中的刺殺已經過去了不少時日,官道上早已經清理干淨,而且因為這幾日沒有下雨,地面早已干透,不復泥濘,沒有了那日的任何痕跡。

    早在前幾日,這一段官道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大小官員的到場勘察,但是這一個當日那名青衫“師爺”走出的涼棚,卻是成了禁區,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因為自從那日刺殺之後,南宮未央便坐在這個涼棚下,不吃不喝,從日出到日落,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誰也不知道她坐在這涼棚下到底在看什麼,到底是在思考著什麼,或者是在戰斗之中得了感悟,修為又到了破境之時?

    但因為長公主的交待,因為一些高位者的暗示,所以沒有人進入到這個涼棚下去打擾她,只有在距離她數里開外備了一輛馬車,駐扎了百名身穿銀甲的軍士,隨時听候她的差遣。

    就在這夜,數名在營地之外負責守望的銀甲衛士突然發現南宮未央走出了涼棚,就在這片營地馬上慌亂起來,一名統領騎馬準備迎上前去之時,一個認認真真的清脆聲音卻是傳了過來︰“不要跟著我…告訴她,我要走了。如果我想見她,我自然會回去找她。”

    這聲音雖然平和,但是卻似乎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時使得這名銀甲統領不自覺的渾身微僵,不敢有絲毫動彈…在他和其余銀甲軍士的驚愕目光之中,那名身穿普通青衣的少女走入了當時那名重甲巨人沖出的竹林之中,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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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五章 天子門生

黃土小院之中,架著一個葡萄架。

葡萄架下麵舖著一張草蓆。

一名相貌普通,留著幾縷疏須的三十餘歲文士正坐在草蓆上,就著明亮的月光看著一冊竹簡。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洗得月白,且打了不少補丁,身旁的碗裡放著一個啃了大半的干饃,黃土壘成的小院裡只有一個裝滿了清水的水缸,裡面浮著一個葫蘆瓢,同樣黃土壘成的兩間小屋之中也不見多少傢俬,由此可見清寒。

然而他時而入神,時而微笑,卻是十分平和,對眼下這生活卻似乎沒有任何的不滿。

嘎吱一聲,有人推開了這個小院簡陋至極的木柵門。

卻是一名身穿普通麻布袍子,手持一根舊木杖的老人。

這名老人身材矮小,右邊半邊臉的顴骨似乎被人擊碎過,雖然已然長好,但是微微凹陷下去,留下了一團葵花般的疤痕,而且左腿跛了,即便拄著木杖,走路也是微微的搖晃著。

轉頭看到這名風燭殘念的矮小老人推門進來,清貧文士馬上站了起來,滿臉笑意的迎了上去,先行了一禮,然後扶著這名老人在草蓆上坐下,同時微笑道:「老師,今日你可來晚了些。」

老人的外貌很悽慘,很可憐,這一生想必吃了許多苦,但一雙昏黃的眼睛卻是佈滿了樂天知名的平和和不屈於天的傲意,目光朝著院子四下一掃之下,他也是微微的一笑,道:「今日要處理的事比較多,所以才來得晚了一些,昨日我讓你做的功課你都做完了麼?」

「學生已經做完了,只是不知道看得有沒有老師看得透徹,還有一些小問題想要老師解惑。」清貧文士平和的微笑道。他生得的確不算太好看,膚色有些微黃,眼睛不夠大,眉毛也不夠濃,臉還有些略過長,但是他的微笑卻是顯得分外的平易近人和謙和,讓人看著舒服。

將舊木杖放在膝前的麻衣老人點了點頭,道:「你說說看。」

清貧文士嗯了一聲,說道:「一般外人來看,雲秦這五十年來的格局一帝九老八公之中,那九名元老和八位司首都是徹底聽命於年富力壯的雲秦皇帝,其實不然,那九名元老之中,除了控制中州衛和皇城中高手的周首輔是絶對效忠於皇帝,是雲秦老皇帝留下確保皇位不亂的人之外,其餘八位元老本身都是用來監督和防備皇帝和青鸞學院的。這八位元老能夠坐到帷幕後的那個位置,背後本身都隱藏著各種強大的實力,至於八司,本身就是這九位元老互相博弈,互相安插人手,互相找平衡和挑選羽系的地方。」

「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帝國有這麼多隱然可以和皇帝抗衡的人物存在,而且還能保持如此微妙平衡的。所以我很佩服當年的雲秦老皇帝,竟然能夠弄得出這樣的佈局…同時這數十年的權術和平衡磨礪下來,這九名元老和八位司首的智慧和手段也必定十分可怕。任何一人都恐怕有治理一國的才能。所以不管雲秦表面上衰弱成什麼樣子,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樣子…只要這個格局不破,雲秦的對手永遠只有自己,無論是唐藏還是我們大莽,都不夠格。」

「從這些年的表現來看,這九老之間互相爭鬥,但是他們又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雲秦皇帝,所以他們平時他們意見雖然不同,但一定會合力保證這元老院的格局繼續存在下去,必定會挑選出他們所共同看中的繼任者。這些年這九老一直都在考察代替將要病退下去的黃老的人選,按照八司和各地方官員晉陞的軌跡來看…最後機會的應該是文家和冷家。」

極其認真的聽到此處,麻衣老人眉頭微跳了一下,道:「你為什麼覺得西邊軍部聞人蒼岳反而沒有機會?」

「那些元老雖然可怕,但是因為互相箝制,做事起來都會有些固定的軌跡可循。按照他們的習慣,一般想要安排進入皇城的最高權力中心,必定是先在邊軍積累軍功,然後調入中州皇城受他們熏陶,然後再去地方軍,各行省管理一下政務,做地方大員兩三年,便再調回中州皇城,進入正武司按部就班的等著。但是聞人蒼岳先前已經調入過正武司,列兵馬大提督,按照那些元老的習慣,接下來必定是要去西邊那個行省做省督,做出點政績,再調回皇城。」清貧文士看著麻衣老人,依舊謙和的闡述著自己的觀點:「但是他卻是依舊被派往碧落邊軍,任威武大將軍。雖然已經相當於副司首的實權,然則已經沒有進入元老會的機會,以我的分析來看,是因為他太過聰明,行事又太過狠辣,太過好大喜功。」

微微一頓之後,他看著麻衣老人補充道:「他的性格和當今的雲秦皇帝有些相同,這樣的人物若是再進一步,其餘的那些元老就算能夠箝制得住,也不知要多花多少代價。最為關鍵的是…他有可能斬了一千多無辜牧民的頭顱誇大軍功,這更是觸及其中幾名元老底線的事。」

「你的功課做得不錯,所說大多都沒有偏差。」麻衣老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告誡般看著清貧文士道:「不過你還是有些忽略一點,這九名元老和八位司首的最大『敵人』不是雲秦皇帝,而是青鸞學院。因為青鸞學院對於皇帝和他們來說,都是太過強大,所以他們這些年才會格外出力的支持雷霆學院和仙一學院,想要取代青鸞學院的位置。正是因為這樣的合力,所以這麼多強者才會以這麼樣錯綜複雜而不可思議的方式並存著,使得這個帝國分外的強大和可怕,因為對於唐藏和大莽而言,要對付的不是一股力量,而是九股難以摸清的暗流。還有,當年並不是雲秦老皇帝厲害和賢明到難以想像的地步,而是有張院長。因為唯有一名威望和武力同樣無敵的人物,才能讓那麼多強者甘於接受這樣的安排。」

清貧文士微微沉吟了一下,道:「老師說的是,這道理不難想通。」

麻衣老人溫和的點了點頭,問道:「現在有一個消息,顏少卿、封千寒和葉少楓從皇城出發,去往青鸞學院,以顏少卿為首,關於此事,你有什麼看法?」

清貧文士再次微微沉吟,很快回答道:「按老師方才的點醒,學生想明白,雲秦學院的根基還是在青鸞學院。除了張院長之外,青鸞學院的那些老人,還有那數量不菲的講師,都是極其可怕的力量。最為關鍵的在於,正是因為有青鸞學院這麼強大和可怕的威脅一直壓在皇帝和元老會的頭上,不管這威脅是否真的存在,但這畢竟是使得雲秦這些最高權術者形成合力的根本。但是雲秦皇帝太年輕,太過氣盛,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掌控青鸞學院和元老會,所以才會以顏少卿為首,想要青鸞學院表明對他和雲秦帝國的絶對效忠。然而那九名元老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件事最終的結果應該是他們會讓青鸞學院做出一些讓步,迫使青鸞學院做一些改變,削弱一些實力,雷霆學院和仙一學院不缺優秀的學生…而青鸞學院的一些講師本身就想有所改變,我歸結為一部分人終於的是張院長和學院,而一部分人始終認為雲秦的利益在學院之上,忠於雲秦皇帝和帝國。所以盤旋到最後,恐怕還是青鸞學院要讓出皇帝和元老會最有興趣的一部分丹藥和修煉之法。」

麻衣老人面色不變,心中卻是十分讚許,只是通過那些死的資料便得出這樣的結論,他的這名學生的眼光,恐怕已經不在他之下。

「那你認為,大莽王朝現在能夠做些什麼?」他看著清貧文士繼續問道。

清貧文士看著麻衣老人道:「現在大莽有兩個可見的機會,第一個機會是雲秦的西邊。聞人蒼月太聰明又太有野心,以他這樣的人,絶對不甘心接受失敗的事實,按那幾名元老的手段,這次那副青王重鎧到後來必定和他西邊邊軍有關,所以他必定會急躁,以他的實力和性格,一急躁便有可能犯大錯。那些元老的目的只是讓他失去進入元老會的資格,但是我們可以讓他犯的錯更大一些,讓雲秦的這個口子崩塌得更大一些。而另外一個機會就在於青鸞學院,越是削弱青鸞學院,對於大莽自然越多好處。青鸞學院越弱,他們自己的分歧就會越嚴重。雲秦皇帝此次想必是以雲秦局勢危急為藉口對青鸞學院發難,九名元老本身會配合…我們大莽要是再猛力推一把,就能讓雲秦皇帝的理由更足。反正今年大莽收成不錯,局勢前所未有的穩定,讓王朝大軍動動,都輪換著去小戰一下,也可以提升些軍隊的戰力。」

「很好。」麻衣老人再次點頭,又問道:「你還有什麼小問題要我解惑?」

「我最近一直在設法研究那九名元老的性情,請教老師,他們一直坐在重重帷幕之後,除了給人一種強大權勢的壓迫感之外,是否還因為他們不想對方看到自己目前的具體狀況?」

「不錯,不過除了你說的那兩點之外,他們恐怕也不願意互相看見對方的臉,因為他們之間就像一面鏡子,看到的話,恐怕都會想起一些自己做過的不願意做的事,想起許多不快的事,讓自己很不舒服。」

……

麻衣老人和這名清貧文士聊了許久,到月上中天,麻衣老人才起身離開。

穿過一條漆黑的小巷,麻衣老人在一名老僕的攙扶下,上了等候著的一輛華貴馬車,慢慢的離開這一片都是貧苦人家的街巷,朝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繁華城區行去。

「朕收了一名好學生啊…恐怕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朕很是欣慰…」走出了一陣之後,躺於馬車中軟榻上的老人似是覺得旅途無聊,又似是忍不住心中的讚賞,發出了一聲嘆息。

「啊..啊…」趕車的老僕滿臉寬厚的笑,咿呀做聲,劃著手語,卻是一名啞巴。

在這大莽王城裡面,敢自稱朕的,自然只有大莽王朝的皇帝湛台莽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沒有想到,以一名普通邊軍起兵,最後建立大莽王朝的…竟然是外貌如此悽慘的一名老人。

眼下這名威名顯赫的老皇帝也沒有半分的霸道威嚴,他和這名啞巴老僕似是感情極好,看著對方的手語,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問我為什麼不接他入宮?…那是時候還未到…以他的才能,光是看我給他的那些東西,聽我的一些傳授,怎麼會推想不出我的身份…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心中自然就有期待…而越耐得住寂寞,越是榮辱不驚,將來便越是堪當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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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六章 我的敵人是你

          晨曦中,徐生沫依舊如同黑色鷹隼一般站立在山谷中的亂石上,看著林夕從銀絲滑索上滑下,身手敏捷的穩穩落地。

  “你昨日破了那死物直擊矛陣的記錄,按理來說又可以在我面前幼稚的耀武揚威,怎麼今日不像昨天那麼開心了?”冷冷看了一眼林夕之後,徐生沫冷笑說道。

  林夕笑了笑,道:“原來老師知道了。”

  徐生沫譏誚道:“我還知道你並還沒有拿學分換取修煉所需的東西,既然你已經得到一個學分的獎勵,為什麼不去換取,不再像昨日一樣,讓我看你如何輕鬆?”

  林夕道:“因為我還沒有問過安老師到底換什麼最好。而且老師雖然看不慣我,但我不會懷疑老師的智商,你應該不會在同一種手段上吃兩次虧。”

  徐生沫冷哼道:“看不出你對於安副教授倒是十分信任。”

  “是安教授,她現在已經是正式的教授,比你高出兩個級別了。”林夕看著徐生沫道:“還有老師你問我今日怎麼不像昨天那麼開心,是因為我想到就算今日完成早上的修煉,等會上去還是你的武技修行課,這可實在令人討厭。”

  徐生沫並沒有憤怒,反而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別想用你那拙劣的手段來激怒我,你不是很喜歡用刀麼…不過我很可惜的告訴你,你從今天開始要練劍,雖然我不覺得你將來能夠修到可以禦使飛劍的聖師修為,但誰讓你被認為具有正將星的潛質呢?去那裡,練習一千遍拔劍刺殺再出這個山谷去上我的武技修行課。”

  “這是魂兵?”

  雖然明知徐生沫今日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是一眼見到徐生沫丟在亂石之中的長劍,林夕還是馬上大吃了一驚。

  這是一名七尺來長的連鞘長劍,劍鞘和劍柄全部是用一種奇特的瑩綠色金屬煉製而成,有些類似于碧玉的色澤,但是金鐵獨有的森冷和一無數折疊打造產生的自然紋理,卻是提醒林夕這的確是真正的金屬百鍛而成。

  雖然還看不到劍身,但是從劍鞘和劍柄的樣子來看,這劍身似乎也是一樣用這種瑩綠色金屬打造。

  而且無論劍鞘和劍柄上,也都是有一條條好看的,如同藤蔓一樣的符紋。

  林夕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將這柄連鞘長劍撿起,觸手很冷,好像手上抓著一股冰冷山泉一般,沉重倒並不沉重,應該只是和普通玄鐵差不多的分量。

  只是這材質、顏色、還有符文,對於林夕這種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來說,自然更是覺得新奇,更是覺得這柄瑩綠色的長劍十分漂亮。

  徐生沫冷笑著看了林夕一眼,“這是‘青鋒’劍,是學院所有劍類魂兵中材質最差,威力也最弱的一種,只是符紋特殊,能夠自動牽引出一些魂力出來,所以專用於練習劍勢和劍意。當然,哪怕是落在魂師的手中,要斬殺你這種修為的,還是輕而易舉,如同屠狗一般。”

  林夕不去管徐生沫語氣中的譏諷之意,只是問道:“只是要我做一千遍拔劍刺殺的動作?”

  徐生沫冷漠道:“青鸞二十四式中,第三式便是有拔劍刺殺的動作在內,你只要按照那個動作做,便自然清楚是什麼意思了。”

  林夕也不再多說,微微用力之下,竟然是感覺劍身被劍鞘吸著,用力一拔之下,竟然也是一動不動。

  他此刻這用力一拔至少已經一百幾十斤的力氣,竟然拔不出劍身,這讓他頓時心中有些發麻,直至用力了數次,猛然發力一拔之下,他才感覺一絲熱流從丹田之中沁出,通過手臂,“錚”的一聲輕鳴,長劍被他猛的拔出,在空中如同秋水瀉地,劍身果然也是通體瑩綠色,閃閃發光。

  林夕的眉頭微皺,這柄劍是要拼盡全力猛的一拔,才能憑藉那一瞬間的爆發力拔出。

  一直以這柄劍練習,自然就會養成拔劍刺殺時一瞬間的全力爆發,那一劍的去勢必定速度十分驚人。

  這樣的練習對於林夕自然有極大的好處,但是他此刻卻是也有一個很大的疑慮,因為對徐生沫不用客氣,所以他便直接沉聲說了出來:“老師你可是公報私仇?雖然這的確可以讓我熟悉用劍,並讓我知道如何出劍最為淩厲,但是連續練習一千遍…我如何還能接受佟老師的特訓?”

  徐生沫鄙夷的看了一眼林夕,冷道:“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一點,雖然你在我手中吃苦頭是肯定的,但我做人最為分明,哪怕我不看好你,該教你的依舊會教你,我從來不會公報私仇。青鋒劍是學院劍類中最弱的魂兵,只耗用些許的魂力,以你的魂力修為,要做一千次還是有可能做到,而且青鋒劍的符文獨特,每次你拔劍之時,魂力因為這青鋒劍的抽引在你手臂之中穿行,對你的手臂恢復和氣力增長都大有好處。我早已經幫你計算好了,你連續練習一千遍,最多便是讓你的手臂酸軟大半天,不會妨礙你傍晚的修行。”

    微微頓了頓之後,徐生沫更加冷漠和不屑的看著林夕:“而且我也不妨明白的告訴你,雖然我和學院的很多人對於教學和這學院本身的看法都不同,甚至我也不同意夏副院長的觀點,但既然我是學院的講師,既然是我職責所在,我可以保證,哪怕我折磨你,哪怕我羞辱你,也肯定是有助於你的修行,至於你承受不承受得了,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林夕看著徐生沫,道:“看來老師還是極有原則的。”

  徐生沫冷笑著轉過身去,明顯是不願意再和林夕多說什麼。

  “我知道你和佟老師、夏副院長他們的最大分歧在於他們所認為的人性是你認為的婦人之仁。”但是林夕卻還是看著徐生沫,認真的說道:“你想證明他們是錯的,你想青鸞學院更強大,你可以一展你的報復,但問題若是你錯了呢?若是你發現你的抱負反而令得青鸞學院的處境更加艱難,請問老師你到時如何做?”

  徐生沫依舊不看林夕,但是眉頭卻是深深的皺了起來,沉聲道:“這麼淺顯的道理,我怎麼可能會錯。”

  “只要是人,便有可能會錯,況且對於同樣的問題,每個人便都有不同的看法。”林夕依舊盯著徐生沫的側臉,道:“就如同你覺得我不可能成為正將星,不可能在修行上有很大成就一般,我必定會證明你是錯的。”

  徐生沫在清冷的晨風中冷哼:“好,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現在我不想和你廢話,你先完成這一千遍拔劍刺殺勢再說。”

  “錚!”

  林夕也不廢話,長劍歸鞘,再次猛然全力將劍拔出,施展青鸞二十四式中的拔劍刺殺式。

  他自然十分清楚徐生沫的想法根深蒂固,事實上就和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覺得君權天授,盲目忠君已經是融入血脈中的天性一般,根本不可能用言語來改變。像林夕這種現代人的想法和這個世界人的想法當然不同,若是林夕要是公開宣揚人人平等,皇帝也就是流著和普通人一樣的血的話,肯定會被認為大逆不道到了極點。

  作為一名旅者,林夕也沒有想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雄心大志,對於他來說這實在太難也太麻煩,但將來能否擁有正將星的實力,這有關自身的修行…卻是他和徐生沫的戰爭。

  十分清楚自己擁有和張院長一樣特質的林夕,自然對於自己在這世上擁有超凡的實力很有信心…所以他很有信心和徐生沫卯下去,打贏和徐生沫的這一戰,告訴徐生沫,至少在這件事上,他是大錯特錯。

  …….

  不僅是要猛然發力,而且還要動作快,否則劍鋒就會被劍鞘粘附一般,阻力更大。

  青鸞二十四式中拔劍刺殺式本身就是雙腿、腰腹、肩、手臂、手腕等全套的配合發力動作,這使得林夕每一次拔出青鋒劍的刺殺都是極其的迅捷、淩厲,在空中如同一條條綠色光弧不停閃現。

  但這同樣不僅是手臂吃力,只是連續拔了上百次之後,林夕的渾身就開始酸痛,手臂更是開始好像灌了鉛一般發沉。然而林夕知道這修行有好處,他要讓徐生沫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他依舊堅持了下來,而且堅持得很開心。

  ……

  止戈系武技修行課。

  連續完成了一千遍拔劍刺殺式的林夕的雙手手臂都有些微微的浮腫,即便那種血脈之中的獨特震顫變得更加明顯,而且雙手雙臂之中一些流動的暖意也似乎的確讓他恢復的更快,但和止戈系的其他學生跟著徐生沫走入另外一個山谷時,他的雙手和全身還是無力到了極點。

  “這是測力儀,可以檢驗你們這一段時間的修行成果。”

  面色始終冷漠,令止戈系絕大多數學生望而生畏的徐生沫在一塊磨盤般的大石前停下,大石的中間有一條帶著拉環的鐵鍊伸出,粗如兒臂。

  徐生沫沒有絲毫廢話,讓止戈系一個接一個的排隊上前:“拉出一截鐵鍊便是二十斤的氣力。你們進入青鸞學院已經這麼多時日,看看你們能夠拉出多少截鐵鍊。”

  “林夕,你好歹是止戈系的天選,你第一個來。”

  “原來你是要用這種方法羞辱我。”林夕走到了大石前,拉住了連著鐵鍊的鐵環,自嘲般的微微搖頭,然後全力的拉動了鐵環。

  一陣沉悶的金鐵敲擊聲從石中下方傳出,林夕勉強拉出了四截半鐵鍊,便無力的鬆開了手。

  “九十斤氣力?身為止戈系天選,修為竟然差到如此程度?”徐生沫面無表情的看著林夕,冷漠的說了這一句,然後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一臉幸災樂禍和鄙夷不已的暮山紫:“你來。”

  暮山紫馬上興奮的上前,用力一拉,鐵鍊聲動,拉出了六截半鐵鍊。

  徐生沫冷笑道:“一百三十斤氣力,還算沒有白吃飯。”

  微微一頓之後,徐生沫的目光掃過了邊淩涵和花寂月、李開雲等人的身上:“等下若是有人不用全力的話,我非但會讓他重新來過,而且也會安排一定的責罰。”

  ……
  “這麼差勁,堂堂天選,竟然位列止戈系最末!”

  “只有九十斤氣力,看他拉時身體都在發抖,已經到了極限…這樣的天選,即便招數學得再好又能如何?這種修行的速度,簡直是我們止戈系之恥。”

  “裘路,你雖然敗在他之手,但照這樣的修行速度下去,恐怕你修到了魂師之時,他還未必能到高階魂士,魂力的修為相差一大,再好的武技也無法彌補,將來你恐怕只要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擊敗他。”

  “我看徐老師也不待見他…他的資質是二,將來恐怕註定都不會有什麼成就。”

  武技課結束後的山道上,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議論聲和嘲諷聲幾乎要將林夕淹沒。

  林夕無法辯駁,因為本身正將星的特訓和風行者的特訓一般,都屬於學院的秘密,不得公開。他也知道這次修為測試,他在止戈系倒數第一的消息必定傳到各系,接下來的時日,恐怕聽得見和聽不見的嘲諷和議論還會更多,還會遭受更多的羞辱,但是花寂月等人擔心的難過卻不存在…他一點都不鬱悶和難過,徐生沫的這個舉動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他才是林夕此刻心中的對手…既然林夕都已經將講師視為了對手,都根本不把裘路他們視為對手了…那裘路他們這些人,以及其他學生的看法和嘲諷,他又何必在意。
  “我可是和那個中年大叔一樣的…”

  徐生沫沒有想到的一點是,林夕的心中,實際上要比文軒宇還要驕傲得多。而且因為絕對的自信…林夕的淡然,更多的是覺得無聊而不屑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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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2 08:5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所謂權術 第十七章 原本簡單的事

        "看, 九十斤天選來了。」

  "他的修為恐怕要學院新生倒數第一了, 每晚上他難道都不冥想修行的麼?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是如此平靜, 難道就沒有絲毫羞恥心麼?」

  "先前聽說他擊敗了修為高出他的止戈系學生, 但現在這樣下去, 要是沒有試煉山谷中那黑甲的壓制…到時候在真正的戰場上, 對方恐怕一刀就把他的兵刃震飛了。」

  "嘖嘖…九十斤, 不知道他是怎麼修煉的啊?難道每天晚上都是一下子呼呼大睡, 睡到大天亮麼?按照這樣…如果不是有學院的明真丹的話, 他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那也不稀奇啊, 絕大多數人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

  徐生沫的這招十分陰毒, 林夕雖然自己並不在意, 但和他料想的一樣, 他在止戈系武技課上測試修為測出九十斤氣力, 連初階魂士的水準都沒達到的消息, 卻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青鸞學院, 他也很快多了個九十斤天選的外號。

  雲秦以武立國, 崇尚武力, 骨子裡都是崇拜強者, 所以這接下來第二日的課目雖然排了是選修課目毒理課, 上課地點是在禦藥系的一片培植了諸多有毒植株的藥穀之中, 上課的也大多都是別系的學生, 但是在藥穀的入口處, 林夕還是聽到了許多輕聲嘲笑他的聲音。

  因為本身的確並不在意, 再加上清晨趕來之前, 又已經在那山谷之中用青鋒劍練習了一千遍, 現在他和昨日一樣, 依舊是渾身腫脹發酸的感覺, 尤其兩條手臂幾乎連抬都抬不起來, 就算要證明自己現在遠不止九十斤的氣力也根本做不到, 所以林夕很心平氣和的裝聾子, 欣賞著山道兩旁開得遍地的紫色蝴蝶花, 慢慢的朝著前方的毒藥穀走去。

  學院這一片山坡上的紫色蝴蝶花開得十分漂亮, 而且其中間雜著許多白色和黃色的小野菊, 再加上上方碧藍如洗的天空和遠處始終存在的巍峨雪山, 對於他來說也是心曠神怡的美景。

  "林夕。」

  突然之間, 他聽到了高亞楠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他驚喜萬分的轉過身去, 卻是只見三三兩兩身穿灰袍的禦藥系新生從另外一條山道岔路上走來。

  和依舊清清爽爽, 簡簡單單紮著個馬尾的高亞楠走在一起的另外兩名女生他也認識, 其中一名就是當天在自省室裡見過, 而且林夕還講笑話逗笑了她的薑鈺兒。另外一名林夕雖然沒有說過話, 但是因為容顏美麗, 和高亞楠一樣, 也成為很多新生的議論對象, 名字也很好聽, 叫做秦惜月, 和還有一名靈祭系的女生墨輕顏被歸結為這屆青鸞學院新生中最美麗的三朵花, 秦惜月之前林夕也見過一次, 因為五官精緻, 長得倒有六七分像範冰冰, 而且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冰雪秀氣, 氣質不知道又好了多少, 所以林夕也是印象深刻。

  今日秦惜月雖然也是身穿寬鬆的禦藥系灰袍, 只是頭髮用一個淡紅色的玉石簪子盤起, 露出了白皙細長的脖子, 玉石簪子的淡紅色微耀在她的臉上, 卻是顯得分外的豔光四射, 即便有些青澀, 但卻已經有了些傾國傾城的味道。

  有了上次的相處, 這次林夕倒是也沒有那麼緊張, 只是停在當地, 對著走來的高亞楠等人微微一笑道:"怎麼, 你們禦藥系今日也正好在這毒藥穀上課麼?」

  "你們是上毒理課, 你們別系只要瞭解毒藥的外觀和一些特性, 知道是什麼毒藥就可以了, 可是我們禦藥系不僅要知道這些, 還要煉製毒藥, 還要煉製解藥。」在林夕的眼中顯得分外好看的高亞楠微微的一笑, 道:"今天我們上課的地方應該距離你們不遠, 我們要煉製的是外邊最為常見的斷腸散。」

  這種對話在學生之間當然十分平常, 說話之間, 高亞楠也沒有停止腳步, 顯然是很自然的和林夕一起走入山谷。然而聽到高亞楠主動招呼林夕, 聽到高亞楠和林夕的對話, 再看到高亞楠此刻的動作, 她身旁來自雲秦中部河洛行省的秦惜月卻是秀眉一蹙, 停下了腳步, 有些不悅的看著高亞楠問道:"亞楠, 你和他很熟麼?」

  高亞楠身形微頓, 轉過頭來, 看著秦惜月有些不悅的玉容, 奇怪的問道:"怎麼?」

  秦惜月看了一眼也是微怔的林夕, 有些猶豫, 但還是皺眉說道:"我想你也聽說了他九十斤天選的外號, 為何還要和他扯上關係?」

  高亞楠純淨的眸子看著秦惜月, 更加不解的問道:"這有什麼關係?」

  看著平日這名在課堂上聰敏至極的好友卻是如此愚笨的樣子, 秦惜月好看的眉頭皺得更緊, 想到既然已經開口, 便也索性不用顧忌什麼, 於是她有些微惱的看著高亞楠道:"你難道不明白…資質低一些, 我並不會心中覺得如何, 但若是資質低了, 卻還不知笨鳥先飛, 多付出些努力, 這樣的人卻是最讓我不喜。即便資質是二, 若是進入學院之後每日刻苦修煉, 想必也絕對不止九十斤的氣力。難道你要和一個資質是二, 但還好逸惡勞的人結交麼?」

  這話說得分外愛恨分明, 不留情面, 而且由一名如此美麗的少女來說, 更是顯得異常的刺耳和傷人, 即便林夕心中平和, 眉頭也是不由得皺了起來。

  然而這名面容看上去無一處不美的禦藥系少女卻似還嫌說得不夠明白, 玉臉微寒的看著高亞楠補充道:"而且最為關鍵的是, 從他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羞恥奮發之意, 他將來能有什麼成就?你和這樣的人走在一起, 你不覺得羞恥…我卻是覺得羞恥。」

  "修行並不是唯一。」高亞楠完全聽明白了秦惜月的意思, 卻是看著秦惜月, 平靜的說道:"這世上有許多不喜歡修行的人, 修為的高低也不能作為判斷一個人的標準, 我常以為決定與一個人為友的唯一標準是對方的性情與品格。」

  微微一頓之後, 這名顯得分外乾淨的高挑少女也是微皺著眉頭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們雲秦有很多人就算修為不行, 也同樣能有大的成就, 也同樣能夠做出大的貢獻, 比如這學院之中的有些講師。」

  秦惜月看著高亞楠嘆息了一聲:"他又如何能和學院的講師相比。」

  高亞楠看著秦惜月美麗如新月的容顏, 堅定的搖了搖頭:"以一時的風聞便輕易的下論斷, 你這樣可是不好。」

  秦惜月默然的轉頭看著山路旁的紫色蝴蝶花:"你真要決定和他走在一起?你心中真覺得他將來的表現不會讓人覺得羞辱, 甚至辱沒學院的榮光?」

  高亞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看著秦惜月道:"我並不覺得他的性情和品格有什麼問題, 而且交友, 也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時日長了, 到底如何, 自然看得出來。」

  林夕原本眉頭皺起, 但是看到高亞楠如此, 他的心中溫暖, 眉頭卻是徹底的舒展了開來。

  "若是將來他有什麼表現, 我自然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然而現在我卻是真的不喜…」秦惜月看到高亞楠如此堅持, 若秋水般的眼眸之中顯出一絲決然, "你若是執意要和他結交, 那我便不和你在一起, 我和他之間, 你可以自行選擇。」

  高亞楠終於也有些微惱, 臉色微紅道:"只是一起說說話, 走入山谷而已, 你說這麼多, 弄得如此複雜做什麼?」

  看到兩人如此模樣, 性子膽小謹慎, 原本已經有些緊張的薑鈺兒頓時小巧鼻子上微汗, 正要出聲勸說弄得越來越僵的兩人, 但正在這時, 一個溫和圓潤的聲音卻是傳了過來:"亞楠, 惜月, 你們平日感情這麼好, 又何必為了一名不相干的止戈系學生而如此模樣, 而且他現在是學院眾所周知的九十斤天選, 根本不值得你們如此。」

  隨著這個聲音, 丰神如玉的柳子羽和數名禦藥系的金勺男生施施然的走來。

  "算了, 你既然進入了天選, 雖然修煉資質差一些, 但想來也應該不笨, 為何不識趣一些?」柳子羽的身旁, 一名身型魁梧的禦藥系金勺少年對著林夕擺了擺手, 道:"要我是你的話, 現在肯定自行走了, 省得對你一番好意的高亞楠為難。」

  "算了, 只是進這山谷而已, 的確不用弄得如此複雜。」林夕也的確不想高亞楠為難, 也不理會這些禦藥系的金勺, 對著高亞楠微微的一笑, "我先進去便是。」

  "我和你一起走。」高亞楠微微的猶豫了一下, 直接堅定的朝著轉身的林夕行去。

  "你…」秦惜月想不到高亞楠竟然會做如此選擇, 一時心中失望至極, 就連臉色都是微微一白, "他現在面對這些奚落, 還是如此憊懶樣子, 你竟然還要和他一起?」

  高亞楠微微轉頭, 看著秦惜月道:"若是你因為這樣的小事便要和我絕交…那我也無話可說, 這也不是我所喜歡的性情。」

  "亞楠, 惜月, 你們…」薑鈺兒怯生生的出聲, 想要出聲勸說, 但是秦惜月卻是深吸了一口氣, 打斷了她的話:"薑鈺兒, 你是要和她在一起, 還是留下和我在一起?」

  "我…」薑鈺兒左右為難, 臉都憋得通紅, 就在此時, 柳子羽卻是皺眉道:"亞楠, 你也不要和惜月慪氣, 你且平心想想, 以他現在的修為, 這樣下去, 若是不掛著學院的名頭還好, 若是出去歷練, 若是到了邊軍之中, 被敵方知道有我們學院出去的學生, 對付他的話…他連能否在完成青鸞學院的學業前活著都成問題。而且惜月所說不錯, 他此刻都是這樣的態度, 難道你還期待他能勤奮的修行?連自身修行都不勤奮, 又能期盼他在別的方面有什麼成就?」

  "你們怎麼知道我修行不勤奮?」只是一個簡單的入穀上課就生出這麼多事端, 而且高亞楠又到了自己的身邊, 這使得原本不想站出來的林夕也自然要站出來, 站在高亞楠的身前, 他譏誚的看了一眼柳子羽, 又看了一眼秦惜月, 在這些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聲的人微微一滯之時, 他又平靜的重複了一遍:"你們沒有親眼所見, 怎麼能說得這麼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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